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睡不着时躺在津北怀里,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是闭上眼舒湄的脑海中涌现的却是她刚刚推门而入时,看到津北眼中流露出来的一抹莫名的情绪。

她不懂那到底是什么, 可自己能感知到他当时一定在想不开心的事情,才会流露出那样的情绪。

空气安静地只有间隔的纸张摩挲声,眼睫轻轻颤了颤,她缓缓睁开眼凝视着墙壁上的那副画。

津北的不开心是和它有关吗?

舒湄不由地多想,他是不是其实不喜欢她画的这幅画,可是因为是礼物,不想让自己难过,所以才说喜欢的。

视线微挪,头顶上方是男人线条硬朗的下巴,她嗡动着唇瓣,轻声喊到。

“津北?”

男人一顿,垂下眼眸望着她,紧了紧搂着的那只手臂。“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那副画…如果不喜欢的话,等阿湄以后能画出更好的再送你。”

傅津北愣住,不明白女孩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胳膊微微用力将她抱起,凝视着那双皎洁的眸子低喃着。

“没有不喜欢,只要是阿湄送的,我都喜欢。乖,告诉我,怎么会这么想?”

“我刚看到津北对着画在出神…”她抽出手抬起了胳膊,缓缓停留在男人的眉眼间。

“可是津北这里却写着不开心。”

傅津北握住那只白皙的手放在唇边轻咬了一口,俯下身,目光距离她咫尺,不偏不倚,深深望进她的眼底。

“那阿湄还看到了什么?”

闻言舒湄仔细地探寻着,男人的眼底已经没了刚刚那抹陌生的情绪,那双幽深似海般的眼眸里荡漾着水光,涟漪波澜中她看到了一张好奇的目光,那是——

“我…”

他低笑出声。

“所以刚刚是在想阿湄,没有不开心。”

她仍有些狐疑。“真的?”

“嗯。”傅津北颔首,大手在女孩儿细腻的脸颊上温柔地摩挲着。“不要多想,睡吧。”

“哦。”她乖乖闭上了眼睛,指头无意识地搅着,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睛,她想起上次曼曼电话里说的话。

“津北,那天曼曼跟阿湄视频了,她说让我告诉你…”

“什么?”

舒湄挠了挠脑袋,想了会儿。“曼曼好像说让津北把阿湄家里的那幅画带回来,还让你记得看…唔,让津北记得看什么,我怎么给忘了呢?”

半天都没回想起舒曼最后叮嘱的内容,她歉意地抬起眼。“想不起来了,等下次再和曼曼视频时阿湄一定记得问她。”

“家里的那幅画?”

舒湄伸手指向墙上悬挂的画。“就是和这个一样的那幅。”

傅津北敛眉,小曼怎么会让他去取那幅画…

“津北,要不等哪天咱们回去时把那幅画带回来吧,然后把它挂在这里,这幅的话真的没有那幅好看。”

没有那副好看…还要取代这幅挂在这里…

女孩儿的细语呢喃,每一句都重重地砸在傅津北的心头。

殊不知头顶那道视线的风云变幻,舒湄打量着画,点点头继续说到。

“怎么看都没有那幅好看…唔——”

唇瓣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女孩儿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她愣了刹那,摸了摸唇,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疼。”

“刚刚的话,不许再说,听到没?”

舒湄迷茫不解。

“不许拿别的和这幅画比较知道了吗?”

“为、为什么?”可是一模一样的手,真的没有那副好看呀…

为什么?

傅津北内心生出一股无力,似藤蔓疯狂生长,将他的心紧紧地勒住。

每从女孩儿口中听到关于那副画的字眼,就仿佛在提醒着他,阿湄的心底可能会藏着一个他不知道姓名的人。

每次抬头看到墙壁上的画,感到满足的同时也不由地在猜疑着那个人是谁。

阿湄家中那幅画上手的主人如同一根刺扎在心口,不致命,却在他贪图温暖的时候跳出来扎两下,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滴出了血,在脚底不断蔓延…

他回过神,将脑海中纷乱成团,纠缠不清的想法猜忌远远丢开。

“没有为什么。”他缓下声音。“乖,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做两幅画比较好吗…”

他怕,输得不止是这幅画,同样还有的是自己。

舒湄点点头。“嗯嗯。”

一只大手覆上她的眼皮,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

“睡吧。”

似催眠曲,曲音低缓轻慢…

不一会儿舒湄的眼皮就越来越重,然后在温暖的怀中沉沉睡去。

长夜寂静,书房没有半点声音。

电脑上的画面蓦地熄灭,漆黑的屏幕上映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双深沉的眼眸的爱意无处躲藏,专注地凝视着怀里女孩儿恬淡的睡颜。

傅津北响起生日那晚,他这么多年唯一许下的愿望。

他希望,这辈子能等到眼前的女孩儿爱上自己的那一刻。

会吗?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响起,男人俯身在那微嘟的粉唇上落下轻吻,眼底的思绪再度隐于黑暗之中,无迹可寻。

*

进入十二月份时,天越发冷了起来。

舒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趴在窗沿上望着外面光秃秃的枝丫,树下是一堆还未来的及清扫的树叶。

也不知是屋内暖气太足了,还是怎么了,最近瞌睡的很,明明晚上睡得比平时还要早的,可白天仍是总想睡觉。

偌大的液晶屏里播放着动物纪录片,主持人磁性的身后讲述着动物的冬眠期。

舒湄拨了颗糖果含.在嘴中,酸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困意也随之退散了些,她惬意地眯起眼睛,像只尝到了小鱼干的猫咪,惬意满足的不得了。

一颗不够,又喂了一颗。

缩在自己怀里的点点正打着盹,天气凉下来过后它也是老在睡觉,舒湄抚摸着点点柔软的毛,望向电视。

她觉得自己可能也进入了冬眠期了。

刚想睡觉时,门外传来汽车声音。

舒湄好奇地抱着点点走到门口,正巧与一道矮矮的身影撞了个正面。

瞌睡虫顿时跑的无影无踪,她欣喜地弯起唇。“思渺!”

纪思渺两眼弯弯,甜甜喊到。“姨姨。”

舒湄一手搂着猫,一手牵着他走了进去,两人盘着腿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坐下。

“思渺,你怎么来了。”

“今天放假,妈妈和外婆出去有事了,思渺想姨姨,外公就让司机叔叔把我送来了。”

他说话时,舒湄就注意到哪里不太对劲的地方,俯下身子盯着他看了半天,猛地睁大眼睛。

“思渺,你牙呢?”

纪思渺一听,脸颊唰地通红连忙伸手捂住嘴巴。

最近在换牙期,门牙掉了一颗,说话时都漏着风。

小家伙脸皮薄,缺了门牙后在学校里还被班上的同学给嘲笑了,只有同桌朵朵不嫌弃自己。

他支支吾吾地开口,带着倔强的口吻。“只是换牙而已,妈妈说过几天就长出来了…”

“哦。”舒湄恍然大悟,还以为思渺是在哪儿不小心把牙齿磕掉了。

不过望着那露出粉红色牙床的一处洞,她神情纠结,一阵心疼过后温柔地问到。

“疼吗?”

纪思渺摇摇头。“一点也不痛。”

姨姨显然对他缺失的牙很感兴趣,他转了转眼睛摘下背上的书包,打开拉链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舒湄刚就注意到他的书包好像装了东西,鼓鼓的,这会儿见小家伙取出来,原来是一架飞机。

回到傅家后,生活与之前天差地别,以前纪思渺都没有什么玩具的,外婆外公都给他买了好多好多的玩具,不过他最喜欢的就是前几天二叔送给他的飞机。

纪思渺有一个没有对别人包括妈妈都没有说过的小秘密:长大以后他想当个飞行员。

他觉得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好酷。

等到放假,就急忙赶来这里和最好的朋友,姨姨分享他的新玩具。

崭新的飞机机身线条流畅,每一个部位都十分的精美细致,也不知思渺按了哪里,舒湄手中的飞机忽地亮起灯,她好奇地转过头,纪思渺咧开嘴露出个缺了门牙的笑容,扬了扬手腕。

“姨姨,你看!”

男孩儿纤细的手腕上带着块儿黑色的手环,他轻轻一按,飞机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然后机舱缓缓开启,透过窗户里面的构造装扮都和真的飞机一模一样。

“哇,好漂亮。”

纪思渺从地毯上爬起来。“姨姨,咱们去外面开飞机。”

她点点头,两人手牵着手去了后面的花园。

螺旋桨转动着,气流在两人间游走,地上的飞机缓缓起升,越攀越高,她仰着脑袋朝半空中望去。

飞机在男孩儿的操纵下在空中来回旋转摆尾,舒湄不断地拍手。

纪思渺格外开心,果然和好朋友一起玩才好玩,他摘下手中的表递给姨姨。

“姨姨,你来。”

舒湄挠了挠头。“我不会。”

“很简单,你看就这样…”将上面几个键位的作用仔细讲解之后,纪思渺帮她戴在了手腕上。

舒湄按下按键,飞机果然飞了起来,向左向右,她仰着脑袋专注地盯着飞机,一步步地后退。

脚下却不知踩到了什么蓦地打滑,身体不受控制扑通跌坐在草地上。

“唔…”

空中的飞机徒然坠落,纪思渺低下头才看见坐在地上的姨姨五官紧皱,手捂着肚子。

他连忙跑到她身边蹲下,焦急询问。“姨姨,你、你怎么了?”

舒湄捂着肚子,半眯起眼。“肚子疼。”

小家伙朝她肚子看去,可是也看不出来什么,虽是冬天,草坪也软软的,摔了一跤怎么会肚子疼了,正焦急时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忙出声喊到。“冯奶奶,您快过来,姨姨肚子疼!”

第48章 奶糖酥

听到呼喊的冯妈扭头望去就看到了坐在草坪上捂着肚子的舒湄, 急忙快步走了过去。

“肚子疼?好好的怎么突然肚子疼了呢?”

看到女孩儿紧咬着唇,大冷天的额头渗出了汗, 她连忙蹲下身紧张询问。

“姨姨摔跤了…”

“摔跤?”

纪思渺点点头。“就一下跌坐在地上了。”

这花园里的草质松软, 即使跌倒也不会很痛的,而且就算是摔倒, 痛的也应该是屁股, 怎么会肚子疼呢?

“冯妈,阿湄疼…”女孩儿的手指攥住她扶上来的手臂, 纤细的手指关节处泛着白。

“小姐, 我这就打电话, 马上送您去医院。”冯妈将她抱在怀里, 手忙脚乱地打电话给司机。

没一会儿司机老陈急匆匆赶到, 看到女孩儿苍白的脸色时也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抱上车开往医院。

急症室门外三人焦急地等候在外面, 小孩子对医院都有畏惧心,纪思渺内心泛起阵阵慌乱, 伸出小手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角, 担心地问到。

“冯奶奶,姨姨她会不会有事?”

冯妈摸着孩子的脑袋安慰着。“思渺乖, 小姐不会有事的…”

门却在这时推开, 躺在病床上沉睡的女孩儿被护士推了出来往病房走去, 穿着白衣的医生走了出来, 几人忙走过去。

“医生,请问她怎么了?”

医生摘掉口罩, 开口说到。“病人□□少量出血,伴随阵痛,有先兆流产的迹象。”

“流、流产?”

“你们不知道吗,病人已经有了6周的妊娠。”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砸在两人的头上,冯妈脚步微微踉跄,被一旁的老陈扶住,她连忙询问,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那孩子…”

“只是轻微的流产迹象,还好送来的早,现在还在观察期,病人需要住院进行保胎治疗。”

医生走后半天冯妈仍震惊站在原地,小姐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想到了刚刚那一跤可能会造成的后果便心悸不已,一阵阵后怕。

她回过神拍了拍胸口,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才慌忙从衣兜里翻找出手机,哆嗦着手指拨出了电话。

傅氏集团的高层会议室里,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面容冷峻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眸聆听着下属的工作汇报。

门却在此时被推开,打断了回荡了从麦克风传出来的声音,众人纷纷侧目望向站在门口的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