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

荣陆把红酒杯往桌上一放,追了过去。

“又见面了,池小姐。”

池西西一脸疑问:“我们见过吗?”

荣陆嗤的一笑:“你大学是学表演的吧?”

“不是,我没学过艺术,天生没有那个细胞。”池西西的答题态度非常认真。

“……”荣陆不再兜圈子,把手机举给她看,“这是你吧。”

池西西眯着眼,盯着视频截图看了好一会儿:“您在说什么?您大概认错人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能先走了吗?”

视频里的她只有一个轮廓,如果荣陆昨晚没和她打照面,根本不可能凭衣服和轮廓认出她来。

池西西悔恨不已,昨晚正倒车,从后视镜发现荣陆追过来的时候太匆忙,弃车逃离的时候居然弄翻了包,要不是那样,直接往步行街跑,不和他说话,哪有现在的事儿。

不过,被他认出来也没关系,死不承认就好了。他凭什么说那么一团模糊的影子是自己,证据呢?她昨晚根本没出门,什么都不知道。

和池西西又说了几句后,荣陆彻底服了。

所以,他不再绕圈子,微笑着示好:“你别害怕,我没有追究的意思,单纯佩服你的车技,想和你交个朋友。”

池西西不再搭话,推开门就走。

没走出十步,就被荣陆拦住了去路。

“对不起,先生,我妈妈不让我理陌生人。您能让一让吗,你不让我走,我只能把您当坏人了。”

“咱俩到底谁是坏人呀?现在全国人民都骂我是渣男,我都不敢出门,这事儿你是不是得负点责?”

不等池西西说话,他又说:“91年的,22岁,要不是看到你qq资料上这么写,我真以为你十六呢。”

听到这句,池西西就不准备再装了,她收起无辜的表情,义正言辞、公事公办地说:“您被骂渣男,是您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出轨姚其儿这个行为造成的。不是我。我作为一名记者,只是用相机记录下了我看到的事实,新闻既然不是捏造的,就没构成诽谤,从法律和职业操守上来说,我没有任何过错。但我还是要和您说一声抱歉,毕竟昨天在步行街我骗了您,虽然我是出于自保。我可以走了吗?”

“……”

荣陆没词儿了。

他有点生气,板下脸把她逼到墙角,沉声威胁道:“我要是不让你走呢?”

池西西忽然愣住了。

隔了五六秒,她仍旧呆呆地没说话。

她一发愣,荣陆又不气了。

吓着了吧?早干吗去了,非得逼他发火。

长这么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用得着那么咄咄逼人吗,哭两鼻子,他一个大男人,至于为难她吗。

“傅总?”

听到身后的这道声音,荣陆下意识地回了头。

嘿,傅川。

见远处的傅川站住了脚往自己这边看,荣陆又气上了。

怎么个意思?昨天他都宽宏大量的不计较了,傅川还敢来劲。

感觉到被自己圈着的池西西趁着自己松懈,往外挪了挪,正瞪着傅川的荣陆回过头把她摁回了墙上:“呆着别动。”

下一秒傅川就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哟,这不傅总吗,真巧。”

傅川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一脸漠然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没长眼啊,跟小妹妹聊天呢。”

“你喊她妹妹?”傅川笑了笑,“那你得叫我舅。我是她舅舅。”

“池西西,你认识他吗?”傅川看向池西西。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池西西攥紧了手,摇了摇头。

听到傅川喊出了池西西的名字,荣陆傻了,立刻放下了手。

当着人家舅舅,这是不是不太好。

池西西趁势往左边迈了一大步,和两个男人拉开了距离。

傅川没再看她,客客气气地对荣陆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一起打网球。”

他一客气,荣陆也懒得计较了:“成,回头电话约。”

傅川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向池西西:“你傻站着干嘛?过来啊。”

池西西一阵恍然,但还是跟了上去。

傅川的下属也跟了上来。

走出酒店,傅川突然停住了脚步,池西西也就跟着停下来。

“昨天偷拍荣陆的就是你?”

池西西“嗯”了一声。

之后的一分钟里,傅川没再说话。

池西西也没有,两人就那么并肩干站着。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了过来,司机下车绕到后座打开了门,傅川身后的另一个下属撑开一把伞,傅川没停留,直接上车走了。

除了和傅川一起上车的许然,刚刚傅川身后的那七八个人,包括献殷勤打伞的那个,都立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才互相道别,各走各的。

池西西抬起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天幕。

这么会儿工夫,怎么下雨了。

这么小的雨,至于打伞么。

四年前分手后,这并不是池西西第一次看到傅川,上个星期刚回来的那天也看到了来着,在他公司一楼的大厅里。

她是特地去找他的,但是远远地看到一群人跟在他后头,有点胆怯,就没走上去。

因为傅川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了,整个人都是。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看上去不一样了,今天一见,原来不止。

多亏了她的胆怯,幸好没走过去。

……

这却是分手后傅川第一次看见池西西。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车拐弯,再也看不见了。

隔了这么些年,她怎么还是他印象里的模样,好像一点儿都没长大。

还有一个多月就二十三了吧。

想起昨天荣陆说她晃人的路数和自己像,傅川勾了勾嘴角,能不像么,她学车的时候他天天闲着,手把手地教了三五个月。

他教出来的人开帕萨特跑赢了荣陆的法拉利,想到这个,傅川的心里涌出了一点点骄傲,但只骄傲了几秒。

因为他很快记起来,池西西早就和他没关系了。

忆及“小奶猫”,傅川更觉得恶心。就摸出手机,给宁御打电话。

电话还没通,坐副驾驶的许然忽然回过头,举着手里不断震动的手机说:“傅总,董事长给您打电话了。”

傅川斜了他一眼:“谁让你把车叫来的?”

许然在心里说,是你,是你出包间的时候让我叫的。

许然一委屈眼角就往下垂,他一垂眼,傅川就更烦了:“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样儿,这个月的奖金减半。”

第45章

离开酒店,去了趟黄佳佳的父母家确认她没事,池西西转而去了宁立夏的公寓。

四年的时间, 不止是傅川有所改变。

宁立夏也不会再为了宁御烦恼, 转而一心一意开起了主题餐厅。

昔日她和池西西一样只会煮白粥泡面, 如今独立研发的菜品和甜点,却能令这间风格独特的月光云海刚开业两个月, 就成为城中名店。

宁立夏煮了壶杏仁米浆,配椰奶乳酪蛋糕给池西西当夜宵。

她把蛋糕和米浆摆到池西西面前,自己却只喝普洱。

池西西称赞过好吃后,问:“立夏姐, 你怎么不吃?”

“我又不像你,吃多少都不胖, 想做纸片人,只能坚持过午不食。”

“你家有这么多好吃的,真想搬过来。”

“你来呀,反正我一个人住也无聊。”

池西西的朋友不多, 梁星本科毕业后继续念研究生, 寒暑假才回来, 黄佳佳是她在香港交换时认识的,因为性格和梁星很像,初相识时,就让池西西倍感亲切。但黄佳佳住在父母家,又整日忙着恋爱,没什么空陪池西西逛街吃饭。

魏云楼的小儿子还不到四岁,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因此她同样抽不出太多时间给大女儿,池西西又不习惯与继父一家同住,回来后便谢绝了母亲继父的好意,独自住到了母亲早几年转到自己名下的、那栋外公外婆留下的老宅里。

老宅在市中心,是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房龄超过五十年的独栋别墅。

房子大,没人气,一到夜里,一层三层和阁楼都黑着,池西西胆子再大,一个人住也难免害怕。

因为不确定会在家乡逗留多久,就没法另租房子。

所以,她确实挺想搬过来和宁立夏住的。

池西西吃过蛋糕、喝光米浆后,没等宁立夏动手,自己把杯碟收到了厨房。

宁立夏开了瓶红酒,问池西西:“喝一杯?”

池西西酒量平平,就笑道:“我只能喝一点点。”

“你回来有十天了吧,准备去报社还是电视台?”

“没准备找工作,我申请了港大的研究生,顺利的话再过大半年会回学校念书。毕业这一年多,电视台的工作太辛苦,朝九晚十,所以想趁这段时间放松一下,四处走走。”

宁立夏闻言十分诧异:“你回来不是为了找傅川吗?去见他了没有。你不让我说,我就没告诉他你回来的事儿。”

“一时冲动才会说复不复合……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大家早都和以前不同了。”

这些年她做社会新闻做纪录片,见证了许多人间疾苦与刻骨穷困,才明白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脆弱和矫情,因跟傅川分手而复发的抑郁症不治而愈。

上个月重遇宁立夏的前一天,池西西刚刚暗访过被亲生父母卖掉、成为童妓的瘦弱男孩和少女,听他们一脸木讷地讲述完最多的一天曾接待过三五十个客人的经历,她连当着他们的面唏嘘都不忍心。

直到听四年未联系的宁立夏提起,池西西才知道分手的那一段傅家曾濒临破产。

听到宁立夏说傅川用了很久才振作起来、单身至今,回忆起他当初的挽留,池西西才发觉,隔了这么久,自己也未能完全忘怀。

她正巧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忙碌工作,准备继续念书,便把计划中的辞职时间提前了半年,回到了这座城市。

回来的高铁上,她打开了买了一年半,却从未翻开的杂志。

接受采访的虽是非傅川本人的公司高层,却将他四年前的艰难描述得很详尽。

工作后,经历过连续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去洗手间的忙碌,池西西终于不再怨恨傅川分手前的忽视。

她忙起来的时候,也时常记不起来给联系家人朋友的那只手机充电。因此被远在异国、异地的父母抱怨过很多次。

所以她一出火车站,就打了辆车,直奔他的公司。

只是这四年的空白,让她没有勇气走出去。

今晚偶遇傅川,池西西更觉得自己不该凭一时脑热打破眼下的平静。

宁立夏听完池西西的复述,劝道:“我是觉得你选的分手方式太决绝了,不管怎么样,都该坐下来聊一聊,说清楚,就算都变了,回不到过去,也至少先把怨恨说开了。傅川那样的人,你当年甩他甩得那么狠,突然相遇,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热情起来。”

“反正你最近没事做,不如跟我一起上班,宁御偶尔会过来,看到你肯定会和傅川说的,看他肯不肯主动来。要是他不来,你再说算不算。”

池西西“嗯”了一声。

……

宁立夏劝池西西的同一时间,宁御正替傅川警告荣陆离他外甥女远点。

几个小时的工夫,傅川和池西西的关系,荣陆就已经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荣陆斜了宁御一眼,笑道:“你替他蒙我?光把他当兄弟,不拿我当朋友是不是?”

宁御无奈:“没什么当不当的,只是转达而已。”

荣陆一脸兴奋:“所以西西真甩过他?”

“……西西。”这称呼让宁御感到头痛,“你要生傅川的气,我让他请你吃饭,芝麻大的事儿,至于踩他底线吗?”

“我要是追他女朋友,那是我不对,现在他和池西西早就没关系了,前女友我为什么不能追?”

宁御了解荣陆的脾气,知道多说无用,就没再浪费时间。

来之前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荣陆这个人,最最不能激,这话他也提醒傅川了,可傅川偏不听。

三十多的人了,一遇上池西西,脑子就不够用。

……

这一晚,池西西是在宁立夏家住的,一个人生活久了,有人陪着,早饭都能多吃个煎蛋。

第二天宁立夏一走,池西西也就回老宅收拾东西了。

到底是别人家,关系再好,也不能借住太久,池西西便只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几样化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