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护卫在侧,张绮和胡皇后郑瑜等人,全部住入防卫森严,围墙坚实的洛阳王府中。为了防止暴徒侵害她们,府第所有大门全部关闭,许出不许入。

张绮作为兰陵王妃,占了半边院落。与她住在一起的,是与胡皇后她们一道前来的贵妇。

这时刻,外面时时刻刻都是喊杀声震天,锣鼓声,嘶喝声,马蹄声更是不绝于耳。这所有的声音,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连平时说话,也要大声呼喊才行。

院落里,张绮正在刺绣。随着时间流逝,洛阳城的人对于朝庭的支援,已经越来越绝望,而每到夜间,周卒那欢乐的歌声和燃烧的火焰,更是充斥了整个天空。

不过这些与张绮无关,她一直很平和,很镇定。如现在,她又在刺绣了。

胡皇后郑瑜等人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像。远远看到镇定自若的张绮,胡皇后心中不由少少的一定。只是这个念头才浮出,她又哼了一声。

这时,郑瑜的冷笑声传来,“张氏好镇定啊。娘娘,你可不知道她有多骄横,听说是我为娘娘出的主意,她还叫嚣着要让护卫们划花我的脸呢。还当场便把我赶出了酒楼呢。”声音十分怨毒。

那事是特别不给胡皇后面子,当下,胡皇后阴着脸一哼。盯向张绮。命令道:“张氏,看到本宫前来,你不行礼么?”她的声音大小,可混在四周嗡嗡哄乱的环境中,还是听不清切。

张绮虽然听不清,却也知道断无好事。她暗暗叹了一口气。早在洛阳王府封府时,她便想过要不要亲上城墙,协助军民守城,以她兰陵王妃的身份。可以最大程度地鼓舞士气。可是,她转眼想到胡皇后在这里,她做了胡皇后应当做而没有做的事,日后说起来非但无功,还会连累高长恭,当下只能作罢。

不能出去,也就只得时刻面对这些女人了。

想了想。张绮站了起来。

看到她走近,不止是郑瑜,也胡皇后也朝她上下打量着。这二十几天,所有人都觉得度日如年,所有人都有煎熬中度过。可只有这个张氏,无论何时看来,都是如此雍容华美,难道那南陈张氏的底蕴,真的令得一个私生女。也有如许风华气度,直是压过世间最为雄伟的丈夫?

在众女的目光中,张绮走近来。她朝着胡皇后福了福后,转过头看向郑瑜,声音一提,冷冷地说道:“郑氏何必如此?明明是你弃了高长恭,早早便把处子之身给了和士开,直到来洛阳之前还隔三岔五的与她约会,连孩子也打掉了几个。你何必还装出这般贞洁烈妇的模样。时刻针对于我?”

轰——

张绮说话时,正是外面的鼓躁声稍稍止息时。所以。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的耳中,连旁边站的婢女仆人,远处赶来的洛阳王妃,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张绮吐露的内容,实在让人震惊,一时之间,众贵妇呆若木鸡,而胡皇后,则是注意力完全从张绮身上移开,她转过头,阴沉沉地盯向郑瑜。

胡皇后与和士开暗地相好多年,早把他视作自己的禁脔。他已娶的妇人她是禁不住,可这郑瑜?这个一直以贞烈出名,非兰陵王不要的郑氏,竟然背着自己与和士开相好?还相好了这么久?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

胡皇后地愤怒,众贵女的好奇和不屑,郑瑜都没有注意到。她只是被张绮的话惊得倒退一步,一时之间,耳中嗡嗡作响,脑中无数个声音同时在嘶吼道:“杀了她,杀了她灭口。”

不过转眼,她空洞的双眼对上四周投来的目光,便清楚到,杀张绮灭口是不可能的了。

瞬时,另一个念头浮出她的脑海:她是怎么知道的?谁知道她的?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想着想着,郑瑜苍白了脸面如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都完了……

看到这呆若木鸡的众人,洛阳王妃率先清醒过来,她提步上前,哑声说道:“现在争这个做甚么?大家能不能活到晋阳还是个问题呢。”

这话一出,众女清醒过来,同时绝望地想道:是啊,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呢。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郑瑜也清醒过来:是了,这一次大家都会死在这里,我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她哈哈大笑起来。于尖哨的笑声中,她怨毒地瞪着张绮,嘶声道:“张氏,你得意什么?啊?你得意什么?再过几日,城一破谁也逃不了。我便是跟了和士开又怎么样?”

承认了此事的郑瑜,没有注意到这一刻胡皇后冰冷的目光。她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呸地一声说道:“不错,我早就跟了和士开了,高长恭那厮在陈地时,他的妻子已勾引了和尚书,给他的头上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嘻嘻。张氏,你听到是不是很愤怒啊?他高长恭要是知道此事,是不是很没脸啊?”郑瑜放声大笑起来。

张绮静静地看着她,等到郑瑜笑声止息,她才冷冷地说道:“长恭不会在意。”用一种平静的,冷漠的,理所当然地语气说完这句话后,张绮顿了顿。而郑瑜则是脸色一变。隐隐中,她也在绝望地想着:高长恭自然是不会在意,他什么时候在意过我?没有,从来没有!

张绮瞟着郑瑜,淡淡说道:“长恭不会在意,只会厌恶,恶心。”说到这里,她转向胡皇后。刚才胡皇后的表情变化,张绮都收入眼底。眼前这个皇后,她虽然不喜欢,却也只能交好。

因此,张绮看着胡皇后认真地说道:“娘娘,郑氏这人,愚蠢而又**,这样的人能出什么好主意?如上次那事,要是阿绮真去了周营,只怕郑氏又会在那里说,皇后娘娘愚笨,她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下好了,把自己的大将之妻亲自送到周人手中。那高长恭不来支援也就罢了,一旦前来,只怕都会被周人拿捏住。娘娘你想,这样的流言一传出,便是娘娘真能回到晋阳城,又有什么面目见过陛下和群臣,见过各位将军?”

听到这里,胡皇后脸色大变。张绮讲的这个道理,这些时日她也细细想过,她也知道极有可能会发生这等事。

瞬时,被张绮驳了颜面的愤怒,已远远比不上被郑瑜欺凌的羞恼了。胡皇后腾地转过头来,阴寒的盯着郑瑜。

被胡皇后这样的目光盯着,郑瑜脸色大变。她灰败着脸,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退去……

退着退着,突然间,胡皇后尖声命令道:“来人!”

“娘娘。”

“把这贱人拖出去。她不是喜欢与男人玩吗?这阵子我们将士浴血奋战,辛苦之极。你们把她送过去,便说,是本宫赏赐给他们的。”

这话一出,众贵妇都惊呆了。洛阳王妃更是连忙叫道:“娘娘,这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郑氏她,毕竟是郑氏一族的嫡女啊。”

可胡皇后一直是个任性之人,这阵子在死亡的压力下,她已迹近崩溃,此刻更是暴发出来。她跳起脚来尖声骂道:“不可?有什么不可?被那么多壮汉子骑,那滋味可好着呢,她一定会喜欢的。去,马上送出去。”她恶狠狠地瞪着洛阳王妃,狰狞地喝道:“你敢抗令?再不听,连你也一道送去!”

这话更说得过份了。洛阳王妃大怒时,一个老媪凑到她耳边急急说道:“王妃,快允了娘娘,依老奴看来,娘娘再被激怒,只怕地疯了去。”转眼她又说道:“这事善后不难,只要有脱离之日,便说她是被周人射杀的。”

听到这里,洛阳王妃清醒过来。她看着胡皇后腥红的双眼,凛然道:是不能与她硬碰硬。当下她朝众仆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高声喝道:“来人,把郑氏押出去,马上送到军营中。”她没有说送到军营中做什么。

众仆明白了她的意思,凛然应了一声,上前拖着郑瑜就走。

此刻,郑瑜跌坐在地上,脸白如纸。就在那两个壮仆拖住她的手臂时,郑瑜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她仰天大笑,笑着笑着,那泪水却顺着脸颊不断地流着。

张绮看向郑瑜,突然能感觉到现在的她,那心里堆积的,无处可话的悲凉。怔忡中,张绮不由想道:前一世中,郑瑜身为兰陵王妃,与长恭虽然不是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却也举案齐眉,与世间大多数夫妻一样平平淡淡地过了十几年。在长恭死之前,她一直意气风发。真说起来,是我抢了她的幸福。

唇动了动,张绮便想替郑瑜说情:她便是要死,也不必死得如此难堪。

就在张绮想要开口时,陡然的,郑瑜转过头来看向她。她面目狰狞地盯着张绮,盯着盯着,再一次放声大笑起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处理郑瑜,来援

狂笑声中,郑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绮嘶声说道:“张氏,你别得意,你别得意。哈哈哈,这一次,你逃不掉的,你再也逃不掉的!”她的狞笑声中,带着一种刻骨的阴狠,也带着一种绝决的毒辣。

张绮一凛间,这一边的洛阳王妃把目光从张绮和郑瑜的脸上移开,她转头看向胡皇后,见胡皇后此时火气少消,便凑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娘娘,妾以为,不如让郑氏将功折罪。”见胡皇后又要发火,洛阳王妃急急说道:“妾以为,可以让她到周**营当说客。可是能说服周人先放我们回去晋阳,岂不是大妙之事?”

这话一出,胡皇后还真心动了。她瞟了一眼郑瑜,这位相信“为后不如为娼”的皇后不免要想道:这贱人背叛了我,那种到军营当妓女的好事岂能便宜了她?恩,送到周营也好,说不定还能有一些指望。

当下她点头道:“也罢。那这事便交给洛阳王了。”

“娘娘放心。”洛阳王妃示意婢仆们拖走郑瑜。望着郑瑜狞笑着离去的身影,张绮追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

她看得出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的郑瑜,已是生无可恋。她便是要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的。

郑瑜被拖到了城墙处。

在这个时候,各大城门因为害怕周人乘虚而入,根本不敢打开。在商议了半天后,洛阳王妃想出一个计策,那就是把郑瑜放到一个吊篮中。把她用这样的方式送到周军中去。

于是,在一阵鼓声示意后,安静中的周军,赫然发现齐人的城墙上吊下了一个妇人。在他们诧异地把那妇人带回营中时。洛阳王和众士卒暗暗摇了摇头。

经此一事,张绮知道,郑瑜便是侥幸不死。也是身败名裂,无颜回到齐国贵女圈中。她都离开了,还能再有什么阴谋不成?再说,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多留些神关注便是。当下便把此事丢到了一旁。

郑瑜放下城墙后,周人地进攻一刻也没有减缓。而洛阳城中,粮草渐渐枯竭的军民们。开始了缩衣减食。

没有人知道城门什么时候会破,也没有人知道援兵能不能等到。要不是各人的财产家眷都在洛阳城中,只怕都有人扛不住这个压力开门献城了。

这阵子,百姓们也查到了一打挖向城中的地道。在数百人地轮番攻击,火熏水淋之下。地道中的周人不得不退出去。而经由此事,张绮的声望又更高了些。

这一日,张绮坐在院落用餐,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各人的食物都大量压缩,摆在张绮面前的,也只有一小碟饭。至于肉食,那是留给作战的将军们用的,也已经严重不足了。青菜野草之类。因为没有护卫们给她寻找,也早就断餐了。

小心地吃下最后一口白米饭,张绮还来不及咽下,胃中一阵翻涌,不由冲到一侧呕吐起来。

吐了一阵,张绮按着胃部。接过婢女递来的温水慢慢咽下。

在婢女身侧的一个老媪关切地看着张绮,低声道:“王妃,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张绮摇了摇头。

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定然是怀孕了。看了又能如何?没的传到成史等人的耳中,凭白让他们乱了心。

在婢女们地扶持下,张绮慢慢坐下。刚才呕吐时动作激烈了些,令得她腹中隐隐作痛。

看着张绮苍白着脸坐在那里,那老媪忍不住说道:“王妃,要不要叫两位护卫回来?”

张绮再次摇头,这么紧张地时候叫回护卫?她是想招人恨么?

闭着双眼的张绮,想到郑瑜临走时的狞笑和话语,不由低声吩咐道:“虽是兵凶战危,可也得防止有人对我不利。无论衣食住处,你们都得小心些。”

这些婢女老媪,原也是兰陵王挑选出来侍侯张绮的,忠贞度没有问题。当下她们大声问道:“是。”

张绮浑身无力,便挥了挥手,命令道:“退下吧。”

她才说出这三个字,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啼声,不由诧异地问道:“谁在哭?”

一个婢女小跑着过来,凑近说道:“是娘娘,皇后娘娘正坐在地上大哭呢。”

坐在地上大哭?张绮嘴角抽了抽,她命令道:“关上苑门,若有人来找,便说我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是。”

胡皇后的痛哭,仿佛是一个不好的预兆,在第二天,洛阳城中开始了一波一波的暴乱。那些绝望的百姓们,开始对城中的富户发动攻击,同时,也对他们所看到的妇人们伸出了毒手。

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种事,洛阳王暴怒,当下他连下几个命令,在生生砍下一千来个脑袋后,终于把这场暴乱消灭在萌芽状态。

与此同时,洛阳王府中,绝望的胡皇后和各大贵妇们,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是两天,从府中抬出的婢仆尸首便有三四十。

若是平时也还罢了,在这男丁们几乎都被征走的时候,贵妇们做这种事,顿时,一种阴霾和愤恨,开始在洛阳王府的上空弥漫。

张绮一直称病,关上苑门不出。兼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这般温柔从容,这样的她,与府中别的手段残暴的贵妇们形成了正比。这样的她,还真让众婢仆们心服口服,感恩戴德起来。

在周人围城的第二十八天,洛阳王府中,突然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暴乱,却是十几个婢仆替一个贵妇入睡时,用绳子扼死了她!然后,从来没有行过凶的婢仆们,因为慌乱,有的自己发出尖叫,进而惊动了众人。

这种暴乱一出,连外面的洛阳王也给惊住了。当下他沉着脸,除了每个贵妇身边留下两个忠仆后,其余的婢仆,全部被他调出王府。

不过,这些都没有牵连到张绮和她身边的人。连带的,与张绮住在同一个院落,受她的影响一直安静着的那个贵妇,也没有牵连到。

傍晚时,一个老媪脸色如土地靠近张绮,看到她给自己奉茶时,那手不停颤抖着。张绮不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地如此慌乱?”

她的声音一落,那老媪突然跪倒在地,向她砰砰砰地磕起头来。一边磕头,那老媪一边颤声说道:“多谢王妃给了老奴活路。多谢王妃给了老奴活路。”

这时刻,二十来个婢仆已经围了上来。看到这情况,众人都一阵诧异。

张绮扶起老媪,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她这阵子孕吐得厉害,一会想吃这个一会想吃那个,可是除了一小碗米饭便再无他物,便也瘦得厉害。

老媪看着张绮,颤声道:“外面,外面已经易子而食……赶出府中的人,现在都被做成军粮,供将士们食用。”

这句话一出,一阵呕吐声和瘫倒在地的声音同时响起。张绮吐了一阵后,白着脸说道:“已经,易子而食了?”

“是。洛阳王刚才下了令,说是宰杀军马。”老媪颤抖个不停,“老奴听那些士卒说,军马吃完了,要是援兵还没有到的话,会直接宰杀老弱妇孺。”

这话一出,四下再无声息。不知不觉中,张绮的面前已经跪倒了一片。这些婢仆们向张绮跪拜着,要不是她关上苑门,禁止出入,要不是她性格温和大度,说不定她们现在也成了军粮。

如今,她们虽然被那句“要是援兵还没有到的话,会直接宰杀老弱妇孺。”的话给吓住了,可在这个时候,只要能活一天,便是得了一天的便宜!

周人围城第三十二天。

到得这时,军马已经斩杀一空,而街头上插着草标的孩子妇人,一个个流浪着的衣衫破烂的平民,开始一片一片地消失。至于张绮的白米饭,每顿只剩下半碗了。婢仆们更是直接食粥。

洛阳城虽大,储备的粮草也有一些,可也经不过浴血奋战的数万汉子地消耗。到了这个时候,洛阳王已是截取一切粮草,全力供给将士们了。

周人围城的第三十三天。

张绮府中的几个婢女,也在一次出苑门领取物品时失了踪。同时,城头处的战争似乎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嘶喝声,呐喊声,鼓声,震得双耳欲聋。

傍晚时,消瘦很多的张绮坐在院落中,她洗净双手,开始抚起琴来。自二十五日起,洛阳王便找到她,请她一有空闲便奏奏琴,吹吹笛。因为,张绮的琴声悠然平和,可以抚平人焦虑的心境,让人减缓疲劳。因此,每每她鼓琴时,往往四下会越来越安静。

就在张绮的琴声悠然而来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外面叫道:“兰陵王妃,请出来一下。”

一个婢女应道:“有什么事?”

“我方似是来了援兵,洛阳王想请您到城头上等着!万一来援众人中有兰陵王,王妃也可辩认一二。”

什么?来援兵了?

在刹那间的平静之后,陡然的,王府中响起了一阵痛哭声和欢笑声。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他来了

张绮换了一袭淡黄色的衣裳,又对着铜镜草草化了一下妆,掩住脸上的憔悴和苍白后,跟在那急匆匆的士卒身后朝外走去。

一边坐上马车,她一边急问道:“成史等人呢?也可以把他们叫过来。”

“王妃所言极是,已经去叫他们了。”那人没有说,除成史几人外,兰陵王的护卫中,已有一百多人死在这场战役里。

此时,城外面数十里处,喊杀声震天,直令得地面都轰隆隆震荡着。而洛阳城头处,却是诡异的安静着。

张绮来到了北城门。

北城门处,三四千士卒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们的脸上有着疲惫,无人不是伤痕累累,眼中更是血丝遍布,可这一刻,所有人都是双眼发亮,似乎只要城门一开,他们便可以冲出去杀尽周人。

又黑又瘦的洛阳王正在城门上等着张绮,看到她走来,他迎着她急急向上走去。刚走了几步,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成史等人也到了。

来到城头上时,可以看到前方厮杀震天。

洛阳王走到张绮身后,因为激动而声音有点颤,“可能是我方来了援兵,也可能是周人久围不下而使出的苦肉计。”

说到这里,他看向张绮,一直以来,他都有个信念,应该说,所有洛阳城的将士们都有个信念。便是高湛决意弃了洛阳城,高长恭也会前来,因为,他的爱妻张氏便在这里。他一定会来救她。

张绮站在城头上。望着那滚滚的烟尘,那如海水般翻涌的大军,心跳越来越快,手也紧握成拳。

不止是她。这时刻,所在站在城头上的人,都屏着呼吸。都一瞬不瞬地看着下方。

终于,于翻涌的军阵中,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士破阵而出。这些骑士手持黑枪,胯下坐骑翻飞,卷起冲天的烟尘,直直地向北城门处驶来。随着这些人一冲出来,周阵中发出一阵嘶吼声。有不少周卒想要冲过来,却又被人缠斗住。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砰砰砰,张绮的心跳飞快。直快得她眼睛发涩,直快得她的胃一阵阵抽紧!

黑甲骑士并不多,只有五百人左右。可那五百人,奔跑时卷起的烟尘,那冲天而起的气势,却如千军万马,马蹄奔飞时踩践地在发出的“隆隆”声,更是切合着众人的心跳,令得好些人站也站不住了。

洛阳王也是咽中一阵干涩。他朝着张绮嘶声说道:“兰陵王妃,看这装扮,如不出所料,应是兰陵王的亲卫队。呆会你可以看清了!”

他朝那五百骑兵后面一指,叫道:“王妃你看,周军已紧追而来。彼此相距不过三百余米,如果来者是周人假扮,那便是引狼入室,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张绮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她咽了咽口水,重重一点头,清声应道:“我知!”

“好!”洛阳王说了这个字后,不再多语,而是沉沉地盯着那席卷而来的五百骑。只待确认来者是真,他们马上大开城门,杀将出去,与援兵里外合围,对周人形成合击之势!

三十来天的苦苦煎熬,生死与否,便在此时!

所以,他的手举在了空中,而不远处,一名鼓手更是高高地举起了鼓捶,只等一击!

五百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五百骑的声势十分浩大,他们夹尘而来,带着一种凌人的,可以席卷一切,灭杀一切的气势。他们无可阻挡!

近了,越来越近了!

在众人的心跳快得无法自抑时,这支黑压压的骑兵,终于在城头下停下。随着“嘘溜溜——”一声长喝,五百个身影戛然而止,他们溅起的烟尘还在弥漫,人已不动如山的凝伫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