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政闻言手僵在那里,只管快步走着,却没有再将手抽出来,任凭李安琪挽着不放手。看着许墨对着顾维生笑逐颜开,举止自然亲切,两个人彼此注视,与看着他时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叶子政更加觉得烦,摸了摸身上,今天他已半个主人的身份,穿着小礼服,口袋里都是空的,急步走到乔江川面前,问道:“有烟吗?”乔江川没有动,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一样,还没开口,叶子政就说道:“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不是不明白,但我就是罢不了手。”

叶子政接过打火机与烟,不再说话,撇下李安琪,离开宴会厅朝外面走去。风吹过来,环境一下子又安静了许多,叶子政觉得好受了一些,又向远处走了几步,抽出一根烟来点燃了,深深的抽了一口。

李安琪看到了谈笑风生的许墨和顾维生,她远远的观察了她们几分钟,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看见许墨被工作人员叫走,余下一个人站在那里的顾维生,便移动步子朝顾维生走过去。

顾维生并不觉得自己与李安琪有什么话可以交谈,不过既然李安琪笑道与他招呼,他也没有走开,笑着致意。

“顾先生。”

“叶太太。”

打了招呼,突然冷场,顾维生觉得没话说,正欲转身离去,却听李安琪说道:“许墨许小姐以前是我先生的女朋友,顾先生知道吗?”

顾维生没料到李安琪要说这个,先是一愣,很快笑道:“是吗?对于爱人,难道我们应该关心的不是未来吗?既然叶太太也说了是以前的事情了,那又何必为已经过去的事情苦苦纠缠呢?您说是不是?叶太太。”

李安琪没料到顾维生居然这么不在意,脸上微微变了颜色,却又似乎不甘心,于是又说道:“顾先生倒真的是放得下心来,那你看许小姐和子政现在算怎么回事呢?”

“我到是认为叶先生和小墨做事情都很认真,也颇有成效。我很为今天的小墨骄傲,叶太太也应该很为叶先生自豪吧?”

李安琪见顾维生对许墨处处维护,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刹那之间,突然的嫉妒起许墨来,从未曾有过的一种嫉妒,而且越来越强烈。她收了收自己的情绪,又笑了笑说道:“顾先生对许小姐真是爱护啊,只怕顾先生想得好,事实确不那么简单。前段时间,子政居然跟我说离婚,你说巧不巧?”

顾维生听得一怔,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一阵厌烦。于是说道:“叶太太,离婚有很多的原因,这种事情对我这样的外人说似乎也不太合适。您是不相信小墨还是不相信您的先生?”说完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丢下话还没有说完的李安琪。

李安琪看着顾维生走远的背影,脸上的笑渐渐止了,生出一种凄凉,看看周围一片歌舞生平,没来由得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这么多讨好的笑脸,奉承的身影,可是李安琪的心却生出一片冰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到底有谁又是真正只为了她这个人呢?又有谁真正只是因为爱她呢?又有谁真正的将来捧在手心爱得如珍似宝?想着想着李安琪的泪就出来了,她连忙用手背轻轻抹了一把,不敢太用力,怕弄花了脸上的状。看着迎面走上一群人,笑了起来,举起酒杯与人示意寒暄起来。

顾维生转过身来走到角落,坦率的说,李安琪的话他不是不介意的,其实他也知道现在他并没有立场去介意什么,可是心里却还是像堵了团烂棉絮,一片烦乱,却无从发作,爱一个人爱到极处就是这样吧,事事不由已,就算介意又能奈若何。他是相信许墨的,他相信许墨不会再与叶子政有何纠缠,而且,如今的许墨已有足够的心智面对叶子政,她从回国那天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逃避与叶子政的见面,甚至没有想过要逃避小鲲的问题,否则,她就不会答应与叶子政的合作,从开始到现在,许墨都做得这样的好。想到这些,顾维生的心里又舒坦了些,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可是转念想到叶子政,顾维生的心里又生出一阵烦躁,从这段时间的事情看起来,摆明了叶子政丝毫没有对许墨罢手的意思,对于自己已婚的身份的毫无顾忌,对于他自己与许墨的事情,一副与他人无关的样子,不管别人是质疑还是惴测,他毫不在意,他的眼里,只有一个许墨。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叶子政居然跟李安琪说离婚,可见决心之大。在叶子政这样的霸气、执着之下,许墨能够一直保持现在的态度吗?必竟他们有过曾经深爱的过往。就是关于现在许墨对叶子政到底是爱还是不爱,他都拿不定主意,关于这个问题,顾维生不是不想问,他心里问过千万次,下过几百次决心要与许墨关于这个问题谈个明白,可是每每对着许墨,满腹的话还是说不出来。还是只能在心里磨来磨去,有时磨得这脏六腑都好似要穿了一般。想到这里,刚刚才静下来的心又变得一阵浮躁起来,抬起头来看到许墨正被一帮人缠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再看周围,实在提不起兴致来,问服务生拿过一杯酒,一口饮尽。

许墨的车停在公司不远处,她略微仰起头等着红灯变绿。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场合,现在,她一般都会自己开车。虽然已经是绿灯了,可大概因为前面有个新手,车子迟迟没有发动起来,后面的车鸣声早已响成一片,早上这个点,人人都在赶时间。许墨倒还好,并没有特别着急,她今天比以往要出来的早一些,眼看着绿灯又变红了,许墨觉得有点可笑,整个人松了下来,往座椅的后面躺下去,将头扭向一边望过去。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从车牌可以知道那是叶子政的车,其实叶子政早已不开以前那辆很张扬的车了,现在的这辆车是许墨回国后才看见的。叶子政现在与许墨见面的时候很少,基本上都只是工作,在工作上,他与许墨配合的十分默契,大家都很满意新公司业务的进度。除去工作,叶子政也没有对许墨苦苦相逼,尽管很关心许墨,但都是不着痕迹。只见叶子政是从写字楼的一个便利超市里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叶子政扭头看着驶过来的车,停了一下,然后小跑了两步,走到车前,开了车门,钻进车去。

这是许墨很喜欢的一个便利店,也是全球闻名的一家连锁便利店,她极喜欢吃里面的好炖和豆浆。她的秘书每天都会给她买这两样东西作为早餐,这是一个很能干的秘书,不仅在工作上得心应手,而且在注意她的生活细节上也非常让人受用。除了每天准点的早餐外,还特别在她的办公桌上放了她喜欢绿茶,虽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茶叶,但让人心里舒服,况且太好了,许墨会觉得她别有用心。甚至还在她的办公室角落放了一盆绿萝,这真的很让她惊喜,她一直很喜欢绿萝,虽然不开花,但一片片青绿的叶子四散漫延开来,看着就让人喜欢,以前叶子政还取笑过她这个嗜好,说是虽然好养活,可是不招蜜蜂招蚊虫。在国外的时候,没有条件、功夫去弄这些东西,安顿下来回国后,以前的那些爱好才渐渐打算拾起来,却发现手生了很多。那个秘书十分合她的心意,对她的喜好十分清楚,尽管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好在让人心情愉悦,而且把握的分寸得当,又不多事,所以一直以来十分称许墨的心。后来还特意又要这个秘书的简历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当初也是她面试通过的,只是那时,没发现这么能干。

许墨的车进地下停车场时仿佛好像看见叶子政的车驶了出去,仔细看过去,又早已不见了踪影,只觉得自己看错了,笑着摇了摇头,从地库的电梯直接到了公司,刚进办公室,秘书就把早餐送了进门来,许墨微笑的接过,不顾形象的打开豆浆的杯盖就喝了一口,烫得她嘴疼,还只管笑呵呵的嘴馋,连秘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领导虽然工作起来一脸严肃,看起数据,报告来,连标点符号都很严格,但平时若与工作无关,还真的是很亲切的。

秘书正要转身离去,许墨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忽然问了一句:“叶总今天来过吗?”只见这个秘书的脸色轻微变了一下连忙说道:“没有啊,您要找叶总吗?”

许墨摇了摇头没说话,让秘书出去了。抬头正好看见放在办公桌上的装着早餐的那个便利店的塑料袋,又响起刚刚在地库里仿佛看到的叶子政的车。许墨有一刹那的错愕,但旋即,就全想明白了。

她慢慢坐下来,对着那份早餐,一口也吃不下去,又拿过办公桌上的那罐绿茶,拿在手里看了一下,又慢慢的放回去。坐在那里好似在想着什么问题一般,只管出神,连电脑都忘了开,过了很久,才拔通了秘书的内线。

“ANNIE,谢谢你每天这么辛苦的买早餐给我,以后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现在在家里自己做早餐。还有,茶叶,你也不用给我定时换了,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很长时间我也想不起来要喝茶,免得放在这里浪费了。”许墨的语气温和,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那个可爱的秘书语气局促,一再的表示没有关系,但见许墨这么坚持,自然不敢再怎么坚持。

许墨看到角落里的那盆绿萝,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秘书这么了解她的喜好了,为什么聪明得到连她不喝碳酸饮料,爱吃土豆丝这样的细节都明白,原来幕后有高人策划,指点。只不过让秘书充当一个传递者而已。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她叹了口气,坐好,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她当然没有辞掉这个可爱的秘书,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老板交待下来的事情,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当然不敢违背,也不敢问为什么,她有什么错。撇开这些不谈,她的工作是出色的。

许墨也并没有问叶子政,有些事情只会越说越麻烦,不闻不问,自然也就淡了。叶子政也没有向许墨解释什么,好像与他无关一样。

生活一切如常,并没有因为一份早餐发生什么变化,许墨的工作又那么忙,很快就忘了这件事情。因为其他业务的开展,公司在中国市场目前还属于开拓期,一些重要的项目还必须许墨亲自出马。

这天许墨正好与一家公司洽谈了一个合作项目,准备回公司。在写字楼的大厅里听到有人大声的叫“许墨、许墨”声音又脆又亮,引得不少注目。许墨扭头望过去,先是一愣,马上就要笑了,她没有想到居然可以遇到董娇君。

“许墨,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跟我们一点联系也没有。前段时间,我还在财经上看到你的专访,才知道你出国了,又回来了,而且。”董娇君故意拖长了眨着眼睛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似乎还过得很不错,混成财经界有头有脸的在大人物了。不过你也真过份,不论好坏,也应该跟我联系一下,虽然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你成功了,我向你讨点光还是可以的。”

许墨被她这一席话说得呵呵笑起来,董娇君还是跟以前一样,话那么多,杂杂呼呼,但又不让人觉得烦。虽然许墨以前和她关系一般,可是许墨在国外打了一圈滚回来,遇到故人还是觉得有说不出的亲切,很多话只是说不出来,拉了董娇君的手说:“董娇君,你好吗?”

“咳,还是那么个样子,想办法多挣点钱,吃好吃的,穿好看的。倒是你,你怎么样?

两个人就近在写字楼大堂的咖啡厅找了个地聊起来,聊了很多琐事之后,董娇君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说道:“MS现在合作方有一方是叶子政吧?你知道的,这个圈子里面,没有什么秘密的”边问边看着许墨。

“嗯,是啊,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啊。”许墨倒是一脸的从容,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董娇君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放下,看着许墨,想了一下,问道:“你知道吗?当初你走了之后,叶子政到处找你,在ADA的办公室里还摔碎了一只茶杯。那阵子,天天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你的下落。而且,而且还求我,求我告诉他你的下落,堵我的门,连眼泪都看得到。真没想到,他那样的一个人,唉”董娇君好似在想着当时的情景一般,停了一停。

“后来,我跟他发毒誓,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才罢手。再后来,有一阵子,叶子政很消沉,酌酒,听说有一次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喝了两天,吐了好多血,也不去医院,还是乔江川去看他,强行把他送到医院的。叶子政住院的时候,乔江川来找过我一次,跟我说,如果你跟我联系的话,让我跟你说,要是你不想看着叶子政死,就来看看他。”

“后来听乔江川说起过叶子政结婚的事情,叶子政跟李安琪结婚事先并没有什么准备,叶家老爷子那次事件,事出突然,两个派系之间发生纷争,叶家老爷子不幸做了出头鸟。后来,李安琪的爸爸不知道与叶家老爷子谈了什么,反正很支持叶家老爷子,再加上一些老关系的运作,叶家老爷子没有什么事情,当时,并没有说过要结婚之类的事情,但没有想到李安琪喜欢叶子政,而两家的老人觉得结成儿女亲家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很匆忙的就把事情定了。若是平常,叶子政不见得会同意这柱婚事,但当时的情形,他也没有办法。其实,他当时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准备送你出国,然后他自己在过去,没想到,后来,居然成了这样。说实话,叶子政对你,是真心真意的”董娇君说起来也好像不胜唏嘘。

“都是过去了的事了,还说它做什么。”许墨微笑着岔开了话题,又说了很多其他的一些不相干的话,两个人才分了手。等到许墨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很久了,许墨看了看表,原来已经很晚了。

回国以后,她只和关小雅联系过,关小雅也跟她说起了叶子政找她的事情,还说叶子政这些年对她和家人很照顾,还说叶子政每年都会去给许墨的父母上坟。说得不多,但字字句句也是说叶子政是爱许墨的。

许墨开着车,走走停停,看着望不到尽头汽车尾灯,红灿灿的,真好看。看着前面的车,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就模糊起来,怔怔的落下眼泪。当初说过的话,又在心头响起来。

“我就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于是便抱得更紧一些,当初竟是这样的真,掺不得一点杂质。不看未知的暗,不听未解的恨,以为,近了,近了,便是依归。直至如今,也揉不得半粒沙子,不知是不是早已在来时斩断了所有退路,根本不得回头,连面目亦有些狰狞。

往事如鲜花一般,一朵朵在许墨的心头盛开,又一朵朵的凋零。他曾经给过她人生中无与伦与的快乐,也曾经让她最彻底的哭泣。因为他,她又硬生生的重新捏出一个自己。让她的生命开着最美丽的花朵的同时又翻出最绝望的痛楚。

许墨开着车在街上没有目的的乱转,最后终于把车往公司的方向开去,因为还有东西要拿,必须还得回去一躺。因为要陪孩子的缘故,她极少晚上在公司加班,有工作也带回家去做。有时,她做事情,孩子在一旁自己玩的,那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公司已经没有人了,只有走道的灯还开着,值夜班的保安看到她从电梯里面出来,连忙开了公司的大门。

许墨笑着向保安点了点头,便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却从门的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来。许墨有一点诧异,她记得白天办公并没有开灯,但她并没有多想什么,开了门就走了进去。

看着正蹲在地上给绿萝浇水的叶子政,许墨一下子就怔了,手还扶在门把上,人站在那里,一时没明白过来。

叶子政并没有转过身来,好似没有听到声响一般,还是小心翼翼的弄着那盆绿萝。

许墨慢慢走进来,站在叶子政身后,看着他摆弄着。

“你总是不记得给它浇水,以前是,现在还是。以为你变了很多,其实还是那个许墨。”

许墨不说话,只管静静的站着。叶子政弄好了,站起身来,向窗户边走过去,看着下面。过了半晌,才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来你的办公室坐坐,虽然看不见你的,可如果能够感受到你的气息也是好的。”

许墨还是站着不说话,恍如没有听到一般。

“在你的面前,我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觉得可以看你看过书,喝你喝过茶。坐你坐过的桌椅,也会觉得无比幸福。可以为你买一份早餐,可以看到你笑一笑,我就觉得无比满足,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现在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困难。”叶子政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许墨只觉得心终于隐隐的痛起来,一下又一下,痛得厉害。她慢慢的向那盆绿萝走过去,又发了很多新叶子,四下攀附着,油油的一片绿,上面还泛着刚浇上去的水珠,晶莹剔透。许墨伸手轻轻触了触,水珠就破了。

“小墨,我们之间怎么就成了这样。”叶子政好似十分不甘心,走过拽住许墨的手用力的将她拽了起来,语气里透着十二分的不甘。

一时用力太急,许墨没有站稳,踉跄了两步,抓住叶子政握她的手站稳了。仰起头与叶子政对视着,看着看着,两个人的眼中都闪起一片亮光。

“叶子政,我们之间还能怎样?”

叶子政听着这句话只觉得一阵哀凉,缓缓放下许墨的手,看着她。

“不,小墨,我不想放手,随便你怎么想,觉得我是虚情假意也好,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只是想爱你。”

叶子政说完便从许墨的办公室离开了,留下许墨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发着呆。她记得仿佛依稀还是昨天,却已经,原来过了这么久了。

还记得他说: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叶子政其实早已做好了被父母大人招见的准备,至从提出离婚以后,叶子政就从和李安琪的那个家里搬了出来。他知道和李安琪的婚没那么容易离得成,可是他横了心,既不想解释也不想求得别人的理解,只是铁了心的按自己的打算去做。所以接到老父亲气得颤微微的电话时也并不意外。

刚踏进屋子,就看到正襟危坐的四个老人家,见了他,没有一个是好脸色。还有在一旁泪眼婆娑的李安琪。叶子政站在那里,李安琪的爸爸哼了一声,看也没看他一眼。叶子政挨个儿看了一遍,也没找地坐,硬生生的站在那。

“年轻夫妻,吵吵闹闹是有的,可是别不知道分寸,快点带安琪回家去吧。让我们这些老骨头省省心。”还是叶子政的妈妈先开了口。

李安琪闻言转过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叶子政,叶子政也扭过头来看着李安琪,这几天李安琪瘦了些,明显的憔悴了。叶子政想起小的时候,他们这帮孩子里面,男孩子多,女孩子少,李安琪又小他们几岁,只想跟他们一起玩,那个时候他就嫌她烦,对她总是爱理不理的。李安琪娇纵,受不得委屈,常常哭着鼻子跑回家去,可是第二天就又跟了上来。时间长了,也就不以为意了,但是他一直都不太喜欢李安琪,不喜欢她的小姐脾气,其实并不是人有多坏,就是受不了她的娇纵,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所以对她一直都敬而远之,可却又总是在一起,上同一个幼儿园,读同一所小学、中学,只不过李安琪一直都低他几个年级,她进幼儿园的时候,他已经上小学了,李安琪上了小学,虽然还是爱跟他在一起,可是因为隔着好几个年级,小男孩对小女孩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天然的排斥,也一直不怎么搭理她。后来,到了中学,大了起来,也只注意一些其他有兴趣的女生,对于身边从小就熟悉的女孩子是不在这个范畴的,甚至连性别意识都没有的。再后来,上了大学,李安琪到英国读书,中间也见过面,却没有什么印象。他从来不知道李安琪会爱上他,他对她的态度一向就没怎么好过,那会都年轻,都被捧惯了,两个人谁也看不上谁,谁也不肯给谁好脸子看,各有各的一帮朋友。没有想到后来因为家庭变故,突然就成了夫妻。

叶子政知道李安琪这几年其实并没有快乐过,他也知道李安琪并没有什么错,他明白李安琪一直盼望的是什么,可他总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的疏远着她,对她有一种精神上的漠视,在内心里,他从未曾将她当做过真正的妻子。当然夫妻这些年,叶子政也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李安琪的事情,和李安琪在一起的日子,几乎可以说是叶子政最老实的日子。很多次,他也想踏实下来,接受现实,可是心里某个地方空得厉害,心中总是万般不甘,有时相思几乎让他窒息。

“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安琪。可是这婚是一定要离的。”叶子政的语气缓慢而坚决,眼睛定定看着自己的父亲。

叶子政的爸爸气得手直抖,拿过面前的茶杯就像叶子政砸过去,叶子政也没躲闪,任由那个茶杯向自己砸了过来,大约是老爷子气得实在狠了,失了准头,只砸在他的肩头,幸好茶已沏了一会了,不是很烫,水和着茶叶从他的身上滴下来,杯子咣铛一声落在地上摔成好几块,还有擦着地面的余音回荡着。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老爷子发过这样的脾气,可见是动了真怒。一旁叶子政的妈妈连忙站起来扶住他,轻身的说着什么,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着叶子政。

李安琪还是没忍住,连忙走上来帮叶子政擦拭身上的茶叶。李安琪的爸爸看过去满腔的怒气化作一声叹息,说不出话来,他这一生,经历了多少风云变换,可这一刻也只觉得无可奈何。

“你是一定要气死我是不是,我跟你说,除非我死了,这婚我看你们谁敢离,安琪有什么不好,嫁给你这几年,对你实心实意,事事都顺着你,你还想怎么着,我看你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再敢胡闹,我,我毙了你。”叶老爷子气哼哼的骂着,还觉得不解气,伸手到处找东西要打叶子政。

叶子政还只站着不说话,可脸上的神情却异常坚决,那绝不是会妥协的表情。

“子政,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闹到离婚,安琪的脾气是大了一点,可是对你,那真的是一点二心没有,我和你爸爸只有安琪这么一个女儿,我们和平常人家的父母亲并没有什么不同,你若是对安琪有什么不满意,你说出来,只要你说得对,她如果不改,我们管教她,绝不偏私。”李安琪的母亲看着叶子政,语气并不严厉但也不轻松。

“安琪很好,是我的问题。”

“叶子政,你是真的铁了心的要与我离婚吗?就为了一个许墨?”李安琪一步一步走上前来质问着叶子政。

叶子政不出声,四位老人因为李安琪的一句话都惊得一跳。尤其是叶老爷子,刚刚才平静下来,听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找了根什么棍子,就往叶子政身上打过来,叶子政挺身站着,任由那棍子一棍一棍的也不看地方,就打了过来,他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些鞭打后的棍痕。李安琪靠着自己的母亲大声的哭起来,李安琪的父亲铁青着脸,隐忍着。

叶子政越是倔,叶老子的手就越重,打了几下,不解恨,又觉得累。把棍子扔到一旁,怔怔的坐下去,叶子政的母亲早已流下泪来。

“子政,我和你爸都说你结了婚了听话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知高低啊?”叶子政母亲语气苍凉,既像是在问叶子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整个身形只显得一下子矮了好多。

叶子政一眼看过去,整个人也透出一种凄惶,顿了一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我只是想爱我爱的女人又有什么错?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有叶家的功劳,我的确因为姓叶占尽了天下风光,可我也因为姓叶付出无数代价,因为姓叶,我比别人更加努力,可是不论做得多么好,也不会有人会认为那是因为我自己努力的结果。因为姓叶,我得事事把握分寸,因为姓叶,我对别人处处提妨。因为姓叶,我最爱的女人伤透了心,只能远走他乡,而我却不得不和一个我并不爱的女人结婚”

叶子政把多年闷在心里面的话一口气道了出来,他停了一下,并不顾其他人责备惊诧的目光,只接着说道:“我并不想和安琪结婚,你们就像是下达通知或者命令一样的告之于我,没有人问过我愿意不愿意。我有自己爱的女人,我想跟她结婚,生孩子,然后直到白发苍苍。不是那个女人破坏了我和安琪的婚姻,而是你们破坏了我和她的爱情。”

因为叶子政的话,气氛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他的父母连同李安琪的父母还有李安琪都错愕的看着他,一时之间很静很静。

“我们并不怀疑你的爱情,可是现在你已经和安琪结婚了,这是事实。而且,安琪是爱你的,她并不比那个女人少爱你半分。”因为是母亲,她只能选择站在自己女儿的立场。

“我试过,要和安琪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相信我,为这段婚姻我努力过甚至竭尽全力。可是如果做得到,我和安琪就不会走到今天。不管有没有那个女人,我和安琪的婚姻都是自欺欺人。”

气氛陷入到一种宁静的状态,所有的人都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叶子政,叶子政还维持着刚进来那个站着的姿势,他并不躲避,迎着每一个的目光。

“你们可以不原谅我,可以不承认我这个儿子,但是请你们不要伤害那个女人,我已经狠狠的伤过她,几乎让她死而再生了。如果你们要是对她做一点点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发誓,所有的一切都会更坏十倍的回报到我的身上。”

叶子政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余下身后的人听着他的话心生寒意,半天没有回过劲来。直到叶子政完全走得看不到身影,叶老父子才像明白过来,气得直哆嗦,拉过哭着的安琪说:“安琪,别伤心,这事他说了不算,看我收拾他,替你出气。”

安琪只是哭着向叶老爷子靠过来,抽抽噎噎的说道:“爸,我不想离婚。”

“子政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叶子政的母亲问道

李安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一遍。几位老人听了也直叹气,最后都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样,现在子政都是结了婚的人,这个女孩子,不是不好,她和子政没这个缘分。”李安琪的母亲说道。

“老李,子政和安琪是不会离婚的。”叶老爷子说道。

“明天让人找找这个女孩子的材料看一看。”李安琪的爸爸说道。

李安琪一听,连忙止了哭,急急说道:“你们千万不要做什么,现在也只是子政不肯放手,看那个女孩子到不想和子政怎么样。而且,你们当真做了什么,也只会使事情越来越坏。那我和子政就真的完了。”

“而且,凭心而论”安琪说得吞吞吐吐,最后还是说道:“那个女孩子的确很让人佩服。”

几位老人也点头同意李安琪的话,这几个人也是走过半世风雨,见过的经过的都是大事,往往谈笑之间就会风起云涌。可是为了儿女,他们也真的和那些普通的父母亲没有什么不一样,一样的愁眉不展,一样的束手无策,也一样的拳拳爱子心。

叶子政开着车不知道要去哪里,忽然极度的思念起许墨来。拿出手机,翻出许墨的电话,正要摁出去,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把电话合上了。突然将车掉了个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这是四年来,叶子政第一次回到许墨的家。这个地方的记忆实在太甜蜜了,因为太甜蜜,叶子政在许墨离去后,再也不敢重新踏进来,曾经的那些美好只会衬得现在更加的凄凉。有好多次,因为太想念,开了车飞奔过来,也只到楼下就停住了,抬起头看上去,多盼望那盏灯会突然亮起来,记得那个时候,他的许墨总会在灯下等着他,不论多晚,都会等他。有时捧着书就睡着了,但那盏灯在他归家之前从未熄过。

叶子政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这把钥匙他一直随身带着,因为是一把单钥匙,当初许墨怕他弄丢了,特意找了一个钥匙扣穿起来,方便他带着。叶子政开了锁,慢慢的走进来,伸手按了墙上的灯钮,屋子亮起来,因为太久没有人住过,屋里有一股尘土的味道。屋子和四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家具什物上蒙了厚厚的灰尘。

卫生间里还放着叶子政用过的剃须刀,随手放着,连盖都没有盖上,好像主人只是有事临时离开一下,转个身就会回来拿起接着再用一样。

房间里墙上许墨的照片还是按原来的样子挂在那里,照片里的许墨笑着,跳着,每一道眼光都好像向着他看过来一样,看着看着,叶子政的心就柔软起来,对着那墙的照片也微笑了起来。

桌子上那个离去时放下的戒掉还是无声躺在那里,叶子政走过去,拿起来看着。桌子上厚厚的灰尘中便显现出一个圆形的印记来。叶子政将戒指擦试干净了,静静向脸上触去,一片冰凉。

不知道触了多久,戒指慢慢的有了温度,叶子政将它轻轻的装进口袋,看了看周围,突然脱了外套,走进卫生间,开了水龙头,找出工具,打扫起来。隔得太久,屋子收拾起来特别费劲,才一会,叶子政便出了一头的细汗,却来了精神,他干得十分仔细,有些地方极不好打理,他却颇有耐心,一遍一遍,直到亮光可签,才肯罢手。

等收拾好了屋子,把换下来的床单,沙发套又都洗干净晾起来,才觉得累,于是便去洗了澡,走到房间里,向床上躺去,新换的床单有一股清香味,不知道是因为累还是其他的原因,叶子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叶子政看着顾维生帮许墨拿着笔记本电脑,揽着许墨的肩慢慢的往前走。一路轻轻的说着什么,许墨脸上的笑容从容而平静,顾维生脸上的笑爱怜而满足,郎才女貌的一对年轻人,引得不少路人纷纷回头注目,很惹人羡慕。叶子政也很羡慕,他知道顾维生是来接许墨下班的,他也想接许墨下班。叶子政常常站在许墨工作的写字楼对面看着她从写字楼里面出来,又或者看着她的车从地库驶出打亮左转灯,然后加速向前驶去。一次次,他无比的期望许墨可以受到感应,转过头来,转过头来,她就可以看到他,看到他在等她。可是许墨并没有回头,有时偶尔转过头来,也并没有看到叶子政。叶子政并不失望,他现在有很多的耐心,也有满腔的诚意,他想他只要一天一天的等下去,总有一天,他的许墨就会回过头来,回过头走向他的怀抱。

叶子政靠着车从衣服里拿出一支烟来,放进嘴里,点燃,这些年来,他的烟瘾越来越大,总是会下意识的去找烟。和许墨在一起的那阵子,他抽得太多了,许墨就会提醒一下,其实许墨并没有让他刻意戒烟,只是让他尽可能的少抽一些,那个时候,不知道就为什么那么听她的话,许墨要他少抽,他就抽得很少,有时把烟拿了出来,一想到许墨的话,就又把烟放了回去。可是后来她走了,他就又抽得多起来,抽得毫无节制,似乎以为这样抽下去,许墨就会回来一般,有好几次,总觉得许墨就站在他的旁边,伸出手来轻轻拿走他嘴里的烟,微笑着说,今天抽太多了呢,这支不抽了吧。

对许墨,叶子政不知道除了守望,他还可以做什么。其实在新成立的公司,叶子政也有一间办公室,只是很少去,除了必要的会议,他和许墨碰面的机会并不多。同样,在他的公司,许墨也有一间办公室,许墨作为MS的代表参与叶子政公司的管理,当然只是象征性的,真正的管理决策权还是以叶子政为主。他怕穷追不舍,逼狠了她,又来个不辞而别,到时真的寻她不回,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离别,能重遇她,就已经是人生的恩赐,而他们的一生,还有那么多的时光,他愿意等,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他甚至不企求她爱他,只要她可以让他爱她,这一切,就足矣。

如果约好了,顾维生会来接许墨下班,然后会带上小鲲一起去吃饭,三个人经常被误会是一家人,看上去十分的温馨幸福。有时候,也会选择在家里吃饭。许墨想,假象真让人陶醉,可是真相却让人无法回避。

许墨和保姆一起收拾着碗筷,顾维生和小鲲一起玩遥控小汽车,小鲲追着车跑,顾维生追着小鲲跑,屋子里到处是小鲲咯咯稚嫩的笑声。顾维生心里觉得无比的满足,这就是他盼望的家庭生活,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这样的情形会让人变得柔软,变得眷恋,变得珍惜,顾维生突然生出一种勇气,在许墨的面前,他犹豫,局促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够自信,有些事情,他这样的盼望,因为太盼望所以就变得怯懦,但是他不想再这样空等下去。

对于顾维生的求婚,许墨并不觉得意外,但还是微微的怔了一怔,笑着说道:“维生,你求婚可真不浪漫。”

的确,什么都没有,顾维生只是走进厨房,支走保姆,然后接过许墨刚洗好的盘子边擦边说:“小墨,我们结婚吧。”只有顾维生自己知道,他的手抖得有多厉害,心跳得有多快,他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

“其实,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紧张,不晓得怎么面对你。当我在你面前的时候,好像有很多缺点,我一直很担心,你会对我失望,在你的面前,我总是觉得不安,可是我这种心态,并不是因为你拥有的比我多,或是因为你比我厉害,只是因为我真的很爱你。”

许墨还在洗那个碗,水龙头开得很大,从她的手上匆匆流走,一如这些年的光阴。顾维生并不急切,甚至都没有看她,让她安静的思考,但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本能的脱口而出,一旦思考之后,不管答案如何,其实结果都已经不够纯粹。顾维生很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有些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计算得失。

厨房里安静得只有流水的声音,仿佛过了很久一般,又仿佛只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许墨想起叶子政送她的戒指,那个时候她以为他会向她求婚,当时的心是又盼望又紧张的,当时只想,如果叶子政要她嫁给他,她一定马上答应,不需要思考,只觉得理所当然,只觉得心愿达成。当然,叶子政后来并没有向她求婚,只是送了她戒指,虽然失望,却也还是高兴了很久,那个时候,以为和叶子政结婚只是迟早的事情。

“你知道吗?维生,你是第一个向我求婚的人呢。”许墨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怎么说一般,过了一会才说:“我不想失去你,所以,维生,我不能答应你。”

顾维生好像已经在意料之中一样,只是心里那种失望还是慢慢溢出来,好像整个人从高处掉下来一样,有一种无望的难受。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笑着说:“就因为我不够浪漫,没有鲜花戒指,所以你拒绝我?”其实他的语气并不轻松。

许墨关了水龙头,看着他,脸上浮起一阵哀伤,良久,才渐渐平静下来说道:“维生,除了小鲲,我只得你这么一个真正爱我的亲人了。我并不是拒绝你,我只是拒绝爱情。一颗破碎的心是没有资格去谈爱情的。”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好似不像在说她自己。

顾维生看着许墨,看着这个坚韧美丽的女人,只觉得一阵心疼。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的好起来,那个伤口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结痂成为过去。他知道她的伤口一天也不曾复原过,他不知道她的内心有怎么样的痛楚绝望。她从不说痛,却只让人更加爱怜。顾维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小墨,你知道的,只要你拒绝我,什么样的理由都是一样的,并不会使我好受半分。所以为着我受伤的心,请你认真的考虑一下,好不好?”

许墨站定了,好似真的在思考一般。过了一会,终于点点头,很认真的看着顾维生说:“好,维生,我答应你,我会很认真的考虑你的。”

顾维生又惊又喜,又觉得有一点悲哀,其实他并没有指望会引起许墨多大的反映,但许墨这样认真的态度还是让他一时有点怔忡。

就在顾维生向许墨求婚后没多久,居然在一个商务场合与叶子政碰到了。人到了一定的位置,不论你愿意怀愿意,都必须出参加一些没有所谓慈善晚宴或者频奖典礼。没有机会进入的时候,会对那片纸醉金迷向往不已,等真正的身陷其中,又觉得意兴阑珊。叶子政和顾维生其实都觉得很无趣,有的人来这样的场合是为了认识女人,有的人来这样的场合是为了交际。叶子政和顾维生来这里多少有些无可奈何。这两个人对彼此的印象并不坏,叶子政因为许墨,专门打听过顾维生,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顾维生也因为许墨,对叶子政是特别留了心的,虽说是出生名门,可冷眼看他与MS的合作,这个人有还是有二把刀的,这年头要把事情办得漂亮,光认识几个人也不行的。同样也是因为许墨,这两个男人之间都心存芥蒂,隐隐中间都有一点竞争的意思,谁也不见得服谁。

叶子政和顾维生是几乎是同时看见彼时的,当下,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点犹豫,要不要与对方打个招呼,不过只是一刹那,两个人就笑了一下,虽然淡淡的,可那也是一个微笑。甚至还彼此隔着距离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没料到整场兜了一个圈回来,两个人又碰上了。

“顾先生很仰慕小墨?”叶子政晃了晃杯子里面的酒好似不经意的问道。

“这并不是秘密,我一直在追求她。”顾维生并不躲闪,承认的很大方。

“是啊,像小墨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不过感情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很奇怪,你喜欢她,她未必就喜欢你。”

“是这样呢,不过还好,起码我还有资格去爱。我和许墨是在美国认识的,那个时候,我的公司在做上市路演,你想知道那个时候她是什么样子吗?瘦得要命,也很狼狈,可是却也倔得要命,好似整个人只靠着一种信念在支撑一般。我一直很奇怪,是什么事情,会让她如此”顾维生的话说得很轻,其实并没有什对叶子政的意思。

叶子政的脸色倒还平常,不置可否,好似还不在意一般。其实心却像被谁狠狠捏住了,他早料到许墨在国外是吃尽了苦头的,可是听顾维生这样一说起来,还是难受得要命。他想了一会才说:“我和小墨的一些事情,并不需要你明白。我从和她在一起的那天就打定了主意,对她,我从来没打算过放手,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加没有。你喜欢小墨是你的事情,不论你信不信,我相信小墨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我一直都在她的心里,并且没有人可以替代。”

叶子政说完盯着顾维生看,眼神坚定而不游移。顾维生相信只有真正有自信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光,而自信这个东西跟钱一样,有了不一定是万能的,可是没有却是万万不能的。对于许墨,他从来没有过这种自信,可是,叶子政有。

“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和小墨之间的感情,但我也知道,一个男人如果真正爱自己的女人,就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吃这么大的苦,许墨吃过什么样的苦头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有些事情虽然不想放手,但也却无可奈何。你和许墨是过去,刻骨铭心,长埋心间。我和许墨也有一种不似亲人却胜似亲人的情感,我可以肯定,我现在决对是许墨心里面最重要的人之一。”

叶子政一点都不怀疑顾维生的话。他也早已打算了走一段长长的追逐之路。

“有一件事情,本来不想说,不过既然话说开了,我也就没必要隐瞒了,我已经向小墨求婚了,而她也答应了会认真的考虑,也许从爱情的角度来说,小墨现在真的不够爱我,可是我真的不介意,我有时间,有耐心,有诚意,我可以一直等到地老天荒。”顾维生稍微停了一下,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叶子政,人生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不知道当初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可是命运如此,我希望你可以祝福小墨。”说完顾维生便向另外一个人群走过去,只余下一个人发着愣的叶子政。

叶子政不知道自已到底在想什么,心里只觉得悲伤又无尽感慨,还有无可奈何,又觉得万般不甘,万千种情绪齐齐袭来,叶子政的呼吸变得有一点点急促。他把手里的酒喝完,抬头向站在不远处的顾维生看去,只见顾维生与一群人谈笑风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并没有在意这一边的叶子政。叶子政只看着他,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很快有人走上前来,与叶子政攀谈起来,恭敬的递着名片。叶子政也很快收起了情绪,与走上前来的人互相招呼起来。

好容易等到散场,叶子政并没有跟着这一群人继续玩乐,开车直接回了公司,进了办公室,坐着不动,好似在想着什么一般,过了很久,才打了一个电话给公司的财务负责人。挂了电话,又坐了很久,从桌上取了钥匙,站起来。打开办公室的门,才发现安琪在门口,叶子政一怔,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因为很晚了,公司并没有其他人,他们两个人站这么站着,李安琪没动,叶子政也没动。

“子政,回家吧。”终于李安琪抬起头来,满脸的企求。

叶子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见惯了李安琪趾高气扬的大小姐做派,突然见她这个样子,真是心里百味陈杂。叶子政没有出声,看李安琪看了很久,才开了口。

“安琪,太晚了,我送你回去”说着便从李安琪旁边走过。李安琪觉得心里的凉意一阵阵涌上来,有些喘不过气来。茫然的转过身,跟在叶子政身后。

到了楼下,叶子政并没有下车,车也没有熄火,很明显的不准备回去的意思。李安琪坐着,也没有动,等了一会,终于问道:“你不回去吗?”

叶子政没说话,拿出一根烟,点燃了。李安琪于是不再问,开了车门,走下车来,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说道:“叶子政,我是不会离婚的。”她的语气很平静,并不发狠,说完便转过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