贺穆兰心中叹了口气,率先打马出迎。

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狄叶飞和袁放见到贺穆兰领军到了此处,顿时眼睛一亮,控马提缰,打马飞奔了过来。

“将军!”

“火长!”

“你们…不是一个要筹措来年开商之事,一个领了将作监之司,负责督办兵器甲胄吗?”

贺穆兰左右看看。

“为何在此等候?”

“陛下命我跟随将军,通畅各地重要的商道。”袁放咳了咳,“您也知道,若是商路不通,匪祸丛生,是没有人愿意行商的…”

狄叶飞斜眼看了下队伍之中的郑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表情冷淡地道:“陛下命我勘查各地武库,填补所需,明年我还要去北凉,在此之前,此事交由我司职。明年我走之后,交由斛律光斗。”

“什么!新任的镇西将军竟是你不成!”

郑宗突然脸色大变。

狄叶飞没有露出什么欣喜的表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如今我还不能开府,陛下欲在敦煌、伊吾设立西戎校尉府,待勘查武备之事办妥,我功绩才够开校尉府。”

这便是变相的承认了。

“恭喜!”

贺穆兰由衷地为他高兴。

听到贺穆兰恭喜他,狄叶飞才露出一丝笑意。

“火长,这一路与你同行,若有调遣,切莫客气。”

“这是自然…”

‘我看你是另有他意吧!’

郑宗心中大骂,脸都气歪了。

狄叶飞见贺穆兰没有反感的意思,再见郑宗满脸忿忿,顿时好胜之心大起,跟着贺穆兰一路骑马一路闲谈了起来。

“明年敦煌、伊吾设立军镇,军府也要设立,当地情况错综复杂,若要以北凉遗民为军户,很可能出现隐患…”

“是,所以我想…”

“等你到了西域,不妨和我先走访走访当地的情况,当年十六国混乱,有不少鲜卑部族留在了北凉…”

“那就有劳你先…”

一时间,谈笑声,叙旧声,男儿高歌之声洒落一路,虽未有送别之人,却比送别时候收获依依之情更加让人欢喜。

为何总是害怕离别呢?

离别,往往是再见的开始啊。

第481章 番外天台快递的诞生

盖吴并不是个鲁莽的人,相反,他隐忍又有决断,所以当贺穆兰进了南山,生死不知,花家人人心惶惶之时,盖吴并没有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而是告诉花父花母他要回乡。

在那个时候回乡,很容易被人看做懦弱无能,或是胆小怕事,但好在陈节和那罗浑等人都理解盖吴是什么性格的人,当知道盖吴想要做什么时,不由得露出担忧的神色。

“重建天台军不是三两天就能做到的,你现在回杏城…”

“只有天台军被重建了,世人才能知道花木兰不仅仅是一介寒门而已。我们卢水胡人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又是我师父,她既然无权无势,那我就有权有势给天下人看看,让人知道师父不是那么好动的!”

盖吴心中隐藏的偏激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二。

“路那罗回去了,先前分田,卢水胡人也回去了大半,我重新召集族人,也不准备做什么,只要打出天台军的旗号就够了。”

“你…”陈节叹了口气,“你保重。”

“三面天台旗已回,这不是天意吗?”

盖吴大笑着和众人依依惜别:“我去了!让师父等我!”

半个月后。

‘等个屁啊!’

从南山悠然回府养病的贺穆兰,当听到那罗浑的转述之后,心头只冒出这一句话。

这种“儿大不随娘”的淡淡忧伤是怎么回事?这种“我师父被人欺负了我要去找回场子”的心态…

让贺穆兰突然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唐僧的感觉。

“这是要回花果山水帘洞扯大旗吗?”

贺穆兰忍不住自言自语。

“什么花果山水帘洞?”

陈节听到贺穆兰的自言自语,忍不住好奇出声。

“没什么,一个猴子的故事罢了…”

话说盖吴一回到杏城,立刻受到了英雄一般的对待。

在盖吴没有去平城之前,卢水胡人过着颠沛潦倒,甚至是坑蒙拐骗的生活。他们以前也有着很强的荣誉,跟随着盖天台征战各国,强敌无不闻风丧胆,结果弄到后来,连世代居住的杏城都差点保不住。

可盖吴跟随花木兰之后,卢水胡人终于又一次被世人所承认,卢水胡的雇军跟着花木兰平休屠之乱,又生擒了造反的羌人首领之子,让魏帝对卢水胡人产生了信任,甚至在秦州为卢水胡人分田、借牛、给女人桑田和麻田负责制造,一下子就摆脱了那些贫穷的日子。

虽然还有很多卢水胡的中老年人怀念昔日快意恩仇的日子,但对于年轻的卢水胡人来说,过去那种贫穷的日子他们已经过够了,虽然种田辛苦,但老天总是会奖励勤快的人好的收成的,与其去追求那种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不如踏踏实实在家务农。

将卢水胡人的生活带入稳定的,就是魏国的陛下和盖吴的师父花木兰,盖吴又是盖天台的儿子,在北凉闯下了“小天台王”名声的年轻人,自然是一回到杏城就得到了大家的追捧。

然而,当盖吴对卢水胡人们说出自己要重建天台军时,还是有许多人对此产生了疑虑,甚至出现质疑。

“又要重建天台军?要打仗吗?”一个年轻的卢水胡人满脸惊惧之色,“现在整个中原都是魏国人的,还要打哪里?难道要帮刘宋打?我们不能做这种事,我们种的是魏国的地!”

“是啊,盖吴,你可不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一个中年的汉子吧唧吧唧嘴,搓着手掌不安地说道:“再说,现在也没什么好路子走了,谁雇佣我们呢?”

盖吴不想和他们解释自己是为了给花木兰“仗势”而重建天台军的,只略微提了下魏国对北凉商道未来的规划,接着对族人们打气说道:“耕种固然好,但有多少人乐于种田呢?握惯刀剑的手,再去握犁头,真的就能安居乐业吗?我卢水胡有那么多武艺不凡的男儿,都去种田,先不说可有这么多田可种,待时日一久,谁还记得卢水胡人的光荣?”

“你想重建天台军?”

“是,三面天台旗已回,这是天意。我卢水胡人通晓诸地语言,最适合保护沿途商队,尤其是前往北凉的商队,再也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人选。我曾亲自走过北凉,对沿路环境十分熟悉,加上两地通商我们也可借此获利,得到的收获可能超过雇主的佣金…”

盖吴自从跟袁放学会了“以利动人”之后,原本木讷的言谈也渐渐能打动人了。

许多老人还记得当年盖天台带着他们从姑臧和敦煌而返,带着一车又一车的美酒和财宝,那些挥金如土的日子,似乎就在昨日…

“好,我们跟着你干了!首先要做什么?”

早就不甘心种田的天台军老人们立刻兴奋了起来。

“先打出我们的旗号!”

盖吴挥臂一呼。

“新的天台军,得有新的旗帜!”

“咦?我们的旗帜不是一直没有花吗?”

其实是因为卢水胡人大多不识字,绣了也白绣。

“现在必须要有,我们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天台军的旗号!”

就像虎威旗一展,敌人顿时闻风散胆一般!

“那用啥啊?”

憨厚的卢水胡汉子好奇地看着盖吴。

“我早准备好了!”

盖吴从手边抽出一个纸包,振臂张开旗帜。

唰!

白色的天台旗在空中烈烈飞舞,露出当中一个鲜红的标记。

可怜那卢水胡的老人当场就红了脸,张口结舌地呐呐道:“这…这个?用这个不太好吧?”

作孽哟!老天台王会哭的吧?

这都叫什么事!

“这可是按照我师父的磐石剑缩小制的!看,我还照着师父的磐石剑雕了一个!”一说到自己的“艺术”,盖吴顿时大有热情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木雕来。“瞧!像不像?”

磐石剑是把巨剑,又钝头钝脑,但它散发着古朴之气,端是只看剑身就知道不是凡兵,然而变成木雕之时…

呵呵,你懂得。

“像!像!那旗上的标志和首领你雕的木雕是一样的咧!就是绣你这面旗子的绣娘也能答应?”

小媳妇怎么能受得了这个!

“你怎么知道!”

盖吴瞪大了眼睛。

“我找了十几家,有些一看我的木雕就把我赶出去了,还有绣娘直接抄棍子打我的,就这个,还是我找了一个老绣娘绣的,她年纪大了,又过的穷苦,什么活儿都接…”

他有些纳闷地看了看手中的木雕。

“为什么不接我的活儿呢?难道怕绣旗号惹事?”

扯旗子的又不是将军,不是聚众作乱的贼人,就是呼啸山林的匪患,有些人不敢绣也是正常。

一群小年轻听到盖吴和卢水胡老人的议论,伸过头来一看旗帜,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您说花将军用的磐石是这个样子?”

想象下手握这种剑的花将军一剑将敌人捅了个透心凉…

这画面太美,根本不敢想象好嘛?

敌人是羞愧而死的吧?

“正是如此!重剑无双,所以才有磐石之名。”

盖吴将新旗子展开,递于身边的年轻人。

“去,在外面立一根旗杆,将它挂上!从此它就是我们的…”

“首领,不要啊首领!”

“天啊!我还没有娶妻呢首领!”

“嗷嗷嗷嗷嗷!我不要进天台军,真的!我不进我不进啊!你别拉我,我阿母会打断我的腿的啊啊啊啊!”

“…我们卢水胡人果然就是学问太差,是不是要找个先生来教一教?”盖吴摇着头看着鬼哭狼嚎着跑出去的卢水胡族人,费解地摸了摸手中圆润(?)无比的剑型(?)木雕。

“一个个,都缺乏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师父…”他摸着小木雕喃喃自语:“我一定会名动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花木兰之名…”

“阿嚏!”

已经从平城出发的贺穆兰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花将军是不是得了风寒?”郑宗关心地看了看一身薄衫的贺穆兰。“虽说已经回暖,但春寒料峭,你穿这么少…”

“瞎担心什么,火长在黑山时,哪怕寒冬之时也不过是一件夹袄而已。”狄叶飞淡淡地秀着“交情”,“别说今年春天这么暖了。”

“我这是关心!”

“你是瞎操心!”

贺穆兰见这两人又掐起来了,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角,扭头问那罗浑:“你去打探的消息如何?为何盖吴聚集起这么多人?”

那罗浑脸色古怪地回报:

“杂胡们会来杏城,是因为盖吴准备开天台军护送商旅的消息传了出去。有些杂胡没有田地,名声又不好,彪悍武勇闹得乡间不宁,听到消息就准备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被收了当个马前卒什么的…”

那罗浑摸了摸鼻子。

“但很多杂胡会去天台军,据说是因为盖吴有什么生子的秘方…”

“生子的秘方?”

贺穆兰也傻了眼。

“我也不知道,我向人打听,和我说话的人表情都诡异的很,还有怪笑着跑开的。”那罗浑脸色微微发红地继续说:“很多人都传,说盖吴从你这里得了什么秘诀,能让人多子多孙,而且孩子各个都像你这么武勇。胡人重英雄,都想生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孩子…”

“盖吴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还扯到我了!”

贺穆兰皱起眉头。

“离杏城还有多远?”

“三天路程!”

“加快速度!”

“是!”

“他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

贺穆兰奇怪地看向狄叶飞。

“就是你有生子…”

狄叶飞骑在马上,越想越是有趣,忍不住轻笑起来。

“我家要有这个秘方,我和我阿姊还能被生下来?”贺穆兰翻了个白眼,“胡人们没有文字,什么事都是口口相传,传出什么讹误来也是正常。就是不知道盖吴做了什么,让我得了这么大个本事!”

这是在造神吗?还造出个“送子娘娘”!

“说实话,你的孩子,一定也英雄了得。”

狄叶飞望向贺穆兰,认真地说道。

郑宗原本还想插上几句话,闻言默默看了下自己的马鞍位置,闭口不言了。

“那是不可能的。”

贺穆兰挑了挑眉。

“我不会有孩子。”

“为何?”

狄叶飞大吃一惊。

难道火长这辈子就准备孤独终身不成?

“因为我没癸水。”

贺穆兰毫无不自在地回答了狄叶飞。

“大概是我有什么毛病吧。”

但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找人治也不切实际。

狄叶飞难以置信地勒住了马,郑宗则是震惊地抬起头,似乎像是看到了狗屎运又掉到了他的头上。

那罗浑和袁放都没想到贺穆兰会这么坦荡的说出自己的“隐疾”,闻言立刻四顾,还好虎贲军都离得远,许多人都没有听到。

“这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人有五长,必有一短嘛。”

贺穆兰拿前世别人调侃独孤诺的话调侃自己。

“你们难道介意嘛?”

“怎么会!”

狄叶飞脱口而出。

对于都能接受“断袖”的他来说,没孩子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你听说过男人和男人能生出孩子?

“花将军说的不错,人有…咳咳,必有…”

郑宗干咳着表忠心。

“花将军,前方有山贼出没!”

“斥候去探!前锋军掠阵!”

“是!”

片刻之后。

“俺们真不是山贼啊!我们是去杏城投靠天台军的!”

一干衣衫褴褛的男人们看到鲜衣怒马的虎贲军出现,吓得差点四散而逃,是看到“花”字大旗才没逃掉。

“来的是花木兰花将军吗?”

为首的男人大着胆子问。

“正是花某。你们说你们去投靠天台军?你们是卢水胡人?”

“不是,俺们是汉人…”

“那为何?”

“不是说入天台军就送媳妇儿么?俺们都穷,没媳妇啊!”

“什么?”

贺穆兰感觉自己的三观又被刷新了一遍。

“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人人都这么说啊!说是天台军的旗子就是入天台军送媳妇的旗号啊!俺好见过呢!”

“什么旗号?”

这么神奇?

“说是哪个大将军的‘丁丁’(意译),好像就是盖大王师父的那位!都说拜旗子得儿子咧!”

“什么?”

贺穆兰绿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