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饭了,出去吃吧。”

池西西以为他工作了一天累了,并没在意,换过衣服后,一起步行到附近的餐厅吃饭。

点过菜后,傅川从西裤口袋里抽出了户型图。

收到房子的池西西的反应果然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看到她脸上的讶异和感动,傅川的心情才好了起来。

……

隔天傍晚,池西西带着傅川到了继父家。

第一次登门,又临近春节,傅川空出了一整个下午,亲手挑选礼物。

从魏云楼的公婆到池西西继父的大儿子、池西西的弟弟,他给每一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打开门看到傅川的一瞬间,魏云楼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悦,傅川仿若没发现,神态自若地叫“阿姨”。

除了魏云楼,陈家上下待傅川都格外热络,继父的大儿子收到最新款的笔记本和裸眼3D游戏机,推让了片刻后便叫起了姐夫。

离开饭还有一会儿,池西西继父亲手泡茶、陪傅川聊天,魏云楼冷眼看了会儿过分热情的家人,把池西西叫到了二楼的卧室。

池西西一坐到沙发上,魏云楼就关上了门,问:“你怎么会和傅川……什么时候的事儿?”

妈妈脸上罕有的严肃表情,让池西西察觉到了异样,她笑着问:“怎么了?”

“你跟他不合适,他什么时候追的你?”

“有什么不合适的?”池西西不以为然。

“像傅川这样的男人,长得好、有点钱、嘴巴甜,交过一大堆女朋友,哄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比骗三岁小孩还简单。”

“……什么一大堆女朋友,他哪有。”

“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你比他小那么多,他的光辉历史你怎么可能知道!赵卿阿姨家的车姐姐,还记得么,你小时候给你编过新疆辫子的那个车影,为了傅川闹过自杀。你赵阿姨车叔叔就那么一个女儿……吓掉了半条命,车影大学休学了一年才走出阴影。”

池西西半晌没说话:“傅川虽然有错,但分个手就自杀,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本身也有问题吧?”

“……你这就是中了傅川的毒,他都把人家祸害自杀了,你怎么还替他说话?你年纪小不了解男人,听他说几句好听的,就以为自己对他来说与众不同。哪有什么与众不同!等你明白过来就晚了。”

“傅川以前是荒唐,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谁不成熟的时候没犯过错?我和他之间的情况您不了解,我们是认真的,已经在准备结婚了。”

听到“结婚”,魏云楼的头更大。

“我绝不同意!”魏云楼知道,在儿女姻缘上,父母说的越多,子女越会起逆反心理,虽然心急如焚,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尽可能和颜悦色地说:“你才多大,书都没念完结什么婚。”

见池西西不作声,魏云楼明白得慢慢来,却又忍不住继续说:“婚姻不是儿戏,你看看我和你爸!我知道我说这些会讨你嫌,但是父母的眼光不会错,不听长辈的话非要结婚的,到头来有几个不后悔?你是比妈妈会念书、能力也比妈妈强,但是在人生阅历这一点上,你肯定不如妈妈。我四十几岁,怎么都比你会看人。”

“外公外婆当年那么喜欢爸爸,那么看好他,你们不也离婚了?该不该和傅川结婚,我自己有分寸。他不是您想的那样,咱们先下楼吧,别让他们等,改天我们出去聊,我慢慢和您说。”

因为父母离异,池西西的主意从小就大,十六岁的时候她不愿意和池智一家去美国,无论池智怎么发火怎么劝,统统都没用。

魏云楼深知这一点,只好暂且作罢。

母女俩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不止傅川,连陈家人都看出了不对。

静默了两秒后,池西西的继父招呼大家入座,转移注意力。

除了全程无笑脸的魏云楼,这一晚,也算是宾主尽欢。

至少是看上去。

池西西和傅川告辞的时候,魏云楼没动,池西西的继父和继弟将两人送到门外。

傅川和陈家父子招过手、道过别,才合上了车窗。

车子一启动,察觉到傅川情绪低落的池西西便笑着转移他的注意力:“合同是明天签吗?你今天下午没上班,明天还能抽出空吗?我想写我们俩的名字。”

“送你的,写我的名字干吗。”

“我要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

傅川勾了勾嘴角,把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握住了池西西的手。

车子开到家门口,池西西正要开门下车,忽而听到傅川说:“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池西西怔了一下,装傻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说?”

傅川从烟盒中取了根烟,想抽,却没点,在手中搓了搓,说:“你得告诉我,你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才能改啊。”

池西西突然觉得心疼,凑过去抱住了他,笑道:“你什么都不用改,我妈妈喜不喜欢你,和我们无关。她祝福最好,不高兴也没关系,我会解决,你不用在意。”

话虽如此,傅川仍是想知道理由。

在他的不断追问下,池西西无奈地说出了车影的名字。

“艹,她是你妈妈好朋友的女儿?”

“嗯。我小时候她还给我梳过辫子呢,印象里的她挺漂亮挺温柔的。”

“不是……我跟她压根就没什么,一共在一起不到半个月,我真没把她怎么着,我也差点被她吓死……大学的时候,是她先来找的我,说什么从初中起暗恋好多年,谁知道真的假的,我根本不记得初中同学里有她这么个人,看她还算顺眼,不,不是,不是看她顺眼,是我没事找事闲得慌。”

“……她那个人,完全没法说,我跟别的女孩说句话,她都能哭一夜,我又不喜欢她,肯定受不了,就跟她提分手,我哪知道她能割腕写血书……我和以前那些……以前的那些我其实都不怎么记得了,记她记得清楚,纯粹是被她吓着了……”

池西西“噗嗤”一笑,打断了语无伦次的傅川:“在乎的是我妈妈,我又不在乎,你不用和我解释那么多。大概她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没遇过挫折,才受不了分手……不完全怪你。”

“我从小到大受的挫折可多着呢,简直就是被打着骂着长大的。刚被人甩了的时候,也一样想不开,觉得活着特没意思。”

池西西斜了他一眼,握住了他的手:“要不你明天也请假吧,上午去签合同,下午一起给你家人挑礼物。”

傅川心中一动,问:“挑什么礼物?”

“马上就春节了,我总得去你家看看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啊,不是要结婚么。”

第55章

从售楼处出来,池西西和傅川直接去了百货公司给傅家人挑礼物。

拜荣陆所赐,池西西近来完全没有收入, 只得卖掉手头上所有的股票应急。

池西西坚持自己付钱, 傅川无奈地收起了信用卡。

他扫了眼冬虫夏草的价格, 着实感到心疼。

于是,听到池西西问傅岳喜欢什么, 傅川立刻说:“给他买什么买!”

“他过年回来吗?”

“肯定不回来。他自从谈了恋爱,这两年一共就回过一次家。”

“傅岳哥恋爱啦?”

傅川有点吃醋:“喊什么哥呀,你是他嫂子,他是咱们弟弟。”

“可是他比我大那么多……”

“我比你大更多, 你怎么不喊我傅川哥?”

池西西声音软,傅川哥傅川哥的喊, 一定很可爱。

“我以前叫过你傅川哥的,你不让,让我叫你名字。”

傅川一向健忘:“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来, 叫声哥听听。”

池西西笑着白了傅川一眼:“我初中时见过傅岳哥和他当时的女朋友, 他特别冷淡, 对人家爱搭不理的,他现在的女朋友也是学霸吗?他那种性格,得多坚强的女孩儿才能忍两年。”

提起这个,傅川一脸嫌弃:“傅岳冷淡?去年他回来,躲阳台给他女朋友打电话,那一脸狗腿样儿,恨不得跪下接。真给老傅家长脸。”

池西西噘了下嘴:“谁有你厉害,天天冲我嚷嚷。大家都喜欢傅岳这种男朋友——对所有人都冷淡,唯独对喜欢的人温柔。”

傅川十分受伤,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许然请假了,年后才回来,我缺秘书,你明天开始跟我一起去公司,替他顶几天班吧?”

“你不是还有别的秘书吗?”

“各有各的职责。我给你十倍工资,你来不来?”

池西西倒是乐意体验不同的职业,便一口答应了。

……

傅川提前和家人打过招呼,因此看到池西西时,傅家人并不感到惊讶。

听说池西西回来了,傅渡江立刻明白了大儿子最近为何反常。

过去的四五年间,傅川恨不得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从未请过假,这一个月间不但到点就回家,还不断找借口推掉重要应酬。

虽然希望儿子上进,但傅川过去那种工作强度,做为父亲,傅渡江不仅不认同,更忧心忡忡。

小情侣刚刚复合,黏一点也是正常的,工作上只要不出错,傅渡江便懒得深究傅川为了迟到早退编造出的五花八门的借口。

傅渡江认为男人刚过三十正是拼事业的好时候,结不结婚都不重要,可傅老太太却不这么想。

年纪大了,老太太日日都期盼着能看到两个孙子结婚生子。

前两年她就张罗着给傅川相亲,连骂带哄,他却怎么都不肯去。

有一次好不容易把他骗到地方,还没坐下,发现不对劲,他就佯装接电话,直接跑了。

在老太太的印象里,池西西仍旧是当年那个嘴巴甜、会哄人开心的小毛孩子,所以一见面,她首先问她的年纪。

“你过了年就二十三了?还是周岁?”傅奶奶吃了一惊,转而对傅爷爷说,“咱们能不老吗,小西西都二十三了。”

“二十三也是大姑娘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明年行不行?”

这话一出,不等池西西开口,迟茹便笑道:“您这样问,西西要不好意思的。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哪有肯这么早结婚的。”

池西西笑了笑:“我们想今年上半年。具体要看傅川的时间。”

众人一愣,除了迟茹,都挺高兴,奶奶更是喜出望外。

“不过上半年怕是来不及了……再快也得准备半年,结婚一辈子就一次,可不能凑合。”

“我们不办婚礼。”一直没说话的傅川突然开口,“旅行结婚,年后安排一下,我空出一个月。”

此言一出,傅家上下都倍感意外。

有头有脸的人家,长孙结婚怎么能不办婚礼。全家人立即一起反对。

傅川不耐烦听这些,打断道:“我说不办就不办,婚礼多俗啊。奶奶,你的红包呢!”

傅川一提醒,傅奶奶这才想起,准备好的红包忘记给池西西了。

池西西自然不肯收。

傅川替她接过来,塞到裤子后面的口袋里,说:“你不要我要,我正缺钱呢。”

傅奶奶还沉浸在孙子不肯办婚礼的愤然中,瞪着他说:“反了你了,婚礼不但要办,还得好好办,绝不能委屈了西西。”

傅川“切”了一声:“委屈什么呀,她都听我的。您非要办就随您,反正我肯定不出席。”

池西西笑了笑:“奶奶,婚礼不婚礼的,我不在乎。”

夸过池西西懂事后,傅奶奶气得站起来狠狠捶了大孙子一顿。

……

从傅家出来,一到车里,池西西就抱住了傅川的胳膊,用嘴巴替他吹了吹被奶奶扭肿的耳朵。

“委屈你了,傅川哥……”

不愿意办婚礼、想旅行结婚的那个是她。

傅川把耳朵往她嘴边凑了凑:“脖子也疼,给我揉揉……嘴别停,继续吹……老太太真有劲儿,哪像八十的人。”

“办婚礼多好啊,把咱们认识的人全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从今往后就归我了。你穿婚纱肯定特别漂亮,然后挽着我……对了,我得把荣陆安排在观礼最佳区域,气死他。”

池西西为难地笑了笑:“……我只穿婚纱给你一个人看不好吗?我还以为你们男人都不喜欢婚礼呢。”

“喜不喜欢的,那得看是和谁结婚。咱们刚在一块的时候,我就想好以后在哪儿办婚礼了,那地方特别漂亮,过几天放假带你去看,你一定喜欢。”傅川还是觉得遗憾。

“婚礼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又累又没意思,旅行结婚多自在。”

傅川拿她没辙,只得说:“行吧,都听你的。不办就不办了。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你得补偿我。”

池西西觉得不妙,问:“怎么补偿。”

傅川舔了下嘴唇,笑道:“玩一个月干爹和受惊的小兔子的游戏。”

……池西西虽然理解不了在床底之事上,傅川为什么钟爱这些稀奇古怪的角色扮演,却因为心虚,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他。

其实她执意不肯办婚礼,并非是因为又累又没意思,而是头痛如何同时请父母出席。

傅川的妈妈生性凉薄,又因他一出生她就离婚、去国外留学了,几乎没跟儿子一起生活过,母子俩只逢年过节通电话。

她或许嫌见到傅家人尴尬、根本不过来,更何况就算过来,因为和傅川爸爸是没吵没闹地和平分手,再见面也不至于太难堪。

而她的父母,就完全不同了。

满心怨怼的离婚后,这十几年,他们没见过面,没通过电话——是真真正正的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办婚礼,母亲和继父一家,还有舅舅哥哥他们一定会出席。

爸爸也必定会携家带口地回国,然后再把爷爷奶奶、甚至叔伯姑姑他们接来。

哦,还有他的岳父岳母呢。

接新娘的时候她是从妈妈家还是爸爸家走?

两方那么多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两家人不可能安排在一起,那么谁坐主桌?

父母上台的环节该怎么办……

还有花童,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如果有一方提出让弟弟妹妹当花童,她该怎么拒绝……

……

如果非要办这种怎么想都可怕婚礼,她宁可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