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会越来越有钱?杰杰和我说了,等他明年上大学,你送他一辆布加迪?”

“我有钱给家里人花,这又哪儿错了?”

“如果这个钱是正经渠道来的,那没事,但如果这个钱…”

她还没说完,季赭已经拽起她纤细的手臂,用力之狠地晃了晃,似笑非笑:“和你说过多少回了,收回你那套清高的派头,我多大,你多大,我还用你教啊?对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赚的钱特别的脏,和我这个人似的?”

虞燃被他拽得发疼。

“我给我亲弟弟花,管你什么事。”季赭黝黑的鹰眸攫住虞燃,声音一份份地冷下去,不停地晃她的手臂,“你凭什么来干涉我们姓季的?虞燃,你少对我指指点点的,要不是念着爸妈的份上,我动手抽你。”

他手掌很大,手骨很硬,痛得她齿间生寒气。

她盯着他的眼眸,脑海里浮现那年生日,他带她去海鲜酒楼,她见隔壁桌点了龙虾,轻叹了一句:“龙虾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他笑:“下个月带你来,我们点龙虾。”

那是最热的一个夏天,气温高达四十二度,他在工地做力气活,早出晚归,整个人又黑又瘦,洗澡的时候,大手一搓,褪下一层皮,她笑他是蛇人。

一个月后,他领到工资那天就带她去酒楼吃大龙虾,还蹲在海鲜区,很龟毛地指挥服务员:“要那只,那只动的最快的…不是那只,是后面那只,藏起来的那只,最狡猾的,嘿…”

当时她站在他背后,看见他满是起球的蓝色T恤,心不由地酸起来。

后来吃龙虾的时候,他一口没动,坐在她对面喝着啤酒,眼眸是淡淡的宠溺:“我不爱吃这些,你吃就好。”

她一边吃着鲜甜的龙虾肉,一边心酸,久久的。

就如同此时此刻。

“你给我说清楚。”他逼近她,目光又冷又凶,“当我真不敢抽你?”

“哥。”她说,声音低沉到了谷底,“你真的别再做那种生意了,好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他拽着她的手骤然一松。

“我知道你想给爸妈和杰杰最好的生活,你不想让杰杰被人瞧不起,但是如果你出事了,他们会承受不了的。”

他背过身,灯光打在他冷硬的背影上,于地上投下了一个浓重的阴影,和她的悄然叠在一块。

“那你呢?”他声音平静,“你会在意我的命是好是坏吗?”

虞燃吸了吸鼻子,正要说话,

他又转过身来:“如果你有半点地在意我,你不会嫁给别人的。你以前说喜欢我,永远不离开我是骗人的。”

他说着猛地上前,将她拉扯进怀里,俯脸贴过去,狠狠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嗅到血腥的味道,他松口,滚烫的舌尖在她的耳廓描了描,如冰的眼底绽开地一条缝隙,声音如鬼魅地在她耳边:“早知道是这样,不如那晚便宜了我,我比谁都有资格第一个拥有你。”

虞燃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既然你不要我,就别再管我。”他推开她,居高临下,神情带着薄怒,“滚回你老公身边去。”

6

为了遮掩耳垂上的伤口,一连几天,虞燃都戴了玫瑰色的宝石耳钉。

偶尔想起那天季赭情绪化的行为,眼底流露的恼恨,她的心里不由地有些担心。

她的心事瞒不过庄非予,他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只是工作有些累了。

为了给她减压,他周末带她去农家乐,爬山游水,吃当地居民亲自用碳烤的特色玉米。

玉米上撒了一层咖喱粉,又香又辣,吃着很带劲,她吃的时候,他就坐在她对面,一直看她。

“好看吧?”她笑着戏谑他。

他摸着下颏的修长手指挪了挪位置,调整了姿势继续看她,姿态依旧悠闲。

她看见自己连同这青山绿水一起映入他的眼眸,心微微地动了一下。

吃完玉米,他接过她手里的竹棒,丢在不远处的竹篓。

他看得出她有心事,且和工作无关,不过显然她不愿意提,她也就不问了。

一起下山的时候,她头上的帽子被山腰上的一棵树,突然斜过来的树桠勾走。

“别抬头。”庄非予提醒她安全,伸出将挂在上面的帽子取下来,帮她戴好。

她静静地让他整理头发,将帽子戴在脑袋上。

“想什么呢?”他笑了,“一整天神游在外。”

“没什么啊,我玩得挺开心的。”

“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他拉她的手捂进自己的大衣口袋,“知道吗?”

“嗯。”

沉默了一会。

“你和小翘感情是不是很好?”她问,“作为大哥,你一定很疼自己的妹妹。”

“小翘。”他低笑了一下,“她可难伺候了,没少给我出难题。”

“譬如呢?”

“帮她写作业,修改考试分数,要到她喜欢的明星签名。”庄非予摇头失笑,“她挺麻烦的。”

“但听起来你一点也不觉得麻烦。”虞燃笑,“好像是你甜蜜的负担啊。”

“她是我妹妹,我做大哥的得让着她。”

又一阵风吹过,夹着一些细微的灰尘扑到了虞燃的眼睛里,她本能地眨了眨眼睛,伸手点了点眼角,确保自己的隐形眼镜没有掉下来。

“其实我哥以前也对我很好。”

庄非予的脚步微微一滞,眼眸停顿:“你第一次说到你哥。”

“我读高中的时候他就在外面打工,考上大学,他就去外地了,一年回家两次,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虞燃想了想继续说,“很多人说他不是个正经的人,从事不正经的行业,但其实他当时也是为了让我们过得好一些才选择那行,他没有碰过毒也没有碰过情^色的东西,他说过那是他的底线。”

“所以你想告诉我,你哥是个好人?”

虞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主动向庄非予解释这些,大概潜意识不想庄非予误会他,又或许是其他。

“如果用那些严苛的道德标准衡量他,他绝对不算是个好人,不过他很善良。”

“我知道了。”他在口袋里的手包裹了她的手,“你说的我都相信。”

她微微僵硬的手指放松下来,由他握紧。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没了来之前的负担,一颗心逐渐安静下来,脑袋歪在玻璃窗上,闭上眼打盹。

堵车的时候,庄非予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唇角有些白,低头调高了车内的温度。

生活又回复之前的平静美好,美好到虞燃陆陆续续胖了五六斤。

她在公司有骨感美人之称,从来吃不胖,婚后竟然一直在长胖。

站在体重秤上,她笑着叫庄非予来看:“你看,我竟然快过百了,突破新纪录了。”

“胖点好,你之前太瘦了。”

“可我从来没有过百过,这个数字给我冲击力太大,我不能再吃晚饭了。”

“不行。”他认真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不吃晚饭?身体和身材哪个重要?再说你根本不胖。”

她跳j□j重秤,轻轻在原地跳了跳:“你现在不克制我,我会越来越胖的,胖到你根本抱不动。”

“尽管来,看我抱不抱得动。”他用目光挑衅。

“现在陪我下楼散步。”她拉过他的手,“刚才晚饭吃得太多了,不容易消化…要不你背我出去?”

他果断背上了她,拍了拍她的圆臀,出去散步了。

虞燃趴在他背上,终于知道心宽体胖是什么意思了。

*

这天,庄非予回家已经过了十点,虞燃依旧坐在沙发上一边打游戏一边吃香榧。

“今天这么晚?”虞燃抬头问。

“去处理了点事情。”

“哦。”虞燃愉悦地点头,目光又专注在手上的游戏。

“陈局的一个亲戚小年轻,问地下钱庄借了钱,到期还不了,被扣在那里暴打了一顿。”庄非予打开冰箱,拿出小瓶装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如果不是陈局出面,他可能会被活活打死。”

虞燃抬眸,蹙眉:“那个怎么能碰呢?一失足成千古恨,严重的性命都会丢的。”

庄非予点头,又喝了口水,将瓶子放回去,关上冰箱:“刚才我陪陈局一起去将他领回来,他伤得不轻,立刻去医院做了检查,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虞燃叹气。

“巧的是,我在那里碰到了你哥。”

虞燃的心猛然一沉,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你哥季赭。”庄非予眼眸凝视她的脸,冷硬的脸透着肃然,“他是那边的组织头目,今晚打人也是他。”

“怎么可能?”虞燃的声音很轻,但潜意识已经相信了这个事实,庄非予不会骗她。

“陈局这次会追究到底,所以你哥可能会有麻烦。”庄非予公式化的语气显得很冷漠,“燃燃,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地下钱庄,通常就是和非法集资,高利贷,洗钱等肮脏的交易联系在一起,如果季赭真的和那些沾上边,他在任何人眼里,都和善良背道而驰。

庄非予走到她面前,伸手扶住她微颤的肩膀,眼眸沉静:“我相信你说的,他是个善良的人,但是他犯罪了。我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审判任何人,但法律有这个资格,也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燃燃,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虞燃的手捂上了眼睛,轻声重复,“我知道了。”

一周后,本市最大的地下钱庄被端起,组织首脑季赭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