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域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第一步,留给女生好感,懂吗?”

“好感?”

“女生都喜欢大方的、有经济基础的男生,没有例外。”

“原来是这样。”宋糯糯开始领悟了爱情的真谛。

隔了一周,宋糯糯又推开书房的门,直扑到宋域身上,“田小婉真的好可爱,眼睛大大的和黑葡萄一样,头发香香,声音很甜。爸爸,我想和她在一起,快教教我怎么做!”

宋域皱了皱眉,“你上周说的女生好像不是她。”

“对啊,我喜欢李萌萌,也喜欢田小婉。”宋糯糯整个人挂在爸爸身上,晃了晃白嫩的小腿,“爸爸,我是真心喜欢她们的。”

“你只可以喜欢一个,因为多了,就不是真心了。”宋域教导。

宋糯糯若有所思,乖乖地点头,但还有些纠结,“李萌萌很可爱,田小婉很漂亮,我该喜欢谁呢?”

“就李萌萌吧。”宋域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不知道,男人的世界有四个字很重要,从一而终?”

宋糯糯又一次领悟了爱情的真谛。

番外四 常记溪亭日暮

2012年的11月,陆东哲在B市念完研究生,处理好手头的一切,坐飞机回到了H市。

H市的冬天来得早,十一月已经很湿冷了,从候机楼出来,扑鼻而来的是家乡的气味。

每一座城市都有独特的气味,这样的气味很直接地带给人归属感。对陆东哲来说,这座城市的味道就是一潭深蓝色的湖水,永远沾着一点幽静、清苦的气息。

她这次回来还未决定是否在这里久居,她主要是来谈项目合作的。

却没想到苏澈会亲自来接她。

他穿了一身骆驼色的长衣,身姿清雅,抬臂对她挥手,她一瞬间楞怔,随即对他笑了笑,拉着行李箱直接走过去。

“你怎么来接我了?”她开口的同时注视着苏澈的眼睛。这个老好人,永远的不老脸,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干净,没有半点杂质,和婴儿的眼睛一模一样。

“我看见你群发的邮件,知道你今天回来,也大致了解了是哪个时间段的航班。”他主动伸手拎过她的行李箱,微笑了一下,“如果说我从中午十一点等到了现在,你会不会觉得感动?”

“十一点?”陆东哲抬臂看了看腕表,现在已经是二点三十七分,“真的假的?”

“真的。”他的声音轻而郑重,收敛了笑意,“哲哲,我很想念你,知道你要回来的消息。我很开心。”

陆东哲看着他,片刻后回以一个笑容,“我也很想你。”

两年未见,再次重逢的旧友一定会感到生疏,但陆东哲和苏澈却不会。也许是因为苏澈对她而一直是个很舒服的存在,他性格温和、包容,不会锋芒毕露,不会咄咄逼人,曾经,她笑言 他可以去做联合国和平大使,他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做得好。

他则回答:“我对任重道远的事情没有兴趣,

也没有英雄主义情怀,我没那个能耐。”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H市的主道上,两道的树木呈现出倦怠的绿,夹着一点孔雀翎的蓝,是标准的属于这个城市的冬天。

“这次回来,会选择久居吗?”他突然开口问。

“还没决定。”他实话实说

他垂下眼眸,目光敛了敛,没有说话。

他侧过头,温柔地问:“苏澈,你交女朋友了吗?”

“没有,尝试过和几个女孩子接触,结果她们都看不上我。”

“怎么可能,有谁会看不上你苏小公子?”

“你也说了,我只是苏小公子,苏家的一切都交付我大哥和二哥。”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仰头靠在椅背上,“我是个吃闲饭的,没多大本事,也没有多少钱,这个城市,漂亮优秀的女孩子都眼高于顶,自然看不上我。”

“苏澈。”

“嗯?”

“你很好。”她认真地说,“我没有说客气话。”

“谢谢。”他目光含笑。

苏澈送陆东哲回东港嘉苑,他们在小区门口告别,他一直目送她远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收回了目光。

陆东哲回家,爸爸陆清然已经准备好了点心,笑着按她坐下,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酒酿丸子和两个烤的发焦的地瓜。

她爱吃甜食,自小如此,尤其在冬天,格外嘴甜。

现在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和爸爸聊天,整个人都觉得温暖惬意。

“这次回来是打算在这里安定下来了?”陆清然态度和蔼,柔声问了一句。

“我还没想好呢。”陆东哲实话实说,“其实B市的环境更有利我的发展,如果在这里赚不到什么钱,我还是会回去的。”

语音消散在热气中,陆清然点了点头,面色依旧温柔,淡淡地说了声:“好,爸爸尊重你的意愿。”

陆东哲心里突然有点酸。

隔天,陆东哲和老五、肖晓等投资人约好时间,一起前往鸳水路看店铺,三十多平方的店铺,本来是卖小百货的,因为经营不善,无力陆续而转让。老五拖熟人的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考虑了一周就和对方签订了协议书。

这条路上店铺的生意两极分化,服饰店、甜品店、创意礼品店生意兴隆,鲜花店、美甲店、杂货店十分冷清,门可罗雀。

而他们要做的是原创手工饰品店,面向年轻时尚的消费族群,和这条文艺风气很浓的马路气场吻合。

陆东哲是学珠宝设计的,初衷就是拥有一家手工饰品店,店铺里的每一件饰品都是她亲手设计的,带有她的个人风格,独一无二。

现在,这家简陋的、未经装修粉饰的小店铺能否承载起她的梦想?

她已经过了热血的年龄,很清楚梦想和现实之间需要有个平衡,这个平衡至少是她能赚到钱,保证自己有固定的经济来源,否则,一切也都是空谈。

她这次回H市,就是被老五说服了,他在电话里激情洋溢地说:“你不是一直梦想开一家自己的饰品店吗?现在哥哥帮你圆梦,台子都帮你搭好了,就差你亲自操刀了!”

她迟疑了两天,就答应了老五,并拒绝了B市一家有名的珠宝股份有限公司的offer,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在稳定、光明、有钱途的珠宝公司和简陋、不安、前途未卜的小店铺之间,她竟然选择了后者。

老五和肖晓站在三十平方的店铺里兴奋地憧憬着未来,她抱臂倚在门口,抬起头,看见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张结了灰的蜘蛛网,微微整了整眉,心里的不安迟迟到来。

晚上,自然是由老五请客,在市中心的一家高档火锅店吃顶尖肥牛和极品海鲜。三人边吃边聊,聊陆东哲在B市求学的两年,聊肖晓新交的模特男友,聊老五攻克梅里雪山的艰辛和自豪…

说到后来,老五显然有点喝高了,一张脸被熏得红红的,打了个嗝,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对着陆东哲,“哲哲,你说你这两年为什么都不回来?是不是还在躲那个王八蛋?”

肖晓立刻用手肘顶他,“好好的,你提那个人渣干吗?”

陆东哲安静地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不在意的口吻,“我不喜欢坐飞机,每次坐飞机耳朵要痛好几天,挺折磨人的。再说了,来回机票就要两千块钱,我手头不宽裕,能节省一点是一点。”

一桌子安静下来,锅内沸腾的水也平息了,气氛有些微妙。

片刻后,老五又不知死活地要开口,肖晓在桌布下狠狠掐他大腿,他惨叫,然后瞪她一眼,“你干吗不让我说?我就要说,就要说!”他侧过头,凝视看陆东哲,认真到严肃的口吻,“哲哲,失去的东西没什么可留恋的,因为那本来就不是属于你的,不值得你为此放弃对你好的朋友,还有这座你喜欢的城市。”

“我喜欢你这句话。”陆东哲举起杯子,对着老五和肖晓,“友谊万岁。”

老五的话对陆东哲的触动很大。的确,失去的东西本就不是属于你的,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她命令自己积极起来,配合老五和肖晓经营饰品店,他们负贵装修、进货以及打广告,她安心地在家里画设计稿。

一月,店铺正式营业,它有个漂亮的名字: A Lotus ,翻译成中文就是“一株莲”。

店内大部分的饰品都是陆东哲亲手设计,手工完成,材料是各色的天然水晶、玛瑙、橄榄石、石榴石、捷克陨石、欧泊、青金石、翡翠、蜜蜡、琉璃、菩提、小叶紫檀等等,也可以按顾客的意愿,做私人定制。

生意起初很冷清,撑过了前三个月才慢慢开始有起色,其中最大的一笔单是一串男士手串,用纯天然芽庄上等沉香开珠边科穿成,边科大小长短不一,随性自然,手串散发出沉香馥郁的药味,让人欢喜。

这串价值不菲的手串的买主是苏澈,他有中后二话不说就吩咐店里另一个小姑娘包好。

“还有没有其他好的东西?”他继续捧场。

陆东哲摇头,“你从来不戴饰品,也不喜欢这些东西,没必要为了朋友一掷千金。”

“我现在喜欢了。”他微笑,声音清朗好听,手指滑过橱窗的玻璃,点了点里面一串,“这串很漂亮,是什么做的?”

“那个手链叫作轮回。是五十四籽菩提串在一起,意为菩萨修行过程之五十四阶位,即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四善根因地。白菩提根是贝叶棕的种子,贝叶棕大约四十年开花一次,一生只开一次花,然后结果,果熟即整株死亡而去。”陆东哲有条不紊地解释。

“很有禅理,也有意味。”苏澈笑了,“给我…”

“这是女士手链。”陆东哲加了一句。

苏澈笑意更深,轻轻耸了耸肩,“那算了,我暂时没有可以讨好的女性对象。”

之后,苏澈陆续地介绍朋友来“一株莲”,没有例外,他的每个朋友都给足他面子,出手大方,消费不低。

此外,他还托关系约到市电视台一档时尚生活频道的记者采访,给了“一株莲”三十分钟的宣传介绍。

有了他的照拂,生意逐渐好起来,有一飞冲天的趋势。

“一株莲”成了一家嚎头十足的原创手工饰品店,据说这里的东西材料昂贵,制作精致,还有个大美女设计师,由她亲手设计的“佛缘”系列的饰品,可以让你照见前生今世的爱人。

前来猎奇的人越来越多,口耳相传后,生意越来越火爆,找陆东哲定制的客人要等到下一个季度才能拿到货。

而苏澈也时常出现在陆东哲的生活中,有时候开车过来接她下班,一起去吃晚餐,有时候在下午给她送来一份五星级酒店的巧克力,有时候打电话给她,说他人在楼下,约她去吃夜宵。

但她没有太多被讨好的感觉,因为他们认识太久了。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到现在一共九年了,时间长到可伯,长到混淆了彼此的性别,很多时候,她甚至不当他是个男人,只觉得他是个温暖的、熟悉的存在。

她想他的看法也是一样,他也不将她当成女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杂志上所说的“脱了衣服躺在一张床上也可以安然地睡到天亮”的那种类型。

直到夏日的一个傍晚,他们围坐在江边的大排档吃烧烤,她问他:“你这么闲,为什么不认真交一个女朋友?”

他放下手里的竹签,双手交叠,前倾身体,神色认真,“我不闲,我的时间都花在你身上了。”

她一愣,感到一点暖昧气流,转了转手里的竹签,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原来是我耽误你了,我明白了,明天开始我不答应和你出来玩了。”

他笑了,修长的手举起杯子,抿了口啤酒,没再说一句话。

之后的大半年,他还是断断续续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依旧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她也不能拒绝。

“一株莲”的生意越来越好,有几个投资方找到老五,邀请他们入驻城西的汇海广场,双方签订了协议,于隔年春天在城西开一家六十平方的分店。

开张的第一周,陆东哲驻店当导购,接待顾客。

第三天,她的表妹陆西瑶带着朋友穆飒来捧场,穆飒看中了一串她的旧作,印尼加里曼丹岛的沉香手串,当下要买,她迟疑了一会,没有答应,只说:“这串是非卖品,如果你需要,我会尽快给你做一串。”

显然,穆飒有些失望,为了表达歉意,陆东哲亲自送她们出去。

然后她意外看见了叶家的车子。

那辆纯黑色的加长款轿车,车牌号不动声色地透着位高权重,她的目光一滞,看见车里那个坐姿笔挺、神态轩昂、气质沉静的故人,他静坐在那里等人,目光自始至终看着左前方。直到有个穿奶白色、圆领羊绒连衣裙的女孩步履款款而来,前头的司机亲自下车,为她开车门,她轻巧地钻进了车后座,坐下后,将头依在男人的肩膀上。

她就站在原地看了他们近一分钟的时间,然后转身回店铺,移开玻璃窗,取出刚才穆飒观赏过的那条佛珠手串,大拇指轻拨,雅致香韵的佛珠从指间滑过,像是那长久的岁月不经意间在手掌心里流转。

她晃神了许久,垂下眼眸,停止拨动,将手串放回原处,然后打了个电话给穆飒,在电话里说:“如果你真心喜欢这条手串,我卖给你,不用赶回来,后天找个时间来拿吧。”

结束电话,她深深吸了口气,手指还紧紧攥住手机,在心里一字字地告诉自己:忘记吧,再记得也是痛苦。

周五结束营业后,陆东哲拎着包出门,意外地又撞见叶家的车子停在不远处。

这一次,叶取中从车里下来,轻轻关上车门,长身玉立,将视线投向她。

暮色四合,隔着纷扰的人海,他的目光像是深海里的一束光,柔和,深远,让人无法忽略。

他们行走在傍晚的景观大道上,以一种淡淡的闲闲的姿态。

“你回来很久了。”叶取中开口,声音沉厚,“听说你生意做得不错。”

“比想象中的好,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那就好。”

“你快完婚了吧?”

他停下脚步,侧过身,目光低下来,落在她脸上。她也抬起头,对上他深不可测、明暗难辨的眼睛。

时间像是凝固一样,让人寸步难移。

好像是一刹那,又好像是很久,他回答:“对,婚宴定在三月。”

她晃了晃神,下一秒就恢复了清明的思绪,微笑,“恭喜,还有,祝你幸福。”

“哲哲,你是真心祝福我的?”他反问,加重了语气,有破釜沉舟的意思,“你是真心地祝福我的?”

“我真心祝福你。”

除了祝福和接受祝福,他们之间没有别的可说,曾经海枯石烂的誓言和水中倒影没有区别。

他说过,这辈子只会允许她做他的新娘。她二十岁的生日,他送过她一枚黑檀木的戒指,细细的,乌黑的一个圈,套在她无名指上,难以描绘的漂亮。

他当时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而郑重地吻她的手指,许下誓言。

仿佛一切都天经地义,他就该和她在那样的时光相遇,相爱,简单而执着地走过漫长的岁月,直到生命的尽头。

她十五岁就认识他了。因为她爸爸陆清然为叶老夫人开车的缘故,她有幸被叶老夫人邀去叶家做客。当日,她走进叶家大宅,丝毫没因面前的大气华贵而羞怯,表现得自然大方,讨得了叶老夫人的喜欢。

也是那一天,她认识了叶取中。

叶取中是叶家的长子,只比她大两岁,眉目间却有区别于同龄人的沉稳、坦然,他刚练完字,走下来,看见一个生动鲜活的漂亮女孩坐在沙发上,有瞬间的愣征。

叶老夫人介绍他们认识,她笑着叫了他一声“叶大哥”。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干净如白釉的脸庞上,片刻后笑得风清月朗,“陆东哲?很高兴认识你。”

后来,她每次想起他,脑海里浮现的就是他当日的微笑,颇具控摄力。

自从那次后,陆东哲在叶老夫人的邀清下,又陆续地去了几次叶家,每次都可以遇到叶取中,他微笑地和她打招呼,招待她吃新鲜可口的点心,借一些国内罕有的小说译本给她,解答她对书里内容的困惑。

她很自然地喜欢上这位大哥,英俊、睿智、博学多才,一点架子也没有,也喜欢听他声音,低低沉沉,语速不急不缓,像是夏日清冽的泉水沁人肺腑,让人有说不出的受用。

尤其是他喊她的“哲”字,翘舌,上扬,第二声,带一点疑问,非常悦耳。

从没有人将她的名字说得那么好听。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我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他修长如玉的手合上软皮书,后仰了身体,贴在椅背上,笑容迷人,“哲哲,我还挺喜欢你的。”

她的耳朵一下子红了,和深秋染红的枫叶一样。

隔年,她上高中,有幸和他读同校,她高一,他高三,接触和来往的时间更多了。

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各科名列前茅,又是叶家的长子,身份显赫,备受关注,她只是叶家司机的女儿,两人相距很大,但不妨碍她对他偷偷地喜欢。

喜欢看他周一升国旗的样子,喜欢刻意路过教室的窗口,看他微微低头,挥着笔解题的样子,喜欢看他在篮球场挥汗如雨的样子,喜欢看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她觉得能将这么丑的校服穿得如此有型,也只有他能做到。

同样,她在偷偷关注他的时候,他也察觉到了地的视线,他愉悦地享受,纵容她的喜欢。

终于有一天,在校园西南角的竹林,他们不约而遇,一起淋了一场畏雨,他将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在她头顶,带着她飞奔回教学楼。在上阶梯的那一刻,他突然拽过她的手臂,猝不及防地在她脸蛋上碰了碰。她还没反应过来,他拿起湿漉漉的外套径直快跑上楼,丢下一句:“放学了别急着走,我来接你。”

他消失在楼梯口的刹那,雨奇迹般地停了,她的心情如雨后晴天一样,绽放出了明丽的色彩。

直到同班的班长苏澈从窗口探出脑袋,对她笑着嚷嚷:“傻站着做什么呢?”

她才回过神来,赶紧上楼。

那天傍晚,叶取中送陆东哲回家,他没有动人心魄的表白,只有一句:“好好学习,跟上我的脚步,最好和我读一个大学,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

她明知故问:“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有些宠溺,“因为你要跟着我,我要带着你,照顾你,就是这么简单。”

叶取中从不会说甜言蜜语,他的情话很简单,踏实,有力量,令人心动,亦心安。

虽然后来他们没有读同一所大学,但幸好在一个大学城,两人想见面的时候走个一站路就行。

他也如约,变成了带着她,照顾她的男人,简称“男朋友”。

作为男朋友,他无疑是优秀的,送鲜甜可口的豆腐脑和鲜虾卷给她做早餐,每周带她去户外运动,推荐有思想见解的图书给她,帮她代购国外的古典乐CD,照顾她的情绪,失落时候劝导她,开心的时候与她分享,每个节日都会有安排,并非浪漫,但都会有惊喜。

那会,他们最常去的就是名湖泛舟,尤其是夏天的时候,远处群山在烟霞之后,千峰叠翠,宛若仙境,近处,一群野鸭游曳在湖面上,划开温柔的水波。

她指着那些野鸭,开心地念起了喜欢的诗句: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他就静坐在船头,摆弄相机,拍下她生动的模样。

登上了岸,在附近的酒店用餐,他们信步到一块柔软的草坪前,齐齐躺下,懒懒地晒太阳,她伸手和阳光嬉戏,他就躺在她身边,目光带着纵容和宠溺地看着她。

很多时候,他都是如此,每每她胡闹,率性而为,做一些天真幼稚的事情,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不反对,不阻止,任由她开心。

直到日落西山,他背着她沿着长长的绿茵道走出名湖区,她趴在他宽厚的背脊上,跟着他沉稳的脚步,打起了小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熔金的余晖映入瞳孔,他的气味近在咫尺,而湖面远处最后一只野鸭正扑腾着翅膀,飞溅起水花。

湖水呈现出漂亮的霞红,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在他的后颈上哈气,“背我累不累?”

“不累。”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沉,“背一娘子都不累。”

一辈子,她一直觉得这三个字遥不可及,但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和他在起,一辈子怎么够?一辈子太短了,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就不见了。

毕业那年,陆东哲考研失败,叶取中已经进了叶氏,从基层的营销部做起,开始依照长辈的意愿规划自己的事业。他是叶家的长子,要承担整个家族,这份责任他避免不了。

他出类拔萃,有毅力也有谋略,在事业上不会辜负叶家长辈的希冀,但感情,他为自己保留了底线,他向长辈坦承自己和陆东哲的关系,他会娶她,只会娶她。叶家长辈的态度含糊,没有强烈反对,也没有乐观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