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走出酒店包厢,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进入电梯,她突然一阵晕眩,腿一软,脖颈覆上一层冷汗,眼前的光线由炽亮到了昏暗,仅仅几秒的时间,她整个人前倾,扑通一声,直直地摔在大理石地板上。走在前面的人听到不对劲的声音,赶紧回头,目睹倒在地上的虞燃,立刻有人紧张地嚷出来“虞小姐醉倒在地了!”

虞燃不是醉过去了,她是心源性休克,因为没休息好,工作压力大,喝酒过量导致心脏负荷不了。

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左手发麻,她侧过头,看了看,发现左手背上正吊着点滴。

环顾房间,是想象中的医院病房,四处都是白色,很干净,也有安全感。

门被推开,很轻,细微的动静传到她的耳畔。

转过头的时候,庄非予及时来到她面前。

“醒了?有没有哪里特别难受,告诉我。”他俯身,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还好,就是整个人没什么力气。”

“医生说你是心源性休克,你以后不能再碰酒了。”

“嗯?嗯。”

他坐在她床沿,伸手覆盖上她的右手背,很轻地摩挲,垂下的眼眸,沉静的神情,淡而紧抿的唇,一切都是她熟悉的他,近在咫尺,却又像是莫名地隔了什么。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问了句:“你宁愿硬撑下去,也不愿开口求我一句。”说着,嘴角显出一个无奈的弧度,“燃燃,你怎么这么倔?”

“我求你什么呢?”虞燃挪了挪脑袋,很认真地看他,“你不是不愿意帮忙吗?你有自己的底线,也对我说过,你的感情不是无条件的,都这样说了,我还求你什么?”

“所以你就陪人喝酒?”

他的语气凉下去,那种凉意蔓延到她的指端,几乎让她清晰地感受到。

“和客户喝酒,交流感情,酒桌文化。”她微微耸了耸肩膀,“你也见过不少吧,公关经理就是这样的…”

“虞燃。”他突然低声喝斥,加重力道按住她的手,目光精锐地盯着她,隐隐藏着怒意,然后克制住情绪,“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自己再继续糟蹋了。”

“你现在是以丈夫的身份在管我?”

“对。”他帮她掖了掖被子。

“可以,你可以管我,但我有权不接受。喝酒是我的工作内容,我避不开,我只能保证以后多多注意身体,但戒酒暂时不可能。”

“那你现在呢,在和我怄气?”

她使劲挣脱开他的手,放在胸前,呼吸有些急促,声音却很轻缓:“好,不怄气了,也不兜圈子了。庄非予,我们回到正题上。我和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没开玩笑的意思,我们的确太不合适了。继续勉强下去彼此都会很累,你爸妈永远瞧不起我,我会很自卑,我哥哥的事情也造成了你不少麻烦,你也会不高兴,这都是摆在眼前的问题,绕不开,躲不过去,所以我们真的算了。”

这是虞燃第二次说算了,相比上一次平静中带着紧张的语气,这一次说出口却是坦然,好像更认这个事实了。

“你不该出现我生活中,你不该刻意引诱我。”

说这句话,过了长时间的静默,她才继续,声音有些艰涩:

“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问题太多。我无法被你父母接受,我没有能力融入你的圈子,这些你不在乎,我却在乎。你有本事我行我素,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我没那个强大的心理素质,我就是一个自卑,懦弱的女人,我没勇气站在你身边,陪你抵挡那些。你看高了我,我觉得很累,甚至有崩溃的感觉。”

“对,都是我逼你的。”他轻笑,眼眸的光微微一折,“我喜欢你,所以步步为营,用手段逼你成为我的人。我几乎没有想过你不能承受外界的压力,是我看高了你。”语气微顿,掷地有声,“不过,我今天实话告诉你,我没有想过放手,永远不可能。无论以后怎么样,多好多坏,困难险阻,虞燃,你必须和我一起去面对,不能退却。”

输液管里的液体静悄悄地流动,大理石砖上的光明暗不定。

他陪她挂完了点滴,她想去洗手间,他抱她下床,帮她穿好鞋子,松松地打好鞋带。

她起身的时候,头晕得厉害,身体晃了晃,他有力的双臂已经扶上她的腰,宽厚的胸口贴过来,感觉到怀里的她比前些日子单薄,纤细了很多,不由地伸手抱入怀里,声音在她耳廓处,带着无奈的叹息:“你为什么不肯求我,是笃定我不会帮忙?燃燃,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再开口,我会妥协。”

10

输液完毕近凌晨,外头的风很大,庄非予抱着虞燃快步走出急诊住院部,到了车上,单手开车门,将她放在副驾驶座上,动作老练。

虞燃晕晕乎乎的,整个人头重脚轻,眼眶处又酸痛得厉害,只能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到家了我叫你。”庄非予上了车,已经到了她身边。

他将车子开得缓而稳,二十多分钟后回到家,熄了火,下了车,绕到另一边,开门,抱她下来。

用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幸好不烫。

路灯下看虞燃,她瘦了一大圈,颧骨的棱角都出来了,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眼眶下两片暗青,唇很淡,半点血色都没有。

他伸手,不由地摸了摸她的唇。

她微微睁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没能抵过强大的困意,顿了顿脑袋,又合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了很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很热,胸口,手臂和后背都是细细密密的汗,转了个身,感觉胸口处松松的,低头一看,自己的内衣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醒了?”他放下手里的报纸,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过沙发几上准备好的水和药丸,走到她床前,坐下,“吃药了。”

喂她吃药的时候,她的目光无意地瞟了瞟自己的胸口,他见状淡淡地解释:“你一直在喊热,怕你胸闷,帮你解开了。”

虞燃点了点头。

他将水杯搁在床柜上,坐近了一点,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

“出了这么多汗,等会帮你擦一擦。”

“嗯,好。”她挺顺从的。

“燃燃。”他的手掌沿着她的额发到了她的耳朵,再沿着她的脸颊到她的肩膀,“以后别那么拼了,你用不着那么辛苦,我会帮你解决的。”

虞燃抬眸看他,轻声反问:“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会帮我大哥?”

他目光很平静,手掌轻轻磨挲她的圆肩膀:“对。”

“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你之前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插手这件事。”她边说边观察他的神情。

“那你现在高兴吗?我改变了主意,嗯?”

“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忙。”她组织了一下言语,诚实地说,“我需要钱,很多钱,但是我必须很郑重提醒你,如果你介入这件事,后果很严重,你无法对家里人,对你的客户做交代,你会有很多麻烦,有些甚至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此时此刻,他答应帮忙,她却犹豫,不是和他赌气,而是真正地站在他的角度替他着想。

庄父的话固然很难听,但却是句句属实,她不能给他带来实质性的帮助,还会拖累他;她不能只享受婚姻的权利,享受他给她的一切,而拒绝付出;她不能将所有的问题摊开在他面前,让他一个人去费力解决,她只是站在一边等着结果…这些都太自私了。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和他保持距离,不向他开口求助,不是赌气,而是她很清楚,如果他介入此事,会给他带来多大的负面效应。

“你在担心我吗?”他微笑了一下,贴近了她的脸,看清楚她脸上的反应。

突如其来的亲热感觉,让她有些无措,轻轻地躲了躲,垂下了眼睛,缓缓点头:“当然,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呢?”

“其实这事性质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他温和道,“的确会有一些麻烦,但未必是不可逆转的。我既然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做到最好。”说着顿了顿,“如果你觉得对我有些歉疚,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到时候再和你说。”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躺下,再多睡会。”

虞燃躺下,他也跟着躺下,伸臂将她搂近怀里,两人贴得很近,可以清晰地嗅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他身上有点烟味,这是很反常的,平日里他很少抽烟,抽完烟会洗手漱口冲澡,保证不让烟味留在衣服上,算是对这方面有洁癖。

现在的特殊情况只能说明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很不好。

“你真的要帮我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前,缓缓地挪了挪。

他扣住她的手,拿到唇边轻啄了一下,闭上眼,声音很低:“别让我再考虑,说不定我会反悔的。如果我反悔了,没人能帮你大哥了。”

虞燃无奈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他虽然和我不是一个姓的,但在我观念里,他就是我的亲生大哥,从小他就很照顾我,为了我和弟弟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很早就进入社会,做过很多工作,不少都是很辛苦的,他为家里付出很多,他很重视家人,也爱护我们,他是个很好的大哥,就是这样而已。”

“你很喜欢他?”他静默了一会后问。

“嗯。”

“妹妹喜欢哥哥的那种?”

“对,和喜欢你的不一样。”

他松开她的手,低头,黑眸攫住她的眼睛:“怎么个不一样?”

“你会让我心动,也会让我觉得有距离,患得患失,会感到恐惧。”

“就算是现在,你依旧在害怕?”

她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呼吸急促,感觉整个人越来越热,他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字很有存在感。

逼得她正视自己的内心最深处的情绪。

“嗯。”她承认,“我怕…我怕很多,怕你的父母一直讨厌我,怕别人说我高攀了你,怕我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怕你有一天会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开始后悔当初的选择,意识到和我在一起是个冒险,而这个冒险是错误的。”

“燃燃。”他突然低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一个可爱的笑话,“你…说你什么好呢?你竟然这么纠结,只能说我真的没能给你带来安全感。”

虞燃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拍了拍她的脑袋:“先睡吧,休息够了我们再谈。”

她闭上眼睛,心里想的是,他不理解她的压力是正常的,因为他从没感受过这个社会环境带给他的恶意。

但是她有。她出身贫穷,从小到大遭受了无数的不公,渴望的东西只有凭自己努力,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才能得到,没有别的捷径可走。

她不能埋怨,只能接受现状,再试着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改变。

她的座右铭就是:拼尽所有去努力,努力之后把结果交给老天爷,不管是好是坏,她都会坦然接受。

她早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而庄非予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奢侈品,比小时候眼馋的橱窗里的音乐盒,芭比娃娃,小提琴,贵重千倍万倍的奢侈品。

她幸运地拥有了他,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就像那个童话故事里贫穷的小男孩有幸得到了最珍贵的皇室蓝鸟,他很兴奋,觉得很幸福,宝贝地带回家,细心相待,但最终将它养死了。

*

庄非予言出必行,说了会帮忙就一定会做到,他重金聘请了金牌律师帮季赭打官司,他安排虞燃的母亲转院到本市治疗肾病最好的医院,他又帮虞燃安排了一辆车,方便她出行。

虞燃再次和季赭见面,为他介绍新的律师。

季赭认真地看了金牌律师一眼,开口:“你的价格应该不便宜吧。”

虞燃赶紧解释:“他和庄非予是朋友,庄非予帮忙介绍的,专业性很强,口碑很好。”

听到“庄非予”三个字,季赭的眉眼轻轻地蹙了蹙,双手交叠在桌上,沉吟了一会,微笑道:“好吧,替我谢谢他了,需要我怎么配合?”

虞燃闻言松了口气,她来之前就隐隐担心季赭会不接受庄非予的帮忙,但这位金牌律师的身份和价钱是隐瞒不了的,她只能故作自然地说出事实,希望他不要有情绪的反弹,幸好,他没有排斥,反倒是很认真,耐心地开始配合律师的问话展开工作。

父母得知庄非予愿意帮忙,很是激动,向来木讷,不善言辞的老父亲也亲自打电话感谢庄非予。

对此,庄非予和虞燃戏谑:“我真的太失败了,帮忙自己老婆的家人,还收到了郑重的道谢。”

“因为他们知道这事你很难做,你会有很大的压力。”

庄非予喝了口水,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虞燃过来。

虞燃走过去,坐在他的大腿上,他双手箍住她的腰,贴脸过来:“你想谢我的话,下周陪我出席一个晚宴。”

“嗯?”她好奇,他从不会带她出席任何性质的宴会。

“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了吗?”他凑近她,吻了吻她的脖颈。

他指的是,他答应帮她的忙,也要她做一件事的条件。

“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她无奈地打趣了一句。

他埋在她脖颈,低声笑了笑,箍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燃燃,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她感受到他这句话的力道,手指慢慢合拢,不知怎么的,眼睛有些酸意。

“我承认我很自私,我一直在逼你,逼你没得选择,对你的压力,你的情绪,我没有考虑周全。”他说,“现在我终于承认,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会很辛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父母都不会接受你,很多人在背后会非议你,你会受到很多不公平,但是我不能放手,我就是这么自私。我要你承受那些,我要你不去躲避,但是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解决。”

*

虞燃没想到这个晚宴的主人就是庄非予,他的企业承办的一次慈善宴会,不少政商界的名流都齐聚在此。

开场发言很简单,是庄非予一贯的风格,他只说了六分钟,就微笑地点了点头,表示结束。

穿着一身香槟色长裙的虞燃站在台下,目光一直聚集在他身上,这一刻,她真的被他魅力折服,他在万众之上,她和所有人在台下,被他的仪态,言语,风度吸引,他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和大家一样鼓起掌来。

“对了。”庄非予突然又从司仪手中拿过话筒,点了点台下的虞燃,“我太太今天也来捧场了,她今天打扮很美,我忍不住向大家炫耀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虞燃身上,甚至有一束追光打在她的身上。

在她思绪凝聚之际,庄非予已经快步下了台,朝她一步步走来。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她心跳飞快,敛声屏气,眼眸里的他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他伸出手。

黑色袖管,专属他的特质袖口,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映入她的眼眸。

“燃燃。”他的声音轻到只有她能听见。

她将手放在他手掌上。

他用力一拉,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拥抱住她。

她感受他手臂的用力,他快而强大的心跳,他微促的呼吸声—别样的情绪。

虞燃抿了抿唇,缓缓点了点头,眼泪竟一下子流淌出来。

在这个夜晚之前,她已经知道他为她做的那些是冒着多大风险,承受多大的压力。

家人的决裂,舆论的排山倒海,万夫所指,董事会股东的反弹。

的确,他们的路很难走,很多阻碍,不被人看好,也不被人祝福。

但这一刻,她打算陪他走下去,用尽所有的一切,她不会放弃他。

让她做最后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灰姑娘。

“勇敢一点。和我一起面对,不管情况多坏,不管这些人在说什么,都不要—”他低声地说,每一个字都刻在她心上,“不要放弃我。”

她反手抱住了他:

“也请你不要放弃我。”

11

季赭番外:《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虞燃念书的时候没有零花钱,看见周围的女同学戴的漂亮头花,手上的亮晶晶的荧光手镯,耳朵上的碎钻,奶白色干净的球鞋…嘴上不说,心里很羡慕。

全班,全年级,全学校,她是最素净的女学生,连面霜都是小超市里十八元的那种透明瓶子的。

直到季赭送了她一管D开头的口红,她惊喜得不行,小心翼翼地藏在自己抽屉里,趁着周末不上课的时间,小心翼翼地打开,小心翼翼地对着镜子涂上。

季赭就倚在门口,微笑地看她,评价:“你怎么涂得和一个红屁股猴子似的?”

虞燃转过头来,抿了抿唇,似信非信:“真的和猴子屁股?”

季赭走过来,抽出一张纸巾,沾了点水擦干净她的唇,再帮她重新涂了一层,轻轻柔柔的一层,不浓不淡,等好了,她转头照镜子,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涂得太红了。

“哥,我这样好看吗?”她“厚颜”地反问。

季赭抬起她的下巴,很认真地看了看她,然后首肯:“很好看,你皮肤白,涂一点就够了,看起来很自然。”

虞燃开心极了,只要季赭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后来,季赭陆续给她淘来了睫毛膏,耳坠,项链,指甲油,亮晶晶的荧光手镯…越来越多,虞燃塞满了一个抽屉。

于是,最开心,最令人期待的就是周五,因为每到周五,季赭都会给她淘来小宝贝。

虽然是很便宜,质量也不好的东西,但足够让虞燃开心很久。

等到周末的时候,虞燃就打开抽屉,用这些小玩意将自己装饰好,坐在季赭自行车后座,让他带着出去玩。

那会季赭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选择了读技术职业高中,课业比较轻松,有比较多的时间陪虞燃玩,而虞燃也喜欢粘着他,他们出去都是她做主的,她要去哪里玩,吃鸡肉米线还是火腿肉夹馍,跳舞还是唱歌,图书馆还是河边…她一句话,他就骑车载着她去。

“哥,你说在重点高中读书,人会越念越傻,头发会越掉越多,最后变成秃子,不如读职高潇洒自在,这些都是心里话?”坐在后头的虞燃,一边吹风,一边晃着腿,问前头的季赭。

季赭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他脑袋好使,逻辑能力强,尤其是理科,解题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从没有难得到他的,他选择读职高的时候,初中的班主任还特地到家里找父母谈了谈,意思是,季赭这样的成绩,不考重点高中太可惜了,不要为了眼前的利益,放弃长远的打算。

话虽如此,但家里负担真的很重,出生没多久的小弟弟,母亲工厂的倒闭,虞燃的大学梦…真的供不起两个孩子都念大学,因此季赭选择了读职高。

季赭在前头骑车,闻言后说:“对,我真的不喜欢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