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就死在我怀里/你像星空落怀上一章: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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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说吧,温柔是没有用的。

他从来就不是有耐心的人。

***

同学聚会结束后,餐厅开始忙中秋。

姜竹沥受到启发,学着后厨做了些冰皮月饼。其中一半混着先前做好的黄油饼干和天鹅泡芙,一起寄给江连阙;另一半收进小玻璃盒,带回去给明叔叔和母亲。

国外读书的四年里,她几乎没有回过家。

明叔叔到小区门口接她,神情殷殷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竹沥回来了,怎么也不来看看叔叔?”

姜竹沥舌根发苦。

他这话说得很委婉,事实上,明叔叔家和姜竹沥现在租住的房子,只隔着公交车六站地的距离。

“因为我刚回国时,到处投简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会留在明里市工作。”姜竹沥礼貌地笑笑,“我怕万一被聘去外省,让您和妈妈白高兴一场。”

这当然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

“啪啦!”

刚刚走到卧室门口,一个茶杯重重地飞出来。

姜竹沥下意识侧身一躲,杯子砸到墙上,茶叶水染开一片墙面。

“我就出门十分钟,”明叔叔急匆匆冲上去,“你怎么又摔东西?”

姜妈妈身形纤细,独自坐在阳台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听见声音,她眨眨眼,浑不在意的样子:“我叫了你几声,你没有应。我以为你没听见,就搞点儿动静。”

明叔叔叹口气,姜竹沥见他要处理碎瓷片,赶紧拦下:“叔叔,我来吧。”

她说着便躬下身,用卫生纸垫着,小心翼翼地把碎片一枚枚捡起来。

姜妈妈眯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惊喜地问:“竹沥?”

“嗯。”

她没抬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姜妈妈却格外热情,“吃饭了吗?饿不饿?有没有照着我的要求去吃饭?”

“有。”姜竹沥从善如流,“妈妈的食谱很好。”

姜妈妈立刻笑开:“我当年学跳舞,也用这个食谱呢,老师们都说我是最有天赋的。”

结果后来却在一次公演中不慎弄伤腿,后半生都不能跳舞。

姜竹沥在她脚边坐下,安慰她:“妈妈一定跳得很棒。”

明含去世之后,姜妈妈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情绪化得像个小孩子。而且越来越记不住最近发生的事,反而对过去很久的事印象深刻,翻来覆去地谈。

她猜,这一次,母亲一定是把时间线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她教她跳舞之初。

“沥沥。”姜妈妈摸摸她的头,“一定要努力,赢在起跑线上,不能被别人看不起啊。”

“我会的。”

姜竹沥乖巧地伏在她膝盖上,安静地睁着眼,一动不动。

“我会努力,不会被别人看不起的。”

这句话,从她出生,伴随她到现在。

***

中秋当天,江连阙收到三个快递盒子。

他还没来得及拆,就被段白焰一把抢走了:“是我的。”

一副连看也不想让他看一眼的表情。

“你有没有良心?”江连阙好气又好笑,“我天天给你做心理辅导,借你用直播账号,还千方百计帮你追回前女友,吃你块饼干怎么了?”

段白焰斜斜睨他一眼:“又没起作用。”

“你这人。”江连阙很忧愁,“看样子,我必须从头跟你讲了。”

段白焰手里拿着个小平板电脑。

没空搭理他。

江连阙自娱自乐:“你知道我为什么住在这儿吗?”

段白焰高贵冷艳:“嗯?”

“我未婚妻,以前就住我对面楼上。”

“……所以?”

“她出国那几年,我想她了,就坐在阳台上数窗格。”

段白焰沉默两秒,简单地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下这个傻逼的画面。

然后用两个字做出评价:“呵呵。”

住在对面,还数窗格?

如果是他,就算要徒手攀岩二十八层楼,也要用命全垒打。

莫名受到嘲讽,江连阙有些不服。

他凑过去,看到段白焰的桌面像股票一样,竟还有红有绿。

他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你看见这个小红点了吗?”

“嗯。”

“这是我的心上人。”

“……”

段白焰突然卡住:“那天我抱了她。”

“……然后呢?”

“在她包里扔了个追踪器。”

“……”

江连阙心情复杂,正想劝导他,别一言不合就违法。

段白焰突然神情一肃,捞起外套,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外面下这么大雨,你要去哪?”

那个小红点……

在地图上摇摇欲坠地,走到江边。

……却没有停下来。

第14章 我喜欢你

中秋团圆夜,姜竹沥撑着伞,漫无目的地在长长的江堤上走。

雨水打在伞面上,路灯朦胧昏黄,光晕之外冷冷清清。江面上大雾弥漫,不见光亮,另一侧街道上的店铺也关得七七八八。

她靠到围栏上,脑子里还有些混沌。

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本来是难得的团圆季节……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起因似乎是一根菠菜。

明叔叔嘴上没有说,其实很开心她能回来,高高兴兴地做了一大桌子菜。

饭桌上,他习惯性地夹菜到她碗里,她没有多想,将菠菜根扔了出去。她不喜欢植物的根系,哪怕菠菜根带甜味。

姜妈妈目光一凝,放下筷子:“为什么要扔掉它?”

姜竹沥手一抖,几乎下意识就想把那块根系捡起来重新吃掉。

这种语气,她太熟悉了。

为什么没有考好?为什么学不会那个动作?为什么不愿意照我说的去做?

姜妈妈希望每件事的发展方向都完完全全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凡其中哪个细节出乎预料,她都要问无数遍为什么。

“我……”

我不喜欢。

姜竹沥不敢说。

她踌躇半秒:“我错了。”

“你如果还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姜妈妈看着她,眼底一片冷意,“就照我说的做。”

姜竹沥垂眼,不说话。

她常常觉得母亲入戏太深,活在自己封闭的圈子里,降低了精神抵抗力,才会变得像现在一样脆弱,情绪化,又神经质。

可这个人偏偏是她的母亲。

见她低头不说话,姜妈妈像是被刺伤一样,突然歇斯底里起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认为我说得不对吗?”

姜竹沥一慌:“不是……”

“我这么爱你。”姜妈妈难以理解,一副被辜负的神态,“我已经把我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了,你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摆出这样勉强的表情?”

“我没有……”姜竹沥艰难地挣扎。

“你一点都不听话。”她看着她,失望之极,心碎欲死,“你不像明含,明含比你听话多了。”

姜竹沥终于开始感到绝望。

按照流程,姜妈妈接下来开始批评人。

她批评人的过程一直都很简单也很丰富,就是把她能记住的陈年旧账全都翻出来说一遍,然后在声泪俱下的结束语里,以“你做错了”为总结,逼迫姜竹沥低头。

明叔叔手足无措,从来拦不住她。

姜竹沥默不作声地听她说完,像过去二十多年一样,乖乖地认错:“对不起。”

低头的瞬间,她突然想起谢勉。

——你为什么没有成为心理咨询师?

她无力极了。

——因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

雨越下越大,空中闪电乍现,如同游走的青蛇。

雨雾飘渺,路灯暧昧的光影下,脚边的水花也清晰可见。

姜竹沥低着头,又往前走了两步。

仍然不想回家。

姜妈妈每次情绪爆发,与之相对地,都会展现出异常的疲态。明叔叔好说歹说将她送去休息,走出房门,叹着气点了一根烟:“竹沥,含含已经不在了,你多陪陪你妈妈。”

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可她也觉得累。

她想找个人说会儿话,但程西西去跟男朋友过中秋了,她不好意思打扰。

段白焰匆匆忙忙赶到江边时,看到的就是这么副画面。

街道上人迹寥落,姜竹沥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撑着伞,仰着头傻笑。背后长街灯火,都在大雨中沦落为模糊的背景。

他心一揪,心里阴暗处生怒意,迈动长腿走过去:“姜竹沥。”

她微微一愣,抬头看过来。

周遭水雾弥漫,她眼中落着路灯的光,亮晶晶的,像栖着天上那轮失踪的月。

月亮小姐眨眨:眼,有些惊奇:“你怎么也在这儿?”

“你生病了。”段白焰居高临下,答非所问,语气还很强硬,“就不该坐在这儿淋雨。”

“噢。”姜竹沥轻声应了一句,然后漫不经心转开目光,“你也是为我好。”

不等他开口,她又自顾自地嘀咕:“你们都在保护我,都是为了我好。”

段白焰终于皱起眉。

“你怎么了?”

他不知道她遇见了什么,但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烦。

他一开始担心她出事,匆匆忙忙赶过来,见她安全无虞,本来还暗暗松了口气。可旋即就发觉,她太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水鸟,这让他生出种强烈的冲动,想把她扛起来带走。

“没事。”她垂眼否认。

“那就跟我回去。”

说着,他走过去,想将她从冰凉的石凳上拉起来。

却被她执拗地拒绝:“我不。”

段白焰走得近了,才看见她身后竟然还放着几个歪斜的啤酒罐,其中三个已经空了,第四个被她刚刚甩手的动作碰倒,白色的泡沫不断滚出。

他暗暗咬牙。

可真是长进了。

不止敢拒绝他,还敢自己躲起来喝酒了。

段白焰不再赘言,没好气地抢过她的伞一把扔开,将自己的伞塞进她怀里:“拿好!”

姜竹沥酒劲儿上来,正发蒙。

下一秒,天旋地转,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的下巴近在咫尺,有青色的胡茬。她惊奇地睁大眼,脑子转动速度变慢,像是看不懂他在做什么。

却还是下意识地,将伞举在了他的头顶。

段白焰抱着她,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她却小心翼翼地眨着眼,语气十分憧憬:“我能摸摸你的泪痣吗?”

段白焰:“……”

操。

“可以舔。”

“什么?”

“不准摸,用舔的。”他沉声。

“……你撒开我。”

他当然不可能放开她。

但短短几步路,他心情突然愉悦起来。

他的气息太温暖,姜竹沥有些迷茫:“段白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