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告诉母亲来妈妈这里了?”郑心竹给他扯了一下衣服,拍打上面蹭的泥土。“去了,不过母亲一直在念经,她念经就不理人了,我也不喜欢那里,那么冷。我喜欢妈妈的院子,暖活活的,还有花!”守望低着头噘着嘴巴,一手拎着柳条小笼子,一手伸出食指去点小兔子的耳朵,声音低低地。

看着他不开心了,郑心竹连忙哄他,将他的小笼子拎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抱了他坐在腿上,顺势坐在石板地上。

“守望,母亲不是不理你,只不过她很忙,不要难过好不好?”她食指轻轻点他的小鼻子,惹得他咯咯笑。“不过韩伯伯对我很好呢,嘻嘻,他又送我一只新笼子,妈妈,你没看出来吗?”他指着旁边的小笼子脆声脆语。

“妈妈,看到了呀,恩,很漂亮呢!”郑心竹伸手抚摸他软软的头发。“守望,妈妈带你去吃蜜饯好不好?甜甜的,走啦!”郑心竹伸手抱起他,他拎着柳条笼子。

从那次慕容凤来商量苻重造反的事情,到现在已经四年了。时光过的似快又慢,快的是剩下的时间越来越短,慢的是雪耻的日子还未到来。

郑心竹几乎用尽了所有能用的时间来爱,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除了陪着慕容冲,她抽出时间探望可足浑丽倩,和清媚一起聊天,守望虽然是丽倩的孩子,却是更加喜欢和她在一起,她让守望叫她妈妈,别人不懂,但是觉得也能接受,都一笑置之,只有慕容冲知道是她家乡的名词。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只想与她渡过厮守的每一天。

郑心竹将守望交给姚婆婆,她带了他去吃蜜饯,他拎着小兔子笑眯眯地跟着走了。郑心竹转身走进屋子,慕容冲斜倚在榻上看书,容颜依旧,白衣黑发,清眸如水,只不过,外面看起来,却是更加的沉静,一坐也是半天,沉思,看书,只要郑心竹不在身边,他便静得如同门外落光叶子的柳树,没有一丝多余。

感觉到她进来,慕容冲抬起头,朝她笑,卷了书卷,朝她张开双臂,她的温暖,涨满怀抱。“是守望来了吗?”他轻笑着问她,“是,不过和婆婆去吃蜜饯了,”郑心竹倚在他的怀里,侧侧身子,然后抬头看他,他淡笑,她一愣,觉得什么东西闪过脑际。

看得她出神,猛然想起,自己穿越的那个晚上,碰到的那个神仙?如果这不是梦,真的有神仙的话,那个人似乎和凤皇很象呢,只不过,当时他浑身发着金光,自己并不能仔细看清楚。想想觉得好笑,怎么会想到他?似乎很遥远了。

“心竹,道翔和七哥都送了密信来。”慕容冲支起一条腿,让她倚在上面,低头看她。“有没有说什么?阿云有没有说来看我?”她急急地问,慕容冲笑,记起当初自己还因为她为了急着见阿云生气,和她吵了一架,却发现自己无非就是想借着一个机会,逼问她是不是只爱他一个人,想着便不由地紧紧抱住她。

“阿云很好,”他告诉她,“现在的形势,却是越来越有利了呢!”他不由地勾起嘴角,眼神清冷,搂住她的胳膊,不由地加大了力气,弄疼了她,但是她却没有表示,反而回身紧紧地抱住他,“凤皇,成功了,我们就不用这样如履薄冰了,整个慕容就可以回到邺城,这就是他们要的对吗?”郑心竹脸颊贴在他的怀里,鼻间嗅着他身上淡雅的清馨,使劲地忍住自己的眼泪。

一天天地细数,真的很辛苦呀!

但是,却不要,流露出一丝一毫,

只要让他知道,在他的身边

她很快乐,就足够!

笑着面对残忍!

也是坚强啊!

“心竹,他把自己的族人都迁徙到各地,却把我们禁锢在京城,真是可笑至极!”慕容冲冷笑不已。

“是呀,可能是苻重和苻洛造反,让他觉得自己的族人功高盖主,让他害怕,似乎是在削弱他们的力量呢,这样其实更有利于我们对不对?你上次不是说,他一直蠢蠢欲动对晋用兵么?”郑心竹说。

“透过这几年来看,他兵力很强,兵多将广,小势力地起兵,都不见成效,只有他出兵伐晋,才是最好的机会!”慕容冲凤眼微眯,眼神清冷。

“他已经攻下襄阳,恐怕不会太久了,不过淝水之战,就是他失败的开端!”郑心竹说出她唯一知道的东西。

“淝水之战?”慕容冲低头看她,目光已经是温柔软腻。

“嗯,我就知道这点,凤皇,我――是不是很笨?”她不好意思半低头,却有抬眼看他,脸微微地红,自己成绩很差,历史成绩更不用说。

“你知道的已经很多了!”他笑,“道翔那边紧锣密鼓地准备,他似乎有点等不及了,苻洛幽州造反,曾经找过我们鲜卑,还有丁零,羌族,想征兵一起造反,道翔有点心动,不过――”

“不过他虽然着急,但是道翔的聪明睿智,是不会让他不顾大局的,”郑心竹接着他的话,笑。

“凤皇,我要和你商量个事情,”郑心竹抬头看他,窗外夕阳西斜,眼光斜斜的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淡金色的白,柔和润泽的光芒。

“我知道,”慕容冲低头亲她的额头,“你想去道翔那里,是不是?你怕他太冲动了?”他问。

郑心竹点点头,“我总觉得他现在越来越着急,尽管他一直周密的计划,小心谨慎,但是他却时时流露出一种难耐地焦虑,上次他来的时候,你也看出来了,唉,他的心一直深受折磨,几乎没有一刻能够安宁,宜都王刚去世的时候,除了家里的人,他几乎不开口说话,”说完叹了口气,却又想起慕容冲曾经3年不言不语,心里又大痛,不禁皱眉。

“心竹,怎么啦?”慕容冲看她眉头轻蹙,不禁关切地问。

“没什么,凤皇,我很好,”她抬眼看他,笑得灿烂。

在你想哭的时候,还要灿烂的笑!

“如果要去,也是我陪你一起去,”慕容冲轻声道。

“凤皇,你知道,这样是不切合实际的,我可以偷偷地来回,但是你却不一样,你是太守,不管去哪里都是有文案记录的,只要你出城就不可能保密,何况还是好多天?”她想了想又道,“道翔那边还是我去,凤皇,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她朝他笑笑。

“我只是不舍得你,心竹,乱世之中,哪得完卵?”他长叹。

“凤皇,我不在乎,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她笑着趴进他的怀里。

剩下的时间不多,那么也允许我自私吧,为他做我能做的事情。战争是她最讨厌的,可是身处乱世,便身不由己!

他紧紧地拥住她,“心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甜蜜的话,早就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他的心她一直都知道,他的挣扎,煎熬,痛苦,她都知道,如同中间守着一个火炉,却谁都不去碰,熟悉到闭了眼睛也不会碰到分毫,不致于伤了彼此。

“凤皇,到时间了,去吃饭吧,婆婆等下肯定要来叫了,”果然听到有脚步声走来,还有守望叽叽喳喳的声音。

郑心竹笑着爬起来,朝门外走,迎上老婆婆的笑脸,伸手抱起奔跑入怀的守望,“望儿,是不是淘气了?又纠缠婆婆了?”郑心竹捏捏他的鼻子,他却伸着脑袋来和她顶脑门,“嗯――用力,看谁厉害!”守望摇晃着脑袋顶住郑心竹的脑门。

看见慕容冲出来,守望便伸了胳膊要他抱,他笑了笑,却不肯抱他。守望撅起嘴巴,“爹爹和母亲一样,都不喜欢望儿!还是妈妈好!”说完吧唧着嘴巴在郑心竹脸颊上使劲地亲。

惹得姚婆婆哈哈地笑,伸手把他抱下去,“小嘴巴吃了蜜饯,也不洗,粘乎乎地就往人脸上蹭!”然后抱着他去洗脸。

郑心竹朝慕容冲笑,“你就是抱抱他,又不要紧,每次都不肯!”她嗔道。

“心竹,我可不喜欢替别人抱孩子,”他斜睨着她,却笑。

“凤皇,不要这样说,让守望听见,他一定刨根问底,我们答应丽倩,把他当成我们的孩子,而且守望多乖巧,难道――你不喜欢么?”郑心竹嗔他。

“只要你喜欢就好。”说完揽着她的肩膀走出去。

第 89 章

第三十八章 备战

郑心竹赶到平阴,摘下纱笠的一霎那,阿云和慕容凤一下子呆了,都没想到她会来,自从去了平阳,她几乎没有离开过那座宅院和太守府后院。

“兰心姊姊,你可想死我了,”阿云高兴地拉住她的手跳起来,阿云已经是大姑娘了,面容娟丽,身材窈窕。

“兰心,凤皇怎么会让你独自离开?路上多危险?”慕容凤没想到她会一个人来,想到路途遥远,路上不太平,不禁有些后怕。

“道翔,阿云,不是了,韩将军他们偷偷送我来的,他们很多事情,所以到了平阴,我让他们先返回去了。”郑心竹朝他们笑笑,让他们不要担心。

“你先休息,改天带你去见翟大哥他们,你不知道,大马头儿想念你的紧,你不在,他难受的要死,这几年,也不爱搭理我们,”说完不禁笑。

“那我就改天拜访他们了!”郑心竹又扭头看阿云,“阿云,你真是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了,”然后又扭头看慕容凤,慕容凤却淡笑着朝屋里走去。

“你们快进屋来,外面冷起来了。”慕容凤进了房间,将炉火挑旺。

两人进来,掩上重门,一起围了炉子坐下来。

“你们先聊着,我去拿花生来吃!”阿云站起来,走到外面去厨房拿花生。

炉火旺盛,木头烧得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火光映在脸上,暖融融的。

“心竹,”慕容凤不由得唤出声,一下子意识过来有些尴尬,郑心竹抬眼看他,见他白皙的脸在火光映照下微微发红,眸光清亮。

她不由得笑,有了声音,气氛便不会沉闷起来,“凤皇,听说――最近苻坚在打算伐晋?”她和慕容冲这方面的消息不如慕容凤灵通,她只是知道一点,苻坚想出兵,但是各大臣都不同意。

慕容凤点点头,说,“因为攻下襄阳,他便觉得时间已经成熟,便召集会议商量伐晋,除了秘书监朱彤,权翼以及苻融太子等人都极力反对,事情差点被搁置下来。”他叹口气,大好的机会,不应该白白错过。

“其实,如果苻坚一心想伐晋,我想别人的反对他不会听的,”郑心竹心中冷笑,在他的心里,伐晋可是第一大事,当年如此多的人反对,他还不是一意孤行将凤皇禁锢宫中?这件事恐怕更加不会听了。

“这个你说得很对,散会以后京兆尹慕容垂叔父去找了他,全力支持他伐晋,他非常高兴,说叔父是与他一起做大事,一统天下的人,而且在此之后,羌族姚苌竟然也去劝说可以伐晋,苻坚,确实是决意伐晋了!哈哈!”慕容凤笑得踌躇满志。

然后又兴奋说道,“我和翟大哥已经开始着手调动兵力,趁他攻晋之时无力应对,我们可以趁机起事!”

“道翔,在他伐晋以前我们不宜有所动作,其实你很清楚的,但是不能着急,”郑心竹盯着他,

慕容凤微微一愣,抬眼看她,“道翔,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你现在要想大动作屯兵是不合适的,还是分散于户的好,反正这些士兵都是上马能征下马能耕,如果现在过早的暴露,却是有点操之过急了。这是凤皇的意思。”慕容冲特意提醒她,让她告诉慕容凤不要过于急着调动手里的兵力,免得暴露目标。

慕容凤低头沉吟,过了一会连连点头,“倒是我又开始沉不住气了,我目前想稍微调动一下,这样便于编排,而且总感觉苻坚很快就会发动进攻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兴奋难抑。

“道翔,不是这样的,他现在还未曾发动进攻,哪怕就是你调动一兵一卒,如果有人怀疑随便参一本,就算他不信,那么别人也会有意无意地盯住你,他们随便一个人不通过他的诏谕,也是可以置我们于死地,道翔,还是再等等。”郑心竹急切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道,“其实最好的策略就是跟着京兆尹走,看看他如何动作,他离苻坚最近,而且深得宠信,不过――”他没有说下去,郑心竹明白,慕容垂因为慕容凤父亲的原因一直不喜欢他,慕容凤的父亲慕容桓与慕容评走得近,与慕容垂却是对立,所以慕容垂一直深以为很。

“其实也没有关系,若是对他有利,想必他也不会拒绝,先王也说过,他不会甘心久为人下的,”慕容凤低头瞅着火炉,火苗幽蓝,蓦地一蹿,便火星四溅,摇摇曳曳,又是暖金色了。

“哎呀!弄了好半天!”阿云端了个竹帘进来,上面放了一大碗花生仁,去壳后粒大饱满。“阿云,怎么都是仁了,不是说炒熟了剥了吃吗?你难道一个一个剥出来的?”她连忙站起来,帮阿云将东西放好。

阿云却又端了一个瓦锅放到炉子上,一下子香气四溢…

“阿云,你这是煲什么汤?可真香!”郑心竹不由地深吸一口气。

“是你教我的,说这样煲汤,鸡肉的营养不会被破坏的嘛,”阿云掀开盖子拿勺子稍微搅拌一下,让汤受热均匀。

“阿云,想必你没少变着法给道翔哥哥做好吃的吧?道翔哥哥的俸禄都被你给吃没了吧?”说完郑心竹笑她。

“才不是呢!”阿云脸红红的,“兰心姊姊,就知道开我的玩笑,都好几年了,你还是那样,总拿我寻开心!”阿云偷眼看慕容凤,他面露笑容,看着她们,她更加的脸红起来。

慕容凤带了郑心竹去阴风岭看望大马头儿,大马头儿一看是郑心竹,嘿嘿一笑,然后便跑过来,“老大!你可算回来了,你看,兄弟们多想你呀!”然后他回头一喊,“兔崽子们,老大回来了!你们表示表示!”他大嗓门一喊,声音嗡嗡的。

“恭候老大!”“老大更好看了!”“压寨夫人回来了!”“…”喊什么的都有。

“嘿!你们这帮兔崽子,让你们表示表示,你们乱七八糟喊什么!”然后吹胡子瞪眼的,惹得慕容凤和郑心竹笑。

“马大哥,你就别损我了,再说,你也不提前教他们,谁能你一比划就喊得整齐划一的呀?”说完直乐。

大马头儿挠着后脑勺嘿嘿直乐。

“兰心,我们来比划比划,翟樱一直说你神箭手,我看看你这几年,退步了没?”大马头儿嘿嘿一笑,然后让人拿弓箭过来。

郑心竹一笑,看着慕容凤说,“马大哥,这个我可不惧你,射箭我们几个人除了道翔,我可很自信!”郑心竹笑,她在院子里,闲了无事可是一直和慕容冲比赛射箭,慕容冲秘密训练了一批神箭手,鲜卑本就骑马射箭非常强悍,加上郑心竹和慕容冲经国研究将大部分的弓弦改良,射程远,力道大,所以尽管人少,也足以称为一支秘密队伍。

“那就一起比比看,道翔也参与,我就不信,我没一样能嬴你们的?”大马头儿喊着让小喽罗快点将弓箭都送过来。

小喽罗们在百步开外放好箭靶,最后的成绩自然是慕容凤最好,郑心竹虽然瞄准不错,但是力道却不够,大马头儿更不用说,十箭有四箭在靶上已经不错。

“大――大哥!来生意了,来生意了!”一个小喽罗跑过来,兴奋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个王八羔子。你每次都是慌里慌张,好事坏事都这样,就没看你正常过!”他一个巴掌拍在小喽罗的脑袋上,吓得小喽罗捂着脑袋,杀猪似地嚎,“你个兔崽子,我又不杀你,你鬼嚎什么?”大马头儿气呼呼地瞪眼。

“马大哥,您就别难为他了,且听听他说什么。”郑心竹朝慕容凤笑笑,他正也忍俊不禁。

“大哥,我们打听到一个消息。是个好消息!”话音未落,“你个王八羔子,你还和我扯犊子!快点说!”大马头儿就烦人家罗里罗嗦。

“是大哥,那边过来一小队人马,都是精壮的健马,”小喽罗被他一吓,嘴巴利索起来。

“有这等好事?走,去看看!”大马头儿一听见有一队健马不由得来了精神,招呼慕容风后和郑心竹。

慕容凤一直约束大马头儿不要去抢,但是他偶尔就忍不住,特别是听见有骏马,任是谁来说他都不会听。

郑心竹怕他乱杀人,朝慕容凤看看,然后两人也跟了去。

冬天北方风冷,硬,刮在脸上,如同被沙子拍打,生疼。骑马风大,郑心竹穿了男子的大氅,带了皮毛,还围了絮棉花的围脖,只露出两只眼睛,但是风呼呼地灌来,还是冷得厉害。

大马头儿领了一小队人,冲得飞快,郑心竹和慕容凤紧紧跟在后面。阴风岭内即使夏天都是阴凉蔽日的,到了冬天更是阴冷得厉害,没有阳光便又湿冷。

大马头儿已经在前面截住来人,听得他们在叫嚣,郑心竹和慕容凤在后面勒住马,“道翔,大马头儿这样公然抢劫,不要紧么?”郑心竹看着前面一团沙尘飞扬,不由得有点担心。

“心竹,这个不用担心,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不过现在一听到好马,他就动心,你也知道,我们都是骑兵,马匹显得尤为重要,现在能屯马也不错。”说完他抬头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大马头儿他们。

只听得叫嚣了一会之后便是金属相交的叮叮当当地声音,郑心竹无意上前,她不想看见流血流亡,在这个人命不比牲畜的世界里,她觉得生生的厌恶。

“心竹,去看看吧,或者,从此地,挽弓搭箭,只有这样,你才能迈过那到坎!”慕容凤第一次如此冷漠地看着她,从前他劝她离开,可是既然她不肯,那么就要坚强,如果不能杀死敌人,那么就让敌人杀死,而她死,很多人定然生不如死。

“道翔,我!”郑心竹面露痛色,闭上眼睛,别过头去,泪水便似乎夺眶而出,杀人?她从来没有想过,古代人,现代人,都是人,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死!想起刘熏,她竟然没有见到她,而她却死了!

是呀,死,人都会死,凤皇会死,自己也会死,百年之后,谁都是黄土一抔,但是?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几个人能够接受?没有经历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衰老的自然生命历程,谁人能个接受?

“道翔,你们,真的没有为杀人内疚过吗?”受了现代熏陶那么深,杀人,是个很严重的刑事犯罪。“心竹,为大义而杀,而死,都值得!”他朝她一笑,眸色清冷,挽弓搭箭瞄准,郑心竹顺着他的箭尖所指,能看见一抹勇猛奋战的身影,似乎很熟悉,蓦地灵光一闪,“住手!”她喝止慕容凤,然后打马前奔,慕容凤不明所以,怕她不知深浅受了伤,连忙紧紧跟上去。

郑心竹冲到跟前,看见大马头儿他们正和一群人游斗,“马大哥,陈大哥!大家快住手!”郑心竹拉下围脖,大声喊着,风灌了她一嘴,喉咙生疼。

慕容凤见她着急,似乎认识,连忙打马冲到跟前,把剑挡住相斗的二人。大马头儿几乎被陈玄给打落马下,自己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怕再一会,自己就要被挑了,慕容凤替他拦下,他松了口气。

郑心竹连忙策马过来,对着那个身材魁梧面色英俊的男子拱手道,“陈大哥,别来无恙!”不过想起自己连累了他在长安的家仆,又觉得伤心不已,不禁泪湿眼眶。

大马头儿,慕容凤他们看见她眼泪盈盈,陈玄却知道,他收刀回鞘然后朝郑心竹拱手笑,“别来无恙!没有想到今次竟然又相见!”

“诶呀!竟然是大海冲了龙王面,一家人不识一家门呀!”大马头儿拍掌大笑。

众人一起兴高采烈地回到山寨,大马头儿对陈玄佩服得很,自然热络起来,他自己说是不打不相识。

山寨的大厅里,长条石桌上摆满了酒肉,旁边炉火熊熊,即使从门口灌进来的冷风,遇到炉火也蒸腾成了热气。

靠了门口说话的人,眼前白白呵气,象山间白雾,靠近炉火的人,而上薄汗涔涔。

“陈大哥,这次可有要紧事情?”郑心竹跪坐在陈玄旁边,歪头问他。陈玄面色坚毅,眼神坚定,“嗯,我们得知秦王意欲对我国用兵,但是虚虚实实,还是想探听个明白,我便亲自来一趟!”陈玄扫了一眼慕容凤,他第一眼看见慕容凤便觉得他气度不凡,不止是慕容家的人容貌特别俊秀,而且慕容凤身上散发的那种浑然天成的强势,看似温润,却又凌厉无匹,如果不是身经百战,他也不会一眼看出他的与众不同。

“来,我敬慕容兄弟,少年有为,大事可成!”陈玄朝慕容凤举起酒碗,微笑颔首,慕容凤便端起酒碗朝他笑笑,“陈大哥,凤,还需提点!”然后伸臂酒碗相碰仰头一饮而尽。

大马头儿和其他一些人喝得酒酣耳热,有的直接趴在桌上睡着,有几个滴酒不沾,一直站在门口,戒备地望着门外。

“陈大哥,现在已然多事之秋,战事一触即发了!”郑心竹端着酒碗,觉得无边的愁绪一齐涌来,战争?是她无法接受的事情,叹气,仰头饮进碗中酒,酒入肠,辛辣往上走,直冲鼻,逼出眼中泪。

战争,杀戮,死亡,分离…

他们的时间越来越短,似乎急促,又似乎漫漫无边,痛意分分秒秒感受清晰…

“是,我们有密报,苻坚竟然不顾大臣反对,一意孤行对我国用兵,而且据估计,兵力恐怕空前!”他冷笑,眼中豪气顿生,“大丈夫生而合欢,死而何惧,即便不敌,我们却也是可以拼尽最后一滴热血!”说完他一拳用力砸在石桌上,碗中酒微倾。

“如果不是脱不开身,凤非常愿意南下相助!”慕容凤眼神黑亮,盯着陈玄,“慕容兄弟,今日遇见也是缘份,来,我们不醉不归!”两人不断地喝酒,放声大笑。

郑心竹看得热泪盈眶,热血男儿,她只在电视上看见!可是来到这里,却让她见了很多,冷兵器,容易出血肉英雄!

她绞尽脑汁想着自己有限的那点知识,百万大军,投鞭阻流,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淝水之战,一一细细滤过。低头思忖着,觉得什么东西划过脑海,如同黑夜里飞过的萤火虫,她猛地抬头对陈玄道,“陈大哥,若是能草木皆兵,对于抵抗秦兵倒也很有帮助。”慕容凤和陈玄停下来不解地看着她、

郑心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懂排兵布阵,不懂带兵打仗,就是自己随意说说,秦军兵多将广,此次如果倾巢而出,那么恐怕有几十万人,人数自然占了上风。”

“几十万人?”陈玄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慕容凤点头,“这还是保守的数据,如果确切算下来,也许他能调动的人马还会更多,加上在征新兵,估计会有七十几万人。”慕容凤说出他多方面收集来的信息排查出的数字。

陈玄面色微微黯淡下来,略略低头,沉思不语,不过却又抬头,眼神清明,“即使他百万又如何,我们也不会害怕,我国为华夏正统,得天佑,得民心!朝廷百姓,文武百官,上下一心,其利断金!”陈玄豪气干云,掷地有声。

“陈大哥说得好!”慕容凤用力点头,“而且,据闻晋丞相谢安,却是不可多得的相才将才呀!即使真正打起来,也还是要到最后才能定夺输赢!”他举起酒碗,继续邀请陈玄喝酒。

“心竹,你说的那个草木皆兵?能否详细说与玄听?”陈玄放下酒碗看着郑心竹。郑心竹淡淡地笑,“我说说我的想法,你们姑且听听,我不懂兵法,孤陋寡闻,学识浅薄,你们不要笑我才好!”她脸色微醺,“心竹,你就说吧,玄感激不尽!”郑心竹看他谦虚诚恳,待人没有半分骄纵,不禁佩服不已,对于她这样一个小女子,他竟然也会谦逊不已。

“秦,虽然兵多,但是有的时候决定战斗力的不是人多,而是能否有效发挥人的整体效能。人员众多,必然尾大不掉,行军布阵,恐怕也不是朝夕之事。前锋到了前线,后面的军队还在路上或者没有出城,这样的情况,不可避免。而且人多嘴杂,军心最易涣散,有一个不实消息,大家不待明察也会一传而当真,曹操杀了杨修不仅是因为他聪明,更大的原因是他的话会涣散军心,瓦解斗志!”郑心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轻笑,看来凤皇教她的东西也挺多呢,想起凤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痛,最痛的地方变得柔软。

“若是人少,便广支大锅,五万人,也有个十五万人的样子,外人看去营帐林立,密密麻麻,锅大量多,恐怕不知虚实也是要吓坏了!”她不禁为自己的恶作剧而笑,“我随口说说的,你们别介意!”她尴尬的笑。

陈玄却盯着她,不禁拍手道,“这却是个好主意!草木皆兵也好办,让人在八公山上遍扎草人,他在河对岸那么一看,只见军帐林立,不见兵士,抬眼却见八公山上草木皆兵!”不禁抚掌欢庆,

慕容凤笑着看她,她脸微红,自己胡乱说的,竟然他们也当真了。

此次长谈之后,陈玄因为要急忙赶回建康,所有没有多加逗留,匆匆赶回去汇报情报。

郑心竹自来到古代就真的感受到交通通讯的不便利,没有电话,没有电视,没有汽车,马车一点路也要跑一天,送个信,快马加鞭也是好久。

从前与慕容冲多年不得见,也能生生地熬,可是现在,才几个月,便觉得甚为思念,一日如三秋,这又算出多少年?

快乐的时候总是时光荏苒,思念的日子就是一日三秋,秋水望断。

寒冬腊月,地动天寒。

围坐了炉火,郑心竹帮阿云缝补衣裳,很多都是慕容凤那些手下的衣服,他们大大拉拉,也不细致,阿云便让慕容凤带回来。

阿云沉稳了很多,静下来的时候,低眸垂睫,郑心竹扭头看看她,然后看慕容凤,他坐在炉火边上看书,不时地抬眼与她对视,星眸黑灿。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对慕容凤道,“道翔,帮我写封信吧,”她抬头看着他,知道自己借口很烂,但是慕容凤却笑笑,“好呀,”然后起身去书房。

郑心竹朝阿云笑笑,阿云脸却微红,低头不语。她知道郑心竹要说什么,但是她心里却微微失落,其实说多少都是一样的结果,又有什么关系?这样不是也很好么?心里微微叹息。

郑心竹掩上书房的门,慕容凤弯腰打开火炉,然后加了块木柴,不一会,火苗便蹿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