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吃过,现在还很饱。”穆飒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没事,放在那里,等饿了再吃,热一热就行。”穆正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穆飒去卫浴间拿了干的浴巾帮他擦了擦。

“和宋域吵架了?”他问得很直接,眼神却流露出忐忑和忧虑。

“算是有矛盾吧。”穆飒说。

穆正康往沙发上一坐,双手搁在膝头,神情有些严肃,沉吟了一会后说:“他欺负你了?”

“也不是。”穆飒笑了,“就是有些不开心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

穆正康这才无奈地笑了笑:“夫妻间的那些事情我怎么会不懂?别瞧不起你爸爸,说出来听听,爸爸帮你想办法。”

穆飒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坐在对着他的床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穆正康前倾了一下,轻声问:“他对你动手了?”

穆飒一怔,随即笑出来:“没这回事,都说了那些是传言,他没有暴力倾向,不会对我动手的。”

“你不想说的话爸爸不逼你,只不过你受了委屈为什么不打电话给爸爸呢?”穆正康说,“就算爸爸能力有限,帮不了你忙,听你倾诉一下总是行的,很多人堆在自己心里会将自己闷坏的,说出来那烦恼也就消散一半了。”

穆飒但笑不语。

很久没有和父亲面对面坐着聊天了,她还记得母亲没和父亲离婚前,那时候家里环境挺单纯的,她很喜欢故意走得像一只企鹅,摇摇摆摆地到穆正康面前,用力抱住他的大腿,奶声奶气说爸爸抱抱,穆正康大笑着抱起她,她又凑过去,撒娇说爸爸亲亲,穆正康说爸爸脸上脏,洗干净后再给你亲。

那是很温馨美好的父女间的回忆。只是太短暂了,没多久父母就离婚了,她跟着母亲去了西昌,一直到十二岁,母亲走后,穆正康才接她回去。空缺的那些年,彼此的感情被稀释,她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些别扭,再加上他有了另一个家庭,不会将专注力完全放在她身上。

也试着融入新的家庭,但乔慧慧的客气疏离,穆娇的公主脾气让她没有太多亲近的欲望,潜意识里也推开他的亲近。

“爸爸对你关心太少了。”穆正康声音有些沉,“包括你结婚这事,的确是爸爸太自私了,当时公司破产,外债累累,”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用手按了按鼻梁,竟然发出一个类似哽咽的声音,让穆飒惊愕,赶紧抬头,看见他神情不太对劲,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死局般的静默,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声音沉到了谷底,“当时丧失了理智,现在回想,怎么都不应该卖女儿。”

穆飒安静地看他。

“飒飒,你爸爸太没用了。”穆正康声的腔调透着压抑,“我无数次做梦,梦见你妈妈跑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都不敢看她。我的确太失败了,做丈夫,做爸爸,做生意人,没有一个身份是合格的。当时就不应该误会你妈妈,应该多多理解她,或者我应该调工作到西昌,一直陪着她,好好地照顾你们。”

当年的程颢英是事业型的女人,生产前半个月还坚持工作,生产后未等完全康复就回到工作岗位,这让穆正康的母亲非常不满,在老人家的观念里,顾不好家庭的女人不是好女人,她对程颢英怨言颇多,还在穆飒耳边挑拨,可怜的孩子,你妈妈都不要你了。

程颢英和老人家的矛盾越来越深,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正好那会儿,程颢英工作的研究院传出了一件“绯闻”,说程颢英和她的男助理在偷偷恋爱,用自己的资历,身份提拔男助理到中心工作室,还热心地帮他准备论文,两人日夜都在实验室里流连忘返,穆正康的母亲听到后坚决要儿子和程颢英离婚,向来是孝子的穆正康经不住母亲每日的念叨,产生了动摇。

决裂的导火线是程颢英申请调到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工作,自作主张,事先没和家人商量,穆正康为此硬气地说:“西昌和我,你自己选一个。”

程颢英选择了去西昌。在当时众人眼里她是标准的“女怪人”,整日埋头在实验室,对事业的热情远远超过家庭。她对天文事业的执着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包括她的父母,某种意义上说,天文学是她的信仰,精神上的财富,重要意义不亚于亲人,家庭。她不是那种愿意一心一意相夫教子的传统女人,她是一个科学家,她是注定要将毕生献给国家天文事业的,这样宏伟的目标,崇高的理想,多数人觉得荒谬无比,但穆正康是明白的。

虽然明白但还是气愤,她怎么能我行我素,什么都不和他说,他非常介意在她心里自己的地位一直被排在事业之后。

两人和平分手,在穆老太的坚持下,穆飒跟了母亲。

“你妈妈是个正义,勇敢,有抱负的女人,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付出行动,相反,爸爸比她懦弱太多。”穆正康叹气,“那会我每天都和她吵架,心里不高兴她将工作放在家庭前面,我霸道地要她放弃事业,做家庭主妇,把精力放在我身上,她做不到,久而久之,我对她有了情绪。”

“那时候很多人对她有看法,说她是个怪人,很多缺点,我听得多了,也觉得他们的话是有道理的,为什么其他女人可以在家相夫教子,做好饭等丈夫回来,你为什么不行?我不需要什么科学家,什么国家,理想,目标那些都是大人物的责任,你凑什么热闹,做好我的妻子,做好孩子的母亲就够了。”穆正康继续说,“我当时想法很自私,完全忘记了当时就是被她的工作态度吸引,觉得她很有魅力,主动展开追求的。现在想想,如果她为我改变,成为一个只会洗衣烧饭的庸俗女人,那就不是她了,我要那么一个陌生的女人干什么呢?”

“所以,你们离婚了。”穆飒轻轻地说。

穆正康点头:“离婚后我后悔过无数次,也想过去西昌找你们,但每次要出发了还是过不了自己的这一关。最后我想算了,我既然没有能力给她幸福,只会牵绊她的前途,我就彻底放弃,在这里好好祝福她。等我有了新的家庭,也不和她联系了,过了很多年才得知她生病去世的消息,当晚就大哭了一场,觉得对不起她。”

穆正康的声音顿了顿,低下头,伸手覆盖住眼睛。

“她没有怪过你,她说你是她这辈子唯一爱的男人。”穆飒说,“你不用太内疚,在西昌的那几年我们过得很好,她整日笑嘻嘻的,精力充沛,沉浸在快乐中,我们在经济上也没有问题,一切都很好。”

穆正康沉默了很久,放下手,抬起脸:“飒飒,我的确是个不合格的男人,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过得好。你如果有什么难受的事情,一定要和我说,爸爸帮你解决。”

穆飒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依偎在他的肩头,他伸开手臂搂住她的肩膀,她和小时候一样往他怀里钻了钻,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茶香。

“爸,你说爱情是什么?”

“爱情?就是喜欢她,想对她好,想陪在她身边,她开心的时候你就开心,她难过的时候你就难过,除此之外,还会有很多矛盾,当你发现她不是很在意你,你会生气,她冷落你,你也会不舒服,整个人的情绪因为她而起伏,甚至失控。”

“所以,总体来说还是很美好的事情?”

“对,等到老了,会发现那是很美好的事情,虽然有痛苦,但那些痛苦对比幸福来说很微不足道。你拥有的事情就要珍惜。”

chapter36

穆正康又坐了一会才走,临走前叮嘱穆飒别饿着肚子,桌子上的东西想吃的话热一热就行。

穆飒很累,洗漱完毕后倒头就睡,整个晚上做了各式各样的梦,等天亮了,揉一揉发胀的头,竟然想不起自己到底梦到什么了。

她将穆正康留给她的红豆沙和饭团热了热,吃完后拎着包步行到公司。

外面的温度比昨天还要低两度,她将手□大衣口袋,低头,将半张脸埋在厚重的羊毛围巾里,缓缓走在人行道上,看见卖花的小贩骑车到一边,摆摊出来,新鲜的花束上还被撒了一层细濛濛的水,清新自然,她掏出手看了看时间,才七点零五分。

到了公司的写字楼门口,她踩上石阶,耳畔传来沉重的步伐,刚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已经贴近,熟悉的气息包围过来,他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

“飒飒。”他说,“我等你有一会了,听我说几句,可以吗?”

她抬眸看他的脸,除了眼底有些黯淡显得疲倦之外,其他都打理整齐,衬衣的领子熨帖,领带打得不紧也不松,袖管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褶皱,看着她的眼神认真中带着一些急切。

他松开她的手,扶了扶她的肩膀,声音郑重:“我为昨天的事情向你道歉,我的确做得很糟糕,你生气是应该的。今晚回家,我们好好谈谈,你怎么骂我都行,打我也行。”

“快到点了,我要上去了。”穆飒侧了侧身子,躲开了他的手。

他收回手,不想在公司门口给她造成难堪:“今晚回家,千万别再住酒店了。到点我来接你。”

穆飒转身走上去,头也不回地进门,打了卡,坐上电梯。

宋域在门口垂手站了一会,才挪开视线,折回去,上了车,启动车子。

穆飒这一整天的工作效率很高,完成了两个策划,写了一个公司软文,还有多余的时间,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拿干净的软布擦了擦桌子,收拾好各种办公用具,用细的棉签清理了一些笔记本的端口,还为干燥了一个月的伽蓝菜盆栽浇了浇水。

等下班的时候,她有些迟疑地走出写字楼,果然看见宋域的车子停在那里,他很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眼眸沉静地对上了她的。

她想了想,将脖子上的围巾扯掉,快步走过去,自己开门,上了车。

车里的温度适宜,暖烘烘的,很让人舒服,她手里的长毛巾拖到了地上,他探过来,伸手拉起拖在地上的那头,放回原处。

“要不要找个地方吃饭?”他提议。

“不要。”

“那我们回家。”他打了方向盘,转了个弯。

回到家,宋域在厨房忙碌,动静倒不小,出来的也就是两碗水饺,他在她的那碗里多放了点榨菜和紫菜,因为知道她爱吃这两样。两人面对面地吃完,宋域起身将碗拿开,用纸巾擦了擦桌子,坐下后主动说:“我们谈谈。”

“谈你昨天做的事情?”穆飒反问,语气有些揶揄,“我都看见了,你总不能说我看错了吧。”

“你没看错,我的确做了不对的事情。”他双手交叠,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不过说实话,我对她没有任何企图,那个当下,脑袋像要爆炸一样,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我知道在你看来,那些话很下流,那个行为也不堪入目,我自己也承认,对此很抱歉,我忘了尊重你。”

“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穆飒对上他的眼睛,“你对莫紫璇真的没有半点感情?我要真实的答复,你如果真的尊重我,就一定要诚实地告诉我。”

“没有。”他突然松开一手,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睛却没有离开她的视线,“飒飒,我很早就不喜欢她了,我不是那种无条件的情圣,她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甚至都很少去回忆。”

“那你对我呢?你对我是什么感情?”穆飒紧接着问。

宋域的眼眸有短暂的停顿,里头的流光四溢像是要宣泄开来,他想了想说:“你是我太太,是我想要过一辈子的人。”

凉意从指端一点点传上来,再没有比这更让穆飒觉得挫败的话了。他的确没有骗她,但听实话需要勇气,譬如此刻,心脏轰的一声,像是要炸开了的感觉,她都勇敢承受。

“果然只是这样。”她声音变得很涩,他伸手过来,刚探到她的指端,她就收回,双手交叉,保持一个谨慎,自我保护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开口,“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感受到我对你的感情和最初不同了。宋域,我爱你,至少在昨天以前,我可以对自己,对所有人坦诚,我很爱你。和每个陷入爱情的女人一样,我会慢慢变得矫情又贪婪,无知又任性,所以我大概不能再接受你不爱我这个事实。”

空气中像是有一层水珠子瞬间凝结起来,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室内静得像是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宋域的长臂伸过来,拉住她的一只手,慢慢和她五指紧扣,形成并在一起的缠绵,他指间的热意传递到她的手上。

“我会学着爱你。”

“你要学着爱我?”穆飒一怔,声音变得紧绷又纤细,“你为什么要学?爱情本来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你竟然说你要尝试去爱我,这是多么无奈的任务?宋域,你说这句话让我更难过,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下去,语气十足的自嘲,“你爱莫紫璇的时候也需要学习吗?”

“你和莫紫璇不一样。”宋域说。

“的确不一样。”穆飒反诘,“看你对她说的,做的那些就可以知道了,她对你来说是多么的特别,以至于你一次又一次地纵容她,而她呢,也可以轻易激起你的怒气。如果不是她,我不会轻易见识到你失控的样子,宋域,你竟然会有那么一面。我失望的是你面对我的时候,一直都是有所隐藏的,我竟然连一个真实的你都看不到。”

宋域握着她的手,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声音沉沉:“飒飒,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复杂了。我在你面前并没有刻意隐藏,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我也不需要在对着你的时候戴上面具。”

“是吗?”穆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很抱歉,我无法辨别哪个是真正的你,我知道有另一个女人可以轻易地让你动怒,你为她彻底失控,做出了让我觉得无法原谅的事情。”

说着她起身,转过去,上楼回房。

走进卫浴间,她打开水龙头,无意中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那种黯淡到了极致的眼神,像足了一个错失心爱玩具的孩子。

孩子错失心爱玩具会难过,她错失了自己的愿望,却是伤心。

她自作多情地以为宋域是爱自己的,如果不爱,他不会那么温柔地看着她,体贴地照顾她,她想吃什么,他给她买,还亲自喂到她嘴里,时间长了,她越来越自信,他是爱她的。

此刻,拥有的一切都散乱在地,来不及捡起,那些都消失不见了,和他在一起的所有回忆,在这一刻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像是失去色彩的一副画,毫无生机。

她吸了吸鼻子,将脸埋进盥洗盆,屏住呼吸,眼泪悄无声息地淹没在清水里。

他竟然说要学习爱她,她最厌恶学习两字,譬如在读书的时候,每个孩子都会违心的,迫不得已地说一句,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任谁都知道那不是真心话。

她本就不该爱上宋域,最多就只能爱一点,谁料她越爱越当真,到了这个地步,开始矫情,贪婪地奢求他的爱情,她就是个傻子。

她抬起脸的时候,整双眼睛都是红的,刘海湿漉漉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掉下来,她随手拉过一条干净的毛巾擦了擦脸,嗅到了毛巾上属于他的味道,淡淡的香味,比清爽的肥皂味要凛冽一点,她丢开了它。

出来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见她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伸出手想摸她的脸颊,她别扭地往边上躲了躲。

他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待她要走出去,他却如一堵墙,她往左,他就在左,她往右,他就在右,她有些气恼,伸臂挥他,他扣住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拉到怀里,她挣扎地更猛烈,他就不松手,下巴挨着她的额头,滚烫的手烙铁似的按在她的腰间,气微促,却不说一个字。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安抚了她的情绪,安静地抱着她,用手顺着她的头发,语气无奈中夹着一点懊恼:“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随着时间,我会越来越离不开你,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穆飒提声,抬起脸看他,“远远,远远的不够,你不能爱我爱到死,我就不够。”

她清亮的眼眸折射出露珠的光,那么倔强,那么任性,那么无理取闹,

像是有什么东西扣动了他的神经,他低下头去咬她的唇,她躲开,他响亮地叫了声她的名字,然后用手抓住她的头发,固定住她的后脑勺,狠狠的,凶猛地吻下去,抵开她的一切障碍,似要贯穿她的力道,和她融合在一起。

她第一次被他吻得这么痛,牙齿和牙齿磕碰在一起,下巴的嫩肤被他浅浅的胡髭扎得难以忍受,连唇瓣都被他咬出了道口子,头皮上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不知吻了多久,他的怒气才逐渐退去,松开手才发现掌心里有几捋她的头发。

“宋域。”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眼眸铮铮地盯着他那张寒气未褪毕的脸,冷静地说,“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要考虑清楚,还能不能继续和一个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chapter37

午休时候,穆飒抱资料到复印室,那台老旧的机子坏了,她看了看时间,打算去写字楼对面的复印店。

回来的时候,走上石阶,余光看见了一个人,转过头,一身黑衣的莫紫璇映入了她的眼眸。

冬日的户外空气凛冽,莫紫璇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头发挽起成一个干净整洁的髻,手里持着一把白如雪的伞。一黑一白,给人视觉上的突兀,她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穆飒,然后弯了弯嘴角:“方便找个地方聊几句吗?”

穆飒一手抱着资料,一手勾着钥匙,随意朝边上那家橘色调调的餐厅晃了晃:“就那边吧。”

这家日式拉面的餐厅环境清冷,放着不知名的音乐,她们坐在靠门的第一张桌子前,面对面,服务员将热茶端上来,穆飒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先开口:“你想和我聊什么?关于宋域的?”

莫紫璇则推开了面前的茶杯,用一种很沉静目光看着她,过了一会才缓缓地开口:“既然那天都被你撞见了,我没什么可隐瞒了。我喜欢宋域,十五岁就喜欢他了,他当年也喜欢我,我们拥有过非常美好的时光,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穆飒沉吟了一会:“即使他现在和我结婚了,你还对他有企图?在背后搞各种小动作,介入我和他的生活?”

莫紫璇笑了一下,自顾自地说话:“那时候,我要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再任性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他很宠我。有一年的大冬天,我和他吵架,我挺气的,一路跑,直到太阳广场的喷泉那边,我直接跳进去了,他也跟着跳进来,大家当我们是疯子,还拿照相机拍我们,现在想想真是有意思。”

穆飒的手指按在杯口,热气腾腾上扬,穿过她纤细,白净的指缝,散漫在空气里。

“也是,那时候的他还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傲气得不行,脾气和我一样倔,我们常常吵架,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一对冤家,但其实在私下,我们会做很多开心的事情。”莫紫璇慢条斯理地说,“只是可惜了,他后来出了事,我嫁给了他大哥,等他出来后,就对我避而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有缘无分?”

莫紫璇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一辈子那么长,随时会翻盘,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没有缘分呢?因为他娶了你,我就没有机会了,你是这么想的,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我这个人是会把握任何一个机会迎难而上,从不相信有绝境两个字。说句不好听的,我从来没有看好过你们,也不信你们可以长久。”

穆飒沉默。

“那会,有很多像你这样普通女孩喜欢他,企图接近他,他都挺不屑的,我或多或少知道他的品味,他喜欢什么样的,不喜欢什么样的,我都清楚。”莫紫璇前倾了一下身体,靠近了桌子,看着穆飒的眼睛,“也许真相会让你很挫败,而事实是,你不会是他动心的类型。”

“所以,他会厌倦我,我们会结束,他再回到你身边?”穆飒反问,“你觉得这个可能性和他对我动心,哪一个更大一点?莫紫璇,你会不会太自信了,就算我和他不成,也不会是你,他母亲会同意你们这样的关系吗?这对宋家来说是个羞辱。”

“宋域的母亲,我现在想不了这么多,但如果我愿意,她会答应的。”莫紫璇轻声说,“我会很多办法。”

“那我可能给你制造一些障碍了。”穆飒笑了,“我相信只要我不提出离婚,宋域就愿意这么和我凑合的过,你想转正大概要等一辈子了。况且我好奇你的办法是什么呢,除掉我?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了。”

“两年前,在北山俱乐部,你发生过什么精彩的事情,你自己还记得吗?”莫紫璇的眼神带着一点揶揄。

穆飒一怔,推开面前的杯子,直视她眼里的情绪:“你一直在调查我。”

“略有成就,你那个精彩瞬间已经被妈看过了,她老人家对你很是失望,至于宋域,我想他不会不介意,这无关爱情,有哪个男人会容许自己的女人有这么一段不堪的历史,化了艳妆,衣衫不整地坐在嫖客的大腿上,笑着陪他喝酒?甚至都不知道之后有没有继续其他的什么事情。”

血液一下子倒冲到头顶,穆飒的手在发颤,她费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一字字地说:“你可以继续调查,我保证你什么都查不出,因为我清清白白,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你再泼污水也是徒劳。”

“你做过不做过没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别人怎么看,他们会不会介意。”莫紫璇说,“宋域很反感这样的事情,他如果问你了,说明他不介意,但他如果没有质问你,反而说明他在嫌弃甚至厌恶你。穆飒,你们之间的基础本就很脆弱,你以为你可以承受多少次的打击?他会永远信任你,护着你?”

穆飒缓缓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看着她的脸:“我和宋域之间就算有一万个问题,我们会去解决,但你不会属于这些问题中。莫紫璇,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说比我了解他,那应该知道他最恶心的是什么,你已经错过一次机会了,给过他羞辱,也背叛过他,你还妄想和他有重新在一起的机会?还有,你凭什么以为他对你还有感情?就凭你们那些美好时光?你未免将男人想得太长情了。他亲口对我承认,对你已经没有半点感情了,我相信在这点上他不屑骗我,你也无需和我多说什么,要查什么尽管去查,我一身坦荡,除了那些表面的东西,我不信你能查到其他什么,你想浪费时间随便你。”

口袋里的手机急促想起来,穆飒拿出来,看了看屏幕,按下电话,顺势起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莫紫璇坐在原位,直到桌子上的两杯茶都凉了,才回过神来,竖了竖衣领,喊服务员结账。

缓缓起身,走出去的时候看见落地玻璃窗上的自己,突然想起那天宋域对她的警告和羞辱,像是有什么利刃瞬间刺入心脏的最里层。她垂下眼帘,握着伞柄的手指根根泛青。

傍晚,宋域开车来接她,两人一路上都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