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人杰很快发现了她的窘迫,忙道,“不好意思,没有凳子了,你…你就坐在床上吧。没什么好招待的,喝口水。”

低低的应了一声,明珠拿了水杯,在床边蹑手蹑脚的坐下了。床很硬,只铺着一层薄薄的褥子,虽然很小心,但坐下时依然能听到极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夜里更是无比暧昧,她的脸不由自主的微红了。偷眼见柳人杰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安下心来,走了这么久,真的是渴了。可她依然是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就连如此狼狈的情形下,风姿依旧迷人。

柳人杰清了清嗓子。“我…”可抬眼一瞧明珠,话就咽下去了。

这女子的眼神清澈而透明,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还有些依赖和信任,楚楚可怜,象柔嫩的水仙,风儿稍大似都能吹下枝头。她还是个清倌呢!想及此,柳人杰也有些赧然了,有些话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我们这几天就住在这儿,”柳人杰收敛了心神,低头道,“我已经没钱了…”真的是倾家荡产,一无所有了。

第三卷 第四回 木屋藏娇

第四回 木屋藏娇

三日前,老鸨被柳人杰夹缠不过。恰是微醺之际,撂下句狠话:你若定要明珠,也行!倾家荡产来吧。

柳人杰回去想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决定赌上一把。他把家里仆从全部遣散,将所有剩余的金银钱钞、房契地契及一应值钱的物事清点封存了。就在方才,尽数交到了老鸨的手里。

老鸨没想到这个书呆子竟然较了真,在这节骨眼上真的做到了,只得自认倒霉,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辛苦栽培出来的这棵摇钱树带走了。此后,明珠的下落,她引为平生大耻,绝口不提。

抬眼环顾着这间小小的木屋,柳人杰心里唏嘘不已。想当年,这儿还是出来郊游时,家人们一时兴起,搭了用作临时存放东西之所,没想到如今,竟成了自己唯一的栖身之所。白云苍狗,造物弄人,无常的世事,又有谁能预料?

不知该说什么。两个人长久的静默着,柳人杰只盼着早早天明,将这女子送入宫中,以换回父亲性命。至于她,若是能博得吴王一见倾心,想来在宫中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承欢一人总比倚门卖笑好多了吧。

早已注定的安排,柳人杰思来想去也不觉得有什么破绽,可不知为何,心内有些莫名的焦躁。

蓦地,豆大的灯火跳了一下,爆出一朵大大的灯花,转瞬就熄灭了。真真是油尽灯枯,山穷水尽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两人都吃了一惊,明珠一下站了起来,床又吱呀响了一声。

“别怕!”柳人杰不觉起身上前一步,黑暗里,恍惚就握住了她的柔荑。

明珠的脸烧得通红,她其实真的不是害怕,在寻芳馆里,什么样的打骂没捱过,什么样的黑屋子没有关过,怎么会轻易害怕呢?她只是有些不适应,才本能的做出一点反应。

可现在柳人杰握住了她的手,她倒真有些紧张了。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汗味,不那么浓烈,是专属于这个年轻男人的气息。他的手并不粗糙。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没有多少劳作的痕迹。她听得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却不知该怎么办。

柳人杰握着这双手,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形容,是——豆腐。他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坊间都把占女子便宜称做吃豆腐。动了动手指轻摸了两下,果然是又滑又腻,软软嫩嫩。凑近些,她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有脂粉香,还夹杂着些花香,再加上她自己天然的体味,交织成一种独特的属于这个少女的芬芳,异常的诱人。慢慢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可以借着朦胧的夜光看清眼前这女子的模样。他伸手把她低垂的下巴轻易的抬起,让她绝美的容颜充分的展示在自己眼前。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自己方才的焦躁是为了什么,他想拥有这个女子!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就不可抗拒的越来越强烈。柳人杰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呼吸也慢慢急促了起来。口干舌燥的感觉烧灼得他很难受。长这么大,他还没有真正见识过女人的好处。这些天流连花肆,春宫画册是见识过的,可却没有真正去触碰过哪个女人。不是不敢,而是没有心情。可就在今晚,似乎所有的尘埃都已然落定,该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不论行不行,他也再没有多余的子儿再去另寻一个女子了。那么,他,可不可以在把她送走之前享用一次呢?

偷眼觑着他的神态,明珠心下有几分明了,她的头埋得更深了,微微颤动着的娇躯却泄露了心事,引得人更加欲罢不能。

虽然号称是清倌,但毕竟是出身青楼,即使失了身送到宫中,吴王想来也不会见怪吧?再说,她一定就守身如玉么?说不定,早就不是处子之身了。柳人杰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这么美的女子,不知道一亲芳泽到底是什么滋味?他心里想着,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噙住她的唇,那柔软甜蜜的感觉一下就把他残存的一点理智击垮了,本能的就想要更多。她的腰好细好软,她的身体抱在怀里真真就象抱了软玉温香,舒服的根本无法放手。

明珠刚想抗拒,却又记起自己的身分,自己算什么?不就是人家买来的奴婢么,本来就是要被他占有。这也是他应得的。寻芳馆里的教养让她放弃了,柔顺的依从着。

柳人杰真的停不下来了,手很快就不老实的探进她的衣襟里。处子青涩的身体,神秘的芳香,都强烈地吸引着他去探索。

小木床意外的突然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吱呀”巨响了一声,惊得两个人暂时分开了一瞬。

夜光下,明珠的衣衫凌乱,半片白皙的胸膛已然露了出来,显得更加诱人。只看了这短短的一瞬,柳人杰整个人彻底的燃烧了起来。他急不可耐的剥下她的衣物,有些慌乱的在少女的身体上冲动的放肆。

明珠闭上了眼睛,心却慢慢的安定下来,迟早都要把自己身子交给一个人的。这柳公子似乎还算是个不错的人选,读书人,长相也斯文,不是风尘中的常客。就算是给他为奴为婢,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吧。

没有充分润湿的身体被突然而至的疼痛撕开了,重重的喘息,痛苦的呻吟,和着床板吱吱嘎嘎的摇晃,在夜里交织成动人**的乐章。

明珠醒来的时候,柳人杰已经不在身旁了。羞涩的穿好衣服起来。床上暗沉的血迹昭示着昨夜的迷乱,想要收拾,却又不知哪里有更换。简单梳洗了一下,拉开门,却见柳人杰坐在门口,一脸的茫然。

轻轻的走到他身边蹲下,明珠低着头红着脸小声地问道,“柳…柳公子,哪里有盆子?”

“啊?”柳人杰回过神来,脸上也微微有些红了,“你要做什么?”

明珠头埋得更深了。嗫嚅道,“我,我想洗洗…”

柳人杰会过意来,“哦,那个没有…你要想洗什么,就只能在那条河边去洗洗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河。

“嗯…”明珠应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她的脸更红了。

“你饿了吧?”柳人杰站了起来道,“你在屋子里等着,千万别走远,我去买吃的,很快就回来!”

到了集市,柳人杰买了些热腾腾的包子馒头,想了想,掂了掂钱袋,又切了些卤菜。幸好身上还剩了些散碎银两,这几天应该是够了。他的心情一下又沉重起来,是啊,最多也只有几日而已。还得指着她去救父亲,留在身边太长了,总不是好事,万一有了身孕呢?柳人杰不敢想。

三天吧,他给自己设了个期限,就贪心一点,留她三天,三天以后,便把她送入宫去!

三天之后…又三天…

明珠这几天感觉如在梦中,柳人杰待她好极了,虽然他没有给自己买金银首饰、脂粉衣裳,但她知道,这男子是真心待自己好的。柳人杰总是温柔的对着她微笑,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话。每天带着她在附近散步,跟她谈天说地,谈诗论词。买回来的吃的,第一口总是先喂到她的嘴里,在路边总是会掐下最新鲜漂亮的花儿别在她头上,他愿意了解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她很满足,终于有个人来关心她,珍惜她了,她的小小的真心是否可以敞开了?

只除了晚上,一想起晚上,明珠的脸就有些发烫。柳人杰象是食髓知味,总是那么孜孜不倦的要她,一遍又一遍,仿佛怎么也要不够似的,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不折腾得精疲力尽,绝不肯罢休。她都担心,那张小床会不会被压塌了。

今天,他出去的时间比平常长了些。明珠站在窗前不住张望,怎么还不回来?

第三卷 第五回 晴空霹雳

第五回 晴空霹雳

两人有了最亲密的身体关系后。好象连心都跟着亲近起来,特别是女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往往都有特别的一层亲近。明珠开始会为他一点小小的善意而欢欣鼓舞,会为他一句不经意的话而暗自揣测好久。很想使出全身解数来讨他欢心,却又怕触怒了他而什么都不敢干。真真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之前学过的,那些手段似乎用在他身上都是不合适的,因为那是对“客人”的伎俩,可他不是。明珠心里头没有把他当“客人”,她想把他当丈夫。虽然说不出口,但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也许自己的身份只能在他身边做个奴婢,但也够了,只要能让她守在他的身边,仰望着他,洒扫庭除,洗衣烧饭,她干什么都愿意。她不需要锦衣华服,粗茶淡饭,简简单单的生活就好了。女红针黹,精打细算,这些自己不会的。她可以慢慢学,她一定会很努力认真的学好的。

念及此,明珠心上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她再不谙世事,也瞧出来这里并非久居之所了。连饭都不做,每日只到街上去买些熟食回来,小小的炉子,只是烧些水喝,茶叶也没有一片。将来打算怎么过呢?明珠总觉得柳人杰藏着什么心事,眼中常有一层忧色。她不敢问,只是静静的等待,也会胡乱猜测着,想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是否因为替自己赎身花了太多银两,所以跟家人闹翻了?若是这样,她迅速的又宽慰自己,也许过几天就好了,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掌灯时分,望穿秋水的双眸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回来啦?”老远明珠就含着笑迎了上去,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问候,却格外的透着甜蜜。

这些天,她极力的讨好,柳人杰看得到,也听得到。这女子真的很单纯,没什么心机,更没有野心,应该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妻子。可那又如何?他心中苦笑了一下,今晚。该把事情讲清楚了。“你饿了吧?先吃饭。”放下一个大包袱,先把油纸包的干粮打开,今晚的菜格外丰盛些,甚至还有一小瓶酒。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明珠笑语盈盈的问。

高兴?柳人杰心中一阵刺痛,不忍再看她的笑颜,垂下视线,含糊地道,“趁热吃吧。”

察觉到他的不悦,明珠的笑容迅速收敛了起来,默默的吃着东西,不发出一点声响。

柳人杰心想,好歹让她把饭吃完吧,便勉强笑道,“今儿走了不少路,着实有些累了,回来得也晚些,你一人没害怕吗?”

明珠立即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也活泛了起来。啊,他只是累了,她放下心来,“那一会儿。我帮你捶捶腿吧。”

“嗯。好啊!”柳人杰应了,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发,痴迷的目光温柔的留连在她身上。心更痛了,亲手把她从火坑里带出来的是自己,可却是为了把她亲手推进另一个火坑!

不行,他不能心软,若是一时心软,那自己成什么人了?迷恋美色,倾家荡产,置父亲生死于不顾的浪荡子!徒增天下人的笑柄尔。

说好三天的,可又拖了三天,再拖下去,也不知多少个三天才够,他不能再沉迷下去了!

可是,真舍不得啊,这么好的女子…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情形下与她相逢?是天意弄人么?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小瓶的酒,柳人杰苦苦压抑着心事,打开倒了两杯,“咱们还没喝过酒呢,我敬你一杯!”

明珠羞赧的道,“应该我敬您才对!”

“等等!”柳人杰忽然想起,拉着明珠站了起来,微笑着,声音却有一丝颤抖了,“我…我没有什么东西能送你的。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明珠怔仲之间,已经被他拉着跪了下来,对着天地间的明月,异常慎重的拜了三拜。

明珠的心欢喜得都要迸出来了。他这是…是对我的承认么?她不敢想“妻”那个字眼,只要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能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这就该满足了。

扶着她站起身来,柳人杰端起酒杯,与她交臂而饮,明珠的扑簌簌落了下来。这一刻,她沉溺于巨大的幸福之中,简直不愿醒来。

若是真的如此,那该有多好。

放下酒杯,该说的话必须要讲了。

拥着她坐在怀里,柳人杰开始了他的讲述。从出生时的生辰八字,到他的父母,从小小孩童到青涩少年,从淳朴的家乡到这繁华的吴都,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小时的顽劣,偶尔的恶作剧,许多从未付诸于口的事情,就这么轻易的讲了出来,纵使不思量,亦自是难忘。

明珠微笑着聆听一个人的成长历程,分享他生命中的点点滴滴,好似自己就伴在他身边。看他一帆风顺的走来。

直到…晴空打了个霹雳,噩耗传来,天地一瞬间为之变色了。

然后,他找到了她。

珠泪滚滚而落,前一刻被幸福涨得满满的心犹如被砸了个大窟窿的水缸,瞬间那些快乐就流尽了,只余满目苍夷。

那一夜,明珠不知掉了多少眼泪,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似的,伏在柳人杰的怀里,真正的痛彻心扉。五肺六腑都被掏空了,只剩一个空空的躯壳。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死心,柳人杰只好用最笨的方法,不停地要她的身子,一遍又一遍,精神的痛苦还是敌不过身体的极度疲惫,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都沉沉睡去了。

却都又睡不沉,当清晨小鸟儿在树梢上开始无知的鸣唱,几乎同时,两个人清醒了过来。

相顾无言,连泪都不剩一滴。

“我…给你梳梳头吧。”柳人杰拿起木梳,竭尽全力的想为她做些什么。

他不敢说,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把她当作妻子了,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也将是…最后一个。他不能说,再说也只是徒境伤感,他不能让她舍不得走,更不能让自己心软,舍不得放她走。

那个大包袱里,是昨日去宫中领的一套新宫装和脂粉。因为没有镜子,只好打了盆清水,让她自己对水梳妆。就是不施脂粉,柳人杰相信,他的明珠也是世上最美丽的花。都说女为悦已者容,可他让他的明珠做了什么?盛妆打扮了去讨好另一个有着无数姬妾嫔妃的男人。

救一个人,却要害一个人,有没有人能告诉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男人保全不了自己的女人,一个丈夫要把自己的妻子拱手让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屈辱的。苦涩的嘴里弥漫着咸腥的味道,就是咬碎钢牙也得和血往肚里吞。

再不敢抬头看她的目光,那里的绝望让他心碎。

柳人杰匆匆出门雇了一顶小轿,在踏出小木屋前,明珠终于开口了,留下两人间的最后一句话。“你放心,我一定会求他放了你的父亲。”

忍不住最后一次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把眼泪藏在了她的发间,却又狠心把她推开,亲手替她蒙上了面纱。

走吧!

第三卷 第六回 铜雀宫深

第六回 铜雀宫深

炽热的阳光火辣辣的照在身上。可驱不散心里的一丝悲凉。伴随着小轿身旁,柳人杰只觉每一步都象踏在荆棘上,一路走来,伤得是血肉模糊。

近了,一步步的近了。那金顶红墙,巍峨华丽的宫殿里,就住着那位可以操纵人生杀大权的魔王。那朱红的墙,都是用鲜血染红的吧,要不,为什么闻着那么重的血腥,看着那么刺眼呢?

宫门就在眼前,面无表情的敞开着,明珠知道,这一步踏进去就再无回头的可能。忍不住轻轻的回眸,再给他最后一个微笑,那七天即便只是一场梦,也让这梦在结束的时候,留下一点点美好的念想。

厚重的宫门在柳人杰眼前缓缓合上了,那个凄美之极的笑容却烙印在了他的心底,从此,世上一切红fen。看在他眼中便如骷髅。

翌日,柳相国便被放了出来,却被罢了官职,贬为庶民,永不录用。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人已经没有更多的奢求了。

吴都的家业是分毫不剩了,但老家还有几间瓦房可以容身。临走的时候,有几个旧日相好的门生故旧暗地里赠了些金银。这时节再讲什么骨气傲气全是废话,大方的收下,父子二人回到老家置了几亩薄田,柳人杰在村中教书卖字,也可以糊口了。

只有一样,柳人杰誓不愿娶妻纳妾了,柳相国在知晓儿子是送了位女子进宫才换回自己性命后,也不再追问。自此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数年后,柳相国因病过世。柳人杰操办完父亲的后事,写了封血书托人送到吴都给唐敬尧,随即投水而亡。族人唏嘘不已,把这孝子葬在了父亲的身边。

那七天的故事,就此湮灭在人世间,了无痕迹。

*****

吴宫。

入宫已经快一年了,明珠已经很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吴王对她宠爱依旧,但那也仅仅只是宠爱而已。就好象他爱财宝,爱权势,爱一匹马,爱一颗珠宝一般。

若是甫入宫时。明珠还有些懵懂,但在着实见识过吴王的善变与狠辣之后,她已经很懂得把握分寸。绝对不去触怒这个年过半百,城府极深的老头子。

想到他,明珠就有说不出的厌恶,分明是又老又丑,纵情声色,又贪生怕死的一个人,却成日里听人奉承他如何英明神武,英俊不凡。这样违心的话,打死明珠也说不出口。她很恭顺,但她除了恭顺也唯有恭顺。反正吴王要的只是这副美丽的躯壳,任何一丝真心实意倒显得多余。

专宠了一段时日后,在磕磕绊绊的明争暗斗之下,明珠学会了生病,不时闹些头疼脑热,反正太医院那些个大夫都是极懂得后宫平衡及明哲保身之道的。只要贵人说句不舒服,他们总能对症下药,至于能不能药到病除,那就见仁见智了。

就象这回,一场小小的伤风。就让那个年轻的孙太医足足调养了丽妃娘娘小半个月。反正吴王身边从不缺争宠献媚的美人,明珠巴不得他喜新厌旧。

独自倚在湖边的小舟上,一盏灯都不点,在漫天星光下,任几支荷花静静的围绕在身旁,吐露着清甜的芬芳,卸下所有防备,给自己一点安宁。

谁?

蓦地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明珠立即警觉的发现了。这是冷宫外的一角湖塘,平素极少有人经过,无人照管,花开得并不好,赏花的都不来这里。她独自来了许多次,这还是头一遭遇见人。

借着荷花的掩护,悄悄的回头张望,朦胧的星光下,只知是个年轻的男子,却看不清面容。他并没有发觉明珠的存在,信步走到湖中的小亭子里,慵懒的坐在长凳上,掏出一支长箫,低低的吹奏。

原来也是个寂寞的人。

淡淡的箫声,渺若清风,不希望惹人注目,却又能感觉到内敛的才华。高山流水,没有知音,纵是天籁绝响,也无异于锦衣夜行。

是瑜王吧,吴王诸子之中。他的箫声最好,书画亦是一绝。不过母氏卑微,在宫中根本没什么地位,俨然清客一般,时常沦落得为各位得势的美人,当权的皇子作画消遣。

轻轻叹息了一声,却立即被同样小心翼翼惯了的人发现。

“谁?”瑜紧张地注视着,虽然自己的行为并不能称之为大罪,但若是有心人挑唆,总会给他找些不痛快,能省一事就省一事吧。

“是我。”从船上起身,淡然一笑。

星光下,女子一身素衫,未施任何脂粉钗环,如同荷花里的仙子一般。这样的女子,宫中只有一位,急急躬身施礼,“不知丽妃娘娘夤夜至此,瑜多有冒犯,万勿见怪,儿臣这就告退!”

见他惊惶失措的焦灼模样,明珠也不知为何,突然想留住他。“我这儿刚好还有壶酒,愿意共酌一杯么?”

“这…”瑜明显的畏缩了,丽妃在宫中炙手可热,哪里是他这样的人可以接近的,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恐怕于礼不合。”

“哦?”明珠微微一笑,能在宫里出入的男人只要有机会,没有人会错过任何一个能与她接触的机会,就连侍卫都愿意靠近她的身边多停留一会儿。那些目光她太明白了,当然,也有象这样。胆小如鼠,避之如蛇蝎的。

也许是多喝了三两杯,也许是他方才的箫声让她沉醉,也许是宫中沉闷的生活让她窒息,也许是…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今晚的明珠有些失态了,故意微撅了嘴娇嗔道,“你若是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你——”瑜的脸红了,背上连汗都冒出来了。

真有意思,这人面皮这么薄,一点都不经逗的。明珠忍着笑,刻意换了副柔媚的腔调,“快过来呀!”她觉得自己此刻就象捣鸟窝的小孩般恶劣。

这女人八成是醉了吧?瑜又羞又窘,却又不敢真的离开,若是她借酒装疯,把人闹过来,那可不是玩的!早知道今日说什么也不会到这里来了,本想求个清静散散心,结果却招惹到这么一个天大的麻烦。

“快点嘛!”明珠有些生气地在小舟上轻轻跺着足催促着。

那可爱的小模样说不出的诱人,可瑜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明明那么美丽的女子,怎么这么邪恶?平素她在宫中的名声也不差啊,虽然受宠傲气了些,可从来没听说过她主动打骂下人,与其他嫔妃斗气的。

瞧着左右无人,心一横,足尖轻点,瑜战战兢兢的上了小船。

明珠瞧着他局促的模样,心中更生逗弄之意,竟主动上前拉着他的衣袖坐下,吃吃笑道,“你别怕,咱们躲在这船舱里,没人瞧得见。”

瑜把两手紧藏在袖里,结结巴巴的了,“娘娘…娘娘请自重,儿臣…”

明珠越发想逗弄起他来。故意软软的靠在他的身上,“你多大了?我才十八,恐怕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臣来!”

瑜的脸开始发烧了,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动又不敢动,半晌才接着她的话老老实实的道,“我…我今年十八。”

明珠扑哧笑了出来,“原来咱们同岁!”船舱狭小,她忽地附在他耳畔轻声道,“你有过女人么?”

瑜的脸简直红透了,那热度明显的连明珠也感觉到了。这么单纯老实的孩子在宫中可真是少见,怪不得他的箫声里透着一股空灵清静之气。

明珠收敛了些调笑之色,自坐起来道,“那你想娶妻么?陛下有没有给你订亲?”

瑜镇定了定心神,这才答道,“不想。没有。”异常清脆而利落。

“为什么?”明珠有些好奇了。

第三卷 第七回 一晌贪欢

第七回 一晌贪欢

瑜黯然道,“象我这样的人。在宫中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自己的妻儿?不如…不娶!”

明珠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刻意保护?就算是不得宠和王子王妃和孩子,总是能生活的,“有这么严重么?”

瑜苦笑了一下,半晌才缓缓的道,“八王妃今日又入宫了。”

明珠心里咯登一下,明白了过来。八王妃是朝中大臣之女,艳丽非常,初娶之时,众人都羡慕八王子的艳福不浅,可没几天,就发现八王妃被召入宫,与吴王独处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究竟干了些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敢多问。自此以后,八王妃便常常应诏入宫侍宴,今日亦是如此。

明珠忽然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男子,“就算如此。娶个普通女子也就罢了,难道真的孤独终老?”

瑜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坚定而执着,“若要他们象我一样活着,那还有什么意思?”

明珠明白了,她自己不也因为如此,所以每回侍寝之后,都会主动服下那净身汤药,就是不想要孩子。

自嘲的一笑,明珠正想斟酒,再定睛一看,却只带了一壶一杯。摇摇酒壶,只剩半壶了,便给自己斟了个满杯,把小壶递给他,笑道,“与尔同销万古愁!”

感觉到她并无恶意,瑜接过酒壶,微微一笑,“祝娘娘永葆青春美丽!”

“不!”明珠当即反驳道,“你要祝我红颜早衰!”

瑜明白了过来,略一沉吟道,“那就祝娘娘安康宁祥吧。”

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二人把酒一饮而尽,一前一后的散了。

自此以后,荷花池畔。三不五时出现两道身影,也没有相约,仿佛心有灵犀般时常在此相会。

都知道这感觉不对,可谁都又没有办法抗拒。在这冷清孤寂的宫里,一点点小小的温暖与慰藉都被无限放大,显得尤为弥足珍贵。

也许男女之间真的不应该有过深的交往,瑜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理智,却不知为何,会突然那么冲动的抱住了怀中的那个女子。

怪只怪这次分别得实在太久,久得整整有十五天都没有见到她。可当反应过来时,瑜却又象被烫到一般迅速的放开了手,只微微有些紊乱的气息出卖自己的不安。

明珠犹豫了一下,在黑暗里伸手拉住了他。

这是自己第一次主动选择一个男人,是的,是她自己愿意的!

狭小的船舱里,本来就无处躲藏,感觉到柔软的身体抱着自己,体内有本能的冲动在滋长。瑜皱着眉,紧张得闭上了眼睛,努力抗拒着那种异样感觉。

第一次主动贴上男子的唇,明珠也有些紧张。她仰着脸,轻轻的厮磨着,他真的没有经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清新的气息干净明朗,让人安心,她试探性的伸出丁香小舌。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一股大力猛地把她紧紧的扣在了怀里,迫不及待地吸吮着她甜蜜的芬芳。

瑜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浑身燥热难耐,却又不知该怎么做,直想把她吞进肚子里去。被他的男性气息包裹着,明珠的喘息也越来越重了,紧贴在他的怀里,自然感觉得到他身体的反应。拉着他紧抱着自己的一只手放进自己胸前的柔软,那只手僵硬了一下,很快便无师自通的揉搓起来。没有经验,用的力道狠了一点,明珠皱起了眉,却又咬着唇,使劲忍着,拉着他的另一只手拉开了自己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