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暗暗感叹: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为了这么点子事情都要哭!

小世子玩了半日,早就累了,很快就睡着了。他睡着之后,朱紫把银铃和清水等人召集过来,开始发表讲话:“你们五个人,一直尽心侍候我和小世子,我自然心里有数,将来谁也不会亏待。今日,我要明明白白地说一次,小世子是我的心尖肉,他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也活不下去!”

朱紫努力使自己的目光严肃起来,带着些王霸之气,然后缓缓地从银铃她们五人脸上扫过,沉声道:“我希望今晚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银铃又愧又悔,率先道:“奴婢知道错了!”

清水等人也忙道:“奴婢以后一定会小心着意的!”

“你们退下吧!”朱紫竭力板着脸,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银铃留下。”

清水等人离开之后,朱紫背对着银铃站在窗前,默默地看向窗外。

银铃见状,心里很是害怕,马上就给朱紫跪了下来,再次请罪。

朱紫见达到自己的目的了,这才转过身把银铃扶了起来,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然后轻声问:“如果今晚王爷在府里,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银铃想了想那个画面,身体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朱紫这才缓缓道:“我一向宽待身边的人,你又跟我最久,是我最亲近的,未免就宽纵太过了,以后待小世子,一定要小心在意!小世子好,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做;小世子若是不好,我也会做我能做的一切。”

银铃忙道:“银铃知道了,再也不会犯了!”

朱紫决定把该说的话说完:“明日把清珠她们四人的职责分清楚,不要再乱中出错了!”

“是。”银铃老老实实地回道。

谈了这些沉重的话题之后,目的都达到了,朱紫就把话题转向比较轻松的方面,问道:“你和赵壮如今怎么样了?”

银铃脸一红,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朱紫笑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你欢喜赵壮,赵壮也欢喜你,等王爷回来,我就禀报王爷,成全了你们!到时候我再陪送你一套妆奁!”

银铃抬起头,偷看了朱紫一眼,又低下头去,然后用蚊蚋般的声音道:“我们很好的。”

朱紫心里有了谱,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等赵壮回来我就开始着手此事!”

夜深了。

旁边的小世子睡得很熟,手脚大张睡得很恣意。

睡在软榻上的银铃的鼻息声清晰可闻。

朱紫却失眠了。

赵梓今日居然一下子就会自己走了,她既开心又骄傲,欢喜得不得了。

可是,通过今日这件事,也显出了她治家上的不足——她太宽了,银铃等人跟着她时日久了,逐渐就有些宽纵。宽一点是好,但是过宽的话,问题就要出来了,撞到了赵贞手里,怕是连命都没有了,自己的宽就会害了她们!

朱紫默默地思索着:以后应该怎么做呢?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思念赵贞。

她已经从赵雄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赵贞率军夹击东枢军队,取得了稻阳大捷,现在已进京奔丧去了。

假如赵贞在家,那该多好啊,自己只用侍候好他就行了,根本不用操心这么多;还有,今天训银铃她们,自己似乎长进了许多,得好好向赵贞表表功,让他夸夸自己,赵贞是会夸自己呢,还是取笑自己…

最后,她又想到了年纪轻轻就当上太后的朱碧,心里既高兴又担心,想到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外甥赵桐刚出生已经是大金朝的皇帝了,她有些骄傲,又有些担忧和心疼。

在这样复杂的心绪中,朱紫进入了梦乡。

相对于朱紫的这些小烦恼,大金朝年轻的朱太后面对的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她还没有出月子,可是已经抱着小赵桐坐在了大正殿最崇高的那个位置上。

她出身无地贫户,贱婢起家,可是如今却成了大金朝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太后。

她除了南安王之外无山可靠,除了南安王的人之外无人可用,却面临着无比凶险的宫廷和险恶的政治斗争。

夜晚的青云殿,殿内殿外灯火通明。

太监宫女们守在殿外,包括前大宫女如今的后宫最高女官玉香。

内殿的床上,帘幕低垂,小皇帝赵桐睡得正香。

朱碧坐在窗边的榻上,绿霞挨着她坐着。

“玩月阁里面的那几位…”

朱碧没说完,绿霞已经听明白了,低声道:“大太监钱柳德那天就死了,如今是南安王的暗卫徐连波在假扮他。自从那日之后,玩月阁就被封了起来,里面的高婕妤和大小卓美人都不见了,不知道这个徐连波有什么用意。”

朱碧因为相信姐姐,所以也很信任姐夫赵贞:“我们现在这一切都是姐夫给的,他手下的人无论怎么安排,都有他们的道理。”

绿霞又道:“许宜妃和宋淑妃她们——”

“凡是无子有宠的妃子,全部送入景陵,为先皇守节。”朱碧淡淡地道。

绿霞一愣,瞪大眼睛看着朱碧:“那我呢?”

“你得陪着我和儿子啊!”朱碧瞟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

绿霞笑了,在朱碧身上轻拍了一下:“我很怕你…”

朱碧瞪了她一眼,道:“你我危难之时开始携手,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对我你还有什么可猜疑的?”

听了朱碧的话,绿霞心里美滋滋的,握住朱碧的手摸了又摸。

朱碧看着她乐成这个样子,也有些放松,就任她摩挲。

过了一会儿,绿霞又道:“你不怕南安王…”

朱碧登时严肃了起来,她看着绿霞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相信我的姐姐。姐姐说姐夫会保护我们母子,那就一定是真的。再说了,姐夫想要这个位置的话,那这个位置也轮不到咱们那死鬼皇上!”

“这倒是真的,”绿霞点了点头,道,“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朱碧狡黠地一笑:“姐姐让我读的那些书是很有用滴!”

五月初十,一路跋涉的南安王终于到达金京。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第二更奉上!

出去买给爸妈和公婆的礼物了,所以回来得有点晚,见谅啊!

第一百零四章离金京归心似箭

赵贞快到京城的时候,樊维斌、白子春和徐连波骑马赶过来见赵贞。

赵贞在马车中听完他们的回报,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以保护太后和皇帝为要务,以后就留在金京吧!”

樊维斌三人告辞之后,赵贞心想:我对朱紫真的是太好了,她怕是还不知道为了她,我做了这么多事情!到时候告诉她,让她感动得痛哭流涕吧!

赵贞放松地坐在行进中的马车中,默默地意淫着朱紫感激自己万分柔顺的模样。

赵贞上殿行了国礼之后,沉静地站在那里,别无他话。

朱碧直到今日,这才见到了自己这位姐夫的真容,没想到传说中的战神王爷南安王如此年轻俊美,他属于那种高瘦的身材,此刻穿着白色海龙亲王礼服,玉树临风站在那里,皮肤白皙,凤目低垂,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眼神,看不出一丝武将的剽悍。

朱碧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对于未来还有不少担忧,但是,姐姐有这样的丈夫,却令她心里得到不少安慰。

殿见完毕,赵贞就去拜见了高老丞相,然后又会见了内阁的其他几位。

现在大金的内阁共有五位,历经两朝的高老丞相、礼部尚书何元、兵书尚书金焕然、刑部尚书焦楠以及最新提拔上来的林孝慈。除了高老丞相是赵贞的外公,其他四位都是赵贞的亲信。

这些人都以为南安王要留在金京充当“太上皇”了,谁知道南安王只是简单地布置了一下,交代他们一定要尊敬太后和皇上,然后就准备离开金京了。

临行前,赵贞又单独见了一次徐连波。

徐连波是赵贞武功最高的暗卫,从此以后要被留在皇宫里扮演大太监钱柳德了。

赵贞看着眼前这个斯文俊秀的青年,最后也觉得让他常年扮演一个太监怪不合适的,就道:“你若是扮够了,就想办法让钱柳德死一死,然后再用别的身份入宫保护太后和皇帝吧!”

徐连波却是一笑,道:“谢谢王爷体贴下情,连波省得!”

赵贞素来知道徐连波是有些表演**的,打小就爱扮演别人,真真假假有好多面目,扮演钱柳德怕是他的兴趣爱好,也就不再多说了。

五月二十这日,阴雨霏霏,连绵不绝,路上行人不多,大金朝的监国大人南安王赵贞却要离开金京,回南疆就藩去了。

高老丞相带着百官,奉朱太后之命,在十里长亭给赵贞践行。

赵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骑上马翩然离去。

众人站在十里长亭前,看着前方风驰电掣远去的一队骑兵,心知再见到这位身居高位却不慕荣华的南安王,怕是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之后了!

赵贞率领这一队骑兵,往南疆而去。这一路赵贞为了赶时间尽快回到润阳见到朱紫,日夜兼程,风餐露宿,自是不提。

徐连波假扮的钱柳德回到青云殿向朱碧复命。

朱碧用眼神屏退其他人,然后盯着眼前的大太监“钱柳德”,沉声道:“让我看看你的脸!”

徐连波微一沉吟,道:“太后您想看什么样子的我?是斯文俊秀型?还是剽悍粗鲁型?亦或是豪迈坦荡型?还是——”

“得了,我就想看你真正的模样!”朱碧打断了他。

“钱柳德”举起衣袖遮住了脸,旋即放下,露出了真正的脸。

一个脸色苍白肌肤莹透极为清俊的青年站在朱碧眼前。

朱碧注视着他,半晌才道:“好了,你下去吧!”

徐连波躬身后退几步,然后举起衣袖一抹,放下衣袖,俨然又是“钱柳德”了。

朱碧坐在高榻上,目送着他离去。

这是姐夫南安王留给她的心腹,要陪伴她和赵桐好多年,她一定得好好了解了解。

这时候绿霞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怀里抱着正在吐泡泡的赵桐。她一边在朱碧身旁坐了下来,一边酸溜溜地问:“看够没有啊?”

朱碧一笑,把赵桐接了过来,开始转移话题:“姐夫这么着急回去,是急着和姐姐团聚吧?”

绿霞整了整因为抱赵桐弄得起了褶皱的裙子,道:“全天下都知道南安王不好女色,只有你姐姐一个女人,平时爱得跟他的眼珠子似的,你放心啦!”

朱碧还是有些不放心:“我看姐夫好像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绿霞皱着眉头道:“你姐姐和他真的是天生一对,他俩相处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你放心吧!”

朱碧成功转移了话题,心里轻松起来,专心地逗弄起赵桐来。

五月的南疆,一直在不停地下雨,这雨一直下到了五月底。

朱紫的肚子挺得高高的,活动起来已经不是特别方便了。高太妃体贴她,不让她过来请安,而是自己隔三差五带着赵梓过来看望朱紫。

南安王府里一切平静,按照赵贞临走前的布置运转着,赵雄主外,赵福家的(大雁)主内,其它各项事务也都安排得很妥当,所以朱紫也无家可管,镇日只是闲着。

可是为了能够顺利生产,朱紫每天都是勉力做些运动,比如在从延禧居内院的卧室走到内书房,再从内书房走回卧室。

这无聊的日子令朱紫情绪低沉。

五月二十八,这雨终于停了下来,阳光普照大地,一扫一个月来的湿气郁气。

朱紫也不管别的了,扶着银铃就出了房门,站在院子中间晒太阳。

正在这时候,许大夫、侯大夫和赵壮赶回来了。

朱紫先见的赵壮。

赵壮一进来,还没有行礼,朱紫就问:“你们王爷现在怎么样了?”

赵壮忙道:“王爷一切安好!”

朱紫得知赵贞一切安好,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一直听人传着说王爷太难过了,所以病了…”

赵壮马上道:“侧妃您听谁说的?”

朱紫张口结舌期期艾艾道:“没,没什么人!”

赵贞临行前告诉她的话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无论传来有关我的什么消息,只要不是赵壮过来告诉你的,统统都不要真的相信”。

赵壮不再说话,眼睛却瞟了朱侧妃身后站着的银铃一眼,意思是你怎么让朱侧妃听到了这些传言。

银铃明白他的意思,张张嘴,很想解释,说是金夫人和周夫人她们说的,可是朱侧妃还在这里呢,如何解释?

朱紫这才开始絮絮地问赵壮些细节。

“王爷有没有受伤?”

“没有。”

“王爷用饭香不香?”

“和平常一样。”

“王爷是不是瘦了?”

“和平时一样。”

“王爷有没有晒黑?”

赵壮沉默三秒钟:“没有。”

“王爷,那个,那个有没有…”朱紫很想问,可是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她没说出来,可是赵壮猜到了,觉得这个朱侧妃真是日子过得太闲了,这个问题还用得着问吗?王爷为了你守身如玉给他建座贞节牌坊都不亏!

赵壮隐隐约约觉得王爷的名字起的不好,赵贞赵“贞”,这可不真的守了贞节!人家女人守了贞节还能弄个贞节牌坊表扬表扬,王爷这么做,能得什么呢!

看到赵壮垂目不言,朱紫知道自己问错了,也挺不好意思的,就道:“银铃,你带赵壮下去安顿安顿吧!”

银铃一喜,走在前边,带着赵壮出去了。

许大夫进来给朱侧妃诊脉。他和侯大夫为了完成王爷的托付,回来之后,就准备一轮一天守在延禧居的外院里,随时预备着。

朱紫一向注意锻炼身体,也不挑食,身体很康健,脉象很稳定。

傍晚的时候,朱紫看到延禧居的道路都被强烈的阳光给晒干了,这才带着清珠清水她们去了正院。

朱紫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小世子。

因为天晴了,高太妃就把小世子带出来晒太阳。她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大椅上,小世子在她身前走来走去。他如今已经走得很稳了。

看到母亲,小世子开心极了,快速地挪动小胖腿,朝母亲跑去。

朱紫拉着他,去给高太妃请安。

她先说了赵壮回来的事情,然后道:“妾身已经问过了,说是王爷一切安好!”

高太妃沉吟一下问道:“听说贞儿监国,不知道以后是长居京城呢,还是回润阳?”

朱紫沉默了。

她知道这个问题,赵壮怕也不知道,所以就没问。

如果赵贞常驻京城的话,等自己生下老二,再休养两个月,怕是要好几个月见不到他了。

想到这里,朱紫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强烈地思念赵贞,想得心都疼了。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真是让人难熬。

看到朱紫低头不语,高太妃忙转移话题:“大雁寻好奶娘没有?”

为了安慰高太妃,朱紫勉力打起精神,笑着道:“已经找好了,妾身已经看过了,都是不错的!”

又道:“到时候还是先让妾身哺乳,实在不行的话,再用奶娘吧!”

高太妃知道上次生赵梓,朱紫也是坚持要亲自哺乳的,也就不再多说了。

她前半生经历过太多磨折,所以愿意让儿子唯一的女人过得如意一些,舒心一些。

朱紫这才说起正题:“许大夫和侯大夫已经回来了,要不要明日来给您请个平安脉?”

赵贞虽然离开了王府,但是专门在王府里留下了善看妇科和儿科的大夫,连医女也安排了两个。

只不过从高太妃到朱紫,都是特别信任许大夫和侯大夫。她们都忘记了,许大夫和侯大夫其实是军医出身,妇科并非他们最擅长的。

进入六月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朱紫如今过的是昼伏夜出的生活。

一大早起来,趁凉快带着银铃和四清去正院给高太妃请安,顺便散步。

在高太妃那里吃了早饭和午饭,然后陪着小世子午睡,小世子现在还是很黏她,虽然被晓之以理,知道母亲快要生弟弟了,不能老陪着自己,他可是还提出了这个要求——母亲陪着他睡午觉。

吃过晚饭后,朱紫把小世子留在高太妃那里,自己带着银铃和四清散着步,慢慢走回延禧居,然后再洗漱休息。

这日晚上,回到延禧居之后,朱紫洗了个澡,然后穿着单薄的白绸绣花浴衣,坐在卧室的水晶镜前梳理长发。

她的头发乌黑发亮,又顺又滑,瀑布似的披散下去,因为朱紫嫌象牙梳齿子太硬,清珠拿着桃木梳轻轻地梳理着。

卧室里红烛高烧,很是明亮。放置在冰盘里的冰块在墙角缓缓地释放出冷冷的气息,屋子里凉阴阴的。

朱紫把胳膊放在妆台上,下巴枕在胳膊上,看着水晶镜里的自己,心里却在想着赵贞。

屋子里静谧极了,偶尔响起烛花炸开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