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定下了,顾怀修把陆铎叫到身边,就订婚仪式提了几项要求。陆铎这方面最拿手了,第二天去就市府大楼跑了一趟,成功包下了南湖一日,也就是说,四月十九那日,整个南湖都是顾怀修的私人订婚场所,只要不破坏南湖一带的文物环境,如何装饰宴会场所,随顾怀修折腾了。

顾三爷不喜高调,但该高调的时候,他比谁都高。

他承包南湖举行订婚礼的一事,再次上了杭城日报头条。

徐家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看到这份报纸,徐老太太笑弯了眼睛,清溪也被顾怀修的大手笔惊艳到了,心里比吃了糖浆还甜。

登报不久,顾怀修便广发请帖了,杭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不管有没有交情,他都发了一份,毕竟场地够大,顾三爷不怕宾客多了没地方坐。

顾老太太也收到了请帖……

红底描金的喜帖,就像一巴掌打在了顾老太太脸上,费尽心思安排了一场大戏,只管用了三四天,如今反倒促成了顾怀修与清溪的一桩桩好事。顾家呢,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被曾经讨好巴结他们的沈家,打电话拐弯抹角地威胁了一通,不许顾老太太再利用退婚的事情给清溪下绊子。顾老太太不怕爆出照片孙子丢人,沈家却要为沈如眉的名声做打算。

顾怀修越风光,顾老太太就越上火,火气一大,病倒了。

也算是风水轮流转吧,前阵子徐老太太气得卧病在床,现在换成顾老太太了。

不过,徐庆堂酒楼在上流圈的声望,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顾怀修有钱有势,可他的势带点黑色,杭城本地望族或许不敢得罪他,可那些自诩清高有气节的,也不会为了讨好他就去捧他女人酒楼的场。

清溪从发愁到淡然,渐渐习惯了,专心与赵师傅研究新菜色,酒楼酒楼,菜才是根本。

二月底,杭城春暖花开,晚上的风也带着醉人的暖意。

南湖湖面,一艘游船孤零零地飘在上面,船舱中,身材妖娆的女人跨坐在一个穿军官制服的男人腿上,双手藤蔓般攀着他肩膀,忘情地拥吻。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头短发,眉眼凌厉,但对怀里的女人,他热情如火。

水波荡漾,游船不知不觉行到了南湖中央,四周无人,女人仰面躺在圆桌上,纵情吟哦。

不知过了多久,男女粗重的呼吸终于平息,男人将女人抱到房间,拥着她躺下。

“听说,你要请杭城的官爷们吃饭?”女人靠在男人臂弯,摸着他下巴问。

男人嗯了声,捉住她手指亲吻,他有很多女人,眼前这个,他最喜欢。

女人颇感兴趣:“选好酒楼了吗?”

男人不假思索道:“山居客,还能去哪儿。”

女人哼了哼,不赞同地道:“我觉得徐庆堂更好。”

顾怀修是个人物,所以顾怀修与徐庆堂的关系,男人也有所耳闻。听到女人的话,男人低头,黑眸危险地打量刚刚与他恩爱过的女人:“顾怀修派你来当说客?”

柳圆圆立即呸了他一口,撑着胳膊坐起来,瞪着江南三省赫赫有名的赵帅道:“还记得那年我在火车上遇到劫匪吗?当时坐我对面的就是徐庆堂的女掌柜,小姑娘水灵秀气,我看她投缘,喊她妹妹。后来劫匪抢劫,我靠你躲过去了,小姑娘被劫匪逼迫,情急之下用西餐刀自救。我跟你说,我这辈子都没佩服过哪个女人,唯独徐掌柜,我服她。现在她酒楼生意不太顺利,我想帮她一把。”

赵帅懂了,笑着将柳圆圆拉回怀里,宠溺道:“行,凭她能让你服气,我就给她一次面子。”

柳圆圆这才满意。

赵帅说到做到,提前派人同徐庆堂打了招呼,要酒楼好好准备。

赵师傅激动地不行,立即赶回家通知清溪。

清溪这两天忙着挑订婚宴要用的首饰,一听赵帅点名要在徐庆堂宴请杭城最顶尖的几位政界大员,别说首饰了,就是顾怀修本人在场,她也没心思看,匆匆换了衣服,随赵师傅去酒楼商议酒席的筹备。

但赵师傅也没应付过这么大的场面,清溪还是跑了一趟顾怀修的别墅,请顾怀修把关。

顾怀修又快俩月没见过清溪了,未料女人一进书房,就兴奋地跟他打听另一个男人。

换个名号,顾怀修都不会在意,定要先压住娇小诱人的未婚妻亲热一番,但赵帅……

据他所知,赵帅昨日下午才从申城回来,除了与清溪毫无关系的家人,赵帅只见过柳圆圆。

顾怀修知道柳圆圆这号人物,也是因为那趟火车,柳圆圆的表现,背后分明有大靠山,所以下车后,顾怀修让手下暗中查过柳圆圆的资料。

柳圆圆帮清溪拉的客人?

顾怀修找不到柳圆圆帮清溪的利益关系,非要找个理由……

顾怀修看向清溪。

十七岁的女孩,容貌娇美,杏眼澄澈,本身就很招人喜欢。

或许,他的清溪,命里注定会有贵人相助。

顾怀修放下笔:“想知道赵帅为何选择徐庆堂?”

清溪期待地看着他。

顾怀修拍了拍膝盖:“过来。”

直到这一刻,清溪才想起来,坐在窗边的男人既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的顾三爷,也是她的未婚夫,一个身体强壮、越来越沉迷于肌肤之亲的未婚夫。

清溪下意识地瞅了眼书房门,刚刚她急于打听消息,忘了关了。

“锁上。”顾怀修稳坐不动,要求她,外甥在家,不锁门容易出意外。

清溪咬唇,他要占她便宜,居然还使唤她关门?

“不想知道了?”顾怀修淡淡问,目光漠然,仿佛清溪敢说不,他就真的不会回答。

虽然明知他故意的,但谁让清溪有求于人呢?幽怨地瞪眼顾怀修,清溪乖乖地去关门。

门板合上,也反锁了,清溪慢吞吞转身,结果一回头,不知何时靠近的男人就压了过来。

清溪口干舌燥,无意识地舔唇。

下一秒,顾怀修猛地俯身,吻住了她。

一心赚钱的傻姑娘,自己送上了门。

第106章 106

书房不方便,顾怀修抱清溪去了卧室。

陆铎是个非常识趣的外甥,并没有上楼打扰。

对于情侣间的亲密,清溪骨子里还是比较保守的,以前总是难以放开,现在她与顾怀修订婚在即,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顾怀修再压过来,清溪心里就少了一层忌讳,乖乖地闭着眼睛,任由顾怀修一颗一颗解开她的短衫花扣。

午后的卧室,暗香浮动。

天暖和了,顾怀修将清溪抱了起来,如那个雨天,但床比狭窄的汽车座椅方便多了。

清溪被他剥得只剩一条衬裙,第一次这样暴露在空气中,还是白天,她羞极了,小手抓着被子偷偷地往腿上盖,因为本来能遮住膝盖的衬裙被顾怀修霸道地卷到了腰间。衬裙之下,还有一层又薄又短的贴身纱裤,那是清溪最后的防守。

只是被子刚碰到腿,就被顾怀修扯到了一旁。

清溪咬唇。

“不想我看?”顾怀修从她颈窝抬起头,幽深的黑眸看着她。

他眼里沉沉的欲望如雨,清溪不敢看,躲避他的视线。

“那就不看。”顾怀修哑声说。

清溪不信他能做到。

顾怀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突然攥住清溪的腿往床上掀,清溪本来坐在他身上,顾怀修一推她,她无处着力,不受控制地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脸朝下。清溪不疼,但顾怀修的粗鲁叫她委屈,她想回头,顾怀修山岳般覆了下来。

清溪闷哼一声,小脸压到了枕头里。

“看不见了。”顾怀修拨开挡住女孩脸庞的长发,对着她耳朵说。

清溪一点都不委屈了,感受到顾怀修试图攻城的强势,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慌。

“你别乱来。”她无力地警告,如一只被利箭戳着要害的可怜兔子。

“如何叫乱来?”顾怀修耐心十足,边问边亲她绯红的侧脸。

乱来就是最后一步,清溪羞于启齿,憋红了脸,她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不许你脱我纱裤。”

“好。”顾怀修低声承诺道。

清溪相信他,即便是这样的情形。

而顾怀修确实没有辜负未婚妻的信任,真的给她留了那件比纸厚不了多少的小纱裤,但这条薄的可怜的纱裤,亦不能阻挡顾三爷的破城。第一下,清溪惊骇地攥紧枕头,第二下,清溪扭头要推开他,却被顾怀修堵住嘴,半个字都不叫她说出口。

清溪唯一能做的,就是两手紧紧拽住裤腰,阻止纱裤陷得更深,同时也阻止顾怀修。

顾怀修将她翻了过来。

没了枕头的遮掩,手也不能松,清溪紧紧抿着嘴唇,杏眼哀求地望着他,希望他快点结束。

可好不容易送上来的未婚妻,顾怀修怎会善罢甘休?

阳光从明媚变得柔和,快下午四点了,顾怀修才终止了这场漫长的征伐。

清溪什么都没做,却好像沿着南湖跑了一圈似的,懒懒地不想动。

顾怀修将娇小的未婚妻搂进怀里,餍足地解释赵帅为何会选徐庆堂设宴。

“柳小姐?”清溪惊讶地抬起头,一脸茫然:“我们只在火车上见过一面,之后再也没有打过交道,她怎么会帮我?”

“我猜,她看你投缘。”顾怀修贴着她额头说。眼缘这东西,无法解释,生意场上,有时候两家公司的货物价钱一样质量一样,希望达成合作的诚意也一样,最后起决定因素的,多半就看两家公司给人的印象了。

清溪呆呆的,过了会儿才接受了这个说法,思索道:“那我要不要登门道谢,表示下心意?”

顾怀修道:“不必,她身份特殊,你主动去结交,可能给她惹麻烦,日后有机会见面,当个点头之交足以。”

清溪懂了,既然赵帅只是给柳圆圆面子,对徐庆堂没有别的要求,那她上桌好菜就够了。

“起来吧,去吃晚饭。”被窝底下,顾怀修轻轻拍了拍她。

清溪被烫似的往旁边挪,抓紧被子道:“我得回去了。”

顾怀修已经坐了起来,闻言低头看她:“先去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家。”

今时不同往日,他与自己的女人约会,不必再遮遮掩掩。

清溪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啊,即将订婚的男女,吃个饭怎么了?

顾怀修去卫生间了,清溪摸摸自己几乎全部湿透的纱裤,回忆那漫长的一小时,真是又羞又恼,尤其是,她轻轻地将凹陷的那块儿纱裤往外扯时,清溪难为情死了。纱裤湿哒哒的,衬裙皱巴巴,清溪躲在被窝顺了又顺,仍然担心隔着长裙也能看出来。

顾怀修洗完脸出来,就见女孩躺在宽大的床上,露在外面的小脸愁眉紧锁。

“没力气?”顾怀修愉悦地问。

清溪瞪他,刚被疼爱过的小女人,媚眼如丝。

顾怀修眸色变暗,想留她在这边过夜。

但理智告诉他,他敢这么做,半夜徐老太太就敢找上门。

“我这边有你的衣服。”在身体失控之前,顾怀修走到衣橱前,翻了翻,找出几套他当初为清溪准备的洋装,包括配套的贴身衣物。

清溪再傻也不敢换外衣,那不是明摆着告诉祖母她被顾怀修欺负了吗?

将顾怀修赶出门,清溪飞速换了里衣,再套上她穿过来的短衫长裙。至于皱巴巴的衬裙与纱裤……清溪跟顾怀修要了一个给来福装狗粮的包,暂且塞了进去,等拿回家再洗。

收拾好了,未婚的小两口在陆铎别有深意的笑容里,并肩出了门。

顾怀修有他自己的游船,南湖夜景朦胧,他与清溪在船上吃了一顿别致的晚饭。游船从湖西缓缓地划到湖东,顾怀修扶着清溪上岸,步行送她回家。

“要进来吗?”站在家门口,清溪垂着眼帘问,面容姣好,声音轻柔。

顾怀修幽幽地看着他的小女人:“改日吧,替我向老太太、太太问好。”

清溪嗯了声,最后看他一眼,转身跨进家门。

顾怀修原地站了片刻,听她走远,这才离去。

徐宅,徐老太太等了半晌了,离家大半天的孙女终于回来了,徐老太太倒也没生气,只是嘱咐清溪下次晚归,提前跟家里说一声。清溪脸红红的,打完招呼,甜甜蜜蜜地去睡觉了。

这个早春的晚上,真好。

第107章 107

除了柳圆圆、清溪等少数知情的,杭城上流圈没人能理解赵帅为何要去徐庆堂宴客,但日理万机的赵帅这次在杭城只逗留五日,偏偏在徐庆堂声望受损的情况下照顾徐庆堂的生意,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堂堂赵帅青睐的酒楼,还有谁敢轻视?

没几日,徐庆堂二楼的雅间又座无虚席了。

清溪由衷地感激柳圆圆,但有顾怀修的提醒在先,清溪只能将这份感激记在心里。

而赵帅亲登徐庆堂的消息,早在杭城上流圈传开了。

顾老太太从牌友那儿听到风声,认定是顾怀修搭上了赵帅,继而从中游说赵帅帮徐家。她恨不得生啖其肉的野种已经很有钱了,现在又攀上了江南三省军权大握的赵帅,顾老太太别提多难受了,躺在床上,顾老太太每日佛珠不离手,嘴唇翕动,祈求菩萨保佑她出国的孙子办妥生意早日归来,为她出口恶气。

三月春暖花开,顾老太太难得有点了精神,叫丫鬟将藤椅搬到院子里,她坐在树荫下看桃花。

叮铃铃,客厅电话响了,顾老太太眯了眯眼睛,陪在旁边的大太太笑着去接电话。

顾老太太盯着儿媳妇的背影,当大太太从丫鬟手里接过话筒,顾老太太便盯着儿媳妇的脸。她希望看到儿媳妇笑,因为那预示着好消息,然而转眼之间,大太太的脸白了,没等顾老太太坐起来,大太太便眼睛一翻,晕倒在了电话旁的沙发上。

顾老太太突然胸闷,快要喘不上气的那种胸闷,她想站起来,双腿居然没了力气,急得叫丫鬟快扶她过去。主仆跌跌撞撞地赶到电话旁,那边还没挂,顾老太太抓起话筒,着急地道:“喂喂,你们哪位?”

对方是北平电报局的一位工作人员,与顾家有点交情,沉重地道:“老太太,我们刚刚接收到英国一条新闻,顾少的船队在靠近英吉利海峡时遭遇海上暴雨,几艘船全部沉没,顾少与船员,至今没有下落……”

茫茫大海,船都翻了,人……

她的明严啊!

顾老太太目光空洞地瞪着对面,就在丫鬟准备上前扶她时,顾老太太身体忽的一颤,紧跟着往前喷了一大口血!

“老太太!”丫鬟们吓坏了,一起拥过来,抢在顾老太太摔倒之前扶住了她。

顾世钦、顾世昌兄弟俩惊闻噩耗,立即开车赶回家。大太太已经醒了,披头散发地哭天抢地,顾世钦兄弟俩跨进房门时,顾老太太也悠悠转醒,短短半个时辰不到,顾老太太就仿佛老了十几岁,神色憔悴,似乎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世钦,你快去打听打听,问清楚沉船是哪天的事,国外的消息来得慢,兴许明严已经救上来了。”一日没有得到孙子的死讯,顾老太太就一日不会死心,抓着长子的手,边说边哭,眼泪鼻涕一块儿往下流。

顾世钦心乱如麻,货没了就没了,抵押给银行的那些房产他也可以不要,此时此刻,他与老太太一样,只希望他唯一的儿子能好好地回来!

“娘您别急,我这就去打听,您放心,明严会水,一定没事的!”顾世钦强忍泪水,红着眼圈安慰母亲。

顾老太太信又不信,眼泪一串一串地滚落。

顾世钦将母亲交给二弟,他匆匆地去通过所有关系打探。

然而顾世钦一直跑到天黑,得到的都是一个消息:顾明严的船队于三日前遭遇暴雨,英国出动海上救援队在海面搜寻了一日,没有找到一个活人。海浪速度极快,伴随着那场暴雨,人、货不定漂到哪去了,布匹遇水肯定毁了,人……

从杭城的电报亭出来,顾世钦失魂落魄,若不是司机及时拉了他一把,他险些迎着对面开来的汽车走去。

司机将他扶上了车,回顾家的路上,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留意后座的动静,某一时刻,后座突然传来男人无法压抑的哭声,由轻到重,最后变成了野兽般的悲鸣。

翌日,杭城各大报纸,都刊载了顾家船队海上遇难的新闻。

清溪看到报纸,看着报纸上清清楚楚的日期,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顾明严,真的死了。

船队于暴雨中遇难,是单纯的意外,还是顾怀修从中做了些什么?

如果是意外,那顾怀修当初与她讨论顾明严的死活,未免太过凑巧,如果不是意外,顾明严与他的船队,一共多少人?难道那些人,都死于顾怀修之手?

清溪不愿相信,她想去问问顾怀修,念头一起,清溪又不敢去了,怕顾怀修承认。

“都是命,清溪别想了。”徐老太太长叹一声,拿走孙女手中的报纸,心情复杂地劝慰孙女。整个顾家,徐老太太看不顺眼的只有顾老太太、大太太母女,对顾明严,除了顾明严在婚约期间的风流债,徐老太太其实挺喜欢他的,现在顾明严年纪轻轻丢了性命,徐老太太还挺难受。

顾怀修与顾家斗,徐老太太毫不犹豫地站在顾怀修那边,但那不代表,她会对顾明严的死无动于衷。她之前预料的顾明严父子的最惨下场,也只是家财散尽,背井离乡。

清溪茫然地点点头,回房去了。

她隐隐地希望,希望顾怀修过来告诉她,说顾明严的船队遇难与她无关,但等到天黑,顾怀修都没有出现。

报纸一出,全杭城的百姓都在讨论这场海难。

而顾老太太、顾世钦等人的希望,也在一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落了空。

她的乖孙,真的死了,顾老太太悲痛欲绝,满头灰发全白了。

三月下旬,顾家为顾明严准备了隆重的丧事。

与顾家有些交情的,都来吊唁。

顾怀修也来了,一身黑衣,神色冷漠,但在这样的氛围下,他的沉默与冷峻,似乎也带着悲伤。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人群里渐渐多了些声音:“毕竟是亲叔侄,侄子死了,当叔叔的也难过吧,顾少可没害过三爷……”

顾老太太扑在棺材上嚎啕大哭,没听见旁人的议论,她甚至都没看见顾怀修,直到顾怀修走到了她面前。

顾老太太哭声一顿,红肿着双眼盯着顾怀修,确定那真是顾怀修,顾老太太发疯似的扑了过去:“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明严!如果不是你抢了我们家的生意,明严怎么会亲自出海……你这个贱种,当年那把火怎么没连你一起烧死!”

手臂被两个儿子抱住,顾老太太死死瞪着眼睛,用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诅咒顾怀修,但她在诅咒顾怀修的同时,不知不觉地也暴露了她年轻时候对顾怀修母子的所作所为。顾怀修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老太太,等顾老太太骂哑了嗓子,他才摸了摸顾明严的棺木,苦笑一声,对顾世钦道:“大哥,我为何要抢你们的生意,你与母亲都清楚。今日明严出海遇难,虽非我所愿,却因我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