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大哥闪而过的狼狈,忽然不忍心。

这会儿,我当时就懂了。

也许有些什么,是大哥想要保留的。

也许,倘若我真的问出来——大哥,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我们……那么,就会有什么大哥想要保留的,从此就去不复返了。

于是,向无畏的我也初次懦弱了。

我握紧手中的香水瓶,笑带过。

“J’adore”——我狂热的,爱。

颜晋的生日到底依了他自己的意思,在唐朝捡了个音响很好的顶级包房,只邀了些至亲好友来参加。

这餐我总是领教到唐朝的特级大厨的非凡厨艺,我几乎是头也没抬下的埋头大吃。

左手边的肖沐频频给我递水,比右边那个连黑线的颜晋好多了。

不知是不是我实在点儿背,时吃的太急,又大喝口水,顿时呛到。

我个起身猛地站起来,却听“唉呀!”声惨叫,我登时感到我的左肩火辣辣的烧痛——正赶上服务生上菜啊……撞翻了菜盘子……盅还冒着烟的鱼翅啊……就这样淋了下来……还波及了旁的肖沐。

我手拎起还冒烟的蛛网衫,想也没想就缩身在肖沐的帮忙下脱了下来——我里面是穿了的。

“哎呀!妹妹小心!快看看烫没烫伤!”很娇吟婉转的声音,还颇带几分急切。我暗暗翻白眼,刚才要不是她那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娇笑(其实还蛮爽朗的),我也不至于噎到!还好老娘命硬,今天穿两件!否则定起水泡!

我今天穿件蝙蝠袖的毛线网衫,内里是件颈部系带的低胸小可爱,细腿牛仔裤。俏皮中身材若隐若现。才不像那个假装着急的“秦姐”,身紧身衣裤,跟第二层皮肤似的,虽然我也不得不承认,她身材确实不错啦。而且并不矫作,也无粘腻感,浑身上下竟奇妙的透着种中性并洒脱的味道。

我这边龇牙咧嘴的吹气,肖沐和颜晋左右拿着纸巾消毒毛巾顿忙活。那个可怜的服务生在旁边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还抽空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这事儿赖我。”却看她眼泪汪汪的但又频频瞟我的胸前风光。

我低头才看见我刚才脱得匆忙再加上含胸收臂,小可爱的领口更低了几分,小半个露出的酥胸微颤,深邃的□尽收人眼底。

我忙抬眼,才看见屋里除了正专心处理我伤口的肖沐颜晋,其他人都有些目光闪烁,甚者面红耳赤。

“好了!”我忙挥手,“我去洗手间洗洗。”快步走进包房附带的洗手间,肖沐跟颜晋对视眼,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清洗完毕,抬头,从镜子里看见抱臂靠在门口的颜晋,脸兴味的看着我,和大哥八分像的凤眼斜挑着,眼角处精光闪烁。

我不知怎么脸哄下的红了,手有些局促,甚至想掩住胸口。

天,我这是怎么了?!明明夏天的时候满大街都是小可爱短裤的靓女,我有什么好……好……

“害羞了?”颜晋步步地走近,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小小的洗手间里,伸出大掌有意无意的轻触我光裸的手臂。

我阵轻颤,警铃大作,感觉皮肤上有细小的颗粒泛起。

理智告诉我该离开,脚却钉在地上,倏的,我瞪大了眼睛!

他、他,正在解开他的西装外套耶!

天哪~不会吧!这么猴急!

如果我现在放声尖叫不知道他们是会冲进来还是会微笑的把门锁上……汗……

不知道爆揍寿星要不要加刑……

我脑袋里胡思乱想着,颜晋说了句什么我都没听见。

“嗯?”我愣愣的,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指按上了我的唇瓣……我……我……

“不要咬唇。”他说,声线里却满是藏也藏不住笑意,“我刚才问你,要穿哪件?”他说完比了比自己身上的衣服。

啊、啊,他解开西装外套是为了让我看清他里面的羊绒衫和衬衣啊……

我……羞耻中……

“衬、衬衣。”西装太硬,羊绒衫也是V领的,只能选衬衣。

我鼓着腮帮子,瞪着颜晋,他定是故意的!

件件的故意脱得这样的缓慢,双眼却牢牢的魅惑的盯着我。

好不容易都脱完了。

好了啦,我承认,他的身材确实很好,古铜色的紧实肌肉,这人其实也是超爱美的,定常在顶级健身部锻炼。

他脱完了却不动,光着上身却霸气十足的站在狭小的房间中,手里拿着衬衫。拿眼含笑的看着我。

我翻个白眼,大步上前去扯他手里的衬衫。

“小姐,老板吩咐送来的衣服……啊!!!!!他没穿衣服!!!”我甚至连那小服务生的人影都没见到,她就成功的声做俱佳的念完她的台词飞奔下台了。

我再次翻个白眼,抢过颜晋的衬衫,慢条斯理的穿上,仔仔细细的挽袖口,系纽扣,折下摆。总算将件男士白衬衫勉强穿出我的商瞿宁风情来。

回头时,颜晋也穿戴完毕,V字的羊绒衫空身直接穿,却成全了他漂亮的胸肌,别有番味道。

切停当,他微笑的个请的手势。

果然,直至现在,也没有人冲进来看看。

叹。

出去的时候我直在心里默念,坦荡荡,坦荡荡。

桌面上的都是高手,每个人都神色不动的。大哥坐在位首,脸上淡淡的,似乎和刚才没什么不同,却忽然给我种比之前还远的感觉。

他旁边的那个姿容相当美艳的大家都称其“秦姐”的女人却是唯个开口的:“小妹妹还好吧?有没有事?用不用擦点药?”

“我没事,谢谢关心。”我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好吧,就算现在是在大哥的地盘上,那个姿态超然众人也都敬个几分的“秦姐”是大哥带来的女伴,我商瞿宁就是看她不顺眼了,不买她帐,行不行?

“快坐下吃饭吧,瞿宁和沐的外衣拿去干洗了,会烘干就送回来。”大哥忽然出声,眼还是没有看我。

席上半酣时,大家开始笑闹,再然后有人去献歌,再后大家都下了舞池。

辛恒起身的时候我也跟了出去。

他站定在走廊尽头的窗前,默默地吸支烟。

“嗨。”我走过去。他回头看见我,明显愣了愣。眼中飞快闪过什么,又沉寂。

“怎么不在里面玩?”

“怎么出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却都笑了。

各有各的苦涩。

我心下盘算,怎么套他那个“秦姐”的来历,这是……第次,大哥在我面前携伴出席……辛恒看了我眼却忽然开口。

“秦姐跟了大哥快五年了。是大哥回国后第个女人,也是目前为止跟了他最久的个。”

“回国后”我听得分明,却没有问,因为我光顾着诧异他怎么会知道我要问什么。

“你怎么……说这个?”

辛恒却笑了,怎么看怎么萧索:“因为每个认识大哥的女人都会问。”

我心紧,伸手推开窗。

四月初的风还带有丝丝凉意,却吹不走我心头的阴霾。

“她年纪不大,为什么大家都叫她‘秦姐’?”我问。

“那是大家对她的敬重。五年前,大哥回来整顿帮务时,当时她还不似今天管好几个堂口,只是家叫‘萍水回眸’pub的老板。她当时虽然只有二十出头,却聪明过人。而且也许是因为身世凄惨经历坎坷的原因,她看人办事总有她的独到,有次仗打的极险,是她忽然出现在暗夜中救了我们。后期也为帮里做了很多的事情,甚至以身犯险……她对大哥的情意直很坦荡,也很让兄弟们感动。其实也可以说正是因为她的卓越存在,诺姐才……”

我神思恍惚,没有注意他突然收住的话尾。

“瞿宁。”

“嗯?”我们两人静默了不知多久,辛恒忽然唤我,不知是不是见我脸上的神情太……

“真的!大哥对你真的不同,除了跟你起,我从未见他那样开怀笑过!”

我也笑,只是这回换我萧索,我商瞿宁什么时候沦落到被人安慰的地步了:“那是因为他现在大仇得报,事业顺遂。你怎知他若此时遇到秦姐不是这样的笑法?”我从不知我会这样尖刻。

“不是的!虽说直以来大哥都致力忙于报仇和复兴帮里,几乎从没有心思去考虑儿女情长。可是,这么久以来大哥身边围绕那么多女人,大哥却从未对她们花过半点心思,从来都是别人讨好他!可他总是顾着你的喜好甚至又在火车站前等了你两天又迟迟不敢给你电话!”

我心动,却是断然道:“辛恒,你可知你现在在干什么?”开始时明明是要劝退我的不是么?

他怔,才缓过神来。

久久久久才涩然开口:“瞿宁,放手吧……你……值得更好的。”

他直呆着大哥身侧,看得清楚。

可,竟是我,不放手么?

只是,我,何辜啊?

我抬眼狠狠地看住他的眼:“是值得更好的,还是……更完整的?”

我回到包房时里面音乐大噪,烟雾缭绕的。毫不费力找到闭着眼睛醉在沙发里的颜晋,寿星公嘛,大家热热闹闹的起哄灌酒,他今天的兴致也似乎出奇的高,几乎是来者不拒的。

身边陪着他的是大哥,而另边所谓的秦姐正拿块小毛巾给颜晋擦汗,边又对着大哥巧笑眸兮的。

烟雾太大,我眼前忽然有点模糊,三个和乐融融的身影似乎看不真切却又硬生生的扎着我的眼。我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不知是不是也多喝了些酒,怎么本以为对自己的情绪驾驭直是得心应手的自己竟然有些克制不住。

脚下不知是什么绊,不禁声低呼,向前扑去。

我闭上眼前,看见大哥惊惶地站起。

我想我真的是喝多了。

“宁!没事吧?”大哥的声音真是好听,难怪妈妈想培养他去唱曲,我忽然想笑。

“瞿宁?”颜晋听到声响,含糊的开口,眼睛也迷茫的睁开。

大哥怔,刚要缩手,却被我狠狠地扼住。

“你是要放手么?”我低低的问,我想我脸上的神情定是不顾切的决绝。

大哥的身体狠狠的震,我低垂着头,没有去看他的表情。

“瞿宁?在哪里?为什么……快来我的身边啊……”颜晋咕哝。

大哥没有动,身体像是僵直了,连呼吸都感觉不到,唯觉握着我手臂的大掌寸寸的缩紧。

“宁……不要……”那声音痛苦至极,竟至微微嘶哑。

我心中恸,却不肯再让。

趁我此时没有看你,趁我此时终于有了勇气……我低低的重复:“洛,你是不是要放手?”

我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真的有世纪那么长,或者,仅仅只是秒而已。

只是那秒钟内的沧海桑田也许只有我自己明白。

我微微战栗着。

我听见他说,

他说,

他竟然说,

“对不起。”

我先他步甩开他的手。

余温还在,此情已了。

头扑进颜晋的怀中,颜晋迷糊着,喃喃了句:“瞿宁……好久啊……”就收紧了臂膀,将我紧紧地圈在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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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直活得很清醒谨慎,我总是觉得人这辈子,应该尽自己所有的精力与智慧去让自己活得舒服。

物质的,精神的。

如同我们赢得份好的工作,买栋合心的房子。

而精神的,也许比较复杂,与我却再简单不过。只是坦荡荡的问自己——什么是你要的。

若是名利,那就用尽全力去争取然后获得满足。

若是金钱,若是地位,若是知识,若是爱情……

全是样的道理。

当有与你要的东西发生冲突时,只是再次扪心自问——哪样对你更重要?

就是这样的简单。

且利落。

所以,在我眼中从没有什么后悔或者舍不得说,有的,只是权衡比较哪个于我更重要而已。

而已。

我要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