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转身走到虞燃那张单人床前,坐下,揉了揉眉心:“累死我了。”

然后躺下。

虞燃立刻说:“累死了就回房休息,别碰我的床。”

季赭搂过她的枕头,放在自己胸膛上玩,双眼看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我对你的好,你都忘了是吧?”

虞燃一怔,握着椅背的手在灯光下白得泛青。

在季赭没有对她有非分之想之前,他对她的确是很好的。

那会她还在读初中,因为家里穷,什么好玩好吃的都没有,对别人来说是最美的花季雨季,而她的青春是黯然的。

是他用自己打工的钱,给她买小玩意,塑料头花,便宜俗气的花裙子,一管劣质的口红。

她经期来了想吃书快烤鸭,他二话不说,骑车赶到市中心去买,那也是个冬天,他就穿了一件很薄的线衫,直接跳上车飞驰而去。

有不怀好意的男生接近她,他就去揍他们,有女生排斥她,他就扛着一袋的糖果和手机饰品,拿去贿赂她们,请她们别排斥他妹妹。

基本上她说的话,他都会放在心里,她的要求,他都会尽力去满足。

那会,她对他也很依赖,做好饭等他回来才吃,只要他不回来,她再饿也不动一口饭菜。

不得不说,他们有过很好的岁月。

只是后来,他突然对她有了非分的想法,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开始对她动手动脚的,她意识到他们慢慢长大了,不仅他的身体越来越强壮,她自己的身体也有了显著的变化,不适合整日粘在一起,毕竟骨子里流的血也不一样。

但他不让她逃,总喜欢潜入她的房间,从后抱住她,说说笑笑,喜欢摸她的头发,摸她的手臂,眼神越来越炽热。

她害怕了,知道他在外头学坏了,开始严厉喝斥他别这样,他嘴上说好,哥哥错了,但行为上没有半点自纠。

到后来,他竟然要对她施暴。

那个夏日的晚上,家里没有其他人。他埋在她的胸口,又爱又恨地啃啮她的红色蓓蕾,手不可控制地探到她的裙底,膝盖抵着她的小腿,欲行罪恶,若不是她拼死反抗,拿起边上的盐灯砸在他前额,他就得逞了。

当时他抬眸,蚯蚓般的血从他的眉骨滑落,他张嘴,松开她的雪峰,直直地看着她,声音轻不可闻:“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之后他们就决裂了。

这几年,他在N市打拼,她也或多或少听过他的一些事迹,他做的是黑生意,财源滚滚,不仅是这几个省事,连西南方面都有他的关系网络,很多人怕他,很多人讨好他,很多人恨他。

有段时间,他剃了光头,头皮上纹了一只珍禽的图案,还牵着一大型恶犬,这个形象让村民怕得不行,他却因为他们的反应,笑得猖狂。

甚至在家里,他都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

“我没有忘记。”虞燃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哥,你别这样了。”

季赭让下枕头,起身,对视她澄澈的眼睛。

“我很早就和你说过,别做那些生意,风险很大,万一出事了,爸爸妈妈会受不了的。”

“那你呢?”他反问,“你会担心我吗?”

虞燃避开这个问题:“我们都长大了,要对自己负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些必须清清楚楚的。”

事实是她早就表示过对他所做的不齿,当他赚了第一桶金,大张旗鼓地买了骚包的跑车,扛着礼物到大学城讨好她,她将他递过来的LV包砸了回去。

他大怒,当场撂下不再管她的狠话,开车回去,一路开,一路将那些奢侈品丢到窗外。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季赭拿出烟盒,挑了一根烟放在唇上,用打火机点燃,“收回你的清高做派,我用得着你教?”

虞燃噤声。

他安静地吸烟,一手托着下巴,专注地看她,眼神凛冽,她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他微微低下眼眸,目光落在她紧身毛衣的胸口,伸手点了点,暧昧地低笑:“他可以一手掌握你吗?”

边说边懒懒地做了个五指合拢的动作。

虞燃猛地起身,指了指门:“出去,立刻给我出去。”

季赭捻下烟,站起来,这天花板很低,他个子高,呆着很局促,却一步步地朝她走来。

她心跳都要蹦出来。

书桌上的来电声响起。

他停步,黑眸如鹰隼,看着她的脸,一会后转身,走出房门。

她松了口气,接了电话,和庄非予说了今晚在家过夜的事情。

“好梦。”庄非予声音稳妥,及时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庄非予回来的那日,虞燃开车去机场接他,巧的是,在停车场,她碰到了苑小翘。

苑小翘从一辆轿车上下来,对车里的同伴挥手:“等我接完我哥,回头再说吧。”

转身看见虞燃,苑小翘有些惊讶。

虞燃想了想主动打招呼:“你也来接你哥?”

苑小翘点头。

“那一起吧。”

两人并排并地走出去,苑小翘突然问:“你和哥是怎么认识的?”

“在一个谈价格的会议上。”

“是因为工作认识的?”

“对。”

苑小翘突然停步,若有所思地看着虞燃,笑容有些明暗不辨:“说实在,你和我想象的差异很大。”

“是吗?怎么个差异大?”虞燃漫不经心地笑。

“我一直以为哥会找一个家庭条件挺好,工作能力一般,气质比较乖的千金小姐。”苑小翘补充道,“和我们圈子里大多数的女孩那样的。”

虞燃没接话。

苑小翘倒是自得其乐地说下去,眨了眨长长,亮晶晶的睫毛:“换一句话说,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会出现的人,所以我们家,我啊,爸爸妈妈啊都非常惊讶,还有哥的那些朋友也很惊讶。”

虞燃双手插^在风衣里,想了想说:“也许正因为我不属于你们那个圈子,你哥才喜欢我呢?感情这东西需要互补,彼此容易被对方身上那些自己不具备的东西吸引,不是很正常吗?”

苑小翘依旧笑眯眯,一脸的天真无暇:“万一那些东西很短暂呢,新鲜感没有了后怎么维持下去啊?”

虞燃看了她一眼。

“算我多嘴了。”苑小翘俏皮地晃了晃手机上的猫咪手机链,依旧人畜无害的样子,“难得见到你一次,总想和你聊聊,你不会介意吧?因为你都没有来过家里,都没到我们的圈子来玩,大家难免对你猜测纷纷,有一份特殊的好奇。”

虞燃当然知道这猜测纷纷和好奇,是说得多么难听。

她扯了扯笑,侧头看她:“如果你真心想和我交朋友,一定有机会,但如果只是猎奇,还是算了,我这人很普通,真的要说特别,唯一特别的也就是你哥选择我。”

见到了庄非予,他张开双臂抱着虞燃转了一圈。

“哥。”苑小翘在后面立刻提声。

“不是让你别来吗?”庄非予放下虞燃,越过她看后面的妹妹。

“怎么?怕我打扰你们啊?”苑小翘笑得眼睛弯弯的。

庄非予扶了扶虞燃的后背,淡淡地看苑小翘:“来了叫过人了没有?小翘,她是你大嫂。”

苑小翘笑意不减:“才不要呢,我可叫不出那种土气的称呼,我周围的小姐妹都不会这么叫的。”说着目光又落在虞燃脸上,“你不会介意吧?”

5

几天未见,彼此的目光交集的时候,都像是金色的麦芽糖丝粘在一块。

拉着庄非予的手,虞燃感觉一种无法形容的愉悦和兴奋从神经末梢急速传递过来。

李师傅开车载着满是不甘的苑小翘走了。

庄非予带着虞燃去市中心的壁球馆玩了两个多小时,虞燃喜欢运动,尤其是运动后大汗淋漓,整个毛细管通畅,皮肤热乎乎的感觉。

她气喘吁吁,庄非予气定神闲地微笑:“今天到此为止,去洗个澡,带你去边上吃东西。”

出了壁球馆,庄非予带她去对街的烤肉店。运动后的虞燃胃口大开,吃得不少,庄非予喝着小酒,配着海胆,随意吃了些,剩余时间都亲手帮她烤肉和蔬菜。

“为什么你烤的肉特别好吃?”虞燃低头研究碟子里那块薄薄的牛舌。

“烤牛舌的时候注意看边上,微微卷起的时候就可以翻面,等到反面的边也有卷起的趋势,就可以吃了。”庄非予解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虞燃放下筷子,双臂像听课一样叠在一起,“什么都可以处理得很好,显得我很无知。”

相处以来,她认识的庄非予在生活方面无所不能,偶尔下厨做的几道菜味道堪称惊艳,会做木工,会机械维修,会钓鱼,划船,高尔夫,骑术,赛车,滑雪…

“我们两个之间,只要一个人会就行了。”他将烤蘑菇轻轻丢进她碗里,“多吃点蔬菜,否则不容易消化。”

“我不喜欢吃蘑菇。”虞燃在吃这方面有些挑食。

“那放一边。”他点了点另一盘,“帮你烤点西红柿和青菜。”

“好,我要吃西红柿。”

这天的约会持续到很晚,他们出了烤肉店还去江边走了一圈,江边寒风瑟瑟,虞燃却很兴奋,说着说着就沿着江道跑起来了,庄非予就跟在她后面,视线不离开她左右。

她跑了一段路,又跑回来,说好冷,借我捂一捂,将手插^进他的外套口袋。

却摸到了一颗硬硬的东西,好奇地取出来一看,是一颗糖果。

“有糖!”虞燃的眼睛亮了亮,如星辰般璀璨。

他静静地看她,然后拿过糖,剥开糖纸,递到她唇边,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是香草味道的。”

“味道好吗?”

“很香很甜。”

他笑:“那我也尝尝。”

说着拿回来,特地尝了尝她吃过的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