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一直在外面?”

她点点头。

他将脸侧过,埋进被子里道:“陈碧棠,你现在解恨了吗?”

她忽的捂着嘴,一下又哭了出来。

李柏然连忙道:“你有孕在身,莫要太激动了,对孩子不好。”

陆覃之忽的听到那句话,笔直的背一下僵硬着。“陈碧棠…你…我再也不要见你,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戒不掉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收藏、没有评论,拂开心QAQ

第四十九章戒不掉的你

李柏然还想说什么,她连忙打断道:“陆覃之!这里本来就是我家!该走的是你!”

他猛地爬起来要往外面走,右腿却使不上力,硬撑起来引得一阵剧痛,倏地倒在了地上…

陈碧棠咬紧了牙,将眼泪逼退了回去,“陆覃之,你不是要走的吗?要走就快走。”

“柏然,我的腿…怎么了? ”

李柏然低着头,顿了顿,不说话了,只眼里有些闪烁。

“李柏然你说!我知道你从不说谎。”

“覃之,你的腿不过是受了些伤,过些时日就会好的。”

他颓丧着脑袋道:“多久?半个月?一个月?还是半年?”

他叹了口气,说道:“两年,我保证它会好。只是,还是会…”

“这么说,呵,我成了残废?”他忽的坐在地上笑了起来,落地的梳妆镜,将他完完整整的映照了出来。满脸的胡须、颓丧的眼,瘫坐在地的身体…

他气,一下执了书桌上的一只杯子,猛地砸了上去,所有的画面碎成了一堆。

陈碧棠气极,猛地走近,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丢了一把枪给他,金属触地的闷响让他一愣,她的话更是冷:“陆覃之,这就是你现在的模样,倘若你不想看见,就立刻死掉好了。我就当从来没遇到过你。只是陆覃之死了,陈碧棠也死了陪他。”

“碧棠…”李柏然也被她的话吓到了。

“柏然,你出去!”

李柏然挑了挑眉转了身。

她一步步走近,抱了他,极为温柔地说道:“允帧…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着你,却也恨着你,只因你是陆覃之。我从前不知道眼里心里只有陆覃之,现在也是。便是纲常伦理,我也为了你,破了。”

她忽的捉了他的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笑得极是温和:“覃之,叫他陆钊可好?愿我们的钊儿像刀一样支取敌人的心脏。”

他的身子倏地一震,瞪大了眼睛道:“玉棠…你当真?”

她忽的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只是,为了他的安全,我只能让他暂时姓宋。覃之,我是不是变了,变软弱了?变得不像我自己了?我做了所有我不愿做的事,甚至是和宋文甫他…这身子也脏得很。”她侧着身子,声音越说越低,眼泪忽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陆覃之因了她的这句话,喉头滚落,漆黑的眼里水泽愈甚…

“怎么会?”他撑着那床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抬手卷了她进怀里,薄唇将她脸上落下的泪一一吻了去。“玉棠,你不是那样的…”

她倏地抱了他的腰,放声大哭了出来,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委屈、害怕都化作泪镌刻在他的衣衫之上…

“我怕你被他杀了,想舍命救你,却发现怀了钊儿…呜呜…宋文甫又生性多疑…还有,我找不到哥哥…我曾经想改变这段历史,可是,我根本就是这历史里的一份子…”她胡言乱语地说着,每一句,他都认认真真地听着,眼圈红了一下又一下,不住地在她耳边说道:“对不起。”

陆覃之体内的鸦片瘾上来时,眼睛里都是一片猩红。他同她说好,只要他上了瘾,她就自动退到门外,不许进来。每每她隔着一扇门听着里面人的拼命挣扎时,总是捂着嘴经不住地流泪。

陈碧棠的衣兜了藏了一包鸦片,每每听到他的难以忍受的痛苦时,总想取了那鸦片给他…

一次她听他挣扎地实在是太过痛苦,猛地推了门进去,一把抱了他道:“覃之,我们不戒了,这东西不贵,我们卖得起…”

他一把打飞了她手里的鸦片,揽着她的腰,封了她的唇,势如破竹般的灵舌头,卷了她的舌,一阵酸疼。

那瘾逐渐退却的时候,他的衣服也湿了大片,他吻了她的额头道:“碧棠…这世上能真正困住我的从来不是鸦片,却是你…”

十月十日,武昌传来革命消息的时候,宋家军一夜沸腾,陈碧棠却将军火一压再压,迟迟没有动静。有了陆覃之做她的军师,她一点也不怕。

这日,宋家军将陈家团团围住:“夫人,都督在外,怕是凶险至极,请即刻派兵支援。”

她也不抬头,一边伏在书案上写字,一边说道:“文甫走之前,曾要求你们按兵不动,镇守江南,你们…都忘了?”

“事出紧急,夫人请速做决断。”

她忽的放下手里的笔,抬了眼道:“你们是让我做决断还是你们做决断好了让我走个过场?文甫不过才出去了几日,你们就这样不知进退了?”

那领头的人忽的不作声了。

十月十二日,陆覃之返回革命军,前往武汉。陈碧棠将Dreaming home 的收入,全部捐给了同盟会,陈碧棠重回宋家,借着整理财政的名义,将宋家部分财产转移。

十月十三日,陈碧棠秘密将南京方面的军火,秘密转移,陆覃之做了接应。

十月二十日,陆覃之召集地下革命党人蓄势待发,势如破竹。

这一个月里,南京城在一场又一场的秋雨里彻底凉了下来。陈碧棠的肚子也一日大过一日,肚子里小生命竟会踢了她的肚子了,只是她的这份喜悦却少有人分享。陈碧棠自此极少出门,每天都抱了书在后院里晒太阳。

十月底的时候,宋文甫忽的回来了。

他胳膊上裹了伤,脸上青渣一片,眼底说不出的疲惫,可那双眼睛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忽的有些心虚。

她放下书,腆着个大肚子,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眼里尽是温和。

“文甫,你回来了?”

“碧棠…”

她无辜地看着他,清澈的眼底一片水泽。他竟然一瞬间忘记了在武汉时候的孤立无援,忽的揽过她,吻了吻她的额头道:“碧棠,我差点不能活着回来见你了…”

她抬手回抱住他的腰道:“只要你活着就好。”

陈碧棠知道,他一旦知道了真相,接下来她将开始一段不见光明的岁月,但她心肝情愿。她爱自由,但她愿意为了那人囚禁了自由。

只一日,他便去了军营。回来时,沉黑的眼睛里却是卷了滔天的怒火。

“碧棠,我问你,你没有发兵支援武汉,你为什么军营的军火少了一半。”

“运走了。”她转身不敢看他的眼睛道。

“运送去了哪里?”

“武汉。”

“陈碧棠,陆覃之呢?他在哪里?他现在是不是也在武汉,用着我宋家的军火打着我宋家的人?”

她攥紧指尖道:“不知道…”

他的心忽的一沉,往后退了一步,猛地扶住那柱子道:“碧棠,本来我们本该赢了,攻克了武汉,整个长江一线就是我宋家的土地了…只是…碧棠,想不到 ,竟然是你…是你给了我们意想不到的一击…我当时还想或许会真的死在了武汉,可是我怎么能死呢?我还要照顾你的啊…”

可是,他如今,倒宁愿当时死了,也不愿自己心爱的人给了他致命的一刀。

她忽的因了他的话转了身,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看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道:“文甫,我其实早就入了同盟会,你要恨便恨吧。”

“你…这一切都是演戏?”他忽的走近,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笑:“不错…包括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设计你的…我从来不曾想怀上你孩子!”

“你…”他猛地松开她,一脚踢飞了她脚边用来晒太阳的小竹椅子,“陈碧棠,你既然爱自由,就永远不要想得到自由。你爱不愿怀,不愿生,我偏要你生!来人!将夫人送到二楼。不得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见她!去请了这城里最好的大夫来,让他住在这里。”

“是!”

陈碧棠抚摸着肚子,抿着唇笑道:“宋文甫,你从来阻止不了我!”

她提了裙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二楼。

“陈碧棠,那陈家你还在乎吗?还有你的Dreaming home呢?”

她的背忽的僵硬着,顿了步子,蓦地说道:“呵呵,我已然自身难保,陈家,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至于Dreaming home,本来也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她陈玉棠不过是一缕魂魄,还借了旁人的身…

看着他提着裙子上去,他一拳捶碎了进门处的玻璃屏风,血沾了玻璃流了一地,她只顿了一眼,便上了楼…

囚禁

作者有话要说:坑爹的作者来更新了QAQ

墙角的那盆蔷薇,半卷了叶子。还未入及冬,它已经这般萧条了。她抚摸着肚子,忽的“嗤”的一声笑出了声,宋家不就是这样的一盆蔷薇花吗?寒冬一至,定当凋零。

宋文甫虽是囚禁她,但每天的伙食却是安排地极为妥帖,选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色。

三日后,小丫头端了盘子从她房间出来的时候,宋文甫连忙问道:“她今日的饭吃了多少?”

“除了说那肉有些油腻吃不下外,其他都吃了。”

他点点头道:“她…最近睡眠怎么样?”

“夫人最近都睡得很早,夜里也很安稳。”

他忽的眯了眼,一阵愣怔。

“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她有提到过我吗?”

她摇了摇头道:“想来夫人是在生您的闷气。可是我见她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上心至极。昨天,那边送来的螃蟹她一个也不曾吃的,说是对小少爷不好。”

他摆摆手,她那时说的想来都是气话,可他,到底是嫉妒她对陆覃之的那丝情谊的,便是怀了自己的孩子,她还是冒险放了那人,甚至是不惜与他为敌。

宋文甫推了门进去,看到她安安静静地抱了一本《查理九世》看得津津有味,竟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人。

“在看什么书,笑得这么开心?”

她一惊,连忙卷了那书藏到椅子后面去了。

他的眼里因着她的动作,忽的转黑,“怎么,这么怕我知道?”

她摇摇头,默不作声。

他弯腰直接抽了那本书到手里。

“还给我!宋文甫。”她紧拧了眉头说道。

“怎么,陈碧棠,你当真要这样,才和我说话吗?”

她扭了头不再看他。

他一步走近,抱了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宋文甫的妻子,你便是再讨厌我,也还是要生了我的孩子。你便是再爱他陆覃之,你们还是不能长相厮守。”

“可是,宋文甫,同盟会最后还是会胜利。宋家再辉煌,也只是昙花一现!”

他几近笑出声来到:“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南京城怕是呆不了多久了,三日后我们就去上海,到时候,宋家也会迁到上海。你心心念念的陆覃之,他救不了你。 你注定要被我囚禁一辈子。”

“我不去!这南京城才是我的家。”

他似乎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一般,一字一句地说道:“陈碧棠,由不得你!”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秋日里的阳光撒了一地,她的心却是一片荒凉。抬了指尖,掬了一束阳光在手心里,只一瞬间,那阳光便影藏到楼下去了…漫长的冬季这才刚刚来临。

三日后,果真如宋文甫所言,宋家的所有家眷都搬往上海,只宋父不愿挪动。

“父亲,南京城怕是暴露了,请你同我一同前往上海,另作打算。”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要去什么上海。这宋家我的话,怎么就不管用了?你这个逆子,和你那贱生的母亲一样…”

他倏地笑出声来,语气却冷得惊人:“宋家?呵!你以为宋家还是我母亲那个时代的宋家吗?你以为你还是这宋家不可或缺的人物吗?”

宋父的脸一瞬间惨白着。

“父亲,我母亲怎么死的,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是你亲手喂了她那些装了毒的酒。她那么相信你,怎么会不喝?还有,我从来就不叫宋文甫,我是宋落。那酒的滋味,你是不是也该尝一尝?那日之前,我每天都希望着见到我的父亲,他可以唤我一句“落儿”,可我盼望来盼望去,竟然盼回来了刽子手。我翘首以盼的父亲,亲手杀死了我唯一的母亲…”

宋父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靠着那楠木镂花的屏风,眼底一阵战栗。

“你永远也想不到,我宋落甘愿做宋文甫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一日能亲手毁了你!今日,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不想,而是想看你活得生不如死。”

车子行至金川河边的时候,陈碧棠竟看到一抹极熟悉的身影,窗外是连绵的雨,隔住了视线,那人似乎是站在门前和自家的母亲说了几句话,猛地抬头竟好像看到了她。

她再要往后视镜里细细观望的时候,宋文甫忽的让人转了个方向,车子一瞬滑进了一条小巷。

她自然是不会再往外多看的,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命,她马虎不得的!

陆覃之一行到达南京的时候,恰逢了南京城的雨季,他一回来便回了趟陆家。陆母见到他一片狂喜,大门还没来得及关,便拉着他问了许多。

看到他腰间夹着的拐杖的时候,她忽的落了大颗的眼里。他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心里忽的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猛地抬头看到屋外忽的滑过一辆极为熟悉的车,可是隔着雨幕,那车里的人,他看不分明…

只一瞬,那车子便开远了…

凄清的街道上落叶层层叠叠的,像是覆盖在湿漉漉的道路上的死了的蝶,一片颓唐。

11月5日,江苏宣布独立,陆覃之作为江苏方的代表,镇守南京。南京城的封建家族,一夜之间人人自危。王家却是出人意料的与新势力交好。

陆覃之的腿脚总也不方便,出行总是要带了拐杖,他便是着拐杖,依然能够赤手空拳同时卷翻两个人,因此那底下的士兵从无一人不服气。

是夜,尽管雨势滂沱,陆覃之依旧带了兵将整个宋家团团围住,等了许久不见人来,破了门进去,竟然是空荡荡的漆黑一片。

“陆将军,这宋家竟然一夜之间转移了阵地,当真是无声又无息。这群胆小如鼠的东西…”

陆覃之的眼底一片漆黑,浸润的那夜色也凉了几分,他猛地想到白日里见到的那辆车…

死死撑着那拐杖,他一步步艰难地上了那台阶,猛地推开陈黑的大门,满是急切地唤道:“碧棠…”

屋子里面忽的有人将那灯打开,满屋子萦绕的都是鸦片的气息。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仿佛是纸钱燃烧累积成的灰烬,他眯着眼忽然道:“让我看看,来人是谁?文甫,可是你来接我了?”

他走近,将那湿漉漉的衣服搭在手腕上,沉了声音道:“我不是宋文甫。”

他这才看清来人,“陆覃之?怎么是你?你竟然记得以前的事了?”

“自然是记得。”他沉声道。

“哈哈,只可惜,你的女人还是被我儿子的所夺。只是,今天你来做什么?”

“陈碧棠人呢?”陆覃之猛地走近,一字一句地问道。

“她?哈哈…他自然是死了!我家文甫怎么可能喜欢她?”

他一下提了他的领子,眼里一片血红,满是愤怒地道:“你说什么?”

“我说陈碧棠她死了!她竟敢私自运送了我宋家的军火与你!当然被我家文甫给杀了!以为怀了我们文甫的孩子,她就能平安了?不可能!我的儿子连我都想杀!那样的女人不杀了,也是浪费我宋家的粮食!脏得很!”

陆覃之忽的从腰间取了配枪抵住了他的额头,“谁让这样说她!”

“哈哈,你以为我怕死吗?陆覃之。我到底也是在乱世里出生长大的人。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一女侍二夫,和我年轻时候喜欢的贱人一样…你说,这样的你女人难道不该死吗?难道不该…”

陆覃之越听越气,猛地按动了扳机。那屋子里全然安静了下来,他一下瘫坐在那沙发上,捂着脸失声痛哭。挂在墙上的钟一下敲过一下,吵得他脑仁生疼,抬了手便是一枪。

宋父倒下去的时候却是笑的,恨吧,这世上谁也别想快活!

他手下的人看着满地血红的血,还有倒在血泊里的人,眼底都是一阵惊惧。陆覃之少有失控的时候,今天这是头一遭。

“你们都出去!”他一双猩红的眼直直地看过去,吓得两人均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