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先笑道,“这春日天气就如少女情怀,最难琢磨。”

赵顶天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可都是拦不住的事情!”

安宁撅起嘴道,“哼,这臭天,他要真敢下雨,我就恼他了。”

朱景先道,“六妹,就是下雨,你可也别恼。春雨滋润万物,哺育众生,若是今日赶上春雨,倒是好兆头呢!”

赵顶天道,“大哥说是真好,在我们乡下,也常说春雨贵如油的。六姐,你可千万不能跟老天斗气!”

几句话,说得安宁转愁为笑,“那看来,今日我倒要求老天爷赏我点春雨了!”

乌云渐浓,天色渐暗,到了下午竟真的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下了雨,路上湿滑,马儿行得就慢了,朱景先知安宁心急进城,一路催赶,可等到天黑,他们赶到城门下时,城门还是已然落锁了。

把车停在城外,朱景先道,“真对不起,六妹,看来咱们得在城外等上一夜了。”

安宁道,“大哥,不怪你!这些日子,你们陪我已经赶得很辛苦了。要怨只能怨老天,这春雨再好,也不该这时节下!”

赵顶天道,“咱们这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碰巧就遇上了,也没法子。”

安宁道,“小弟,有这么着也叫巧的么?”

赵顶天一扮鬼脸道,“那可怎么办?看样子老天定是听到我说什么要洗澡的话,所以下了场雨。可他老人家没想到,咱们是想洗热的,可不是这凉的。”

安宁忙道,“大哥,小弟,你们快到车里来避避雨吧。小心着凉!”

朱景先道,“没事,这点小雨没关系。”他是怕起嫌隙,特别又到晋都门口了。

赵顶天伸手抹一把雨水,也笑呵呵的道,“瞧,就当洗脸了。”

可那雨却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更大了起来,打得树叶哗啦啦的响。安宁知他二人是为自己名声,便道,“大哥,你和小弟再不进来,我也出来陪你们一起淋雨了。”

朱景先道,“六妹,你身子弱,可不能出来!”

安宁撩开车门道,“那你们还不进来?”

朱景先抬头瞧瞧天气道,“那好吧,小弟,你进去。”

赵顶天摇摇头道,“我在外面陪大哥。”

“那好,咱们一起进去吧。”朱景先无法,只得和赵顶天一起挤进车里。这车厢甚是狭小,三人挤在一处,便有些摩肩接踵。朱景先和赵顶天身上的外衣已经都湿透了,两人挤在车门外,怕沾湿了安宁。

安宁把包袱解了开来,“大哥、小弟,你们快把湿衣裳脱下来吧。包袱里都有换的,若是着凉了可不大好。”

朱景先和赵顶天对望一眼,心想,你在这里,咱们怎么换衣裳?

安宁会意,笑道,“你们换,我闭上眼睛,不瞧你们。”她真用两手捂住了眼睛。

朱景先想了想道,“那行,小弟,咱们赶紧换!”

二人迅速换了干衣裳。

这一晚,三人挤在车厢里,听雨打车篷,说说笑笑,温馨与信任让小小的车厢里充满了脉脉温情。不知不觉间,赵顶天枕着朱景先的腿,安宁靠着朱景先的肩,都渐渐睡着了。

天亮时,朱景先最早醒来,赵顶天和安宁还靠在他身上,他微笑着,想抽出胳膊和腿,却不料又酸又麻的感觉令他忍不住低低轻哼了一声。

安宁先睁开了眼睛,揉了揉眼道,“怎么了?”

赵顶天打了个哈欠,也醒来了,瞧见朱景先皱着眉苦笑,奇道,“大哥,你怎么了?”

朱景先道,“胳膊腿都麻了。”

安宁连忙伸手开始给他揉着胳膊,赵顶天给他捶着腿,这不动还好,一动更是麻痒得难受,朱景先苦笑道,“看来大哥我是无福消受弟妹的服侍,不行,快住手!”

赵顶天放了手,安宁却依旧给他搓着,道,“大哥,你忍着点,一下就好了。”她搓了搓手,又给他捶了捶腿。她手上的力道比赵顶天轻多了,感觉没那么难受。好一会儿,朱景先才恢复过来。

赵顶天道,“大哥,你晚上干嘛不把我们挪开?”

朱景先道,“瞧你们睡得那么香,怕惊醒了你们。”

赵顶天道,“大哥,你真好!”

朱景先笑道,“这就算好了?那这好大哥太容易当了。”

出了车厢,外面早已云消雨散,经过一夜的洗礼,四周的树叶儿格外青翠,慢慢滴着的水珠在晨曦里的映照下,如一颗颗剔透的明珠,熠熠生辉。深吸一口清新湿润的空气,连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呢!走,进城!”朱景先驾着马车,赵顶天骑了雪额,三人高高兴兴地来到城门下,等不多时,见城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那守城的兵士见他们这么早就守在门外,问道,“呔,你们是干什么的?”

朱景先道,“各位大哥,咱们是进城做买卖的。”

“做买卖?做什么买卖?”那士兵追问道。

朱景先道,“布匹买卖。”

“布匹?”士兵道,“怎么没瞧见你带着货物啊?”

朱景先道,“我家有些生意在城里,我过来瞧瞧。”

士兵追问道,“哪家店铺?”

朱景先犹豫了一下,才道,“北大街上朱家老店。”

那士兵想了想道,“那儿确实有家布匹店,那行,你们进去吧。”

朱景先赶着马车进来了。

那士兵犹在后面想着,北大街上朱家老店…忽地,他灵光一闪,那不是“花衣裳”么?难道这小伙子是他家的伙计?哎呀!那可真好福气呀,能进那家店铺,可比他在这里守大门喝西北风强多了。

这士兵跺足不已,早知道该问他要点赏钱呀。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分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分店

离城门远了,赵顶天才问道,“大哥,你家真有生意在这里么?”

朱景先点头道,“有点小买卖。”他转头问道,“六妹,咱们是先吃点东西,还是直接送你回家,你家在哪里?”

看着陌生的街景,心跳得不由越来越快,真的到晋都么?秦远可在么?眼见得街上行人甚少,也不知宫门开了没有,就是开了,没有令牌也进不去啊,安宁想了想方道,“大哥,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我想…他家还没开门吧。”

赵顶天道,“没开门?咱们敲开不就行了?”

安宁摇了摇头道,“那门是敲不开的。”

朱景先道,“小弟,那咱们先去吃东西,你不饿么?我可饿了。”赶着车子往街市里走了一时,寻了间甚是气派的酒楼,进去了。

伙计上前招呼,“几位客官要些什么?”

朱景先道,“给我一个雅间,打些热水来洗漱,再把你们家做得拿手的小吃送上来就行。”

赵顶天疑惑道,“大哥,咱们不.过用个早饭,干嘛还要个房间?”

朱景先也不答话,只微笑着带着他们进了雅间。

洗漱后,伙计们上了各式早点粥.饼,等他们退下了,朱景先示意赵顶天去关了门,这才道,“六妹,你夫家到底是哪里?”

安宁原也打算告诉他们了,此.时却又怕吓着他们,吞吞吐吐道,“其实,其实他是…”

赵顶天急道,“六姐,你倒是快说呀!”

安宁道,“其实他家不是普通人家。”

“那难道还是皇帝老子家不成?”赵顶天随口接道。

没曾想,朱景先和安宁竟都望着他,脸色慎重,觉出.他们眼光异样了,赵顶天挠头道,“那个,六姐,我是开玩笑的。”

安宁却点了点头。

赵顶天一下愣在那里。

朱景先压低声音问道,“他是晋国皇族里的什么人?”

安宁小声道,“他,真名叫秦慕远,是晋国的二殿下。”

“啊!”赵顶天惊叫了出来,又觉得失言,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望着安宁。

朱景先道,“那你要进宫,可有什么凭证没有?”

安宁摇了摇头。

朱景先又道,“那你还认得什么宫中的人,或是听.他说起哪位交好的大臣?”

安宁还是摇着头。

朱景先略皱眉道,“那今日恐怕是难以进去了。”

安宁急道,“我可.以请守门的士兵传个话进去。对了,我有一块玉佩,他说是他小时父王赐的。”

朱景先道,“这宫里的规矩,你不是不清楚。可有这么容易进去的么?何况,你们骤然分离,也不知其中有些什么缘故。贸贸然闯去,被人赶出来事小,若是遭受无妄之灾,岂非不美?你说那玉佩定是极贵重之物,恐怕等闲人等都不识得,怎能轻易取信于人?”

安宁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可是,大哥,我,我好不容易才到这里。我想知道阿远到底在不在宫里?他到底在哪里!”

朱景先温言道,“六妹,你若是信得过大哥,就随我先安顿下来。大哥帮你想法子打听,传信进去,行么?”他还有层顾虑,之前听吴不胜说起,这其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怕安宁骤然听到,受不住刺激,倒是一番好意。

安宁的眼泪落了下来,“大哥,我寻了他这么久,千难万险才来到这里。我,我真的好想见到他,问他一句当时为何不辞而别?”

朱景先柔声道,“六妹,既然已经寻这么久,也不急于一时。听大哥的话,用了早饭,随我回去,让大哥帮你找,好么?”他顿了顿又道,“你瞧咱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这副尊容,若是要去见人,我可还不敢哩!”

“我…”安宁一时心乱如麻。

朱景先道,“好了,先吃饭。既然大哥答应给你找,一定会给你找到。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赵顶天听他们说了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妈呀,六姐居然是皇亲国戚?我还管你叫六姐?”

朱景先笑道,“皇帝也有三门草鞋亲,你做六妹的小弟,那是刚好应景!”

此话逗得安宁也不禁笑了起来。

用过早饭,朱景先知道安宁心思,找伙计打听了晋宫的位置,先驾着车往晋宫的方向而去。

此时太阳已然升起,晋国皇宫庄严肃穆地屹立在晋都中央,宫墙巍峨,朱门森严,护城河如玉带般围绕着宫门波澜不惊的流动,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们手执刀枪,穿梭巡逻。

站在车上,安宁痴痴的望着晋宫,她曾经多么痛恨、多么害怕过这高高的城墙,华丽的宫殿,可如今,她却宁愿变成一只小鸟,飞进去寻找她的远。

良久,朱景先才道,“六妹,走吧!”

晋都北大街乃是整个晋国最繁华的一条街,最好的店铺尽皆集中于此,里面售卖的当然也是最好的货品。此时红日高悬,商铺已全部开门营业,人来人往,正是热闹非凡的时候。

赵顶天还从没到过这么繁华的大都,瞧得是眼花缭乱,目不?接。安宁却没什么心情,坐在车里发着呆。

“吁!”朱景先把车停在这条街最大最豪华的一家丝绸店铺跟前道,“你们且等等。”他自先进去了。

瞧着金光灿灿的匾额,赵顶天念道,“‘花衣裳’,六姐,你瞧这家店名有意思,叫‘花衣裳’呢!”

安宁一时想起,便道,“这‘花衣裳’可是大大的有名呢!听说天下大半丝绸锦缎皆出其家。”

赵顶天吐舌道,“那是多大的买卖!大哥真有本事,居然跟他家做生意。”

安宁道,“你瞧大哥可象个生意人么?”

赵顶天摇头道,“说起来真的不象,大哥倒象个读书人。”他忽又摇摇头道,“也不太象读书人。”

安宁道,“大哥有时看起来挺斯文,有时又觉得他挺厉害的。”

“六姐,你也有这种感觉?”赵顶天把脑袋凑到车旁小声道,“有时大哥就这么平平常常的说句话,可就是让人觉得挺害怕的。或者他什么也不说,就瞧我一眼,我都会打心眼里发毛。”

安宁轻笑了起来,“咱俩这是背后说大哥是非呢,不知大哥会不会打喷嚏?君子不背后议人短长,看来咱俩都不是君子。”

赵顶天笑道,“本来就不是!你是女子,我是小人。”

安宁呵呵笑了起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今日可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了。”

赵顶天见她笑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朱景先进了店铺,先在门口观查了好一阵子,才上前跟那掌柜的密语几句,掌柜的一听,立时眼睛瞪得溜圆,望着他嘴巴也合不拢了。朱景先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那掌柜的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带着朱景先就往店铺后头走。

出了门,上了二楼,掌柜的敲敲门道,“东家,东家!”

“老尤啊,进来吧!”里面一个中年男人道。

掌柜的推开门,毕恭毕敬的先把朱景先请了进去。

“四叔!”朱景先笑着施了一礼。

书案前的男人抬起头来,此人长得与朱景先不太相似,却与朱兆年甚是相似,只不过比朱兆年稍显年轻,又胖了一圈。正是朱家老四朱兆稔。

待瞧清了眼前之人,朱兆稔才哈哈大笑起来,“景先!你怎么才来!”他一下站了起来,走到朱景先跟前,拉着他的手道,“哎呀呀!真是长成大小伙子了,上次咱爷俩儿相见还是五年前吧?”

朱景先笑道,“是,四叔,那次是您亲带景明来参加他第一次年考。”

朱兆稔笑道,“你弟弟景明那次来之前狂得很,还大言不惭要夺个头名回去。可跟你一比,服气了,回来再也不闹腾了,人踏实了许多。”

朱景先道,“明弟已经很不错了,他的年考年年是优呢!”

朱兆稔道,“那要看跟谁比,跟你一比,还差得远呢!不过,他也不能跟你比。”他又道,“家里都好吗?爹娘他们身子都好么?大哥大嫂好么?还有景亚和景珊,景珊那小丫头上次还泼我一身茶水呢,哈哈哈!”

朱景先一一回道,“爷爷身体康健,奶奶们也好。五奶奶知道我要来,还让我给您捎了信和东西,一会儿我拿给您。爹娘身子都好,景亚也好,今年也出来做事了,爹说让他砺练些日子,再来这边跟四叔学习。不过景珊还是那么顽皮。”

朱兆稔是五夫人所出,他点了点头道,“你爹的信可是早就到了,说是你要来。我是盼星星盼月亮,早就打发大伙儿留意了,怎么来得这么迟!路上可平安么?”

朱景先道,“托四叔福,一路平安。只是有些事要办,耽搁了一阵子,故此来得迟了,倒累得各位叔伯兄弟们担心了。”

朱兆稔道,“这说哪里话,平安来了就好。你这次来,可得住些日子吧,也好让景明跟着你多学学。”他拉着朱景先就往外走,“走,咱们赶紧回家去,你婶子和弟妹们等着见你可心焦呢!”

朱景先反手拉了他,“四叔,我还有件事。”

朱兆稔道,“何事?”

朱景先道,“侄儿在路上结交了两位朋友,须得先安顿他们才好。”

“哦!”朱兆稔道,“那何不一并带回家中?”

朱景先道,“按说是无妨的,只是其中一人的身分颇有些特殊,我想单独把她安排在一处。四叔府上邻近有什么空着的小院么?若是方便的话,给我安排一处。”

“这样啊,”朱兆稔摸着唇边短须道,“那地方倒是给你预备了一处。你这次来你爹肯定交待了不少公务,再说你外祖家离得也不远,还有些亲朋好友,生意上的大客户们还得去拜访,所以除了在府里给你安排了一个住处,又在府外收拾了一个小院子出来,单给你做事用的。”

朱景先道,“多谢四叔替小侄考虑的这么周全。”

朱兆稔道,“这也是家里的规矩。有些事得你去处理的,四叔也不能过问。”

朱景先道,“那这样吧,我把他俩就安排在那小院中。他们面生,又不是生意场上的人,料也无防。”

朱兆稔道,“随你安排。”

朱景先道,“那就请四叔安排个人,先带我送他们去小院安置下来,回头我就去府上给婶娘请安。再有,我那两位朋友甚是纯良,不知朱家底细,四叔可交待人,莫吓着他们。”

朱兆稔笑道,“那好!你自去忙。今晚四叔在府上设家宴给你接风,若是方便,你把他们也一并请来吧!”

朱景先道,“多谢四叔美意,我还得挑几套衣裳过去。这一路奔波,倒真是没空打理行装。”

朱兆稔呵呵笑道,“这真是卖油娘子水梳头。谁信咱家的大少爷居然缺衣少穿?说出去让人笑话!让老尤带你去吧,多挑些,挑完了,老尤你送大少爷去住处。”

安宁和赵顶天在门口等了半天,才见朱景先出来,后面跟着个年纪较大的掌柜的,还有两个小伙计,捧着几个大大的包袱跟在后面。

“等着急了吧,走,现就去住处。”朱景先微笑道,自牵着马,和尤掌柜的在前,赵顶天赶着车,那两个伙计跟着,一行往那小院走去。

路上,朱景先跟尤掌柜一路攀谈,无非是问些店铺家里的情形。尤掌柜的见他平易近人,言辞温和,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地放松下来,但听大少爷问的事情,却全是要紧关节之处,倒也不敢小觑。

不多时,便到了一处清静的小街,尤掌柜的低声告诉朱景先,这一条街都是朱家的产业。南面是他四叔的住宅,隔着条胡同,给朱景先收拾了一所小院子。

这院子不大亦不小,影壁后是座两层的小楼,一楼当中是客厅,旁边有书房,还有间客房,这三间房开阔明朗,布置得也清雅。上得二楼,先是一个小厅,旁边一间大卧室,套着间书房。后边还有一间小房,看来是给陪伴的小厮或丫头住的。楼上楼下俱是全新的被褥帐幔,十分齐整。

小楼两旁的耳房里,朱兆稔早安排了两个灵俐的小厮伺候着,专司打扫和给朱景先跑腿。

朱景先看了十分满意,安排安宁住了楼上,赵顶天住楼下客房,让人在楼下书房内屏风处又加了张床,自己住下。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作客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作客

安宁寻个空,低声道,“大哥,这样不好吧?他们可是招待你的,却让我住楼上,这可使不得。”

朱景先道,“没关系,这是我家亲戚的房子,不用见外。”一时安排人赶紧去准备香汤,送到各自房中,又给安宁和赵顶天各送了一包衣物。

尤掌柜的悄悄打量了安宁和赵顶天半天,赵顶天这半大小子,虽颇有礼貌,但看那手脚还是穷苦人家出身。安宁这姑娘举止虽象大户人家的,但相貌平平,一路风尘中瞧着朴素得很。也不知他们二人怎么跟大少爷认识的,还让大少爷对他们恁地客气,看着怪异得很。

朱景先私下嘱咐尤掌柜,让他回四叔府上寻个小丫头来伺候安宁,再带些女子梳洗用具来。反正离得近,尤掌柜赶紧过去寻了管家,管家一听大少爷要人,不敢含糊,忙禀明了主母,朱四婶便挑了个身边最得意的小丫头名唤晴云的送来。

避开安宁和赵顶天,朱景先私下又跟这些伙计和丫头交待了一番。

晴云上来跟安宁见礼时,见.她有些疑惑,这小丫头机灵得紧,只说是朱景先亲戚家的丫头,过来帮忙的,回得滴水不漏,又麻利的帮安宁料理好沐浴事宜。

让晴云也退下后,安宁闩了门,展.开朱景先送来的包袱,里面竟有四套里外衣裳,衣料华贵柔软,均十分考究。再到浴桶边一瞧,无论是帕子、香胰子还有些香料和花瓣,竟准备得十分周全,与宫中之物也不相上下了。

安宁心中有些疑惑,倒也只觉.得朱家是个大富之家,没有深思。她对镜拆了面具,沐浴后,寻了一套银白色的衣裳穿上。细细把那人皮面具擦洗干净了,才对着镜子黏上。绾好头发,再别上唯一的那根普通银簪,却显得不太搭调,她想起百宝香袋里还有支珠头凤钗,便取了别上,这才相得益彰。可转念一想,依旧把那凤钗取下,换上了旧银簪。

收拾停当了,才开了门,晴云听到动静,不待叫唤,便.急急跑了过来,见安宁换了新装,愣了一下。

安宁抚着脸道,“晴云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她这身衣裳是用淡金线绣着流云牡丹,腰带也是.浅金色的,式样简单却雅致不俗。她又随手把头发挽了个宫中常见的高髻,纵是不着珠宝,华贵气质亦是展露无疑,殊是惹眼。她自己却未曾察觉。

晴云摇了摇头,很快恢复了常态,“不是,姑娘这么.穿,很好看呢。”她一面收拾着东西,一面又笑道,“姑娘,您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晴云我倒习惯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