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翠翠都点头。

拐弯的时候,清溪习惯地偷瞄身后,远远的小巷尽头,依然有道高挑的身影。以前清溪没有任何感觉,今晚,想到肩膀被顾怀修撞的那一下,清溪心里憋了一团小火苗。

第二天晚上,顾怀修准时登门,要了碗鱼丸面。

面煮好了,清溪当着小兰的面,往顾怀修碗里多加了一勺盐。

小兰胆颤抖,为难地看着她。

清溪神色平静,十分坚定,更希望顾怀修一生气,往后再也不来这边吃了。

小兰心虚地将面端到了顾怀修面前,因为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小兰低声道:“三爷,这是我们小姐新调配出来的鲜汤,您是常客,小姐想请您先尝尝,三爷觉得行,明日再招呼其他客人,三爷若觉得味道不好,小姐再改改配方。”

算是给小姐留条退路吧,万一三爷大发雷霆,她们也可以推脱成新配方不好,而不是要故意得罪三爷。

顾怀修摘下墨镜,目光从桌子上卖相诱人的面移到厨房,然后才从竹筒里取出筷子。

小兰偷偷地躲到了远处。

清溪躲在里面,暗暗倾听动静。

顾怀修先夹了一颗鱼丸,刚一入口,咸味儿便迅速传遍全身,他动作一顿,过了片刻,才继续咀嚼,若无其事。

小兰看在眼里,心中奇怪,小姐放了那么一大勺,不可能不咸啊?

清溪等了半天没听到预期的抱怨或离席,按捺不住浓烈的好奇,她假装去锅台那边收拾,经过厨房门口时隐晦地往外看,就见临窗的红木餐桌旁,一身黑衣的男人微微低着头,正夹着面条往嘴里送。顾三爷无疑是俊美的,长长的睫毛低垂,遮掩了眼中的寒意,此时此刻默默吃饭,竟格外专注认真。

清溪怔了一下。

顾怀修若有所觉,朝她偏头。

清溪忙闪到了一旁。

顾怀修吃完了面条,汤水喝了三分之二,剩一点,与往常一样。

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擦嘴唇,顾怀修戴上墨镜,转身往外走。

小兰半句话都不敢多说,恭敬地将人送出门。

就在跨出去的前一秒,顾怀修忽的停下,目视前方道:“转告你们小姐,今晚的面,我很满意。”

小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道小姐多放勺盐,竟意外做出了绝味?

顾怀修一走,小兰立即将他的面碗端进厨房,并一字不差地转告了顾怀修的话。

清溪傻了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顾怀修剩下的面汤。

“我尝尝。”小兰自告奋勇,另拿了一个汤勺,舀了一勺汤出来。

清溪、翠翠都屏气凝神地盯着她。

汤汁入口,小兰“噗”地一声,全部吐了出来。

清溪神色古怪起来。如果顾怀修只动了几筷子再让小兰转述那番话,那一定是讽刺,可顾怀修把面吃的干干净净,连师父的手艺都只被他评为前三名,那么挑剔的男人,总不可能真的觉得一碗咸面好吃吧?

她无法理解,小兰、翠翠也一团迷糊。

南湖那边,稳稳往花莲路行驶的黑色别克中,顾怀修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唇角慢慢上扬。

今晚的丁香花很咸,也很可爱。

下午一点,高远如约来了清溪的面馆,将近打烊时间,清溪很空,轻声向高远讲述她学厨过程中的辛苦与趣事,不知不觉一小时就过去了,期间清溪还专门派翠翠回家通知母亲一声,说今天生意忙,晚上回去。

高远听得认真,然后简单阐述了下他的撰稿思路,清溪对报纸行文一窍不通,高远怎么说,她都觉得很好,这时候的小姑娘,美丽的杏眼里装满了对一个专业作家的钦佩与崇拜。

高远是小县城的人,在家乡,他的容貌与才情都属于佼佼者,也有一些姑娘爱慕过他,但到了繁华的杭城,高远立即变得不起眼了,报社的女同事们个个家境比他好,也都接受过教育,所以与他相处时,她们眼里没有倾慕,要么是平等的同事态度,要么就带着一丝丝高高在上的鄙视。

来杭打拼两年,清溪是第一个用这种崇拜目光看高远的美丽姑娘。

男人的自信一点点壮大,高远突然涌出一股冲动,聊完正事,他努力自然地向清溪提出邀请:“明晚会上映一场讲述法国美食的电影,我是应邀记者,可以弄到免费票,徐姑娘有兴趣去了解外国饮食吗?”

清溪错愕,莫名记起初次来杭城,顾明严也说过要请她看电影。

或许学校里的男女学生一起看电影是很正常的交往,可清溪莫名觉得,陪一个男人看电影,是很亲密的举动。她连曾经的未婚夫都没有答应,高远……

“不好意思,家里祖母管得严,不喜欢我晚上出门。”清溪歉然地道。

高远笑容僵硬了一下,但马上调整过来,扶扶眼镜道:“没关系,是我聊得太投机,忘了徐姑娘每天还要经营面馆,晚上是该早点休息的。这样好了,我带同事去看,如果徐姑娘感兴趣,下次过来我讲给你听。”

清溪笑着道谢。

翠翠在旁边插嘴:“高先生,我们的面馆大概什么时候能上报?”

这个问题太不礼貌,清溪皱眉,责怪地看了翠翠一眼。

高远大方道:“我快点写,尽量给你们排在下周末,周末报纸销量更高。”

翠翠放心了,她还真担心高远因为小姐不陪他看电影就敷衍报纸的事呢。

“那我先回去赶稿了,初稿写好我再送来给徐姑娘过目,看看哪里有不合适的。”高远正式地道。

清溪再三表示感谢。

高远笑着告辞,只是当他跨上自行车往御桥街外骑时,白皙的脸庞却阴沉下来,眉目甚至露出几分狰狞。是他白日做梦了,一个有饭馆的漂亮女老板,身边还有丫鬟伺候,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看上他这个外地穷书生?之所以对他和颜悦色,不过是有求于他,需要他帮忙罢了。

漆黑的夜晚,隔壁的中年夫妻又折腾了起来,高远见过那位太太,是个纤弱安静的小妇人,丈夫却是米店干力气活的搬运工。男人壮如蛮牛,几乎每晚都要,小妇人脸皮薄,总是刻意隐忍,但那声音还是会飘过来,清晰到高远仿佛能看见一个浑身古铜色的糙汉子,正将他娇小的妻子摁在底下任意妄为。

听得多了,高远心底窜起了一股野火,他也想要女人,想要徐姑娘那样柔弱美丽的女人,想她哭着求他。

又是一个下午,高远带着初稿来面馆找清溪。

清溪最先看见的是文章标题:御桥街惊现面条西施。

她脸噌地红了,烫手般放下笔记本,连连摇头:“不行,这个太夸张了。”

高远郑重解释道:“要想报纸大卖,光有好文章好新闻不行,还必须有好标题,我就知道徐姑娘会反对,特意带了几期报纸,你看这些,标题看似荒诞,但确实夺人眼球,大家光看标题便想知道里面讲什么。”

清溪半信半疑地接过报纸,高远已经用铅笔圈出了几个标题,其中一个“公爹胡搅蛮缠,新妇半夜遭殃”,标题容易叫人想歪了,其实讲的是某家公爹不满嫁过来不久的儿媳妇,半夜故意敲锣打鼓,儿子儿媳妇当然睡不踏实了……

清溪有点懂了,卖报纸得有个吸引人的噱头,可,她还是不想用什么面条西施。

高远见她实在为难,揉揉额头,决定换成备用的:御桥街惊现绝味面条。

清溪能接受了,继续看内容,边看边脸红,觉得高远将她的面条夸得太好,但这次清溪没有反对,卖的就是面条,如果不夸得诱人些,谁会来吃呢?

“一会儿我去请示主编,稿件通过的话,明天需要你随我去报社一趟,签份许可报道协议。”

“好,辛苦高先生了。”

合作初步谈成,高远问清溪明天何时方便,清溪表示下午两点至四点都有空。

第二天高远过来,带来了好消息。

清溪高兴极了,叫高远稍等,她立即回家换衣服。

高远叫了两辆黄包车,在老柳巷巷子口等着,欣赏片刻南湖风景,高远转身,就见刚刚还幽静无人的巷子,远远地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姑娘,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衫儿,下面是淡青色的长裙,略微着急地往这边赶,白皙脸庞柔美娇嫩。

高远咽了咽口水。

“不好意思,叫您久等了。”清溪微微喘息着道,随手拨了下被湖风吹乱的耳边碎发。

“不急,请上车吧。”高远绅士地让清溪先上。

其实一辆黄包车足够坐两人的,清溪见他居然叫了两辆,越发觉得高远君子了。

坐好了,两辆黄包车一起朝报社的方向赶去,并排而行。高远愉悦地向清溪介绍报社历史,在黄包车接近一家咖啡馆时,高远突然变了脸色,叫车夫停下。

“怎么了?”清溪紧张地问。

高远取出文件包,飞快翻过一遍,懊恼道:“我忘了带上稿件了!”

清溪急了:“那怎么办?”

高远回头望远处望,沉吟道:“我家离这里太远,赶回去肯定来不及,这样,咱们去咖啡店,我马上重新写一遍,稿子内容我都记着,写起来很快的。”

清溪六神无主,全听他的。

进了店,高远坚持请清溪喝咖啡,清溪拒绝不了。

按理说服务员会把咖啡送过来,高远特别热情,主动去拿,清溪第一次来咖啡店,不懂这里的规矩,安安静静地在座位上等着。高远端了两杯咖啡过来,清溪不太喜欢咖啡,但高远低头写稿,她坐着无聊,又不想让高远察觉,每次高远看过来,她就笑着端起杯子,一口一口的,不知不觉喝了大半杯。

“你再检查一遍。”写完稿子,高远递给清溪。

清溪认真地看,看到最后,她掩住小嘴儿打了个哈欠。

一切无误,两人再次出发,还是叫了两辆黄包车。车夫迎着午后的阳光慢跑,清溪越来越困,慢慢地脑袋靠住椅背,睡着了。

高远重新报了一个地址。

两个车夫不疑有他,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拐了方向。

半个多小时后,黄包车停在了一处老旧的三层楼房外。

高远付钱,走到另一辆车前,将睡着的美人打横抱起,无视车夫异样的目光,进了楼房。

高远住在三楼,做贼心虚,他放下清溪改成背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上攀登。男人瘦弱,肩膀的硬骨头硌到清溪了,清溪这俩月虽然辛苦,但一身嫩肉娇生惯养,被顾怀修撞一下疼,长时间硌着也疼,当高远喘着粗气推开门的时候,清溪疼醒了。

人还懵着,直到被高远丢到破旧的木床上,清溪才彻底恢复意识。

“你要做什么?”清溪下意识往后躲,可服了药的身子,软绵绵使不出力。

高远一僵,放下脱衣服的胳膊,对上清溪惨白的脸蛋,高远扑通跪了下去,哀求地望着清溪:“徐姑娘,我真的喜欢你,你答应我吧,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会竭尽全力为你争取更多的版面,保证面馆生意一日比一日兴隆!”

他五官清秀,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包含无限深情,清溪却只觉得恶心与恐惧。

原来高远帮她宣传面馆的热情是假的,趁机接近她才是真正动机。

“高先生,你放了我,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清溪攥紧手,努力保持镇定。

高远听了,眼里的恳求突然变成狰狞,他重新站直,一步步走向虚弱无力的女人:“你觉得可能吗?不过,等咱们生米煮成熟饭,我会送你回去的,还会向伯母提亲。”

清溪泪如泉涌,试着撑起身体,丝毫使不上劲儿,只能求他:“不要……”

颤巍巍的一声“不要”,像极了每晚隔壁那女人隐忍的讨饶,高远呼吸陡变,眼睛都快红了,然而就在他迫不及待要扑上去的时候,“嘭”的一声,出租房破旧的木板门突然被人踹开,惊得清溪忘了哭,高远气焰也全消。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

一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黑眸没有任何感情地扫过床边的男女。

“你是……”高远白着脸盯着男人,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对方。

顾怀修一边给枪上膛,一边瞥了眼床上哭成泪人的姑娘。

他是谁?

他是她男人。

第36章 036

顾怀修本身就是活阎王,当他举起手里的枪,高远双腿一软,全凭本能跪了下去,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顾怀修用脚将门板踹了回去,动作比方才破门轻多了,但那吱嘎一声,却更让人毛骨悚然。

“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别开枪……”高远不知道来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与清溪的关系,但他很确定,男人手里的枪是冲着他来的。此时此刻,高远真的后悔了,只要能活着,以后不论多穷,他都会脚踏实地,再也不动歪心思了。

他白着脸望着顾怀修,视线随着顾怀修移动。

顾怀修却没把一个文弱书生放在眼里,走到床边,低头问哭得已经发抽的小女人:“能动吗?”

清溪抹抹眼睛,试着坐起来,浑身都使不上劲儿。

“我抱你下去。”顾怀修淡漠道,平静的语气,却也是询问。

清溪没有别的选择,闭着眼睛点点头,一边点那眼泪还在往下掉。

顾怀修单手脱了西服外套,弯腰将外套披在清溪身上,外套放的很靠上,清溪脑袋都被遮住了。清溪以为是男人的衣服太大,没动,其实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根本无心思考顾怀修为何要为她披上衣裳。

她乖乖的,只有抽搭带起的肩膀抖动,顾怀修扶她坐正,然后没背没抱,而是将清溪扛了起来,于是清溪蒙着的脑袋趴在男人肩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他手臂有力地抱着她双腿,然后,开始走了。

她看不见,跪着的高远却一直恐惧提防地盯着顾怀修手里的枪,直到男人跨出屋门,高远才彻底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垮在了地上。抹把汗,高远无意地看向门口,惊见男人又站在了那儿,手中的枪上多了一管消音器!

高远张开嘴,哀求尚未出口,伴随着一声闷响,他眉心一疼。

清溪听到动静了,沉闷的奇怪声音,就在附近。

“怎么了?”她害怕地问,害怕救了她的顾怀修出意外,害怕自己再也离不开这里。

“关门声。”顾怀修平静道,说完往楼下走去,蹬蹬蹬的脚步声,又稳又快。

清溪不疑有他,无力地趴在他肩头,后怕与畏惧交织,明明得了救,还是忍不住哭。上次在火车上遇险,虽然她也怕,但那时有一车厢的乘客陪着她,不像今天,陌生简陋的小屋,看似君子实则恐怖的专栏作家,如果顾怀修没有出现,她现在已经……

越想,清溪就越忍不住哭。

顾怀修一路出了楼房,街上停了一辆黑色别克,以及两个年轻的黑衣男人,面容肃穆,冷峻的气度仿佛是按照他们东家的模子专门刻印过去的,走在街上,简直能止小儿啼哭。

“人在楼上,我不想再在杭城见到他。”上车前,顾怀修冷声道。

“是。”二人齐声道,迅速冲进楼房,替三爷收拾战场。

清溪听在耳中,想到以后再也不会见到高远,心里稍微舒服了点,哭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顾怀修将她放在后座上,他转身坐在旁边,吩咐司机:“回别墅。”

司机立即发动汽车。

清溪胳膊还是有点力气的,一边试着将套在头上的黑色外套拽下来,一边小声道:“我想回家。”

顾怀修偏头,她已经将外套弄了下来,一头乌发凌乱,有发丝碰到泪水粘在惨白的小脸上,狼狈,却也有种丁香在雨后的脆弱糜媚,如被窝里刚被男人狠狠怜爱的女人探出脑袋,面带泪痕,红唇娇嫩。

“确定要这副模样回去?”顾怀修目视前方,声音冷淡。

清溪一怔,母亲柔弱的面容闯进脑海,清溪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车厢陷入了沉默,清溪发了会儿呆,然后偷偷看身边的人。后座宽敞,他将她放在右边角落,自己坐在左侧,两人中间隔了很大一片空闲,足以再挤一个瘦弱的姑娘。清溪又想到了顾怀修这半个多月对她的“追求”,除了那天撞了她一下,他一句话都没主动与她说。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清溪看不透,但她隐隐觉得,顾怀修在男女方面很君子,不会对她动手动脚。

“今天的事,多谢三爷。”清溪主动打破沉默,人家救了她,该道谢的。

顾怀修看着窗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火车上我见死不救,今天救了,两相抵消,不必谢。”

清溪咬唇,他这是在算账吗?

“现在,可以考虑答应我了?”顾怀修转过来,黑眸锁定她眼。

冷如冰块的男人,前一秒还在算账,突然就要谈情说爱了,清溪毫无准备,感受着男人幽幽的注视,她莫名有点慌。火车上顾怀修不救她,只说明他为人冷血无情,清溪不喜欢,但也不能怪他什么,今日顾怀修救了她,清溪就欠了他一份救命之恩。

清溪感激顾怀修,但感激不等于就要喜欢他。

一个冰冷沉默的人,她喜欢他什么?

更何况,清溪此时真的无心婚嫁,她就想一边经营面馆为重开徐庆堂打好基础,一边苦练厨艺。

“三爷有恩于我,我记着这份恩情,何时三爷有需要了,我会尽力报答,只是感情上,我对三爷无意,还请三爷另觅良缘。”清溪低着头,非常认真地道。

“我会继续等你答应,你忙你的,无需理我。”顾怀修收回视线,声音平静,并没有因为被拒绝,便动怒什么的。

清溪就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慢慢将身上的衣服收好,放到两人中间,只是这么一个动作,清溪便觉得头晕目眩,无力地靠实椅背,身上竟出了一身虚汗。清溪很难受,不知自己被高远喂了什么药。

“除了无力困倦,身体可有别的异样?”耳边有人问她。

清溪摇摇头,就是困,想睡觉,又不敢睡。

“应该是安眠类的药物,你先睡,四点我会叫醒你。”顾怀修低声说。

清溪还是做不到在他面前安心睡觉,但汽车的轻轻颠簸,安静的车厢氛围,没过多久,清溪又闭上了眼睛。马路大部分是平的,可难免有个坎儿,经过某条路口,汽车明显颠了一下,睡着的女孩脑袋一歪,慢慢朝旁边滑落。

顾怀修看了一眼,微微皱眉,然后往中间挪了挪,动作及时,清溪脑袋便靠在了他肩头。轻轻的重量几乎可以忽视,但女孩身上却有淡淡的清香漫了过来,不知是香水脂粉味儿,还是传说中每个女人都有的体香。

顾怀修低头,她头发还乱着,只有脸上的被她随意别到了耳后,露出白白嫩嫩的脸蛋,一眼,顾怀修便确定,她没有涂任何脂粉,那莹润的白,是女孩天生的肤色。肤白,便显得她细眉如黛,眉尖蹙着,透出几分无助可怜。

顾怀修不知不觉打量起来。

女孩的睫毛浓密纤长,像两把精致的小扇。

她的鼻梁秀挺,鼻尖儿很可爱,叫人想戳一戳。

她的嘴唇稍微偏厚,是很娇艳的红色,像某些女人涂了唇膏,顾怀修多看了几眼,确定她没用。

这样一张脸,处处精致,合起来看,清清纯纯的,似开在院子里的花,柔美而纯洁。汽车忽然转弯,明媚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脸上,这一瞬,熟睡的女孩仿佛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对习惯黑暗的男人,有着最难以抗拒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