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把她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凉西柔柔的笑着,拉过洛明凯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你要当爸爸了。”

第四十二页

洛明凯的手如同被烫到了一般,猛的缩了回来。凉西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好笑起来,“被吓到了吗,”

凉西很是理解的看着他笑,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也很理解。她笑着看着自己的肚子,随即又向他看去,似乎想得到他迟来的回应。洛明凯眼光微微闪动,仿佛一盏被悬吊在天花板的孤灯,随着玻璃窗钻进的风不停晃动,屋内的灯光也反复闪烁。好一会儿,他的目光在定在她的脸上。她仍旧笑着,笑容仿佛是初冬里的第一场雪,雪白、晶莹、美丽,让他忍不住伸出手,试探着摸向她的肚子,可就在快要摸到她的肚子时,又停下了动作,原本伸展的五指变得强劲有力,狠狠的捏成了一个拳头收回来。

洛明凯,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真的已经被迷惑了吗?

“睡觉吧!”只一会儿,他的声音仿佛就喑哑了。

凉西看他半响,笑容慢慢的消失,却还是点了点头。

夜孤静,声已灭。凉西侧卧着,姿势没有任何变化。她想着洛明凯的态度,他是真被吓到了无法做出反应,还是知道仇人女儿怀孕了而自弃?她并知道自己猜得正确与否,就像她其实挺在意他的态度,或许只因为这个孩子也有他的一半血统,也是属于他生命的传承,当然了,也只是在意而已。

她睡不着,又想起了自己十几岁时的梦。在他背着自己下山,她趴在他的背上,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背,能闻到来自于他身上蓬勃的生命气息,和朝阳一样温暖吸引人,而她失律的心跳仿佛一曲杂乱无章的音符,偏偏她自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那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如此靠近,他突然变成了一块磁铁似的,而她则是一块铁,瞬间就被他吸引了,那么快,不容思考半分。当他放下自己,为自己解除来自朋友的埋怨,那样陌生的关爱,更成为强有力的吸引力。他转身离去时,她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并不懂得那样急切的心跳是为何,却知晓,自己一定能成人群中迅速找到他,一定会。

后来她真的认出他了,真的找到他了。她曾幻想着一幅美妙的图画,她和他遇见,他认出了他,正如她对他的向往和期待一样,他也如此对着自己。他们会迅速的相知相爱,然后交往,成为校园里一对人人艳羡的情侣。然后他们一毕业就结婚,永远都幸福美好,是别人眼中最最幸福的一对,不会争吵,不会有矛盾,不会有离别。结婚后,他每天去工作,她早上为他做着美味的早餐,在他出门时为他整理衣服,在他下班后准备好晚餐,同时听他说着一天的见闻,然后他们会有一对儿女,他会在学业方面教育孩子,她则会教他们别的技能,到了周末,他们全家便会一起去公园或者农家乐,一家人过着平凡而美好的小生活。

梦之所以称之为梦,不止因为会破碎,还有的是美梦会变成噩梦。

将一个陌生的男子当成自己在爱情上的幻想,原本就是轻率无知的形容,她不得不知道停止幻想,仿佛将其无限扩大…或许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关于爱情的幻想。

只是一场幻想而已,她这样告诉自己,而她也为着这场幻想,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梦破碎了而已,只是破碎了而已…眼角的湿意却提醒着她,那场梦破碎得让她多么痛,就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球被炸碎,所有的碎片都飞向她,全身都痛,连具体的位置也指不出来。

也依旧漆黑,她换了新的窗帘,厚实的窗帘彻底的将窗口遮蔽,连余光也照不进来,屋内真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仿佛像她心坠落下的地方,也是同样漆黑无光。

她还是躺着没有动,床的另一边,却发出了一点声音。

几秒后,她感到有一只手靠向了自己。她努力让自己正常,就和睡着了一样。那只手,滑向了她的肚子,隔着被子和衣服,她不知道那只手是怀着温情还是愤怒。

凉西是因一个不算噩梦的噩梦醒来,梦境的画面很真实,她仿佛受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召唤,来到一个密闭的空间,这个空间没有颜色,没有边际,她只能一直向前走。她一直走,每走一步,身后走过的地方就全部消失无踪,她只能向前走,直到她真的走累了,才在前方看到一个影子,是小美女,它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呜呜的叫了两声,声音仿佛血啼,悲切入骨。她加快了脚步,想去抱起小美女,可她每走一步,小美女就离她远一步,她们之间的距离,没有减少半分,她意识到这点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不再继续向前,而是站着看向小美女,它一直看着自己,眼睛睁得很大,她看到它的眼里掉出了几滴泪…

梦在这里,戛然而止,凉西肚子却闪过一阵痛意,痛来得很快,让她立即从梦境中醒来。

她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只是一个梦,可刚才的痛,那么清晰。

这几年,她越发的相信自己的感觉,好事和坏事,心里有一根弦在进行预测似的,让她能准确的感知到好与坏。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洛明凯什么时候离去她并不知晓,或许睡得太沉。她快速的穿着衣服起来,看了时间,才发现只有八点,在这种冷然的天气,这个时间起床也相当痛苦。她摸了一下洛明凯所睡的位置,很冷,没有温度,看来他已经起床了很久。

下楼后,黄嫂才告诉她,洛明凯天不亮就开车走了。凉西点点头,示意黄嫂不用做早餐,她没有食欲。

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那个小巷子的,她疾步走进去,那里居住着不少猫,并且每个猫有着自己专属的领地,她找了一圈,反复确认了三次,终于认定了小美女没有在这里。她又急急的向陆延昭公寓走去…

她敲了好一会儿门,陆延昭才懒懒的走出来打开门,他斜靠在门口,就像没有骨头似的,眼睛半眯着看她,头发微微上翘着,姿态懒散并且邋遢,可依旧不会让人讨厌。他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沐凉西,嘴角扬起一丝讽刺般的笑,“嗯?”

下巴上扬,似乎询问着如此美好的时间来打扰别人好眠,最好给得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小美女在哪里?”她急切的看着他。

他似乎笑了,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清他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女大不中留,这猫大…也不中留。”说这句话时,陆延昭眼睛似乎在审视着什么,“你那只重色的猫,跑出去会情猫后,就再没回来了。”

他一旦收敛眼中的笑认真说话,就代表可以绝对相信,凉西也相信他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她转身就要走,陆延昭却喊住了她,“你等一下。”

她以为他会说什么,却看到他只是又进屋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她张张口,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小美女不在小巷子里,也不在陆延昭的公寓,那它会在哪里?

凉西和陆延昭,一直在小巷子周围找着小美女,他们分别找,然后汇合,可还是没有找到小美女。陆延昭找了很久,直到后来气喘吁吁的看着她,“好久没有看到你这么着急了?”

凉西抿紧嘴,没有说话,她只想找到小美女。

“喵…”

很细微的声响传了出来,凉西身体微微一僵,又往小巷子里跑去。那一年,当她站在房间的窗边,想着自己从窗口跳下去一切就解脱了,小美女就是发出这样的声响,似乎绝望,又似乎悲悯,可却召唤回了她,仿佛它能读懂她的心,知道她有多么痛苦。

没有见到小美女,没有找到它,还是没有找到…

陆延昭也跟着凉西跑了进去,一些猫都住在这里,有流浪猫,有残疾猫,也有一些名贵的猫…陆延昭脚步停在一只灰黑色的猫前,那只猫只趴在地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小棚子旁边睡着的另一只猫,这只猫并不特别,特别的是小美女曾一直跟在这只猫身后,甚至为着这只猫待在这个巷子里…

凉西也察觉到奇怪,像条件反射似的也停在这只猫面前,然后像整个世界都停止了一般,她感到自己的眼睛发酸,她慢慢回过头,视线微微向上,在巷子的上方,一个稍稍目光不及的视角有一个凹处,一双眼睛也直直的看向她。

凉西快步跑过去,几乎用着颤抖的手抱下在半空中蹲着的小美女。

她的小美女,见证她所有痛楚的小美女。

她将脸贴到小美女的脸上,却看到它眼睛似乎努力的张开,努力的看着自己,“怎么了?你怎么了?”小美女嘴里竟然吐出了一些呕吐物。

陆延昭上前,皱了皱眉,看着完全不介意脏的沐凉西,“送它去医院吧!”

上了车后,凉西擦掉手上的污秽物,将小美女放到自己的怀里,她用手轻轻的安抚着它。仿佛是错觉一般,她感到小美女身上的温度在一点点消失。

甚至小美女在挣扎着,她不再安抚着小美女,而是将小美女放在自己的手上。小美女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然后伸出前爪,摸到凉西的脸上,它的手在凉西眼角的泪水出滑下,直到摸到凉西的下巴,爪子掉落…那一直努力看着她脸的一双眼睛,慢慢的闭上了…

凉西浑身僵硬,一滴眼泪从她脸上滑落在小美女的身上…

宠物医院的医生检查了一下小美女,立即摇摇头,已经断气了,没有办法…

陆延昭见凉西只是傻傻的抱着小美女,于是主动问着小美女为何会如此,那医生认真检查了一番,有些不满的开口,“既然这么关心它,又怎么这么狠心让它在这种天气受罪,冷死的…”那医生原本以为是误食了什么才导致了这只猫丧生,发现是冷死后,对凉西和陆延昭没有一点好感。

陆延昭只好拉着凉西出去,她很安静,抱着小美女仍旧乖乖的上了车。

“回那条巷子。”这是凉西在车上说过的唯一的话。

到了那条巷子后,凉西抱着小美女的尸体,回到之前她抱下小美女的位置。她之前以为小美女是在看自己,现在才发现,小美女看的方向,看的是那只在地上蹲着的灰黑j□j…

凉西一步一步走近那只灰黑色的猫,在凉西走近时,那只猫立即露出凶狠的姿态来,对着凉西发出阵阵怒吼声…灰黑j□j身后,温暖的小屋里,一只猫正在j□j着一团东西,那只猫吃掉那团东西外层薄薄的丝状物后,能看到是一只小猫咪…

那只灰黑色的猫,只是在保护着小屋里的那只母猫…

凉西突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小美女见证了她最痛苦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见证了小美女最痛苦的时候?

那只灰黑色的猫,仍旧张牙舞爪的对着她,凉西站在那里,生生忍住了将那猫一家几口踩死的冲动,她对小美女好,那是因为那是小美女,别的猫,尤其是伤害了小美女的猫,全是她的仇人…

她抱着小美女一步一步走出那巷子,再一次将小美女贴着自己的脸,“你怎么就那么傻呢,怎么就那么傻呢?”

凉西回到“玫瑰园”时,已经很晚了,洛明凯早已回来了。她的脸色很不好,这让原本准备说什么的洛明凯只是皱着眉头看她。

她对上洛明凯的目光,突然厌倦了这样虚伪无止境的生活,厌倦他现在的表情,厌倦他的每一个动作。

“有话和我说?”凉西一步步走到洛明凯身边。

昨晚他没有说的话,大概留到了今天了吧!没有关系,说吧,她一点也不介意。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洛明凯站起身,拉起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冷很冰。

“小美女死了。”她看着他,一张脸满是痛楚。

洛明凯原本紧绷着的脸,突然放松下来。只是一只猫死掉了,他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让她这样。

他的反应,让她很想笑。对于洛明凯而言,不过死了一只猫,有什么大不了?也对,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也只有一个人会心疼你而已,你对于别人,就是无关紧要。

“是不是有话给我说?”

洛明凯却哑了口,叹息了一会儿,又沉默了一会儿,“我们现在还年轻…”

凉西笑了,“所以?”

“孩子…”他闭了闭眼,“现在要孩子,似乎早了那么一点…”

她只是看着他,目光没有任何回避。这样的沐凉西让他有些诧异,并且很是陌生,他想了好一会儿,“我也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凉西点点头,“所以?”

“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吧!”

凉西还是看着他,“我没有听清楚你说的话,能再说一遍吗?”

“孩子,不要了吧!我陪你去医院。”

“哼。”凉西笑了一声,转身就向大门走去,洛明凯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凉西却狠狠甩掉他的手,“洛明凯,记住你说的话。”

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他洛明凯的孩子就已经死去了。

第四十三页

凉西从大门跑出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失控,即使是难受到极致,也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即使有着一定的偏差,也不至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境况。她也以为自己变成了一个很能隐忍的人,真的做到是自己控制情绪,而不是情绪控制着自己。直到她亲手将小美女埋葬,才明白,她不过是一个正常的人,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受伤会难过的女人。她将一捧又一捧土,覆盖在小美女身上,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却是小美女孤独的蹲在墙上,仍由冷风呼呼的吹着自己,它也感受不到冷,只是看着它最在意的小帅哥,陪伴着另一只猫。只是想象中的画面,已经足够让她五脏六腑绞碎一般疼痛,但她叫不出痛,却像明白了小美女的痛,能感受到小美女经历了什么。

她很想很想对小美女说,你好傻。但她自己呢,其实也是同样的傻。

脚踩在细草上,有着悉悉索索的声响。大一的时候,她最喜欢在下雨天踩在学校的草上,因为这样走路会减少滑到的几率,小路上的地板钻或者石头,总是凹凸不平,随时有可能踩中传说中的“地雷”,草地能让她感到安全,这种细小的喜好,一直保持到至今。

洛明凯还站在屋内,他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沉默了两秒,迅速的追了出来。他看到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她的速度很快,但他只要快速的跑过去,一定能够追得上她。几乎什么也没有想,他向着她的方向追过去,跑到一半,草地上的一块石头绊住了他,让他踉跄了好几步,终于站稳了…脚步向前抬,似乎仍旧准备着追上去。

洛明凯,你追上了她,准备说什么?脚步停下来,与之相对应的是他来不及调整的呼吸,轻微的喘息声萦绕在他自己身上。

说你从来都没有期望过会和她生孩子还是这个孩子是意外,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以何种态度来对待这个孩子?

不能否认的是他并不反感这个孩子的存在,他诧异,甚至于感到惊悚,各种情绪在他体内翻江倒海,却没有一种情绪是他反感、厌恶…即使是这样,又能够改变什么?

沐凉西永远只是沐正源的女儿,她身上的标签永远贴着他仇人的女儿,他可以假装无视掉这个事实,也可以假装偶尔的不提及,更可以告诉自己,她是无辜的,是他自己把她拖进了这个浑水,却不能够一直欺骗着自己,他们真的能像一对普通的夫妻那样真的恩爱到白头。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他一定会做噩梦,会梦到单纯可爱的妹妹,她会问他,为什么不肯给他们报仇,他忘记了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为什么了吗?

电视上、电影里、小说里,总有那么多爱美女不爱江山的男人,那些男人将无数女人感动得一塌糊涂,却不知道,在成人的世界里,那样的人被定义为真正的傻子,而他洛明凯从来都不曾相当一个傻子。

远处的那一抹身影快速的钻进了车里,最后连车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看不到了,也就不会因自己的心软难受,就不用考虑那么多是是非非,他做不成为着一个人放弃他的所有信念的男人,也没有拥有天崩地裂爱情的命。那么,就这样吧,就这样就好,谁都不用再难受了,各走各路。

他轻轻的闭了闭眼,无视掉来自胸口巨大的痛意,就这样吧,他能忍受,过去可以,现在依旧可以,他从来都不曾变过。

凉西坐着车回到沐家,刚才的她确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只是从“玫瑰园”回到沐家的这一路程,她已经很好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过去,在念高中或者大学时,都有人形容那些情绪不外露的人为城府深,不愿意与那样的人深度接触,而她自己大概也变成了那样让人讨厌的一个人。可是也无所谓了吧,她现在的确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友情爱情都没有,她能够做的仅仅只是牢牢抓住唯一的友情。

一个人能让你温暖多久呢?即使是受着法律认可的婚姻,也有破裂的可能,婚外情,出轨,与他人暧昧等等等等;而友情,就更容易分道扬镳了,也许是因为对待某一个明星的态度不一样,也许是某一次忘记了对方的生日,也许是某一句话伤害到了对方,任何一件小事就能让两个人从此相忘于江湖。而亲情呢,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也被无数例子认定为错误。这个世界上本就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如意,而她何其幸运,即使抓不到三大感情中的两个,可她拥有最完美的亲情。

沐凉西,不用去抱怨这个世界上的不公平,你应该为自己的得到而感到幸运,对于那些从不曾拥有或者已经失去的,不必花费任何心思,你只要记住,你拥有着最爱你的父母,只要记住就好。

沐凉西的突然回来,让梁芹很是疑惑,可看到女儿没有异常的脸,忍住了心里的疑惑。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梁芹上前握住女儿的手,随即发现女儿的手很冰,手上的温度完全能与外面的冷空气保持高度一致了,忍不住用力搓起来。

凉西抿抿唇,就让妈妈握紧自己的手,然后把头埋进梁芹的怀里。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撒娇。”梁芹看到凉西这么小女儿态,不由得微微摇着头。

“再大,也是你的女儿啊!”凉西眨眨眼,冲着梁芹笑着,“可不许嫌弃我。”

梁芹的双手都抱住女儿,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弃。凉西感受到妈妈的疼爱,也理解妈妈对自己的关爱。

她死死咬住唇,脸上有些惆怅,随即换上的是一抹坚定,“如果我离婚了,妈妈会不会很伤心?”她仰着头,从妈妈的怀抱里出来,看着妈妈的眼神没有任何回避,“不要回答我…”

梁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嘴反复的张了好几次,还是忍住了开口,只是在一瞬间,眼眶立即红了…梁芹很想问女儿发生了什么事,很想问女儿究竟经历了什么,很想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可她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对于这个问题,不是没有猜测过,只是发生了,还是不可忍受…

“妈妈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一定不会。”

凉西还是对着梁芹笑,伸出手去摸妈妈的脸,还有眼角滑出的眼泪。只有这样告诉了梁芹,让梁芹用着她的方式告诉沐正源,爸爸才会不那么暴躁。

一切就快结束了,他们一定会知道她的婚姻有问题,不如让他们早一刻知道,有着心理准备。同时,她永远也不会告诉他们,她的婚姻为什么会如此。她的父母,这一生,不曾亏待她一丝一毫,她不会让他们知道,她的婚姻和人生,一切的最开始,都只因为沐正源当初对洛家的赶尽杀绝,一切的起源都来自于沐正源当年对利益的贪婪。

她不会告诉他们,就像过去他们以最温暖的姿态呵护她一样,她现在也要花费心思,不让他们受伤,即使受伤,也要降到最低值。

凉西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自从那边从“玫瑰园”里跑出来后,除了中途回去拿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后,她没有再回去,当然了,洛明凯打过几个电话,她全都没有接。现在,她坐在那里,等着护士叫着她的名字,很快,只需要几分钟,她就真的与洛明凯失去所有的关系了,这辈子再无任何的牵连。

很快,会很快。

她坐着没有动,如果不是还在眨眼,大概会认为她只是一座漂亮的雕像吧。

面前出现了一双皮鞋,凉西抬头,看到陆延昭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真奇怪,每一次她处于低谷,人生最狼狈或者最难受的时期,他都会出现。他见证了自己最糟糕的时期,让她的脸皮也越来越厚,在他面前脸点躲避的心思都没有。

“就这么点出息?”陆延昭先是看着她的脸,随即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肚子上,“准备割掉自己的肉,然后成全别人?也是,别人可是多年的情人关系,你却…”

呵…原来她在别人眼中如此伟大。

“你好像越来越空闲了。”凉西对他快速的一笑,“对杨家的那个案子势在必得?”

陆延昭身体一僵,却没有说话。

杨家的那个案子,谁不想拿到?安川的几个大公司,几个月之前都在准备着。生活又不是儿戏,你想得到就能够得到,想在商场上立足,真正凭借着的是硬本事。安川近年大企业杂堆,谁都想争资源,尤其是好的资源,何况不少企业都有着不容小觑的背景和实力。

这些凉西自然清楚,勾了勾嘴角,“你这么关心我,我都怀疑你爱上我了。”

否则一向以吃喝玩乐为人生目标的陆延昭怎么会一而再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陆延昭冷笑了两声,“你知道我的爱好。”幸灾乐祸。

“可很抱歉,我似乎没有什么祸事。”

陆延昭盯着她的肚子不放,“自作孽。”这还不算祸事吗,“生命终究是无辜的。”

凉西这下真的笑了起来,“这竟然是你会说的话,太让人惊讶了。”

“你心狠手辣,还不准人心善一回?”

“心狠手辣?”凉西站起来,“请问,我做什么了?”

她站起来,自己向安全出口走去了,谁说坐在这里就一定是为了割掉那块肉?她冷笑了一声,慢慢回过头来,“陆延昭,别忘记了,你现在是沐氏的总经理。”

陆延昭瞳孔微缩,她究竟知道多少?

陆延昭的确与洛明凯见过面,他得承认,洛明凯这么多年在商场不是白混的。沐凉西想让洛明凯与他争斗,洛明凯也许一开始真有那样的打算,但现在洛明凯却主动找上门来,愿意与陆延昭合作,共同拿下沐氏。

第四十四页

让陆延昭感到好奇的是沐凉西没有过问他与洛明凯之间的任何事,仿佛凉西在医院里所说的那句别有深意的话只是陆延昭自己的幻觉,也或者只是他自己的多想,沐凉西根本没有别的深意,她也从不知晓他与洛明凯曾在私下见面,更不会知道陆老爷子打的如意算盘。

让众人预料不及的是,沐凉西一改之前与沐氏划清界限的作风,竟然主动出现在沐氏,不加任何掩饰的出现一些会议,甚至直接提问或者给出建议。她的这一改变,也让陆延昭清楚了,她不打算继续玩躲猫猫的游戏了。

几场会议下来后,陆延昭来到沐凉西的办公室。他四处看了一下,这里竟然一早就准备好了,装潢的风格全是按照她的喜好而来。他进沐氏也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却不知道这间办公室的存在,这让他隐隐的不愉快,不知道是自己太不擅长于观察,还是她一早就瞒得死死的。

她穿着职业套装,一把长发挽成一个髻,头发有些蓬松感,没有一丝死板之感,反而清丽舒适,额头两边有几丝发,点缀着她的脸妩媚起来,甚至有着小女子的性感。她以前也漂亮,却是一个木头美人,现在美,美得炫目,让人移不开眼。

“现在这算什么?”陆延昭对于她的突然回归,显然抱有不理解的成份,原谅男人的猜测,沐凉西之前一直在洛明凯身边小心翼翼,也并未讨上实际上的任何好,现在却突然放弃,直接回到沐氏,不得不让人往那方面去想,她只是受到洛明凯的刺激,于是不再小心翼翼不再自欺欺人,打算直接于洛明凯摊牌,“受的刺激不轻?”

沐凉西从众多文件中抬起小脸,“陆总,现在是上班时间。”既然是上班时间,就不该谈与工作无关的事,这种事不应该她来提醒。

陆延昭却站着不动,仍旧猜测着她现在的行为。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原本应该被看做是他亲手造就而成的作品,可突然有一天,他这个原本可以被称为主人的人,已经完全不知晓这个作品想做什么,她有着她自己的思想了,不再受着他的控制,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完全看不透她了。

“打定主意准备当单身妈妈了?”陆延昭拿过一根凳子,直接坐了上去,他翘着二郎腿,手里点着烟,完全不理会现在是什么时间。

沐凉西把面前的文件稍微整理了一下,推到一边。他这个样子,完全没有离去的打算,她只能陪着。

她一直不喜欢看宫斗或者宅斗之类的小说或者电视剧,但在多年前,也曾涉猎过一部经典的香港剧,甚至在现在很多电视剧或者小说里,都能看到那部电视剧的影子。她记得,里面的安贵人似乎说过一句话,现在只有她有选择的权利,去选择与谁合作。另外两位贵人,积怨已久,绝对不可能成为合作对象。只有安贵人有选择的资格,去选择其中之一合作,将剩下一人打败。

现在,她突然觉得那样的景象和他们很像,不同的是陆延昭是安贵人的那个角色。无论陆延昭死否同意与洛明凯合作,她不能将他推向洛明凯的那一方。现在她与洛明凯,已经注定只能当对手,可陆延昭不同,商人重利,谁给予好处,他就可以站在谁的哪一方。

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女孩了,不会想着他们曾一同在国外几年,他就不可能投入敌方,会念着他们那点旧情,但凡是喜欢想当然的人,一定会为着那些幼稚的念头付出惨重的代价。

所以陆延昭才依旧有飞扬跋扈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