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心里砰砰直跳,一瞬间思绪万千,再无心工作,索性托着脑袋在那儿发呆。

如果…如果真的是…

苏北无数次计划过,之前还嚷着要给他生双胞胎,那时候兴冲冲的,可到头来却紧张得要命。

她伸出手,手心都是汗。

她想起自己刚认识他那会儿,她记得有一次忽然想到陆嘉林的追求者在贴吧上喊着要给陆嘉林生猴子的时候,她还在琢磨着要是和小叔生了宝宝会怎么样。

她那时候想,将来宝宝一定要随他,大长腿,五官出色,简直为社会谋福利。

那会儿真是不害臊啊,苏北现在想起来还想笑,傻傻的,对未来毫无概念,整日天马行空地想。

就像小时候纠结考清华还是考北大一样,有种无知者无畏的嘻哈精神。

年少的时候,无数次设想过两个人的未来,可现在都实现了,恍惚觉得像是在做梦。

这梦,太美好。

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口像是被某种柔软的东西填满了一样,快要融化了。

陆崇南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黑色的袋子,递到她面前,“去测一下。”

若是仔细看,能看见他的手在抖。

紧张吗?还是激动?他说不出来,面上平静得很,心里却掀着狂风巨浪。

苏北把袋子扒拉开,看着里面的验孕棒吞了口唾沫,“要是…不是呢?”

刚刚还在害怕自己有了,这会儿又害怕自己没有。

她都搞不清自己这是什么情绪了。

他被她那诚惶诚恐的表情逗笑,低声说,“不是的话,我只能再接再厉了。”

苏北掐了一把他的腰,不大好意思地抱着东西去了卫生间。

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吧,他坐立难安地等着。

然后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脸憋得通红,对他伸了两根手指,“两条…红线。”她急匆匆把说明书扔给他,“快帮我看看,是还是不是。”

她手剧烈抖着,已经拿不住说明书了,薄薄一张纸片,不过几行字,她颠来倒去看了几遍,却连不成整句的话。

他蓦地笑了下,站起身把外套给她披上,“不用看了,我知道。去趟医院,我们做个详细的检查。”

她这才发现,他早已穿戴整齐,手里不仅拿着她的衣服,还拿着她的包包和车钥匙。

竟是早有所料的样子。

他握着她的手,一路带着他往电梯口去。

整层楼都在加班,键盘声噼里啪啦地响着,忙碌而安静。

“陆总,带太太去医院啊?”有人听说苏北身体不舒服,于是问了句。

办公区很多人在忙碌中抬了头,苏北不好意思得很,把半张脸埋在衣服领子里,往他身边蹭了蹭。

陆崇南难得在工作场合表现得和颜悦色,含笑回了句,“我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那您路上小心。”

那人还纳闷,去医院还这么开心?

直到第二天听说老板娘准备休长假才明白过来,这去医院能笑出来的,除了怀孕还能有别的吗?

苏北连着加了十多天的班,虽然陆崇南在她头顶罩着,不至于让她很累,可是她也不敢放松,这天早上起来早早便醒了,起来的时候,他却一把把她按回了床上,“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用去上班。”

她是首席算法工程师,很多东西都要她亲自来做,于是拍了他一把,“别闹啊!”

“听话,乖。”她亲了他一下,把她塞进了被子里,裹成了一个粽子,只留她一颗脑袋在外面,一双大眼正骨碌碌看他。

她好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是个孕妇了,昨晚在医院里的一系列检查都像是在梦里进行,她浑浑噩噩,脑袋发懵,只跟着他,宛如一个尚无意识的孩童。

医生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就在耳畔,她努力听着,可仿佛得了认知障碍,怎么都无法把医生的话完整地解读出来,只抓着他,一遍一遍戳他腰,“你帮我记住。”

他无奈地对她笑着,“好,我记着呢,你别掐我腰。”

她忙把手拿开,可还是紧张,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掐上去。

回来的时候他给她看,都紫了。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丢人啊!

苏北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依稀记得医生说她现在不稳定还是怎么的,叮嘱她多休息。

他怕她憋着,把她脑袋又扒拉出来,跟她说:“我叫了阿姨过来给你做早餐,待会儿记得下去吃饭,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回来带给你。有事记得打电话给我,随时都可以。”

苏北点点头,又问他,“我不去上班真的没事?”

“我是老板,你操什么心。”

对哦,苏北冲他挥挥手,“老板再见!”

他笑了笑,“你要是实在在家无聊,等满三个月再说。”

苏北彻底过上了米虫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他回来就陪她去散步,或者陪她去逛街散心。

苏北孕吐很厉害,几乎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他请了三四个营养师在家里照看她饮食,她说想吃什么,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当做第一要事来办。

后来干脆把工作腾出来,给自己放了大长假,专心在家陪她。

苏北这准妈妈当的很轻松,孕检时间都是他记着,然后带她过去,他亲自和医生交涉,必要的事情才由她做。

家里多了很多关于怀孕啊胎教啊育儿的书,都是他在看。

需要买的东西,她要用的时候,基本他都已经备好了。

苏北当然也有操心,只是发现某人做起来得心应手,而自己笨手笨脚的时候,傲娇地做了甩手掌柜。

他总是笑称自己在养猪。

苏北听见就踢他咬他骂他,“你才是猪!”

他又哄她说:“好好,我是猪,你是猪太太。”

她生日那天他还送她一个七百克的纯金卡通猪摆件,底下还刻着她的名字,她气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抱她在腿上,哄她说:“就算是猪,也是价值千金的猪,猪宝贝。”

苏北哭得更厉害了,抬手就要打他,他也不躲,只笑着握住她的手,苏北就动不了了。

她身子很笨很笨,行动很不便,甚至早上都是他在帮她洗脸,毕竟——

她怀的可是双胞胎啊,她那么瘦的身子,拖着两个宝宝,容易吗?

苏北以前总嚷着给他生双胞胎,可真的是双胞胎的时候,她又发了愁,太辛苦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叶公好龙”。

“都怪你!”苏北一想起来就踢他。

他也不反驳,“嗯,都怪我。辛苦了,宝贝。”

苏北其实一点儿都不辛苦,辛苦的都是他。

她知道。

可是就喜欢看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

苏北觉得过得真的太快了,肚子像是吹气球一样大起来,后来她都要扶着腰走路。

她记得是五个月份去体检的时候,肚子就跟人家七八个月的那样大了,她还很生气地掐陆崇南,“我不活了,都胖成这样了。”

“没事,很可爱。”

“可爱个鬼啊,睁眼说瞎话。”

苏北一脸仇恨地看着他,小眼神窜着火苗,“你休想再骗我生孩子。”

“好好,不生了。”

她的主治医生给她做B超,起初还温声和她闲聊着,后来突然一脸凝重。

她吓坏了,脸色都白了,颤着声音问:“怎么了,医生?”

“我们发现了五只宝宝的手。”

“五只…手?”

“您别太担心,以之前做的检查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医生怕吓到孕妇,转而和陆崇南说了情况,然后苏北就被带去做了其他检查。

出来的时候苏北腿都被吓软了,惶恐地问着陆崇南,“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她吞了口唾沫,一脸“你说我扛得住”的表情,委实让人心疼。

陆崇南也刚刚回过神来,掐了下眉心,安慰她,“没事,别想太多,我在呢!”

苏北趴在他怀里,一句话也不敢说。陆崇南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脑袋,仿佛给一只病弱的猫儿顺毛。

医生会诊完,正好看见她趴在他怀里的样子,。

刚刚还听她和陆崇南拌嘴,这会儿又见她这幅样子,不禁失笑,“别担心,我们已经确认,肚子里的孩子是三个,不是残疾,有一个宝宝被挡在了后面,加上心音弱,之前一直没发现。”

苏北这下更傻了,抬头看医生,又看陆崇南,“他说什么?”

陆崇南也还没消化,低着头看她,认真说:“他说你怀了三胞胎。”

苏北哇地一声又哭了,“完了,真成猪了。”

一窝还三个。

作者有话要说:唔,完结综合征又犯了,码字焦虑…

第四十第四十章

0.

-人生三则-

(一)

苏北最后生了三个男孩子。

同卵三胞胎, 长相一模一样,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很好区分。

老大是当初莫名被忽略的那个小宝宝,可能在肚子里就被欺负, 生出来就身娇体弱,可把苏北愁坏了。老二特别皮,颇有他表哥陆嘉林的熊孩子气质, 也不知道是像了谁。老三很高冷, 倒是随了陆崇南,很小的时候就一脸严肃,怎么逗都不大笑。

三个大宝贝六岁之前,都是陆崇南亲自在带, 家里没有请保姆, 陆妈妈和苏妈妈不放心,亲自过来照看,所以最后生了个三胞胎, 苏北却还算清闲。

三个宝贝的名字是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四个人抱着词典,慎重选了两天, 尔后由陆崇南亲自拍板的结果,老大老二老三分别叫做陆逸凡、陆逸辰、陆逸阳。

(二)

一下子有三个宝宝是很幸福也是很辛苦的事,别人都是一孕傻三年,苏北是一孕傻十年,三个宝贝记事后甚至还能目睹母亲大人日常犯蠢的稀奇画面。

陆逸凡小朋友记事尤其早,四岁左右的事差不多还能记起一些, 他从小身体不好,四岁的时候还在喝奶粉,每次都是爸爸帮忙冲,可偶尔也有爸爸忙的时候,就不得不由妈妈代劳了,妈妈每次都会挖着奶粉挖着奶粉,忽然就忘了自己挖了几勺,有次甚至冲泡好,她自己端着奶瓶咕咚咕咚喝掉了,他曾十分愕然地问爸爸,“妈妈在做什么?”

爸爸会温柔地揉他脑袋,一脸同情地告诉他,“你妈妈把脑子忘在产房里了,我们要体谅她。”

有次他在外面玩儿,爸爸妈妈下班回来,妈妈看见他,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对爸爸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这么冷的天,怎么让宝宝自己待在外面呀!”

爸爸表情一言难尽地说:“这好像…是你儿子!”

妈妈愣了片刻后,然后扑过来,用一种可怕的热情抱住他,“呀,儿子!”

可怕,太可怕了!

他淡定地把脸从妈妈怀里挪出来,对爸爸说:“爸爸,你告诉我产房在哪里,我要帮妈妈把脑子拿回来。”

(三)

苏北的工资攒了十几年,几乎没怎么花过,后来一看,呀,带上奖金和分红,都小千万了,她合计合计,决定履行之前的承诺,给陆崇南一个盛大的婚礼,她偷偷摸摸地准备着,联合所有人瞒着陆崇南。

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的时候,他一大早醒来家里就一个人都没有了,保姆都不在,她留了字条给他,“亲爱的,穿好衣服下楼,司机会带你来找我哦!”

他自然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兀自笑了,“搞什么?”

他穿好衣服,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是一枚戒指,他给她准备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她前段时间说看上了一个定制款的婚戒,他特意了下,就买了。

司机果然在楼下,看见他,满面笑容地说:“先生,太太说让我先带您去吃早餐,您想吃点儿什么。”

“随便,她呢?”

“太太说,先保密。”

他忍不住笑了,“多大的人了,还玩儿这个,幼稚不幼稚。”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司机难得没有那么拘谨,嘟囔了一句,“太太那性子,还不是您惯出来的呀!”

他笑了笑,倒是没有反驳。

他去吃了饭,然后司机带他一路往城南去,最后上了高速,最后的目的地竟然在瑶湖景区,司机把车停好,递给陆崇南一个盒子,他打开来,是一个领花,他系上了。

有个年轻的男孩子凑上来,问道:“请问是陆崇南陆先生吗?”

陆崇南点了下头,“我是。”

“请跟我来,陆太太在大厅等你。”

酒店大厅,这会儿布置的十分精致辉煌,苏北穿好婚纱,竟莫名有点儿紧张,问陈雅婷,“我的妆没花吧?”

陈雅婷白了她一眼,“没花,没花,你都问了七八遍了。”

苏北一瘪嘴,“我紧张嘛!”

“都一大把年纪了,你紧张个屁啊!”

“文明,文明!”

陆崇南一路上来,见着不少人,对着他笑得暧昧。

大厅在三楼,到了二楼的时候,梁静在那里站着,笑意盈盈,“陆总,阿北要我先蒙上你的眼睛,你不会介意吧?”

他终究还是好奇,“她要做什么?”

梁静咧嘴一笑,“我带您先去换衣服,您上去就知道了。”

她拿了一段红绸,踮脚要给他系,他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蒙上眼,梁静扯着他的袖子,“跟我走哦!”

她带他到二楼的一间屋子,招呼了人过来,立马有人给他换衣服,梁静在门外嚷着,“看好陆先生,别让他把眼睛上的布条拿下来。”

衣服不好穿,十多分钟才穿好,他出来的时候,梁静又扯住他袖子,“我们要上去了哦!”

上楼,四周十分的安静,进大厅的时候,他好像踩在了地毯上,软绵绵的。

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他也听不出什么动静,也无从判断她想做什么。

梁静塞给他一个东西,“拿着。”

好像身边换了个人,应该是个小孩子,扯着他的裤子,带着他往前走。

最后终于站定,有人踮着脚把他眼上的蒙布拿下来,他双眼恢复清明,一眼就看见眼前的人,凤冠霞帔,此时正笑意盈盈看他。

掌声蓦然雷动,欢呼声,笑闹声响做一团,他侧过头,才发现,下面坐满了人,他刚刚走过长长的红毯,苏北就在他边儿上,手里是绣球,扶着他一路过来的,是陆逸辰小朋友。

陆逸凡和陆逸阳小朋友帮妈妈拖着长长的外衣衣摆。

尔后司仪在说什么,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她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状,开心有之,羞涩有之,骄傲有之。

很正式的仿古婚礼,来的都是至亲好友,他从愕然到微笑,最后只低声说:“谢谢夫人,终于让我盛装出嫁。”

苏北咯咯地笑,“十里红妆,相公,我攒钱娶你很辛苦的。”

他笑,“有劳夫人,晚上我一定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