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嘉琪在母亲的怀里,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打了镇定剂,陷入了沉睡。

乔母默默收拾完地上的狼藉,她走到站在窗边的乔嘉乐身边,轻轻揽住她肩膀,“别哭了,嘉乐。”

流了满脸泪痕的乔嘉乐,转身将母亲抱住,张大嘴,无声哽咽。

“你也别怪你西洲哥,这么多年了,他对嘉琪,对我们家,也真是尽心尽力了。感情的事,勉强不了。而且,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在除夕夜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以家为重,是人之常情。只怪我嘉琪,命不好啊…”乔母叹气,眸中是浓浓的无奈与悲伤。

乔嘉琪用力摇头,抽泣着说:“我恨死他了,妈妈,我不原谅他,我不原谅他…”

乔母拍着女儿的背,只当是小女孩的气话,没再多说什么。

她不知道,正是这个除夕夜,女儿的心里,因为恨意,升起了怎样可怕的罪恶之念。

春节过后,傅西洲进入了超级忙碌期,他的香氛系列即将推向市场,新品发布会定在二月十四情人节。

他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家,有时候出差,一走就是好几天。年前那些每天到农场接她下班再一起吃晚餐的时光再也没有了,起先阮阮有点不适应,人就是这样,当一种生活成为习惯后,忽然改变,心里总会有点空。

傅西洲觉得抱歉,对她说,怎么办,情人节都不能陪你过了。

阮阮就说,傅西洲先生,我是你妻子,又不是你情人,过什么情人节呀。

他失笑,心里动容,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

情人节那天,阮阮特意请了假,悄悄去了他的新品发布会。之前其实他有邀请过她,但她拒绝了,想到他那天一定很忙,还要分心照顾她。

见到秀场的布置时,阮阮微微一愣,然后心中便涌起丝丝欣喜,整个秀场像是春天的花园,契合了他的香氛系列以纯天然花香为基调的主题。

当阮阮看见模特最后展示此次的主打产品“蔷薇系列”时,她心中微动,想起他曾问过她,如果你用香水或者身体香氛乳,最喜欢什么花香味的?她说,蔷薇花,白色的蔷薇。

蔷薇香氛系列,从香氛基调到包装设计,无一不与白蔷薇相关。

他问的用意,原来如此。

阮阮扬起嘴角,心中动容。

发布会很成功,如潮的掌声里,阮阮鼓得最起劲。

这是他的事业王国,她不了解,也没有参与,但这荣耀,她与有荣焉。

她没有去找他,让人将她亲手做的一只小花篮送到后台。

晚上,傅西洲回到家时已很晚,喝得微醺,还是林秘书亲自送上楼来。

阮阮扶他上床,心疼他胃不好,还喝那么多酒,但想着这是庆功酒,想必他心里很开心。

她拧来热毛巾,给他擦脸。

又将早已准备好的“焦二仙茶”端到床边,扶着他肩喂他喝下去。暖暖的温度,令他胃里好受许多,他缓缓睁开眼。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阮阮说。

他笑:“我没醉。”

他只是享受被她照顾的感觉。

阮阮明白过来,瞪他一眼。

他起床,去客厅取过林秘书带上来的一个纸袋,递给她。

“情人节礼物。”他看了看手表,“嗯,还没过十二点呢!”

她打开,如她所料,是发布会上那套主打产品“蔷薇系列”,有香水、固定香膏、身体香氛乳等。

“其实,礼物我早就收到了。”她微微笑。

“嗯?”

“我去过发布会。”

“你去了?怎么没找我?”

“你忙嘛。”

她伸手勾住他脖子,吻了吻他的嘴角,“十二,祝贺你。你这么用心的产品,一定会大热的。”

如阮阮所说,他的花香香氛系列上市一月,在市场上的反应非常好,令凌天日化的业绩与口碑再创新高,更重要的是,香氛系列的推出,昭示着凌天在日化界拥有了更全面的产品线。

傅凌天与股东们都很满意,对傅西洲大加赞赏。

股东会议上傅凌天对傅西洲毫不掩饰的大力赞赏,令姜淑宁的脸色十分难看。尤其当傅凌天看似无意地说了句,看来,我这老骨头是时候退出江湖喽!

姜淑宁心中警钟立响。

云深才是傅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凌天必须是云深的!他失去了一切,不能连最后的东西也被那个野种抢走!

绝对不行!姜淑宁握紧拳头,眼中划过一抹狠绝。

一个念头从她心底一闪而过。

阮阮最喜欢的季节是春天,因为百花盛开,风中有花香。

这天午后,齐靖忽然找她。

“阮阮,可以麻烦你去阳光福利院走一趟吗,与那边约定好要给他们送大米与蔬菜,可是李叔忽然身体不舒服,去不了了。我有事走不开,其他人又不会开车。”齐靖说。

李叔是农场的司机。

阮阮说:“没问题,你把要送的东西搬到我车上吧。我就过去。”她把车钥匙递给齐靖。

阮阮忙完手上一点活,脱掉工作服。走到花棚门口,又转身,用袋子装了两盆白茶花带走。

阳光福利院离农场不是很远,齐靖心善,常年给福利院的孩子们送一些大米与蔬菜。

阮阮开车抵达时,福利院门口已有人在等待,是个中年女人,福利院的王院长。她很瘦,短短的发,皮肤微黑,但人很精神,笑起来很爽朗。

王院长再三对阮阮道谢,见她还特意带来了自己种植的茶花,更是感谢,非要留她吃晚饭。

阮阮也想看看孩子们,就没有推辞。

阳光福利院不大,两栋平房,前后带院子。一共收留了30多个孩子,福利院的各项设施都有点陈旧了,但很整洁干净。

天气好,孩子们都在后院里玩耍,他们穿着陈旧的衣服,但好在都干净,也保暖。

有两个小孩正在追赶着吵闹,忽然跑在前面的小女孩跌倒在地,追她的小男孩跑过去,站在她身边拍掌笑起来。

那跌倒的小女孩也不哭,自己爬起来,对着笑话她的男孩子推了一把,又快速跑开了。小男孩叫一声,又去追她。

阮阮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心中升起一丝感伤,如果自己不是被父母抱养了,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从小会在福利院长大?

晚餐算得上丰盛了,荤素搭配,有米饭,还有馒头。

孩子们十人分成一桌,吃饭时倒也安静,阮阮与他们同桌,她身边的孩子们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忍不住偷偷瞧她,她回以一笑。

遗憾的是,她从农场直接过来,也没能给他们带点小礼物过来。不过她决定了,以后会多来这边看望。

饭后,阮阮主动承担了收拾餐桌与洗碗的任务,王院长见她坚持要做,也就随她去了。

做完一切,她离开了厨房,去与王院长告了别,走到门口,想起自己把手机落在了厨房。她折身回去拿,刚走进厨房,就与人撞了个满怀,是个小小的身子,被她撞到在地,一声痛呼声与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也随之响起。

阮阮打开厨房的灯,走到那个被她撞倒的小男孩身边,急问:“你没事吧?你怎么在这里也不开灯?”

然后她愣住了。

小男孩的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地上还滚落了一个,水杯跌落在地,水洒了一地。

“你怎么…”她讶异地望着也正惊恐地抬眼看着她的小男孩。

小男孩咬着唇,不做声。

阮阮将他扶起来,“晚餐你没有吃饱吗?”她记得,这个小男孩是跟她同桌吃饭的。

小男孩摇摇头,说:“姐姐,你别告诉院长,好吗?”

阮阮了然,王院长看起来随和,但对孩子们很严厉,这个小男孩的行为,已算是偷窃,虽然只是食物,可被王院长知道了,肯定会被责罚。

见阮阮不做声,小男孩埋下头去。

阮阮蹲下身,柔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和。”

阮阮摸摸他的头,严厉地说:“小和,这一次我可以帮你保密,但是,以后你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你需要食物,可以跟院长说。”

小和点点头:“我以后不会了,谢谢姐姐。”

他走到门口,忽又跑回来,抓住阮阮的手,抬头望她时眸中竟然带了泪,恳求说:“姐姐,你可以帮帮哥哥吗?哥哥他,流了好多好多血…”

阮阮一惊:“你说什么?”

小和拉着她的手就跑。

福利院的后院里,有一间小小的杂屋,用来放一些工具杂物、坏了的桌椅与冬天用的木炭等。

小和将阮阮带到了这间杂屋,刚推开木门,就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问:“是小和吗…”

“石其哥哥,是我。”

屋子里没开灯,此时天已全黑,只有窗口泄进来的一点点微弱的天光,阮阮要适应好一会,才终于看到屋子的角落里,靠坐着一个人,她看不清楚他长相,但知道他受伤了,因为,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那人也感觉到阮阮的存在,急问:“小和,我说过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你怎么还带人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气喘,有点恼怒。

小和讷讷地说:“顾姐姐是个好人。”

“你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我觉得你还是省点力气的好。”阮阮打断他,快步走到他身边。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多少有点明白,这个叫做石其的男孩子受了伤,他应该无处可去,所以躲到了福利院的小杂屋,却又不想让王院长知道他受伤的事。想必之前小和拿的馒头与水,也是要给他的。

走得近了,血腥味更浓,阮阮也终于看清楚,他伤在了右腿,用布条随便缠了下伤口,太暗了,看不清楚他伤得到底有多重,但见他脸色惨白,说话气喘,想必不轻。

“你需要去医院!”阮阮说。

“我不去!”石其想也没想就拒绝。

“石其哥哥,你还是去医院吧,你流了好多好多血啊。”小和站在他身边,快要哭了。

“我说了不去!”他不耐烦道。

阮阮心里明白了,想必他惹了什么事,有不能去医院的理由。

“不管要面对什么后果,总比不过性命。”阮阮说。

“你这女人谁啊?怎么这么啰嗦,多管闲事啊?吃饱撑的啊!我不用你管,赶紧走!”石其挥挥手,语气很差。

任凭阮阮这样好的性子,也被他气到了。她还没开口,小和忽然紧紧地抱住她的手臂,像是怕她生气离开,哭着说:“顾姐姐,你别生哥哥的气,你帮帮他吧,好不好?小和求你了!小和求你了!”

阮阮叹口气,摸摸小和的脑袋,然后对石其说:“我帮你找个偏僻的诊所,送你到诊所后,我就离开。什么也不做。”

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石其沉默了。

没有反对,即表示同意。

阮阮蹲下身,对小和说:“小和,你乖乖的回宿舍,放心吧,你哥哥会没事的。”

小和离开后,阮阮朝石其伸出手,他迟疑了片刻,握住她的,借力站起来。

他伤的真的很重,阮阮费了好大的力,才把他扶上车。

她将车开得很快,找到最近的诊所。

医生拆开石其腿上的布条时,阮阮忍不住别过头去,不忍直视!

医生说,是刀伤。他看了眼石其满头漂白的不羁头发,心里明了,估摸着又是一个不良少年。

阮阮留下了医药费,什么都没问,准备离开。

石其忽然叫住她,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