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洲身体一僵。

这天他在公司一直忙到很晚,堆积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他揉着眉心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从二十九楼俯瞰城市夜景,窗外灯火通明,连绵成一片璀璨的灯河。这是莲城最繁华的地段,他这个办公室,也是整个凌天日化集团最佳的观景位置,当初与傅云深为了争这个房间,也是好一番暗潮涌动。争的并非是窗外这一城的景致,不过是心理上的优越。从他十八岁回到傅家,这样的争抢,就从未断过。

乔嘉乐说他在凌天走得多么不容易,外人不过轻巧一句话,而这些年来的艰辛与疲累,终究只如人饮水。

他关掉电脑,离开办公室。

他的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到半路,忽然调头,往反方向驶去。

一个小时后,他的车停在近郊的一栋建筑外。这栋建筑很多年了,由一个废弃的旧厂房改建,灰白色的外墙,因岁月侵蚀,墙灰剥落,每到夏天,爬山虎肆意地爬满了墙壁,衬得楼房阴凉森然。

他熄掉车灯,静静地坐在车内,望着几米外的铁门,昏黄的路灯光影打在铁门边那个陈旧的牌匾上,上面的字迹半明半暗,那几个字,不用仔细辨认,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它们的轮廓。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便刻骨铭心——莲城精神病医院。

他下车,去铁门旁边的小屋子里登记。负责登记的人依旧是十几年前的那一个,当年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被岁月侵蚀得厉害,如今老态龙钟,微勾着背,笑脸上满是皱褶:“傅先生,好久不见了。”他态度和蔼地跟他打招呼,语气亲切如老友。

傅西洲只淡淡点了个头,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厌恶,这个男人,大概早已忘记,多年前,他是怎样凶恶地对待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阻止他进入,甚至仗着体力优势,对他动粗。

医院建筑虽陈旧,但院子里的绿化却是做得极好,走过长长的花园小径,便是病房区域。他刚进大厅,便见两个护士从护士站跑了出来,有个护士大概正在吃饭,嘴里还咀嚼着食物,一边吞咽一边骂骂咧咧地说:“这个405,真是没一天安分的!她属狗的吗?怎么又咬人…”“哎哟,就该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出来活动!”两人匆匆往病房区跑去。

傅西洲脚步一顿。他走到病房公共活动区时,那里正乱哄哄的一团糟,尖叫声、哭泣声、叫喊声、欢笑声、护士的训斥声,以及电视里发出的声音…惨白的灯光照着一群姿态各异的病人,他站在外围看着,这多像一出荒诞的话剧。

人群中心,两个护士强力架着的那个人,卷发凌乱,遮盖住半张面孔,她的嘴角,有殷红的血迹流淌而下,她俯视着蹲在地上捂着脖子的一个女人,嘴角露出胜利般的微笑,那笑容诡异得令人心惊。

蹲在地上的女人忽然跳起来,朝她猛扑过去,护士惊叫一声,拉着她后退,她却借势抬脚,疯狂地踹向来人。

“疯了,疯了!”护士尖叫,其中一个护士赶紧跑去拉另一个。围观的病人,有人喊着“加油”,有人鼓掌,有人吹着口哨。场面一团混乱。

傅西洲走过去,将双脚还在乱蹬的卷发女子箍住。

“嘉琪…”他的声音宛如叹息般,轻轻地响在她耳边。

她的疯狂在这一声叹息里,忽然就停了下来。

先前架着她的护士,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针筒,扎在她的手臂上。

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缓缓、缓缓地,闭上。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里。

“麻烦你请谢医生过来一趟。”他偏头对护士说,然后将她抱回了房间。

镇定剂使她陷入了沉睡,躺在床上,她却无法舒适地伸展开身体,而是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唯一的色泽,是她嘴角残留的别人的血迹。

他取过纸巾,为她拭去嘴角的血迹。

“傅先生。”

他转身,向来人微微颔首:“你好,谢医生。”

谢医生看了眼床上的乔嘉琪,轻轻叹道:“自从上次她吞药后,情绪就变得特别不稳定,状态越来越差,每晚病人一起活动时,她总是与人发生冲突,厮打、咬人、歇斯底里。”她顿了顿,说:“傅先生,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也正打算通知你过来一趟,乔小姐这个状态,看来,我们只得将她暂时隔离了,用药物控制。”

他默然片刻,轻声说:“麻烦你了。”

“傅先生,我知道你忙,但如果可能,请多来看看她。”谢医生说完,转身离开。

傅西洲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初夏的夜风吹进来,稍稍吹散病房里的抑闷。医院里的窗户都是往内开的,为了防止病人砸碎玻璃跳出去,在玻璃窗外,又加固了一层铁栏杆。明明是医院的病房,却更像是监狱。

他转头,看了眼沉睡的乔嘉琪,对她来说,这里,确确实实是监狱,而且是一生的禁锢。

他闭了闭眼,仿佛又看到多年前,他跟她走在这医院昏暗的走廊上,一路走,一路听到从病房里传出来的各种古怪惊悚的声音,她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向无所畏惧的她手指竟然微微发抖,她低低地说,西洲,如果让我一辈子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宁肯死。

我宁肯死…

她从小就是心高气傲的女孩子,漂亮、优秀,围在她身边的男生甚多,她却唯独对他肯多看几眼。不,不止是多看几眼,她的眼中只有他。甚至为了他,不惜装疯卖傻,只为名正言顺地进入精神病院,好让他可以跟随着混进来,看一眼住在里面的母亲。

那年他的母亲被关在这里,他来过无数次,都被登记处的人阻在门外,他知道这是傅夫人的报复,使了手段阻止他们母子见面,他愤怒,可十四岁的少年,人微力薄,除了愤恨,别无他法。

后来乔嘉琪就想了那个装疯的法子,十四岁的少女,都是爱美又要面子的,可她却统统抛却。她性格娴静,天知道她是怎么让自己做出一副疯疯癫癫歇斯底里的样子来的,为了逼真,她还弄了道具,嘴里不停地吐泡沫,手脚抽搐,像羊癫疯发作一样,逼真得连他都觉得这不像是在做戏。

多年前的一场戏,一句话,没料到却一语成谶。命运有时候真的很荒诞,也很残忍。

傅西洲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二点。

打开门,他有片刻的怔忪,屋子里有灯光,暖黄的一角。

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个家,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居住。

阮阮蜷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没有盖东西,怀里抱了个抱枕,她的头靠在沙发扶手上,落地台灯暖黄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在她身边轻轻坐下来,侧头看着她。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嘴角微微嘟起,似是有点小不开心。他弯腰,将她抱起来,刚碰触到她,她睫毛一颤,缓缓睁开眼,有一瞬的迷茫,随即对他一笑,声音娇娇软软的:“你回来啦。”随即伸手圈住他的腰。

“嗯,你怎么不去床上睡。”他抱着她,往卧室走。上台阶时,他瞟了眼餐桌,发现桌子上摆着很多菜,整条未动过的红烧鱼,蒜蓉西兰花,还有盖着盖子的汤盅,以及两副碗筷。

他皱了皱眉:“你没有吃晚饭?”

阮阮往他怀里贴了贴:“嗯,我一直等你嘛,你手机也打不通,然后我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我手机没电了。以后,不要等我吃晚餐,我这阵子公司很忙。”他说。

她咕哝道:“真讨厌,你跟外公一样,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没完没了的应酬…”

他听着,觉得这就像需要大人陪伴的小孩子式的抱怨,她比他小了八岁,在他眼里,她可不就是个小孩。

他帮她盖好被子,轻拍了一下她的头:“睡吧。”

她伸手拉住他:“这么晚了,你还要去书房工作吗?不准!”

他失笑:“我去洗澡!”

她这才满意地放开他:“快去,我等你一起睡哦!”

等他洗漱完毕,却发现她又睡着了,侧对着他的那一边,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他放轻动作上床,刚躺下,她却忽然“唰”地睁开眼,清亮眸中盛着浓浓的笑意,两个人面对面,离得极近,她忽然的睁眼,令他一惊。看他似乎被吓到的模样,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笨蛋,骗你的啦!我说过等你的嘛!”

他愣愣的,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也有点微微不适应。从小到大,他就一直活在严谨中,她的小俏皮,与他的清冷,实在是迥异的世界。

见他沉默着皱眉,阮阮微微心慌,抱着他的手臂小声地说:“十二,你真被我吓到啦?对不起哦,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她声音越说越低,傅西洲心里一酸,他叹口气,伸手揽过她:“阮阮,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是跟我开玩笑,我只是…有点不适应。”顿了顿,他说:“而且,这样的小事情,你不用说对不起,知道吗?”比之他带给她的伤害,这句对不起,于他,实在太沉重。

阮阮舒了一口气,翻身趴在他身上,伸手抚上他皱着的眉头,手指轻轻地抚过,似乎想要把那些褶皱波纹一一抚平:“十二,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爱皱眉头!我听人说哦,爱皱眉的人老得很快的!你看,你本来就比我大几岁,再老得快的话,等两年,我还是青春美少女,你就要变成中年大叔了哼!”

“扑哧——”任凭傅西洲这样冷清的人,在听到那句“我还是青春美少女”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丫头,还真是…

阮阮看他笑了,得意地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嘴边亲了一下,嘻嘻笑着说:“当然,我家十二就算变成大叔,也是帅大叔!我依旧会为你犯花痴的!”

他敛了敛笑,将她拉到怀里,盖好被子,“好了,很晚了,别闹了,睡吧。”

“遵命,十二叔叔!”她俏皮地回答,在他怀里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伸手抱紧他,脸贴在他胸膛,轻轻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沐浴液的植物清香混合着他身上的气味,真好闻。她闭眼,嘴角微微翘起。

忽然想起什么,阮阮又开口道:“十二,我开始找工作了,我给那个花卉培育基地投了简历,不过那地方蛮远的,如果去那上班了,就不能回来做晚饭了。”

傅西洲轻轻“嗯”了声,说:“你自己喜欢就好。”他闭上眼,不再说话,是真的有点疲惫了,但先前凝重的心情,却被阮阮的俏皮嬉闹渐渐冲淡。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沉入睡眠时,他不再紧蹙着眉,嘴角也微微上扬。

等了几天,阮阮投出的简历石沉大海,其实在意料之中,那个花卉培育基地最近并没有招聘,她因为想要去,所以才投过去试试看的。她也不急,一边修改毕业论文,有空就泡在招聘网站上四处转悠,她这个专业,对口的工作也不少,比如园艺设计、画图、预算员等等,但她更爱跟种子与花花草草打交道。

她在网上泡了几天,没想还真有意外收获,莲城郊外有一家刚开辟不久的有机农场在招人。如今食品安全隐患多多,绿色天然的大米蔬菜令都市人趋之若鹜,因此国内的有机农场越来越多。阮阮看到的这个有机农场不是莲城第一家,但面积却是最辽阔的,不仅种植蔬菜、大米,还有鲜花培育基地。

阮阮当即就投了一份简历过去。面试电话第二天就打了过来,通知她的是个男人,声音很好听,还很细致地告诉她前往的路线,那地方很远,没有直达车,需换乘两趟公交车,再步行十几分钟。

阮阮花了快两个小时,才找到那个地方。接待她的就是电话里那个声音的主人,也就是这家有机农场的农场主,叫齐靖。阮阮微微惊讶,没想到他这么年轻!更令她惊讶的是,他竟然是她的同校师兄!去年刚从宁城农大研究生毕业。划为农场的这片地,有三分之一是他自己家的,其他三分之二由他承租下来。他做有机农场,一半是看中这个行业的市场潜力,一半,是为情怀。他是在郊区长大的,吃的大米与蔬菜,都是父母亲自种的,绿色,天然。他怀念小时候的味道。

阮阮为他的情怀所动容,虽然他给出的待遇一般,但她毫不犹豫就签下了工作合同,负责鲜花、绿植的培育工作。也许是从小衣食无忧,让她对钱财没有太大的野心,工资能养活自己即可,她真心喜欢做的事才最重要。

齐靖带她参观农场,虽然才开始没多久,但已像模像样,蔬菜地里一片绿油油,长势极好。农场里的工人,多是齐靖家的亲戚,或者邻居,他们种了一辈子的菜,得心应手。农场不远处,伫立着一些平房,红墙黑瓦,那就是他们的家了。

本来齐靖要求阮阮住在农场里的,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她拒绝了。她说,自己有车,上下班也方便。

她想起那辆4S店送过来后就一直放在停车场从未开过的车,摇了摇头,在农场上班,开那么好的车,不合适。那是一辆白色宝马,最新款,傅凌天送给她的结婚礼物。看来得换辆车了。

回到市区,她打车到傅西洲公司楼下,打他的手机,却一直没人接。她转打办公室的座机,小姚接的,说傅总在开会。

想一起吃晚餐庆祝她找到工作的打算,只能作罢。刚挂掉电话,风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约她一起吃晚餐。

两人约在风菱学校外面的一家小餐厅,她们对这里的腊味煲仔饭百吃不厌。

一落座,阮阮就哼道:“风大设计师,风大忙人,您终于想起我了吗!”风菱刚进了莲城最大的服装公司,忙得不可开交,阮阮约她几次,她推几次。

“啧啧,瞧你这怨妇般的小委屈样。”风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阮阮也捏回去:“啧啧,瞧你这小脸,都瘦得要脱形了,还有这黑眼圈,叮当,你又在熬夜吧!”

风菱云淡风轻地说:“习惯了,刚进公司,压力有点大。”

阮阮哼道:“好想抽你们老板,压榨员工!”

风菱忍不住笑了,端起茶杯,与阮阮的碰了碰:“今晚还要赶设计图,就不喝酒了,以茶代酒,祝贺你找到喜欢的工作。”

阮阮眨眨眼:“也祝你早日成为顶级设计师,压榨老板!”

风菱问她:“你们怎么样?”

阮阮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说:“挺好啊。”

风菱盯着她看了几秒,像是想从她神色里看出什么端倪,但见她神色淡然,不像撒谎的样子,她这才稍微放心,轻说:“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傅西洲当初从婚礼上消失的原因,后来她问过阮阮,她说是他妈妈临时出事了,具体是什么事情阮阮没细说,她也没有追问。在她看来,什么原因并不重要了,阮阮这个傻姑娘,心意那样坚定,这桩婚姻,无论如何她都会继续下去的。除了为她心疼,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饭很快送了上来,阮阮低头深呼吸,赞道:“依旧如此诱惑啊!”

风菱好笑地看着她,依旧还是孩子心性呢,竟然就结婚了。其实得知阮阮要结婚,她多少还是有点怅然的,阮阮比她还小了一岁,又因为性格单纯,她总把阮阮当小孩般照顾着。

正吃着饭,旁边桌忽然响起孩子的哭声,阮阮侧头望,相邻的餐桌坐了一对双胞胎,三岁左右的男孩子,他们的妈妈大概去了洗手间,眨眼的工夫,两兄弟就打起来了。一个握着勺子哭,嘴里的饭菜都漏了出来,一个咧嘴得意地笑,指着哭的那个大声说“哈哈,你漏饭,羞死啦”!哭的那个哭得更厉害了,扬手就想将勺子砸过去。

阮阮侧身,一把将勺子截住,扯过餐巾纸,帮哭鼻子的小家伙擦掉眼泪与嘴巴上挂着的饭菜。小家伙看着忽然冒出来的人,连哭都忘记了,好奇地瞪着她,嘴巴一抽一抽。

阮阮扫了眼两个孩子,问道:“你们谁是哥哥?”

笑的那个孩子指了指哭的小家伙:“他!”

“你是哥哥,怎么还被弟弟欺负呢?就算被欺负了,男子汉,也不能轻易掉眼泪哦!”她温声说着,“还有哦,你既然是哥哥,怎么可以拿勺子砸弟弟呢!”

她又看着弟弟,板着脸说:“还有你,孔融让梨的故事你听过没有?人家多懂事呀,你却欺负哥哥,还笑话他,小坏蛋!”

小家伙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瞪着她。

风菱“扑哧”一笑,说:“阮妈妈,小朋友都被你吓着了。”

这时,双胞胎的妈妈回来了,看到阮阮,也是一愣,风菱赶紧给她解释了怎么回事,女人立即对阮阮道谢。

阮阮在包里摸了摸,翻出了两颗糖果,递给了双胞胎,又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兄弟要和睦相处哦!”

风菱看着她一脸的母爱泛滥,打趣说:“这么喜欢小孩啊,赶紧自己生一个呗!”

晚上回家阮阮把这个小插曲讲给傅西洲听,末了她似不经意地说:“十二,我们生个孩子吧。”

傅西洲瞬间就沉默了。阮阮立即哈哈笑着说:“我开玩笑的呢,我刚毕业,才不要这么早就做妈妈呢,多不自由!”

她是真的动过生一个孩子的心思的,她想要一个女孩儿,眉眼像他,脾气像她。想一想,就觉得美好。

但此刻看他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测得没错,他从未想过这件事。

傅西洲扯了扯嘴角,顺着她的话说:“嗯,你还小,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阮阮转移了话题:“对了,爷爷送给我的那辆车,实在是太招摇了,我不想开,可以退掉吗?换一辆便宜点的吧。”

傅西洲瞪了她一眼:“你把结婚礼物退掉,他估计要生气了。我再帮你买一辆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阮阮说:“去农场有一段路不太好走,叮当说铃木有款小越野性能不错,很适合乡间小路,我查过资料,外形与价格,都还不错。”

傅西洲点点头:“你把型号与颜色告诉我,我让林秘书帮你办。”

阮阮拒绝:“不要,我要你陪我去买,好不好嘛?”她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

“你还真是个小孩啊。”傅西洲无奈地摇头。

周末,他陪她去买车。

阮阮在深蓝色与白色之间犹豫不定,问傅西洲哪个更好看,他好笑地看着她的目光停留在白色上面多一些,伸手一指,“白色吧。”

阮阮笑起来:“你也觉得白色更适合我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