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

下一秒,一把被他摁住。

他攥着她的小细胳膊,面无表情地将她半圈在怀里,吹风机开到最大档,呜呜地朝她脑门吹。

倪歌觉得他是故意的,眼睛被吹得睁不开:“哥哥……”

容屿不搭理。

“容屿……”倪歌软声问,“你在生气吗?”

“……”

她发现这个家伙特别喜欢秋后算账,但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到最近二十四小时,又有哪里得罪了他。

吹风机呜呜的。

她身上全是他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容屿吹着吹着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倪歌垂着眼,看起来蔫儿唧唧的。

他心里一突,赶紧放下:“你别是又要哭吧?”

他好不容易才哄好的!

倪歌声音有些闷:“……没。”

“没哭。”她顿了一下,非常不开心的样子,“我就是想知道,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

“我们说过要好好相处的。”

她一副他辜负了她的样子。

容屿突然就难受起来。

“你记不记得七年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倪歌茫然地抬起头。

“七年之前,你忘了带语文作业,吕芸用粉笔砸你,让你滚出教室。”容屿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回忆道,“你在操场上遇到我,我带着你,去给倪叔叔打电话,拜托他来学校。”

倪歌眨眨眼:“我记得。”

“等他的时间里,我俩坐在学校门口,我给你买了一袋草莓糖。”容屿微顿,继续道,“然后你特别认真地捧着脸,跟我说……”

——怎么办啊,哥哥。

——我的好运气,好像到头了。

那时的容屿浑不在意,发出嗤笑:“说的什么蠢话?有我在,你的好运气怎么会到头。”

然而倪歌没有说话。

从那天起,她开始频繁地请假。

“对不起,爸爸,我真的很不舒服,我想留在家里。”

“对不起,爸爸,我昨晚没有休息好,想再休息一下。”

“对不起,爸爸,我太困了……”

……

她对吕芸无能为力,但她善于发出请求。

小女儿本就体弱多病,在成绩没有发生滑坡的大前提下,倪爸爸从未起疑。

但容屿知道完整的前因后果。

他只恨当时没把吕芸打一顿。

所以后来,当他得知倪歌要去南方治病,可能很久都不回来的时候,他追上她,跟她说——

“倪歌。”

“如果以后没地方可以去,就到我这里来吧。”

——到我这里来吧。

倪歌想起来了。

她眼眶有些热,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哭了,她一掉眼泪,容屿就变得超级凶巴巴。

“谢谢你。”于是她非常认真地抬起眼,直视着他,红着眼眶说,“哥哥。”

小姑娘刚刚洗完澡,眼睛干干净净、黑白分明,连呼出来的气都是软的。被她这么看着,容屿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又开始热了。

燥热地站起身,容屿插着腰站了会儿,还是热。

他叹口气。

没办法,只能那样了。

下一秒,他猛地回过身抖开被子,趁小绵羊没反应过来,一个飞扑,将她卷进珊瑚绒的海洋。

“唔……”猛然被击倒,倪歌后脑勺砸在软绵绵的被褥上,容屿的的脸一瞬间被拉近。

“倪歌。”屋里静静的,他哑声叫她。

倪歌两只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

“实不相瞒。”他垂眼,手指慢慢从她耳后绕过,“哥哥想做这件事,想很久了。”

“……”

倪歌迟疑地咽咽嗓子。

如果他想做的事,跟她想的是同一件……

那……

那她,她要不要反抗……

下一刻,大佬面无表情地摸出本《女儿的睡前故事集》,一本正经地道:“来。”

“……”

“让哥哥给你讲一个,缠绵悱恻的,成人之间的,睡前故事。”

“……”

作者有话要说:容屿的感动中国颁奖词:热到燃烧,不肯承认是自己太骚;箭在弦上,仍不放弃当爹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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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努力写的,但是你们不要养肥我啊啊啊啊【捂脸

被养肥简直比被打负分还令人难过,难过到让人想弃坑跑路那种【绝望脸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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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炸出来好多小僵尸(??)

那这章再抽66个红包吧,哈哈哈哈哈

☆、小蠢羊

倪歌也不知道, 容屿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当她爸爸。

在孟媛给她看过的小黄蚊里, 爸爸有另一层意思。

——非常带劲,非常色.情。

但是……

倪歌缩在珊瑚绒被罩的被子里, 扑闪扑闪地眨眼睛,盯着抱着一本巨大的童话书,一脸严肃地坐在床头的容屿——

她觉得, 他口中的“爸爸”,应该真的只是书面意思而已。

不知怎么, 倪歌莫名有点儿失望。

“我开始讲了?”

她回过神,赶紧打起精神:“嗯。”

容屿清咳两声,正色道:“很久很久之前, 在一片大森林里,住着一只毛发旺盛的,小绵羊。”

夜灯的光芒清亮柔和, 他声音有些哑, 语速不急不缓,线条明晰的下颚也被映照得很温柔。

“小绵羊长着白白的长长的卷卷的毛毛, 但到了冬天,她依然非常怕冷。愚蠢的她躲在洞穴里瑟瑟发抖, 还瞎几把操别人的心:‘呀, 我长着这么多毛毛, 还这么怕冷,那那些没有毛毛的动物,肯定都被冻死了吧?’”

倪歌:“……”

为什么要用这么多叠词。

卖萌吗。

“这时, 出现了两只饥寒交迫的蚊子,它们虚伪地向她打招呼:‘看起来就非常愚蠢的小绵羊,你愿意让我们在你身上取暖吗?’”容屿绘声绘色,讲得非常认真,“小绵羊很同情它们,于是愚蠢地答应了下来。”

倪歌:“……”

可以好好说话,不要掐着嗓子吗。

“然后!两只蚊子趴在她身上,拼命地吸她的血!”

“……那只蠢羊就被吸干了?”

“没有,你别插嘴,然后愚蠢的小绵羊忍无可忍地赶走了蚊子。”容屿很严肃,“但是!紧接着!鹦鹉又来到了蠢羊的洞穴!对它说:‘你看你有这么多毛毛,不如捐一些出来给狮子大王过冬吧!’”

“但是,狮子不是也有很多毛……”倪歌忍不了这种BUG,“就,它脸上长的都是毛毛啊,跑起来那些毛还会跟着动……”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像是怕他想象不出来,两条小细胳膊也伸出来被窝,悬空比划。

容屿喉结滚动。

“别插嘴。”他板着脸,“这个故事里的狮子就是没有毛,所以要从别的动物那儿借毛毛,做羊毛大衣。”

“……”

“然后小蠢羊就很奇怪:‘怎么只薅我一只羊的羊毛,不薅别的动物呢?’”容屿继续道,“鹦鹉说:‘因为我们的毛毛都不够多呀,如果你也不愿意向狮子大王献毛毛,那他可能就要发疯吃小动物了’。”

倪歌眨眨眼。

“于是小蠢羊心软地妥协了。”容屿语气遗憾,“鹦鹉残忍地薅光了她身上的羊毛,一根也没给她留。”

倪歌:“……”

她下意识地卷紧被子。

听起来就很冷。

“就在小蠢羊哭泣着尖叫时,‘砰’地一声响,鹦鹉被猎人一枪击毙。”讲到容屿最喜欢的地方,他的尾音不自觉地上扬,“然后猎人慢慢地靠近小蠢羊,惊喜地说:‘噢,可怜的绵羊,你怎么一根毛都没有了?来吧,我这就把你带回去……’”

倪歌眼睛一亮:“煮成鸳鸯锅?”

容屿:“……”

容屿很不乐意:“你还听不听?”

“……听。”

“猎人说,‘我这就把你带回去,给你取暖。’”容屿微顿,语气重又缓和下来,“然后,小蠢羊在猎人家里,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

倪歌眨眨眼,垂下眼睫。

许久。

“你也觉得我不当初该出头,不该变成吕芸的靶子吗?”倪歌缩在被子里,卷成小小一团,静静地望着他,“你也觉得,如果我低调一点认输认错,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吗?”

“你这种理解能力,语文怎么考的年级第一?”

容屿恨铁不成钢,伸出手,在她脑门上“啪”地弹一下。

“嗷……”小蠢羊短促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额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倪歌。”容屿叹息,“我的意思是,帮不了的忙就不要帮,做不了的事就不要做,猎人的抢不仅能射杀鹦鹉,也能射杀狮子。”

倪歌眼睛一眨不眨,亮晶晶的,像落着小星星。

“倪歌。”他说,“你不要怕。”

我可以做你的猎人。

也可以成为你的猎.枪。

***

倪歌这一觉睡得很死。

她有一段时间没失眠了,最近睡眠质量好像都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太多。

也可能是前一哭累了。

嗡——嗡——

嗡——

日上三竿,晨光穿庭入户。倪歌撩开眼皮,一只手伸出去,勉勉强强地摸到床头的手机。

拿过来摁掉绿键,眼睛又闭上了:“喂,您好?”

“倪倪!”孟媛在那头兴奋地大叫,“原本跟我一起来看KOC的妹子临时来不了了,我这儿还多着一张票!你要不要一起来看!”

“KOC是什么……”倪歌小声哼,“新的越野项目吗?”

“不是呀!”孟媛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嗯……”

“别睡了!来跟我一起看比赛吧!超级帅啊啊啊啊!”

“……”

倪歌慢吞吞地爬起来:“媛媛,我稍晚一些再给你回消息,可以吗?”

“好!”孟媛兴奋唧唧,“下午三点前给我回消息,都是来得及的!”

倪歌笑笑,寒暄几句挂断电话。

掀被起身,她一站起来,就看见昨晚容阿姨放在床头的衣服。大概是她年轻时穿过的,打底保暖衫,加绒的长袖荷叶边衬衫,和一条很少女的浅咖色毛呢背带裙,胸前挂着哆啦A梦一样的大口袋,腰后系着蝴蝶结。

倪歌觉得很可爱,小声嘟囔:“容阿姨是个少女。”

她将衣服拿起来,正打算换上,就发现衣服下还压着一件……

黑色衬衣?

倪歌猜这是容屿的,但她还是有些奇怪:“怎么放在床头,也不收一下……”

她拿起来,想帮他叠。

发现上面有一块难以名状的干涸印记。

倪歌:“……”

这是啥。

她正想再辨认一下。

下一秒,容屿在外面笃笃敲门:“倪歌,你醒了吗?”

他声音很低,像是担心吵醒她。

“喔……我醒了!”倪歌赶紧放下衬衣爬起来,小跑过去开门,“刚刚醒。”

她刚刚顺手拉开了窗帘,屋内一室亮堂,阳光照在女孩子身上,头发边缘的轮廓毛茸茸的。

容屿心下微动,嘴角勾起类似嘲笑的弧度:“已经中午了。”

倪歌低下头,小绵羊的羊角和耳朵又冒出来,无辜地摇啊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