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死于他之手的奴隶和战俘们恐怕不会这样认为。

每每在情绪有些失控的时候,他会退回到自己后宫最为隐秘的地方,在那里践踏着那些无力抗争的人,割下他们身上的器官,肆意玩弄他们,在他们尖叫和恐惧中发泄着日复一日被王座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所压迫而出的愤怒。

直到情绪恢复平稳,神情褪回仁慈,他才再次回到那片人来人往的世界,在斐特拉曼的身边静静伫立着,看他做着一切对或者错的决定,看他站在烈日灼灼的光线下完美得如同一尊真正的神祗。

他知道总有一天那尊神祗会倒下,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伴随着那个美丽女人的回归。

因她亲口向他许诺过,带着她的卑微,她的忠诚,她所谓的爱,对他许诺,有朝一日她会为他将一切从那个神的手里取回来,只要她能在他身上得到她一直在寻找着的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

艾伊塔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他,每次他试图想对她知道得更多一些的时候,她就会慢慢解开她身上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直到露出她尼罗河水般柔软的胴体,再以尼罗河水般柔软而温婉的姿势跨坐到他身上,亲吻他瘦弱的身体上每一寸皮肤,直到他病弱的躯体开始有所反应,有所悸动,有所急于撕裂些什么、如同刀子般狠狠戳动些什么,并依此爆发的冲动。

那种无论对周围那些卑微的仆从蹂躏过多少次,也无法令他真正感到满足起来的冲动。

于是他便将一切都给忘记了,甚至忘记那令他痴迷的身体已在斐特拉曼的身躯下绽放过多少次,那令他疯狂的□声有多少次是因着那个神一样的男人而起…

他忘记了,只任由那女人将自己压在身下,紧紧抓着他的双手,紧紧同他身体糅合在一起,再将他那勃发的欲望引进自己体内,然后喘息,发出那令神庙都会为之疯狂的声音,将他嘴唇咬住,将他舌头缠住,将他身下的灼热一遍遍撞进自己身体…

说到这里时裴利安的面色有些不正常地潮红起来。

他轻轻呼吸着,带着同他语调一样急促的速度,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看着我。

随后在我试图朝后推开时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手指有力得令我不由自主尖叫了一声:“裴利安!”

他瞳孔缩了缩。

定定对着我脸上的氧气罩看了片刻,然后松开了我。

“你这女表口子。”然后他冷冷说了一句。

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在他脸上和那张剥削的嘴唇上狠狠扇了两巴掌。

他嘴角被我扇出了一丝血,却笑了起来,微笑着抓着我的手,微笑着一把将我拖到他怀里,低头几乎像野兽一样狠狠地在我脖子上吸了一口。

“我真该在那时就杀了你的,艾伊塔,谁听信你这女表口子的话谁就是在自掘坟墓,我如此,斐特拉曼亦是如此。你到底想得到什么,又到底在守护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事是能令你这样一个唯己主义所倾心,乃至不惜一切代价去关切的?!你告诉我,告诉我啊艾伊塔!”

111第一百十章

我自然是没办法回答他些什么。

他的质问和他近在咫尺的压迫感令我窒息,我不得不使劲推开他,尽最大的可能离得他远一点。

他目光一瞬变得哀伤起来,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我,直到我混乱的呼吸慢慢恢复稳定,他朝我露出一丝有些僵硬的笑:“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艾伊,你就像躲着只怪物一样地躲着我。还记得你曾说过什么?斐特拉曼才是那只怪物。时间改变了一切,是的,时间该死的改变了一切…”

“时间没有改变一切。”我冷冷打断他的话,“如果你还是‘榆树街’里那个裴利安,我几乎以为选择嫁给你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的你到底是谁,裴利安?我不认识现在的你,在你把整个世界颠覆给我看,说着一些发生在几千年前的故事,口口声声把我当做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是你自己改变了一切。”

他听完再度沉默下来。

似乎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那么点暗藏在他眼底的哀伤于是转瞬消失,他静静看着我的眼睛,静静看着我在一口气说完那些话后张开嘴用力地喘气,静静地看着我在一阵头晕目眩里几乎休克。随后在这个洞穴突如其来一阵滚雷一样的轰鸣声中,他站了起来,抬头朝中间的阿尔塔玛之心看了一眼:“快了。”

“什么快了…”

“当阿尔塔玛之心即将带着这座坟墓重新走动起来的时候,它将打开通往生和死的大门。”

“然后?”

“然后,”他低头望向我:“然后它将为你打开一个能让你想起一切的世界。”

“三千年前的世界…”

“是的。我从那个世界而来,为的就是寻找这一天,以及你。现在我把你们两个都找到了,甚至包括那个男人。”

“你要把我带到那个世界去么…”

“是的。”

“我是否有选择同意与否的权利?”

“这不存在同意不同意的问题,A。这么多年来,我所等待着的就是这一天,等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让你亲口告诉我,那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你所做的一切、以及最后的背叛,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答案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个上了锁的密码箱,而我现在正试图把解开它的那把钥匙交给你,只要你跟着我一起进入那道门。”

“太可笑了!”

“可笑么?”

“我不是你、或者斐特拉曼、或者任何人记忆里的一件物品。我不会为你记忆里的那些死了几千年的事物负责。更不会为它们付出我整个人和记忆作为代价。”

“是么。那么难道你不好奇么,A。”

“好奇什么。”

“对于你的过去,对于原本属于你我的那个时间和世界。”

“我为什么要对它们感到好奇?从这一切开始时起,它所带给我的只有灾难。”

“而那道门叫做重生之门。”他话锋一转。

名字听着有些耳熟:“重生之门?”

“记得我说过么,只要你进入那道门,你身上所受的诅咒之伤就会因此而停止。所以,若问有没有选择同意与否的权利,也许我应该说有,而那个选择权就在你的手里。”

这句话一出口,我蓦地沉默下来。

一时情绪变得有些混乱,以致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应答,只愣愣看着他在丢下那句话后便转身朝洞外走去,脑子里昏昏沉沉,因而不得不有些迟钝地将那话反复咀嚼了好多遍。

‘只要你进入那道门,你身上所受的诅咒之伤就会因此而停止。’

我进入他所说的那道门后身上所中的诅咒真的就能从此消失么?

真的能从此彻底摆脱那些如影随形般的怪物么…?

这念头让我心跳不自觉地变得很快,近乎慌乱地快。

当我意识到这点时,呼吸已经开始紊乱起来,我自知不妙,忙试图稳住呼吸,可是发觉根本做不到。或许是情绪的关系,或者是周遭变得越来越炎热和糟糕的空气,我一下子觉得自己没办法吸进氧气了,即便氧气罩的供应相当正常,即便自己仍在呼吸着,可怎么都感觉不到空气朝自己胸腔里灌入。

仿佛胸口里一下子被卡进一块巨大的石头,我忙用力扯开自己衣领站起来,想去叫裴利安,可是他已经朝走远了,而我紧绷着的胸腔和喉咙让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强迫自己踉踉跄跄朝他追过去,但没走两步突然肩膀上一沉,一只手将我肩膀按住了,随后猛地把我往后一扯,令我被迫连着倒退数步,直到眼前突然一下子暗了下来。

我意识到自己被拖进了一扇门里。

周围很窄也很暗,带着股尘封多年的腐臭味,而当那道我之前从未见过的门一下子在我面前无声合上后,就变得越发昏暗无比,并且原本隆隆在耳边不停运转着的那种机械声,也骤然变得细微而沉闷,令我急促的呼吸声在这狭窄的地方变得无比清晰,也迫使我胸口更加闷到发慌。

情急下我猛一回头朝身后那人用力捶打过去。

拳头刚落到那人面前,却被他一把轻易扣住,随后连着倒退两步,我被他推到身后那扇门背上,氧气罩亦被他扯了下来。

这举动急得我不由尖叫了声。

第二声尖叫还没出口,那人一低头用嘴将它给堵住了,随后一股气流顺着他嘴朝我喉咙里直冲了进去,再沿着喉咙,慢慢渗透进了我憋闷到胀痛的肺。

那一刻我终于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因此在他将我一把推开,然后后退着,将他身影慢慢隐入背后的黑暗时,我迅速直起身一把拉住了他,然后用着全身所有的力气一把将他紧紧抱住:“斐特拉曼!”

他似乎吃了一惊。

因为在昏暗里我看到他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随后他再次将我推了开来,直到被我再次抱住,他才迟疑而僵硬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不是斐特拉曼。”

“我也不是艾伊塔。”

我的回答令他目光再次闪了闪。

而我却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对着他笑了起来。

笑得有点傻,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笑眼下这状况?还是在笑我自己?笑自己在经历了那么多糟糕透顶的事,在经历了随着他的复苏之后所带来的一切噩梦般的遭遇、甚至还几乎被他弄死在沙漠里之后,乍然在这地方见到他,我第一、也是唯一的反应,竟是这样紧紧地抱住他。

我他妈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果真是失血过度所以整个人都疯了么…

这么想着,抬头将他那张在昏暗中沉默望着我的脸仔细看了一遍,我松开了紧抓着他身体的手,朝后慢慢退了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被那片沙漠给吞下去了,阿努比斯。”

112第一百十一章

“穆把我送到了这里。”他沉默片刻后回答,随后转身朝后面被黑暗笼罩着的地方走了进去。

这时我才有足够的精力去打量周遭的环境。

它应是个通道,之前没有在进入的地方看到有门的存在,所以想必是个隐形通道。同外间的地面上一样,它四壁画满了灰色篆体文字,文字是以一种类似荧光体的物质写成,在完全没有光源的情形下散发着微弱的荧光,以此令这与世隔绝的空间不至于完全伸手不见五指。它们一路在这通道内延伸着,不知道究竟通向哪里,所以重新戴上氧气罩,我拖着氧气瓶紧走几步跟了过去,追到前面大步而行的男人身后,问他,“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你要去哪里?”

“艾伊塔建造它时我曾进来看过,这是条密道,通往墓室的核心。”

“停放斐特拉曼棺椁的地方?”

“是的。”

“你要去打开那里头的门?”

这问题他没有回答我,因为眼前一道从黑暗里显现的墙壁挡住了他的去路。

似乎是走到尽头了,那道墙和周围的通道一样狭窄,墙上有个人。

一度我以为那是幅壁画。

直到走至近前,闻到了一股淡淡松脂和沥青交杂而成的味道,我才发现它竟然真的是个人,一个死了几千年,但被松脂和沥青保存得还算完好的人。

看不清是男还是女,因为它从头到脚都被用麻布包裹着,呈祈祷的姿势被用石膏固定在身后的墙壁上。依稀可辨手和脚上都带着镣铐,镣铐下长长的锁链一头拖在地上,一头穿透在墙壁内。

“罪人。”在同我一样抬头朝那尸体一张漆黑的脸看了一阵后,我身旁的男人轻轻说了句。

“犯了什么罪?”我下意识问。

“不知道。”他瞥了我一眼,“你忘了么,我‘活着’进来时这地方还没完全建成,等到建成时再进来,那会儿我已经‘死了’。”

“…的确忘了。”

他没再言语。抬起手在那具尸体上轻轻一阵摸索,过了片刻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我听见墙上咔啷一声轻响,伴着脚下轰的声震动,那几根原本垂在地上的锁链突然朝墙里收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团灰尘似的东西从墙里喷了出来,没等我回过神,他迅速背过身一把将我拉到了他怀里:“过来。”

透过他胳膊的缝隙我看到那堵墙哗啦一下在他身后倾塌了下来,酥软得仿佛不是岩石,而是用巧克力饼干制成的。自然上面那具尸体更是无法幸免,当我好容易找到它时它几乎已化成了一滩脓水,黑糊糊浓稠地沿着散乱的石块滑落到地上,并散发出一股浓重的焦臭味。

“怎么回事…”一切平静下来后,我看着那堵碎裂的墙壁后显现出来的另一堵墙,脱口问。

阿努比斯没有回答。

在松开我后,他再次转身走到那堵墙壁前,伸手在那堵因常年密闭而显得相当簇新的墙壁上慢慢抹了一把。

“死去的亡魂守护着地底亡灵的宝藏,”随后自言自语般说了这样一句话,他背对着我,抬手在墙上敲了敲:“她对鬼魂的信赖远胜过神。”

“谁?”我问。

他仍旧没有回答。只继续朝那墙壁敲着,过了片刻,朝后退开一步:

“我记得艾伊塔在第一次说到这座坟墓的制作方式时,曾对我说过,这坟墓的设计让她想起在她的家乡时,她曾见过的他们那里最伟大的祭司所建造出的一种古墓。那座坟迄今没有被人找到过,也因此,迄今为止它里头所埋藏着的无数珍宝至今都未曾现世。而我的这座墓也是如此,”说到这儿,他再度伸手沿着墙壁一阵摸索,过了片刻,随着一阵细微的轻响,那墙静移动了起来,慢慢往右方推移,由此一股阴冷的风从墙壁方向扑了出来。

风过后一团光突然而至。

非常巨大的一团光,突兀从墙后显现而出的那道巨大黑洞内直冲而出,刺眼之极,逼得我不得不在那瞬间立刻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等好不容易适应了那片光,我看到阿努比斯已径直朝洞里走了进去。

我却没有立即跟入。

因为在一眼看清洞里的状况时,我觉得自己两条腿就好像胶着了似的钉在了原地,一步也挪动不了了。

之前的窒息感再度席卷到了我身上,以至我好一阵都无法呼吸,也没有任何知觉,似乎一切感官在面对眼前那一片金光四射的洞窟时,瞬间全都被抽出了我的身体,因为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这辈子上辈子乃至下辈子加在一起都不可能见到的数量如此之庞大的金子…

它们如此奢靡地铺成在那堵隐藏了几千年的墙壁后面。

一大片一大片的金块,砖头一样满地满墙壁乃至满天花板贴得到处都是,在四周骤然亮起的火把照耀下,在那至少有四五个足球场大的空间内,带着咄咄逼人的光芒,如此毫无防备地撞进我眼里,生生把我逼得如同石化了一般僵硬得无法自已。

更为奢靡的是那一堆堆如同小山般堆砌在金洞内的珠宝。

早知道古埃及法老王随葬品多到奢侈,虽然现今从他们被盗窃得几乎什么也不剩的坟墓里再看不到当年的景观,但一度觉得从图坦卡蒙侥幸保留的那座完好墓穴中应是能窥得一斑。

但时至今日,在斐特拉曼这座奇特的坟墓里,在如此突兀的状况下,我才知道,原来图坦卡蒙那可怜小国王的墓葬在这名帝王面前,竟然渺小到连冰山一角都称不上。

那些珍珠翡翠和宝石,形形j□j,闪闪烁烁,极尽妖娆。

却如同粮仓里的大米一样随意而张扬地堆放在这座墓穴里。围在它们中间的是一匹匹玉石雕琢的骏马和奴隶,还有一台台镶满了珠宝的战车,它们通体散发出来的宝光将整个洞窟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光泽,以至有那么一瞬间,站在它们面前,站在这逼人的光芒面前,我不禁想着,所罗门王的宝藏算得上什么…

难怪几千年来世人一直没有将它当成一个传说而彻底遗忘,并一直不停寻寻觅觅着它们的踪迹,试图在这片辽阔的沙漠里寻得它的蛛丝马迹。

哪怕希望再渺茫,为之所付出的代价再巨大,也前仆后继。

但它们被藏匿得如此之好,若没有墓主亲手将它打开呈现于世,它们便只是世上一抹神奇的传说而已…想到这里时,忽然感到一双眼始终一动不动注视在我身上,我这才收回了游走的神智,抬头朝那目光投来的方向看了眼。

那是墓主人那双蔚蓝剔透得比这洞窟内任何一块蓝宝石都晶莹纯粹的眼睛。

他站在那堆宝藏中间不动声色望着我,似乎在观望着我此刻显露在脸上的表情,每一丝每一毫,并由此嘴角显出淡淡一丝笑。

笑中所透露出的东西令我垂下头慢慢朝里走了进去。

一步步小心翼翼踩在那片黄金铺设的路面上,这一刻的心情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去形容。

若不是身上受着那样顽固致命的伤,我想我可能会因此而兴奋到发疯。

但现实的无奈就在于,当生命只剩下屈指可数那一点点时间时,即便脚下整片大地都变成了钻石,却又能怎样。

所以在短暂的激动过后,我脑子终于不再那么混乱,脚步也不再迟疑和颤抖。

只是在经过那一堆堆珠宝时仍忍不住伸手在它们中间挖了一把,挖出满手璀璨夺目的宝石,送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阵。在视线因此而被染得有些发炫时,听见阿努比斯的脚步声慢慢朝我走了过来,用着一种若有所思的话音,问我:“很美是么。”

我点点头。

“但当你变成一具尸体后,这些再美,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再次点头。

正要将那把珠宝丢回去,他搭住了我的手腕,从我手心中拈起一串红宝石项链,将它戴到了我的脖子上。“很适合你。”

“谢谢…”

“它们本就属于你。”

“你是说艾伊塔。”

“呵…是的,艾伊塔。”

“她爱你么,斐特拉曼?”

突兀一句问话,如我所预料,令他目光在我脸上凝了凝。

随即脖子上一阵刺痛,因为他突然间将手指收紧了,扯着那根项链将我拽到他面前:“你叫我什么,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