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帮她剥过糖。

现在连手指,好像也是甜的。

***

国庆过后,全校开始备战期中考。

高三已经用月考和周考代替了期中期末考,所以容屿毫无压力。

但倪歌每天都紧张兮兮。

她成绩不差,中考能在之前的省份排到省前三百,但北城的考试制度和题型都和南方不太一样,她有点水土不服。

“所以今天的大课间,你又不打算下去做操了吗?”孟媛一边撸她的脑袋,一边嘎嘎笑,“我算是知道你以前为什么身体不好了,你每天早上坐下来,盯着一本书能一动不动地看五个小时,连厕所都不去上。这样懒得动,时间长了会得肾结石的你知不知道?”

倪歌软绵绵地瘫在桌上,像一块毫无攻击力的果冻精,由着她撸。

“也不完全是懒得动……”想了半天,她终于找到理由,小声抗议,“我还得去帮孙老师送作业……我超忙的,我哪有时间做操。”

“那行吧。”孟媛也不强求,“大课间我顺路去充饭卡,你饭卡还有钱吗?要不要我帮你一起充?”

“好啊好啊。”倪歌赶紧把饭卡掏给她,“谢谢你。”

孟媛的回应,是笑吟吟地在她脑袋上狂撸了一把。

所以倪歌今天又没有下去做操。

大课间做操的时间,她多写了两页数学题。然后才抱着作业,往办公室送。

语文老师姓孙,是高三年级的年级主任。只带了两个班,分别是高一一班,和高三一班。

孙老师是一个严肃古板但偶尔可爱的男人,开学第一节语文课在课上无奖征集科代表,倪歌也说不清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举了手。

所以现在……

“报告。”

“进来。”

倪歌抬脚碰了碰虚掩的办公室门,然后用肩膀拱开门,侧身进去。

一进门,就听到孙老师在字正腔圆地教训人:“我教没教过怎么做扩句?啊?这就你交的作业?这写的什么?”

“……”

“还有这个作文,我说没说过作文怎么写?你的三段式呢?你的开篇你的结尾呢?我让写的排比句呢?”

“……”

倪歌抱着高高的作业慢慢挪过去,跟立在办公桌前的高个子少年擦肩而过,呼吸一滞。

“就放那儿吧,辛苦了。”孙老师转过来拍拍倪歌,和蔼地问,“齐了吗?”

“没。”她翻翻本子,“差两个人的。”

“那你坐着,稍等我一下。”

“好。”

交代完小课代表,孙老师又转回去,用力敲桌子:“你敢不敢给我念念?”

“……”

容屿垂着眼,看着自己的作业。

半晌,撇撇嘴,声音慵懒,不紧不慢地开口:“马儿在草原……”

“大点声!”

“马儿在草原上疾驰着!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他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响起一阵笑声。

大课间很多老师都在办公室,倪歌捂住脸,觉得屋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你写的这是马还是机关枪?”只有孙老师没笑,“还有,你以为你把自己的课桌椅从班上搬走,我就发现不了你逃课了?”

倪歌惊了。

还有这种操作?

容屿没说话,假装低眉顺眼地站着听训。

老爹教的,不能忤逆长辈。

那就当左耳进右耳出吧。

“还有你那个朋友,叫什么,什么川的来着?次次告诉我,‘老师,我们班上没有这位同学,不信你看呀,根本就没有多出来的课桌椅嘛’。”孙老师顿了顿,“你傻,还是他傻,还是老师傻?都当我老年痴呆?”

“……”

容屿无话可说。

“哈哈哈哈,孙老师知足吧,你的语文作业他好歹还写了,我的英语作业呢?人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旁边的英语老师哈哈大笑,“你看前段时间国庆,我不是发了报纸让他们回去做么,这假期作业回来之后我肯定要讲的啊,干脆就没有收,直接在课上订正了。”

“我把人家容屿叫起来,让他读他的答案,读完之后一个都不对。我说你这是怎么做的啊?跟我们讲讲?人家特别自信,胸有成竹地站起来,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分钟。”

“我心想这自信是好事,但讲的全是错的啊!过去一看,人家报纸是白的,连个名字都没写。敢情这儿给我拼演技呢?阅读压根儿连看都没看,给我若无其事地讲完了四篇阅读加一篇七选五。”

倪歌终于忍不住,借着书堆遮挡,闷声笑起来。

容屿眼皮突然动了动。

“容屿。”骂是骂过了,奈何老哥油盐不进。孙老师只好叹口气,拍拍他,“我知道你理科成绩好,航模竞赛物理竞赛都得过很多奖,以后靠那个参加自主招生,能降不少分。”

“但是语文英语,这都是你背一背就能考过平均分的科目,总没道理让这种学科拖后腿吧?“

容屿还是没有说话,微微抬起眼皮。

办公室光线很好,早上十点多,阳光普照,光线清亮透明,洒满室内。

倪歌躲在作业堆后,自以为没人看到,偷偷抱着脑袋笑。

他心情莫名变好了:“老师,我……”

“报告。”下一秒,办公室的门笃笃响三声,“老师,您叫我?”

倪歌抬起头,见黎婧初走了过来。

“对。”孙老师从抽屉掏出一把钥匙,“我下节课要讲卷子,你去柜子里数六十份,拿走发一下。”

“好。”黎婧初大大方方地拿起钥匙。

孙老师转回来面对容屿,脸上的笑意一瞬间荡然无存:“看看黎婧初,你倒是学学人家呀。”

“老师。”黎婧初一边开柜子,一边笑道,“我可以教他写作文的。”

容屿立刻:“老师,我不参加自主招生。”

“——我也可以教他做英语。”

“——我要留在国内考军校。”

“……”

两段对话无缝衔接,明明都是对着孙老师说的,但话音一落,几个人都是一愣。

不知怎么,莫名透出股滑稽。

黎婧初抿抿唇,没再说话。数完卷子,抱着走了。

课间操已经做完了,孙老师也不好留人太久,挥手让容屿滚:“回去吧,别让我再看见你写这种狗屁玩意儿。”

“得嘞。”

说完,拿起卷子就跑了。

倪歌跟孙老师简单地讲了讲作业情况,快上课的时候,才离开办公室。

走到门口,发现他竟然没走。

走廊上人来人往,少年身形颀长,校服领子大敞着,露出里面黑色长袖印在胸前的图案。他半靠着栏杆,环抱手臂,神情闲闲的。

倪歌心头一跳。

正想走过去打招呼,耳畔风声迅疾,后面突然传出一个仓促的叫声:“喂!快让开!”

倪歌下意识回头。

没等看清后面的黑影是什么,电光火石间,两条手臂猛地从她两侧眼角跨过,撕裂余光的景象,堪堪停在她耳朵两边。

“……”

走廊上响起小小的呼声。

倪歌下意识眯眼,顿了顿,才抬眼去看。

少年的胸膛近在咫尺,胸腔微微起伏。他伸长手臂拦在她耳朵两侧,两只手堪堪停在她的后脑。

——就这样抱住了刚刚那枚,朝她后脑勺砸过来的篮球。

倪歌突然有点儿晕。

这算不算……

篮球咚?

“笑啊。”

不等她从迷糊劲儿里清醒过来。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带点儿难得的笑意,热气呼在她耳边,“怎么不接着笑?嗯?”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没说过,这文好多梗是真人真事(?

比如: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是我闺蜜的语文课扩句。

还有: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是我的语文课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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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三语文课真的超好玩,有次我逃课,怕被老师发现,就把课桌椅搬到自习室去了。

老师:xxx人呢?让她上来读作文。

同学们齐刷刷:老师,我们班没有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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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66个红包。

今天应该还有一更。

☆、饭卡

倪歌晕了两秒。

她很久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他,少年的胸膛近在咫尺,她能嗅到他身上清淡而好闻的柠檬味,像夏季晴天白日迎面吹来的凉风。

这么多年都没换过沐浴露……

“对不起啊。”后面急匆匆地跑来一个男生,一边喘气,一边打断她的思绪,“我刚刚不小心,球脱手了。”

说着,示意容屿将球给他。

然而容屿没动。

“年级规定。”他仍然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垂眼看怀里虚虚环着的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声音不紧不慢,透出不容置喙的威压,“走廊上不准打篮球。”

“那个……”男生有些心虚地挠挠头,“我没在走廊上打。”

“去跟年级主任说。”

“你——”

男生一下子急了,扑上来要抢篮球。

然而容屿一手拽住倪歌,另一只手手腕用力,方向一偏,篮球就旋转着滚进了办公室。

力道控制得刚刚好,一滚进屋,球的速度立刻慢下来。

倪歌屏息,不出两秒,果然听见孙老师的尖叫:“谁又在走廊上打篮球!这怎么都打到我眼前来了!”

她的神经一下子轻松下来,突然有些好笑。

男生回头瞪容屿一眼,然后怂唧唧地进了办公室。

一下子又只剩两个人。

办公室门口人流量很大,引得路过的学生频频侧目。

“快上课了。”倪歌突然有些局促,“我先走了。”

容屿没拦,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故作随意地问:“你是不是长高了?”

倪歌一愣:“什么?”

“我说,”他挥手在她脑袋上虚虚比了一下,“你好像变长了。”

“有吗?”倪歌忽略掉他色.情兮兮的形容词,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变化,“但我只是国庆节时,去剪了剪头发……”

妈妈对她的长头发不满意很久了,而且有一节头发之前被弄坏,总显得毛毛躁躁。

干脆趁着国庆,把它全都修齐了。

“哦。”容屿了然,“那之前可能是被头发压矮了。”

“……”

倪歌不想跟他说话了。

埋下头,打算从他身边过。

擦肩的瞬间,初秋时节,风轻云淡。

少年嗓音低沉,声音漫不经心地、轻飘飘地落下来:

“……但还挺好看的。”

***

容屿竟然会夸人。

——这个认知,使倪歌大为震惊。

所以哪怕孟媛回来之后,絮絮叨叨地在她耳边夸赞容屿多么帅气高大,叽哩哇啦了一节课,她也没太往心里去。

直到老师叫:“孟媛,上来写个题。”

小姑娘一下子蔫儿了,慌慌张张地看倪歌。

倪歌赶紧把自己的练习册推给她。

好在题解出来了,老师也没多说什么。

孟媛从讲台上下来,一脸感激:“谢谢你。”

“不不,应该我谢谢……”倪歌一顿,突然想起来,“对了,我的饭卡,你是不是还没还我?”

孟媛小声抗议:“你刚刚肯定没听我说话!”

倪歌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听课。”

“好吧。”孟媛不跟她计较,“我刚刚说了嘛,你的饭卡被容屿学长拿走了。”

“……??”

想到自己饭卡上那张羞耻的卡贴,倪歌一下子急了:“他……他拿我饭卡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