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道:“这给人用是第一次。”

陆恒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我说:“平时都是给狗用。”他差点把体温计喷出来,我没好气地说:“骗你的,你好好躺着吧!别把水银咬出来了,我就不用打120,直接打殡仪馆电话了!”

估计是看我不耐烦了,他终于安安分分地躺着不说话了,我在沙发前坐了五分钟,时间到了就把体温计拿出来,刚才摸着挺烫的,还好实际只有三十八度八。我把体温计放好,听见陆恒在我身后蔫蔫地说:“琰琰…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你该不会真的跟那个姓顾的…”

我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几秒钟后反应过来,想了想说:“你等我一下,我出去十分钟。”

说罢我就开门下了楼,顾林昔的司机还等在那里,我看陆恒这个样子也不敢让他自己开车回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走了,就过去跟司机说:“赵司机,抱歉啊,我有个朋友来了,不过他生病了,所以我现在走不开。能不能麻烦你跟顾先生说一下,我可能不能跟他吃饭了,晚一点我再自己去他家。”

赵司机犹豫了片刻,是最后还是点点头开车走了。我看着远去的车屁股感到很是无奈,因为本来我想着搞不好今晚我跟顾林昔会有个烛光晚餐的,然后可能还会有烛光晚餐后一般都会发生的那种事情,结果现在都泡汤了。

由于怨念太过深重,我最终放弃了去旁边的粥店给陆恒买一份死贵死贵的蟹黄粥的想法,转而去路口的小卖店买了几个咸鸭蛋,再去旁边药店买了他之前吃的那种胃药,然后就回家了。

回家以后,我看见陆恒那厮居然已经睡着了,一米八的大个子像只虾米一样蜷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冷的。我又去找了床夏天的薄被加在他身上,他动了动,皱起了眉,但是没有醒。

然后我去厨房洗了米,放进瓦煲里煮上。陆恒挑剔得要命,他只吃咸蛋白不吃咸蛋黄,我就把咸鸭蛋磕了个口,把蛋清漏出来,准备一会搅到粥里头。冰箱里还有两根山药,我拿出来削了皮,准备用咸蛋黄焗一焗。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把粥端出来,陆恒还在沙发上睡着,我走过去在沙发前拖出个小板凳坐下,摸了一下他的头,然后轻轻拍他的肩:“诶,醒醒,天都快黑了。”

他把眼睛睁出一条缝,迷迷糊糊看了看我,说:“妈…”

我无语地看着他,他又把眼睛慢慢睁开,过了好一阵,微弱地笑了一下:“琰琰。”

我说:“起来喝点粥,然后吃药。”

陆恒靠着沙发坐起来,我把碗递给他,他却没伸手来接,笑了笑:“我都这样啦,你就不能怜惜我一下,好心地喂我一下啊?”

说得他跟断臂了一样,我瞪了他好久,最后只当是自己行善积德。刚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递到他嘴边,陆恒又说:“烫,帮我吹吹。”

我举着手不耐烦地说:“有完没完啊,别得寸进尺啊你。”

陆恒赶紧把笑容收了,伸着脑袋囫囵吞了一口,在嘴里烫得咝咝呼呼的。我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他也是因为等了我一宿才沦落到这种境地,就低下头去用勺子拨了拨面上的粥,轻轻吹了几口,却突然听他道:“琰琰,我真喜欢你。”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来:“你烧糊涂了?”

他看着我:“怎么,发烧就不能告白啊?”

我哑了几秒,低下头去:“你是喜欢我,你刚才还叫我妈呢。”

他也顿了一下,说:“男人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永远是个孩子你不懂啊?”

我不知该怎么回应他,尤其在他这么娇弱的情况下,我怕我要是生硬地回绝他他厥过去了可怎么办,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低着头继续搅拌碗里的粥。过了一阵,我觉得应该凉了大半了,就抬起头来,谁知一抬起来就看到陆恒的脸近在眼前,吓得我往后一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他急忙抓住我手臂往回拉了一把。

坐定之后,陆恒有些尴尬地看着我,我也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要干嘛啊?!”

他连连摇头道:“没有,真的没有,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脸红了。”

我气愤地道:“红你个头啊,你别以为苦肉计就好使了!”

他撇了撇嘴,不敢说什么,我把粥往他手里一放:“你自己吃!”

说完我站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把山药也拿到小餐桌上,闷头吃了几口。过了一阵,陆恒走过来,我抬头看他一眼,他把空了的碗给我看:“我还要。”

我闭着嘴指了指厨房示意他自己去盛,他进去又盛了一碗,出来坐在我对面。吃了一会,突然也舀了一勺山药放进嘴里,我怔了一下:“你干嘛?”

他也愣了愣,停止咀嚼说:“我不能吃吗?”

我说:“这是咸蛋黄焗的,你不是不吃蛋黄吗?”

“你做的我就吃呗,再说山药不是养胃的么。”他又双目炯炯地看着我,我心想还是别再跟他说话了,不然这生起病来的人撒娇功力不是一般的强,每一句都能往暧昧的话题上引,就摇摇头垂下眼睛自顾自地吃了。

吃完饭以后,陆恒本来想跟我卖个乖,踊跃自发地说他来洗碗,我说我不用你洗碗,但你既然精神那么好就回家去吧。结果他马上放下碗跑回沙发去虚弱地缩着了,看那样子恨不得拿一块手帕出来咳血。我无奈地看着他,他又可怜兮兮地跟我说:“琰琰,我保证不闹你了,你就让我再睡会,睡醒了我就走,我都一天一夜没睡了,现在开车真的撑不住。”

我想这话倒是不假,因为后来一整个晚上陆恒都没醒。他的烧还没退,我给他换了几次冷毛巾物理降温,终于等药效起了作用他出了一身汗,我又来回地帮他擦汗,一直忙到十点多,他的烧好不容易退下去,我都累饿了,大半夜的也懒得再折腾,就想着干脆还是洗洗睡。

洗好澡从浴室出来,我把客厅的灯关了,回卧室的时候,发现我的手机还支离破碎地躺在茶几上,就拿过来重新装好,开了机,回房里充上电。

刚刚在床边躺下,熄了台灯,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大半夜的我看一个陌生的号码就不想接,然而摁掉一次他又打了过来。我拿起来不耐烦地喂了一声,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我。”

我愣了好几秒,坐起来说:“啊…是你。”

顾林昔笑了笑,安静的黑夜里,他的声音好听得就像轻敲在岩石上的清泉:“怎么挂我电话,在忙着?”

我连忙道:“没有没有,我还以为是打错的骚扰电话…”顿了几秒想起什么,“对不起啊,我今天晚上可能过不去了,我…”

“知道,听说了。”他果决地打断我,静了片刻,“要睡了么?那晚安了。”

我又连忙道:“没睡没睡,我现在还不想睡!”他在电话那头沉默,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只好没话找话地说:“你吃晚饭了吗?”说完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蠢的问题了,听见他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继续小心翼翼地没话找话:“呃…那、那你晚饭吃的什么?”

他又沉寂了好一阵子,忽然轻声笑了出来,说:“你下来吧。”

第二十二章

我反应了五秒钟都没回过神,直到顾林昔又说了一遍:“下来,我在楼下。”

我迫不及待地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赤着脚就跑到阳台边上往下看。顾林昔的车果然停在楼底下,他站在车前,前车灯亮着,以至于我能清楚地看见他的样子。他握着手机放在耳边,仰起头看着楼上,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我,唇角边弯出了一丝笑来。

甚至都来不及应一声我就挂了电话,睡衣也没换,拿上钥匙趿拉个拖鞋就匆忙跑了下去。

我从楼道里飞奔出来,如果不是考虑到车灯大敞着,司机还坐在车里围观,我真想扑上去拥抱他。我小跑到顾林昔面前,他上下看了看我,唇角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我小喘着说:“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啊…还是你来了好久了?”

“不算太久,八.九点吧。”他笑了笑,我却完全呆住,惊讶地道:“你那么早就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他弯着眼角看我:“也得等你开机。”

我又愣了愣:“哦,就算这样,你也可以直接上来啊。”

“不知道你住哪一套,就算知道…”他顿了一下,挑长了声调:“也不知道好不好上去打扰你们。”

我觉得他话里的意思很是耐人寻味,我寻味了几秒钟,举起双手拼命摇晃道:“没有没有,你想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么紧张,看来是个男的了。”他又眯了眯眼睛,淡淡笑了笑:“是陆景城的儿子么,昨天非要替你喝酒那个?”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口结舌好一阵,他却又抿着唇角笑了,抬起左手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拿着吧,给你打包了点吃的,如果要睡了,就先放冰箱里。我走了。”

说完他便不由分说地把袋子塞到我手里,然后便转身要走,我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被我拉得顿了顿,侧过脸来:“怎么了?”

我有些担心地道:“你生气了吗?”

“有这个必要?”他垂着眼睛看我,面色淡然,从始至终语气也没有半分愠怒的踪迹可循。我想了一下,以我之前对他的狗腿程度来看,他的确不需要产生嫉妒一类的情绪。但我还是不愿意他那么快就走,摇了摇头,抓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你没有生气的话,能不能多陪我说几句话再走啊?”

顾林昔又定了定步子,静了几秒,突然侧身正对着我,被我握住的手腕灵活地一转,反握住了我的手背。他低声地道:“现在晚上还是有些凉的,睡裤要穿过膝盖,就算是夏天,也要把头发彻底吹干了再睡觉,睡觉的时候,手机不要放在床头边,拿远一点。”

我愣住很久,没想到他跟我说的竟是这种碎碎的念叨。他在车灯的浮光下笑得很温柔,拇指指腹摸了摸我的手背:“上去吧,这里蚊子多,明早我再来接你…明早他总该走了么?”

“嗯。”我憨憨地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除了晚安也再没什么好说的,我拎了拎手上的袋子:“那这个谢谢了…”但另一只被他握住的手还是不肯撒手,又安静地站了几秒,他笑出声来:“那就给你个谢我的机会吧。”

他把头低下来一点,我愣了两秒才会意,但又有几分踌躇,主要是因为面前的车灯实在太闪亮太晃眼了,让我有一种在片场拍电视剧的错觉。看我频频地往旁边张望,顾林昔似乎也明白过来。然而他只是点了点下巴,甚至都没有打手势,车灯就一下全部熄灭了。我震惊地道:“你的手下都是学过读心术的么?”

他不说话了,静静含笑看着我,暗夜里清澈的眼睛就像泛了一层漂亮的水光。我左右琢磨了一下角度,然后就踮起脚,闭上眼睛在他脸颊上轻触了一下。然而刚要离开的时候,顾林昔忽然双手拦腰把我搂了过去,手臂的力度出乎意料地大。还没等我反应他的唇齿就反侵了进来,炽热的气息猛烈地辗转。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霸道,甚至没有给我任何回应的空间。呼吸被他堵住,舌尖也被吮得生疼,我抓紧了他的衣襟,不由自主地闷哼起来,直到我快喘不过气的时候他才渐渐停下,舌尖退出来,转而在我唇角边慢慢含了含。然后下巴抵住我眉心,放在我身后的手轻轻拍我的背。

我平复呼吸很久,抓着他的衣领小声道:“其实你还是吃醋了,对么?”

他低下头咬了咬我的鼻尖,恨恨地说:“没错。”

——

第二天早上我被雷动一般的声音吵醒。

昨晚我很晚才睡着,此时太阳穴简直疼得要裂开,我抓狂地从房间里跳出来,发现原来是隔壁阳台上洗衣机在甩干衣服的声音,陆恒裸着上身站在洗衣机前,看见我似乎也有几分无奈,说:“你这洗衣机烘干怎么跟地震似的。”

这洗衣机是房东留下的,二十年前的老款式了,一震起来的确有些吓人,我无奈地道:“它马力大不行啊?”

陆恒撇了撇嘴没说话,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秒,然后捏着眉心把目光挪开,却听见他欠揍地笑起来:“干嘛,不好意思看啊?”

我嗤笑道:“你再回去发育几年吧,就那点鸡骨头还好意思说这种话。病还没好全就光着膀子,你是不是想得肺炎啊?”

他说:“我病好了啊,出了一身汗,烧都退了。”说着走到我跟前,笑眯眯地:“不信你摸摸?”

我真想呼他一巴掌,我当然知道他烧退了,昨天他出了一夜的汗,被子蹬掉不知道多少次,还不都是我给他盖回去的。我说:“你病好了怎么不赶快回家啊?你家浴室跟花园那么大,还要在我这小卫生间里洗澡?你现在洗衣服,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干,我没有合你穿的衣服给你换回去。”

“那就什么时候干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呗。”他一脸的无所谓,我却感到很深地绝望,赶紧调头就回房里找了个吹风机。出来的时候看见陆恒又捣腾我的冰箱去了,我连忙警惕地跑过去:“你要干嘛?”

“找点食材做早餐啊。”他低着头在冰箱里翻找,突然顿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斜着眼睛对我道:“看不出来啊琰琰,平时感觉你挺节省的,居然也会去吃这种高级食品,你还挺会享受生活的。”

我莫名其妙,抻着脑袋过去瞄了一眼,原来是顾林昔昨晚拿给我的餐盒,上面大概印了什么饭店的商标,昨晚回来我没敢开灯,就摸黑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些寿司什么的。

我不以为然地道:“不就是些饭团子么?”又不是闹灾荒,什么时候大米饭也变成高级食品了。

陆恒翻了个白眼:“你当我这声少爷是白叫的啊,真以为我没见识?这家店我又不是没去过,说吧,你排了几个月的号?下次你想吃找我带你去啊,提前两三天预约就行了。”

“哦,不用了谢谢啊。”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茫然地摇摇头,不过正好有这个我就不用做早饭了,我把他手里的餐盒接过来,拿去微波炉里稍微热了一下,然后就跑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出来以后,我看见陆恒大喇喇地靠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早间新闻。说句老实话,陆恒的身材比例本来就好,宽肩窄腰的。加上那么年轻,胸肌腹肌都很结实,完全符合什么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描述。我默默地观赏了一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点精神出轨的苗头了,赶紧回过神来,去厨房把热好的寿司给他端到茶几上,又跑到阳台把洗衣机里甩干的衬衫拿出来。回到客厅里,我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说:“你快点吃吧,吃完再吃点药。我给你吹衣服,吹干了你就回家,再好好休息一天。”

他却侧过脸来,看了我有一阵:“我不想那么快回去。”

我把吹风机电源插上,随口说道:“这可由不得你。你等了我一天,我也伺候了你一天了。我们扯平了,我不欠你人情了,你哪儿来的就给我回哪儿去。”

说完我就打开吹风机开始吹衣服,吹风机嗡嗡地响。陆恒看着我,静了很久,嘴巴动了动,像是说了些什么。我却听不清,只好大声道:“啊?什么?你说大声点。”

他又看了我片刻,突然一把把我手里的吹风机抢过去关掉,“我说我真是个傻逼!”

我愣了一下,说:“是就是呗,是也不用说那么大声啊…”

他却咬着牙横眉怒目地看着我,我看他的表情不知为何有点危险,就咽了咽口水,想要悄悄地往后挪个十厘米,可还没等我动作他就已经倾身压了过来,用力掐住我的手腕:“我他妈傻就傻在我对你太客气了,你们女人都不喜欢君子喜欢小人是吧?那我今天就当一回小人!”

我有些恐惧地看着他,扭动双手拼命地想要挣开,可他的力量实在强过我太多,年轻的力量猛烈而强势。我像往常一样抬起腿蹬了他一脚,却反被他的膝盖死死压住,我才知道他不是在玩笑,惊慌失措地说道:“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你脑子烧坏了?!”

他却笑了声:“你说我干什么?你不是总嫌弃我小么,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大还是小!”

说着他便低下头来,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偏过脸去,手上的湿衬衫用力地挡住他。他松开我一只手去拨开衣服,我趁机把手抽出来一把甩在他脸上,陆恒却恍若未觉,瞬间又重新缚住我:“扇我巴掌就这么点力气?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欲迎还拒了!”

我大骂起来:“我迎你妈个头!你再不放开我,我让你断子绝孙!”

“让我断子绝孙?就怕一会试过你就舍不得了!”他又压了下来,身上的炽热的温度透过睡衣传到我身上。他的脸蹭在我脖颈里,我发着抖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说:“陆恒,你不是这样的人,你那么年轻,难道想当一个强.奸犯去坐牢吗?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我们好好说!”

他却已经像疯魔了一样,把我两只手腕握在一起,空出来的手往下游移,炙热的手心贴在我腰上。脑海中只剩下最后一丝残存的冷静和理智,我却恍然间想起了什么,闭了闭眼睛,我咬紧牙关冷笑道:“陆恒,怎么说你也是个身份金贵的纨绔子弟,没想到竟然喜欢二手货,穿别人穿过的破鞋。”

他的动作果然猛地顿住,我睁开眼睛,陆恒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我,我也抑住呼吸假装很淡定地看着他。僵持很久,他咬紧齿关,像是恨不得咬死我:“是谁?!”

我淡淡地道:“这还用说么,你不是也知道我前天晚上跟谁走了么?我彻夜不归,你觉得我还能去哪,去干什么?”

他又咬牙了很久,“…我不信。”

我一把推开他坐起来,冷静地整了整衣服,毫不心虚地看着他:“谁在乎你信不信?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能想象出来我跟他到了什么程度,那就是到了什么程度。”

他看着我很久,眼睛憋得有些红,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讶然和痛心:“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我笑出声来:“跟他在一块就是作践自己,被你欺负才是应该?那你就当我贱好了,起码我是心甘情愿。”

“我不欺负你,琰琰,我不会再欺负你!”他有些慌乱地摇头,又朝我靠过来一寸,我连忙踉跄地站起来,退开有两米的距离。陆恒抬头看着我的反应,眼睛越发地红了,慢慢地也站了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你缺钱吗?你说,你跟他睡是不是为了钱?还是你真的喜欢他?就算你是真的喜欢他,难道你以为他不是在玩你?!你居然还说你心甘情愿?你怎么就那么傻?!”

我哑了几秒,叹了口气:“我没办法。”

他却越说越激动:“我到底哪里比不过他?你嫌我哪里不好?!不够成熟,年纪小?难道我年纪不大,感情就也是儿戏吗,我还从来没有对谁那么上心过!还是你嫌我不像他那么事业有成?这个不要说十年,五年,你给我五年就够了,你就不能等我几年?!”

我僵僵地站了很久,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向我表达过这样真诚而炽烈的感情。我也从来都是个追逐者,太明白他此时的悲伤和不甘,我看着陆恒发红的眼眶有一点心疼,还有许多感动。甚至有一瞬间我想,如果我答应他,或许我以后的生活会比现在轻松很多,世间不论是什么样的情感都终会被时间冲淡,而我也终会释然。

然而,我却还是说:“对不起,我没办法。”

静了几秒,陆恒捡起地上的衣服,再不发一言地摔门走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阵,去把乱成一团糟的沙发重新铺好,然后坐在凳子上干巴巴地吞了两块寿司,接着回房间去收拾了一些衣物。没过多久,手机响了起来,顾林昔说他已经到了楼下。我换好衣服,再去洗了把脸,然后就下楼去了。

司机出来帮我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我自己开了后座的车门钻进车里,顾林昔看着我进来,春风化雨般地微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我也看了他一会,然后上前去环住他的脖子,感觉到他有瞬间的停滞,然后把手放到我背上,笑了笑:“有外人在还撒娇,今天不知道要害羞了?”

我把下巴支在他肩上摇头,静了几秒,他推开我一点,把我的头抬起来,眼神是洞若观火的明澈,他轻声地说:“有人欺负你?”

我摇头嘟囔道:“没有,但我昨晚没睡好,现在有点困,我能在你腿上睡一下么?”

顾林昔又看了我几秒,再次勾着唇角笑了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我侧身躺下来,闭上眼睛,他用手把我耳畔的头发拨了拨,指尖划过的地方,我闻见类似于梅花的冷香,似乎有镇痛安宁的作用,于是我把他的手抓过来放在身前,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椭圆的指甲干净又漂亮,握笔的地方有一层细细的薄茧。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我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十三章

日子十分平静地过去一个多礼拜,不知不觉就已经立秋。

自从上次在我家陆恒跟我大闹一场之后,我在公司就没再看见他。我觉得不同他见面也好,我是铁石心肠,对那天的事情早就已经没什么感想,但或许陆恒幼小的心灵还没有缓过来,那就再多缓缓。再说,他就算是旷一年的工估计人事也不敢扣他工资,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只是每次我打开办公室抽屉的时候,都看到他上次从苏州出差回来带给我的礼物,我本来以为只是当地特产,没想到那天打开以后,发现居然是他做的一个小沙盘模型,就像外面卖的那种小房子的DIY,我不想去研究他这个礼物背后的深意。

这几天的时间里,我还跟任静打了个电话,把最新进展跟她汇报了一下。当然,我这么做是带了一点炫耀的意思,以回敬上次她那一番瞧不起人的言论,然而我没想到的是,任静她不光是个爱情悲观主义者,还是个爱情完美主义者,听完我的炫耀之后,她淡淡地问我道:“那他跟你说过‘我爱你’了么?”

我说:“呃,这个…没有。”

她又道:“该不会是你把他骗上床了,他看上了你那方面的功力吧?”

我颓然地道:“这个…也没有…”

对于她后面那句话,我其实很是狐疑。伟大的爱情导师莎翁貌似曾经说过,To do or not to do,这是一个问题。但是这个深奥的问题把莎翁他自己思考成了一个双性恋,所以我不想思考,直接做好了全身心的准备。然而我就不晓得顾林昔是不是在思考,因为自从我到他家里之后,跟他同床共枕一个多星期了,他对我一直犹如梁山伯对祝英台一样地相敬如宾。只有头天晚上擦枪走火了一次,我跟他闹着闹着不知怎么我就骑到了他身上,又闹了一会儿,他却蓦地停住,跟我相视无言几秒,扶在我腰上的手轻轻推了我一把。他吞咽了一下,嗓音嘶哑:“下去,别闹。”

火热得惊人的温度从我身下传来,我愣了片刻,然后不知怎么就吓得赶紧爬下来,抱着被子屁滚尿流地缩到一边。他又静静地躺了半分钟,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一把掀开被子起来去浴室了,一直到我听着水流声睡着了他都没有出来。而自那以后,每次我一靠近他,顾林昔都举止小心。我简直悔不当初,回想当时他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坚定,如果那时我说了一个“不”字,或许就是不一样的光景。

那天祁肖送来家里了几套礼裙和鞋子,说是顾林昔给我订的,我就抱着那一捆东西跑去书房找他,顾林昔告诉我:“后天萧邵摆寿宴,你跟我去,穿着打扮上总要给他几分面子,他那个人讲究场面。”

我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这个人,大概就是之前在拍卖会上坐在他身边那个黑超帅哥,娱乐圈里一手遮天的人物,也是传说中弑兄上位的黑道头目。

在我的印象中,黑道头目基本上跟恐怖分子没有什么两样,所以我跟顾林昔说:“我不喜欢跟黑帮的人打交道,可以不去么?”

他抬起一点眉梢看我:“温泉山庄,两天一夜,真的不跟我去?”

我想了一下,独守空房两天,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何况我也要上班,于是我说:“没关系,你去玩吧,我上班也不好请假。”

他看了我一阵,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去就不去吧,的确也没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一群男男女女,在一块喝喝酒,泡泡温泉。”

我震惊了一下,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幅无比*的场景,他又淡淡地道:“萧邵成天跟我吹嘘他签了多少漂亮的女明星,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马上跑过去抱住他大腿:“带我去,求你带我去!”

两日之后,我就跟顾林昔去了那个温泉山庄,那个地方离市区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路程。我本来出发的时候还兴致勃勃,但等颠到的时候,已经疲乏得要命,即便是见到了几个平时只能在大屏幕上才能见到的帅哥演员也提不起精神,在自助餐厅里随便吃了点午餐就回房里睡得天昏地暗。不过我觉得那个萧邵跟顾林昔关系应该还挺瓷实的,这从娱乐明星商界名流来了那么多人,我们包司机助理一行才四个人居然还能分到一栋单门独户的别墅就可以看出来。

后来不知几点的时候我被一些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顾林昔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拨弄我的头发,看我睁开眼睛,低下头来笑笑:“懒鬼,睡醒了么,该起床了。”

我迷迷瞪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他捏住我的鼻子,我把嘴巴张开继续呼吸,可是他连我嘴巴也封上我就不得不睁开眼睛了。我瞪大眼睛看着顾林昔,他好一会儿才把脸从我面前挪开,又抬起手轻轻擦了擦我的嘴角,笑得有些狡猾:“看来还是这样管用。”

我终于清醒,转头看了看窗户,可是窗帘厚重,让我看不清窗外的天色。顾林昔把我捞起来,我抱着他脖子坐起身:“到点吃晚饭了么?”

“不是吃就是睡。”他没好气地看着我,又笑着捏我的下巴:“还没有,总要先去跟主人打个招呼。”

顾林昔说的这个主人自然就是萧邵,我爬起来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跟他下楼,出了别墅走过几条林荫小道,果然发现有一些面容姣好身材火辣的男女混在池子里泡汤,场面简直可以用饕餮盛宴来形容。我目瞪口呆地看了一路,直到顾林昔推了一下我的头:“看够了没有?”

我愣了愣,连忙回过头来目不斜视,以示自己十分地清心寡欲。后来走到另外一幢别墅前面,我远远地看见有两个人站在门口。走近的时候,我听见顾林昔跟他们说:“要搜身么?”

我傻了一下,毕竟这种情节我只在什么民国战争片谍战片之类的电视剧里才见过,觉得眼前这个场景的画风真是奇怪。听到其中一个人惶恐地道:“顾先生,您开玩笑了。”说着便让开路,顾林昔点了点头便走进去,我刚要跟在他身后进去,另外那个人却又拦住我:“这位小姐请等一下。”

我莫名其妙地站定,还没来得及反应,顾林昔就回过头来:“她是我的人,也不用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