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有。她出身贫穷,从小到大遭受了无数的不公,渴望的东西只有凭自己努力,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才能得到,没有别的捷径可走。

她不能埋怨,只能接受现状,再试着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改变。

她的座右铭就是:拼尽所有去努力,努力之后把结果交给老天爷,不管是好是坏,她都会坦然接受。

她早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而庄非予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奢侈品,比小时候眼馋的橱窗里的音乐盒,芭比娃娃,小提琴,贵重千倍万倍的奢侈品。

她幸运地拥有了他,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就像那个童话故事里贫穷的小男孩有幸得到了最珍贵的皇室蓝鸟,他很兴奋,觉得很幸福,宝贝地带回家,细心相待,但最终将它养死了。

*

庄非予言出必行,说了会帮忙就一定会做到,他重金聘请了金牌律师帮季赭打官司,他安排虞燃的母亲转院到本市治疗肾病最好的医院,他又帮虞燃安排了一辆车,方便她出行。

虞燃再次和季赭见面,为他介绍新的律师。

季赭认真地看了金牌律师一眼,开口:“你的价格应该不便宜吧。”

虞燃赶紧解释:“他和庄非予是朋友,庄非予帮忙介绍的,专业性很强,口碑很好。”

听到“庄非予”三个字,季赭的眉眼轻轻地蹙了蹙,双手交叠在桌上,沉吟了一会,微笑道:“好吧,替我谢谢他了,需要我怎么配合?”

虞燃闻言松了口气,她来之前就隐隐担心季赭会不接受庄非予的帮忙,但这位金牌律师的身份和价钱是隐瞒不了的,她只能故作自然地说出事实,希望他不要有情绪的反弹,幸好,他没有排斥,反倒是很认真,耐心地开始配合律师的问话展开工作。

父母得知庄非予愿意帮忙,很是激动,向来木讷,不善言辞的老父亲也亲自打电话感谢庄非予。

对此,庄非予和虞燃戏谑:“我真的太失败了,帮忙自己老婆的家人,还收到了郑重的道谢。”

“因为他们知道这事你很难做,你会有很大的压力。”

庄非予喝了口水,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虞燃过来。

虞燃走过去,坐在他的大腿上,他双手箍住她的腰,贴脸过来:“你想谢我的话,下周陪我出席一个晚宴。”

“嗯?”她好奇,他从不会带她出席任何性质的宴会。

“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了吗?”他凑近她,吻了吻她的脖颈。

他指的是,他答应帮她的忙,也要她做一件事的条件。

“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她无奈地打趣了一句。

他埋在她脖颈,低声笑了笑,箍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燃燃,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她感受到他这句话的力道,手指慢慢合拢,不知怎么的,眼睛有些酸意。

“我承认我很自私,我一直在逼你,逼你没得选择,对你的压力,你的情绪,我没有考虑周全。”他说,“现在我终于承认,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会很辛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父母都不会接受你,很多人在背后会非议你,你会受到很多不公平,但是我不能放手,我就是这么自私。我要你承受那些,我要你不去躲避,但是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解决。”

*

虞燃没想到这个晚宴的主人就是庄非予,他的企业承办的一次慈善宴会,不少政商界的名流都齐聚在此。

开场发言很简单,是庄非予一贯的风格,他只说了六分钟,就微笑地点了点头,表示结束。

穿着一身香槟色长裙的虞燃站在台下,目光一直聚集在他身上,这一刻,她真的被他魅力折服,他在万众之上,她和所有人在台下,被他的仪态,言语,风度吸引,他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和大家一样鼓起掌来。

“对了。”庄非予突然又从司仪手中拿过话筒,点了点台下的虞燃,“我太太今天也来捧场了,她今天打扮很美,我忍不住向大家炫耀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虞燃身上,甚至有一束追光打在她的身上。

在她思绪凝聚之际,庄非予已经快步下了台,朝她一步步走来。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她心跳飞快,敛声屏气,眼眸里的他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他伸出手。

黑色袖管,专属他的特质袖口,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映入她的眼眸。

“燃燃。”他的声音轻到只有她能听见。

她将手放在他手掌上。

他用力一拉,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拥抱住她。

她感受他手臂的用力,他快而强大的心跳,他微促的呼吸声—别样的情绪。

虞燃抿了抿唇,缓缓点了点头,眼泪竟一下子流淌出来。

在这个夜晚之前,她已经知道他为她做的那些是冒着多大风险,承受多大的压力。

家人的决裂,舆论的排山倒海,万夫所指,董事会股东的反弹。

的确,他们的路很难走,很多阻碍,不被人看好,也不被人祝福。

但这一刻,她打算陪他走下去,用尽所有的一切,她不会放弃他。

让她做最后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灰姑娘。

“勇敢一点。和我一起面对,不管情况多坏,不管这些人在说什么,都不要—”他低声地说,每一个字都刻在她心上,“不要放弃我。”

她反手抱住了他:

“也请你不要放弃我。”

11

季赭番外:《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虞燃念书的时候没有零花钱,看见周围的女同学戴的漂亮头花,手上的亮晶晶的荧光手镯,耳朵上的碎钻,奶白色干净的球鞋…嘴上不说,心里很羡慕。

全班,全年级,全学校,她是最素净的女学生,连面霜都是小超市里十八元的那种透明瓶子的。

直到季赭送了她一管D开头的口红,她惊喜得不行,小心翼翼地藏在自己抽屉里,趁着周末不上课的时间,小心翼翼地打开,小心翼翼地对着镜子涂上。

季赭就倚在门口,微笑地看她,评价:“你怎么涂得和一个红屁股猴子似的?”

虞燃转过头来,抿了抿唇,似信非信:“真的和猴子屁股?”

季赭走过来,抽出一张纸巾,沾了点水擦干净她的唇,再帮她重新涂了一层,轻轻柔柔的一层,不浓不淡,等好了,她转头照镜子,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涂得太红了。

“哥,我这样好看吗?”她“厚颜”地反问。

季赭抬起她的下巴,很认真地看了看她,然后首肯:“很好看,你皮肤白,涂一点就够了,看起来很自然。”

虞燃开心极了,只要季赭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后来,季赭陆续给她淘来了睫毛膏,耳坠,项链,指甲油,亮晶晶的荧光手镯…越来越多,虞燃塞满了一个抽屉。

于是,最开心,最令人期待的就是周五,因为每到周五,季赭都会给她淘来小宝贝。

虽然是很便宜,质量也不好的东西,但足够让虞燃开心很久。

等到周末的时候,虞燃就打开抽屉,用这些小玩意将自己装饰好,坐在季赭自行车后座,让他带着出去玩。

那会季赭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选择了读技术职业高中,课业比较轻松,有比较多的时间陪虞燃玩,而虞燃也喜欢粘着他,他们出去都是她做主的,她要去哪里玩,吃鸡肉米线还是火腿肉夹馍,跳舞还是唱歌,图书馆还是河边…她一句话,他就骑车载着她去。

“哥,你说在重点高中读书,人会越念越傻,头发会越掉越多,最后变成秃子,不如读职高潇洒自在,这些都是心里话?”坐在后头的虞燃,一边吹风,一边晃着腿,问前头的季赭。

季赭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他脑袋好使,逻辑能力强,尤其是理科,解题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从没有难得到他的,他选择读职高的时候,初中的班主任还特地到家里找父母谈了谈,意思是,季赭这样的成绩,不考重点高中太可惜了,不要为了眼前的利益,放弃长远的打算。

话虽如此,但家里负担真的很重,出生没多久的小弟弟,母亲工厂的倒闭,虞燃的大学梦…真的供不起两个孩子都念大学,因此季赭选择了读职高。

季赭在前头骑车,闻言后说:“对,我真的不喜欢念书。”

“但是你成绩那么好,那么有成就感,怎么句不喜欢呢?”

“考试考得好就是成就感了?”他失笑,“小笨蛋,成就感不是这么简单的。”

“那是什么?”

“是赚钱,可以买很多东西。”尤其是给你买很多东西。

虞燃似懂非懂,思绪正空茫的时候,车子往下坡走,一个失重,她“啊”的一下,赶紧伸手抱住季赭,季赭大声笑了,让她坐稳一点。

他们吃了鸡肉米线,在河边玩了很久,然后齐齐躺在干燥的草坪上,对着暖烘烘的阳光,随便说着什么,虞燃说着说着就犯困,闭上眼睛,说“哥,我好困,打个盹。”

季赭拿下自己嘴巴里的狗尾巴草,用毛茸茸的那头扫了扫虞燃的脸颊,虞燃笑着躲:“别捉弄我,我真的好困…睡一会先。”

她睡着后,季赭就眼睛都不离开她脸颊半点地看她。

然后贴过去,很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再宠溺地看她。

听着她轻微的鼾声,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唇,长长的睫毛窸窸窣窣地排在一起…他就躺在她边上,想着,就这样一辈子…是不是挺美的?

*

那会有个男生不依不饶地追求虞燃,还跟踪她回家,虞燃怕的不行,结果是季赭出面赶走了那个男生,赶走后还特地叮嘱虞燃不许在学校里穿短裙,不许在学校里偷偷戴耳坠,天气再热也不要脱到只剩下里头的无袖T恤,不许对别人笑得甜,不能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异性…

“怎么这么多规矩?”虞燃嘟囔。

“因为你如果不小心翼翼,容易招惹烂桃花。”他拍了拍她的脑袋,“你们这个年龄的男生很容易发情,要是盯上你了,在背地里对你使坏,你该怎么办?”

他总说这个年龄的男生这不好,那不好,居心叵测,用心不良,花心好色,没责任感…

“你也没比他们大多少吧。”虞燃反诘。

“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猴子怎么和我比?”他说,“你听我的没错,别一时头昏脑热地恋爱,你们周围那些男生心态都不成熟,对你好也是有企图的,玩过就算的那种,到时候你吃亏都没地去说。”

于是,他将她护得很紧,有空就来学校门口接她回家,还对她周围出现的男生虎视眈眈。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虞燃有个皮肤很好,长相英俊,眉目却充斥“凶神恶煞”四字,类似守门神功效的大哥。

“吴小苑和周军也在谈恋爱,周军对她可好了,才不是你口中说的那样。”虞燃拿学校的一对情侣反驳季赭的“这个年龄的男生皆禽兽,爱情皆是耍流氓”的观念。

季赭只是轻笑,笑得风轻云淡,没说话。

“看你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像你很懂情爱一样,那你说,爱情是什么?”

“爱情就是,”他声音顿了顿,敷衍道,“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她一脸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