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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下,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我能坐飞机吗?”

“如果身体状况稳定,是可以的。”医生说,“你的孕酮值在安全范围内,如果没有生其他病,坐飞机应该没有问题。”

姜竹沥之前轻度贫血,最初看到两道杠时,她一度担心自己会早孕流产。但报告单显示她的孕酮并不低,她惊喜极了。

段白焰仍然不放心:“可以在这里做一个体检吗?”

最早班的飞机三天后就可以起飞,医生建议他们回到雅典之后,再做彩超和心电图。

于是两个人又在圣岛上住了几天。

出发那天,段白焰紧张得不行。姜竹沥早孕反应很轻,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冲出去跑马拉松,但他恨不得找个玻璃罩把她罩起来。

好在两人平安落地。

抵达雅典时,正好是复活节的前一天。

希腊公民大多信仰东正教,复活节前会进行四十天斋戒,禁食肉类和带血动物。而斋期之内,又以“圣周五”最为严格——这天是“主受难日”,人们在这一天不从事任何工作活动,专心致志地沉浸在失去主耶稣的悲痛中。

“我听说,今晚大家会拿着蜡烛聚集到附近的教堂,参加象征性的耶稣葬礼仪式。”姜竹沥在手机上搜旅行攻略,期待地搓手手,“我们也去凑热闹吧?”

段白焰皱着眉,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为什么?”

“那种活动,一听就有很多人。”

万一磕到碰到怎么办。

姜竹沥抱着他在路上买的大兔子,闷闷不乐地在床上打滚——兔子玩偶也是复活节的传统,除此之外,他还买了很多奶油蛋卷,以及红色颜料绘制的彩蛋。

滚了几圈,她停下来:“那我们今晚做什么?”

没孩子之前,无聊的时候还能造孩子玩。

现在孩子也有了,生活突然变得好无趣。

“我约了医生。”

检查越早做越好,在小段公主的事情上,段先生急不可耐。

然而他话音刚落,电话就响起来。

他接起来,听了没几句,眉头慢慢蹙起。

姜竹沥也跟着变得紧张,竖起耳朵听他说话。但段白焰其实没什么台词,他断断续续地“嗯”了几声,礼貌性地对对方表达感谢,然后不明不白地说了句“我明白,我可以理解你”,最后挂了电话。

“怎么了?”

段白焰走过来,摸摸她:“医生放鸽子,让我们明天再去。他说,他为上帝之死悲痛欲绝。”

“……”

姜竹沥舔舔唇:“那,我们也去看葬礼仪式吧?”

段白焰没有说话,拨开巨大的兔子玩偶,把她从床上挖出来。

两只手臂撑在她身侧,他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灯光从侧面打下来,映得他眼睛黑漆漆的。

半晌,他问:“想去?”

声音低沉发哑。

姜竹沥眨眨眼,迟疑地咽咽嗓子。

她犹豫了一下,捏着自己的衣服领口,小心翼翼地指出:“那个,因为孕早期身体状况不稳定,所以我们真的不能……”

他打断她:“叫一声老公听听。”

“……”

***

出去看葬礼仪式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但段白焰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法。

按照传统,在教堂举行过耶稣葬礼仪式之后,人们会跟随教堂组织的队伍沿街行进,在附近的社区巡行。

所以他带着她跑到了酒店临街的露台,把她裹得暖洋洋,像个宝宝似的放好,等待巡行队伍经过。

“我原本很期待希腊的斋期。”初春时节,露台上风不算大。姜竹沥穿得很多,一点也不冷,坐了一会儿,她象征性地吸吸鼻子,说,“那时候想着,到了希腊之后,就可以不吃肉了。”

“……”

“没想到竟然正好遇见大罢工,这一推迟,直接推迟到了复活节。”

“所以你听话一点。”段白焰的手扣在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明天复活节之夜,有烤羊宴,你要多吃一些。”

姜竹沥应景地打了个嗝。

夜幕低垂,教堂的钟声响彻天空。领头的教士举着十字架,身后跟着象征耶稣棺木的鲜花圣坛,唱着圣歌,从街道那一头缓缓巡行过来。

姜竹沥趴在露台边,下巴抵着手掌,着迷地看着巡行队伍。

然后她……

睡着了。

段白焰心里乐坏了,倾身帮她把外套扣子扣好,然后把软绵绵的松鼠姑娘抱起来,折身推开露台的门。

她整个人倾进他怀中,脑袋靠在他的脖颈间,手臂绕过脖子,睫毛一颤一颤。

风带来夜色的凉意,背后的圣歌队伍渐行渐远,空中还回荡着教堂的钟声。

阖上露台门的瞬间,他听见她窝在他怀里,超级超级小声地叫:

“……老公。”

***

翌日一大清早,酒店来敲门来送汤。

那是当地著名的“magiritsa”汤,由羊杂和一些动物内脏熬煮而成,用以象征复活节的斋期结束,大家可以开始吃肉了。

姜竹沥一边喝汤,一边兴奋唧唧地拿着自己的红蛋去敲段白焰的红蛋,她敲了好几下,两个人谁也没碎,她有些失望。

“咦。”小娇妻坐在餐桌前,像模像样地感慨,“我明明听说,男孩子们的蛋蛋都很脆弱呀。”

段白焰:“……”

他呵呵:“你先生我,金刚不坏。”

结束早餐,两个人悠哉悠哉地出门。

虽然希腊境内海陆空已经罢工四天示威过,但先前的问题还未得到彻底解决,途径主城区,两人遇到一场小小的□□。

段白焰现在看到这种声势浩大的队伍就害怕——即使他们不会攻击路人,但他格外担心姜竹沥。她现在是一名玻璃纸片小女孩,他只恨不能把她捧到手里。

段白焰的外套黑压压地落下来时,姜竹沥蒙了一下:“你干什么?”

他沉着脸:“保护你。”

“……你的外套会隐形?”

“不会。”

“……”

他一本正经地撑着外套,把她连人带脑袋地裹进去。仿佛只要撑起外套隔绝她的视线,外面那些喧嚣就都不存在了。

姜竹沥身形微顿,伸出手臂,抱住他。

等他们到达医院,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医生刚刚经历过昨晚失去耶稣的悲恸,今天又沉浸在耶稣复活的喜悦中不能自拔。

为了等待参加晚上的复活节之夜宴会,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预约病人,唯一一位,就是姜竹沥。

他带着她先抽了血送去做化验,然后找女医生帮她做心电图,最后才去做彩超。诊室里没有其他女性,他心情好,干脆邀请她的家属也一起进来。

姜竹沥躺下去,医生安慰她:“放轻松一点。”

这话听到段白焰耳朵里,他感到异常不爽。

平时明明都只有他,才有机会对她说这种话。

“你看,多漂亮的子宫啊。”然而医生毫无所觉,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将机器屏幕转给他们看,“而且,有两个孕囊,可能是双胞胎喔。”

段白焰一愣。

医生继续叨叨叨:“不过现在连六周都不到,还看不清胎心胎芽,所以要等到……”

“你等一下。”段白焰蒙了一阵,打断他,“双胞胎?”

“很可能是。”医生点点头,“不过现在才六周,也不能完全确……”

兴奋感是从指间开始的,慢慢流向心脏,然后才剧烈地冲击到大脑。

段白焰不想听他叨叨了,他现在想出去放个五百响的鞭炮,一口气放二十挂。

姜竹沥抬起手,勾住他一根指头,扯扯他。

她小声:“……你冷静一点。”

段白焰舔舔唇,稍稍冷静下来。

但他看到机器,又立刻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问话的时候简直声音都在颤抖:“两个孕囊的意思是,异卵双胞胎吗?”

异卵双胞胎,有很大的概率,会是一男一女。

段白焰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然而下一秒,医生兜起一盆冷水泼醒了他:“不,在孕早期,双胞胎的超声都能见到两个孕囊。即使异卵,也有可能性别相同。”

段白焰的动作一瞬停住。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那也就是说,除了龙凤胎的可能性之外……

他有一定的概率,会同时得到两个女儿 或者 两个儿子......

第95章 蜜月⑤

诊室里短暂地沉寂了一阵。

医生云里雾里, 不太懂这位东方男人的笑容为什么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姜竹沥大概能猜到段白焰在想什么,她正想开口, 被他抢先一步:“我会养的,就算是两个儿子,我也会养的。”

姜竹沥:“……”

这大义凛然的语气,听起来真是好勉强喔:)

向医生道过谢,两个人一起离开医院。

复活节期间希腊很多店铺都不开门, 但不少公共景点都免费开放了,游人反而更多。

段白焰护着她穿过人潮,姜竹沥好笑:“接下来还有十个月,你要把我当玻璃小人保护十个月吗?”

段白焰想了想, 觉得,也不是不行。

有江连阙之前足足三个月的“年假”例子在前,他觉得他完全可以把这个蜜月度够十个月,度到小朋友出生。

所以他抿唇,当机立断:“我们在雅典住到三个月再走,嗯?”

按照他现在的架势, 大概是接下来一年都不打算让她工作了,姜竹沥也不太放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想来想去, 斟酌再三,答应下来:“好。”

下午阳光很好, 酒店附近的公园正在举行复活节活动, 段白焰晚上订了一家网红店的烤羊, 黄昏还未到来,两个人干脆去公园散步。

路过小店,段白焰给姜竹沥买了一只巨大的棒棒糖。

她刚刚接过去,他转过身,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就奔跑着直直撞到他身上,手一松,手中的氢气球飘飘悠悠地飞起来。

段白焰微怔,第一反应他怕不是来碰瓷的,第二反应是赶紧帮他拽住气球绳,在他哇哇大哭之前,放回他手中:“拿好了,嗯?”

小男孩接过来,眨眨眼,用他不太能听懂的语言回了个短语。

他猜,也许那是谢谢的意思。

段白焰微微叹气,半躬下.身,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拉起他的手,拽住气球绳,在他手腕上绕两圈,落下一个不松不紧的蝴蝶结。

小男孩的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

半晌,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短语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段白焰听不懂他说什么,但他看懂了他眼里的兴奋。开心的情绪与民族无关,他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去吧。”

一地碎金的夕阳里,小男孩转身跑远了。

姜竹沥抱着巨大的糖糖坐在旁边看完全程,得出结论:“你变温柔了。”

他把她捞起来:“是吗?”

“如果是以前的你,看到这种小孩,根本不会搭理他。”姜竹沥很肯定,“说不定你还会故意去抢他的气球,然后看着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哭得越厉害你越开心。”

段白焰:“……”

他呵呵:“我是变态吗?”

姜竹沥的睫毛扑闪扑闪。

就差没点头说:你是。

段白焰心情复杂,默不作声地牵住她。

走出去一段路,他若有所觉地摸摸鼻子,低声说:“……因为我以前没有儿子。”

所以现在情不自禁地想着,如果自己对其他的小朋友好一点,将来其他人可能也会对他的小朋友好一点。

姜竹沥体内现在住着两只杠精,忍不住杠他:“你现在也没有。”

“……那可不好说。”他警惕地看着她的肚子,咽咽嗓子,迟疑又有些后怕地道,“万,万一呢。”

***

两个人在雅典住足了三个月。

度过孕早期,姜竹沥的精神稍稍回来一些,她仍然不太爱吃肉,但整体饭量开始反弹,一天的食量慢慢从三顿增加到八顿。

段白焰:“……”

这个食量翻倍是不是有点夸张?

另一个显著的变化是,姜竹沥不会再在半夜打醒他。

但段白焰并没有因此舒服多少,因为现在,他的生物钟,会在每天半夜凌晨三四点……勒令他醒过来。

夜深人静,屋内一片寂静。

一到三点半,段白焰准时睁开眼。

屋子里安静得只有呼吸声,他下意识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娇妻,果不其然,她也正睁着眼看着自己,黑漆漆的眼睛眨啊眨,眼瞳之中一片清明。

段白焰莫名有点儿心疼,拍拍她的脑袋:“……你稍微等我一下。”

微顿,他起身点亮夜灯,走进小厨房拿出两枚苹果削好,切块放进盘子,然后折身送回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他的动作很熟稔,甚至没有超过三分钟。

“谢谢你。”姜竹沥接过来,小动物似的,叉起苹果小口小口地啃。

房间里响起轻微的咔嗤声,段白焰摸摸她,重新起身走进小厨房。像之前的每个深夜一样,他打开火用牛奶煮燕麦,按照营养师的方子,每天在里面添加不同的干果和坚果。

等燕麦煮出锅,姜竹沥刚好吃完那一小盘苹果。

“你不饿吗?”燕麦热气腾腾,她坐在小桌前,企图通过跟他一起分享食物来抵消半夜进食的罪恶感,“煮了很多,要不要一起吃?”

“都是给你的。”段白焰把锅里剩下的燕麦换成小火保持温度,“不然你撑不到天亮。”

姜竹沥耳根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