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很快过来,是一个胖乎乎的阿姨,看着蛮和善的。专业的护工比她这种半吊子照顾的要好,安歌也没有坚持,和阮白芷一起走了。

“你家住在哪儿,阿姨送你回去。”阮白芷开了车锁,亮红色的奔驰车灯一闪。

倪南看了一眼安歌,笑着和阮白芷说:“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

既然倪南推辞,阮白芷也没有坚持,笑着叫了一声安歌,安歌随着坐上了副驾驶。倪南站在车前,看着阮白芷提醒安歌系安全带,然后母女俩冲他说了声再见,车子就走了。

下了医院台阶,倪南刚往地铁站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跟前。司机下来开了车门,笑着和倪南说:“倪先生让我来接您去恒丰国际酒店参加新年晚会。”

倪南也没拒绝,直接上了车。

安歌和阮白芷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保姆包了水饺,安歌和阮白芷一起吃了些东西。等吃过饭后,阮白芷就站在客厅开始打电话。安歌就坐在客厅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等最后阮白芷打完,安歌递了杯水给她。

阮白芷抬眼看了她一眼,将水接过,喝了一口。

“我刚给律师打了电话。”阮白芷说,“被打成这样已经算是刑事案了,但是你得问问你朋友,愿意不愿意告她妈妈。另外,如果她妈入狱,她有没有地方可以去。”

安歌被问的愣了一下,说了一些她知道的情况。

“我上次碰到她给她奶奶打电话,让她爸爸来接她。”

“接了么?”阮白芷问。

想想陈姣,接没接一目了然。安歌抿了抿唇,低下头没有说话。

阮白芷看着安歌,半晌后说道:“你有想法?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帮忙。”

抬头对上阮白芷的视线,安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妈,您当时为什么会收养我?”

第二天一大早,安歌让家里保姆做了些早饭,被阮白芷送去了医院。到医院的时候,陈姣已经醒了,正在和护工阿姨闲聊。她也是个能说话的,平时性子很野,待在病房里简直要了她的命。

给陈姣收拾好早餐,护工阿姨笑眯眯地走了。安歌坐在床边,看着陈姣边说着好吃边被烫得嘘嘴。

“你妈做饭真好吃。”陈姣笑着评价了一句。

昨天还脆弱到像是一捏就断的陈姣,今天又恢复了她恣意妄为的模样,脸上虽然挂着伤,但笑容却比以往更大更灿烂。

她是个外强中干的性格,将自己伪装的过分强大,就因为她不想被别人可怜。陈姣自尊心太强了,正是这种硬性格,所以吃了不少亏。

“李阿姨做的。”安歌将餐具收拾起来,说:“我妈不会做饭。”

陈姣上下打量了一眼安歌,看她穿的挺普通的,但仔细一眼,衣服料子都不错。陈姣拽住安歌,安歌“哎”得一声,陈姣说了一声“卧槽”

“看你这么普通,没想到家里这么有钱啊。”陈姣将安歌放下,笑嘻嘻地说道。

“我妈给我买的。”安歌也不知道衣服是什么牌子,但穿着都挺舒服的。她从来不自己要衣服穿,阮白芷却整天想着给她买衣服。每个周末回家,都能看到有新衣服摆在衣橱里。

没跟陈姣继续闹,安歌收拾好餐具后,她抬眼看看陈姣。陈姣正在看手机,被一个段子逗得哈哈大笑。笑起来的时候,肋骨还疼,于是就边笑边嘶嘶的倒吸气。

“你打算怎么办?”安歌踌躇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什么怎么办?”陈姣笑着回头,眼角都笑出了眼泪。她看着安歌,安歌还是一副怂怂的样子,陈姣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将手机一扔,身体后靠在床上,看着安歌毫不在意地说:“还那样呗。你也知道我自尊心强,爱面子。我把我妈告进监狱,别人都来笑话我,说看啊,那个陈姣被她妈快打死了,然后还把她妈告进了监狱,真可怜…”

安歌看着陈姣,说:“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就不会有…”

“怎么换?”陈姣反问安歌,她冷笑一声,说:“我爸有新家庭,他那个新老婆先前不孕不育,我奶奶还给我打个电话问问。现在他新老婆前段时间刚生了个儿子,我给我奶打电话她都不接了。”

“我算是看透了。”陈姣笑着说,“寄人篱下永远要看人脸色,我陈姣最不喜欢看人脸色。我这一辈子,就靠我自己。”

陈姣一番话,将安歌剩下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她问陈姣:“那你有什么想法吗?还要回你妈的家吗?”

“不回了。”陈姣摇头道:“我进苏木是我爸把我弄进去的,那个疯女人不知道。”

说到这里,陈姣突然一笑。

“那疯女人,还巴不得我不回去呢。”

陈姣既然有了自己的安排,安歌也不好再插手了。

“安歌。”陈姣叫了安歌一声,待安歌看她时,陈姣苦笑一声问道:“你能先借给我点钱么?我爸妈都不要我,我自己也没钱,你先借给我点,等寒假打工赚了钱,我连同这次的医药费,一同还给你。”

陈姣开口借钱,让安歌有些惊讶,也开心了一下。她自尊心这么强的一个人,愿意把弱点暴露在她的面前,说明她已经把她当成她的朋友了。

“行。”安歌点头答应道,想起临来时阮白芷说的话。

“医药费不用给了,你好好养伤,好好学习。”

周一开学,早上升旗仪式,校领导上台讲话,宣布了这学期的期末考试计划。校领导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递到每个学生的耳朵里,引起了一片不太高兴的喧哗。

“考试那天是农历腊月十八,今年比往年考试晚,放假也晚,啊,我的寒假又少了一天。”顾虞拿着一张1月份的新日历表,看着时间说道。

这是刚才去买棒棒糖的时候送的,安歌也有一张。她拿出日历表,算了下时间,从今天起算的话,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看完日历表,安歌觉得自己的肩膀,像是被安了一座山一样沉重。

但这座“山”得重量,也太真实了吧?

安歌一回头,身后的人冲她一笑,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正低头和她一起看日历表。少年穿着白色的连帽衫,冬天的他显得更白,有种冷皮的那种磨砂白质感。可他侧脸靠着她那么近,安歌能感受到温度,一点都不冷。

“你要看吗?”安歌将日历表递给后面的倪南。

倪南并没有接,将视线收回,对上安歌的目光,笑着说:“我看完了。”

听到期末考试的消息,能笑得出来的,也就只有万年雷打不动考第一的倪南了。安歌羡慕他拥有如此稳定的成绩,心里想着要是有他那么个脑子就好了。

升旗仪式散了,肖苒苒和顾虞跑去上厕所了,安歌慢悠悠的走,倪南和他一块。

“陈姣怎么样了?”周六从医院走了以后,倪南就没去看过陈姣。有护工在照顾她,他去不去其实都一样。关键他也怕他去的太频繁,造成陈姣的误会。

“挺好的,能赶上期末考试。”安歌回答道。她皱着眉头,有点心不在焉的。

期末考试后就是寒假,寒假就是过春节,过春节就要跟着阮白芷回她老家,回她老家就要见她从未见过面的外公外婆,见外公外婆就要告诉他们自己的成绩…

可她那稳定在倒数十几名的成绩,可怎么拿得出手。

安歌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有些着急,有些泄气。

“愁期末考试啊?”倪南看安歌一脸愁容,颇有种小朋友忧国忧民的模样,可爱到让他心痒痒。

“嗯。”安歌也没有瞒着他,说道:“这几次考试,就上次期中考试考得好。”

“那当然了。”倪南自夸道:“我可是手把手的给你辅导啊。”

安歌住了脚,抬眼看他,说:“那你现在也手把手的辅导啊。”

听安歌说了这么一句,倪南眼睛一亮,知道她入了套。他站在安歌身边,跟她说:“所以,要不要和上次一样打个赌?”

倪南这么一提,安歌想起期中考试来。确实,有了赌注的激励,她学得更加卖力些。

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啊。

安歌看着倪南,问道:“怎么赌?”

“我给你辅导,让你期末考试的成绩,比期中考试的成绩前进五个名次。”倪南伸出五根手指演示道。

越到前面,成绩越不好进。能进五个名次,就能到班里的中下游,就不算太难看。

安歌心里觉得这个可行,开始和倪南谈条件。

“那要是我进不到五个名次呢?”

“我以后上自习的时候不说话了,小声都不说。”倪南说得格外认真严肃。

“行。”安歌说完,问道:“那要是我成绩进了五个名次…”

“过春节后初八,你跟我去归亚玩儿一周。”倪南笑嘻嘻地说。

安歌听了这个,有些莫名其妙。她还以为如果倪南赢了,他会想要一些奖励,比如说上自习的时候不管他说话,或者说帮他打水一学期这样的事情呢。

“一起去玩…算是奖励?”安歌问道,“出去玩儿有那么好吗?”

“本来也就一般般好。”少年一笑,转折了语气,说:“但是跟你一起出去玩儿,就有…”

倪南语气一顿,手臂一下张开到最大,少年手臂长而直,这样展开,感觉他的怀抱又大又暖。

“就有我一怀抱那么多的好。”

安歌唇角勾了个笑,她看着倪南,笑着说:“你一怀抱也不大。”

“不大不要紧,能抱住喜欢的人就行。”倪南还张着怀,他看着安歌,笑得如冬日阳光般灿烂温暖。

“你要进来试试么?”

☆、第22章 17.8.29

抱喜欢的人的又不是抱她的, 安歌眼波动了动, 还没说话, 感觉一阵风从身边窜过,抬眼看时, 晁凯肉弹战车一样冲进了倪南的怀里,两个男生抱成了一团。

周围的学生发出喝彩声, 倪南回过神来, 猛拍了一把怀里的晁凯,骂道:“牲口, 起来,俩男人抱一起你基不基啊?”

晁凯比倪南要矮, 身材也稍显瘦弱些,他被拍了一下,兰花指一捏, 扭扭捏捏地从他怀抱里站起来,说:“死鬼,你张开胳膊不抱人家,难道抱安歌吗?”

两人皆是一愣。

安歌尴尬一下, 笑了笑说:“没有,他在拥抱清风。”

“这时候有什么清风啊?”晁凯恢复正常,感受着寒风的凛冽,说:“只有西北风。”

“抱西北风也比抱你强。”倪南说。

“讨厌!”晁凯撒娇。

安歌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时,顾虞在不远处叫她,她和肖苒苒上完厕所了。安歌起身往那边走, 走了两步后被倪南叫住了。

“刚才打的赌你别忘了啊。”

安歌回头看了一眼倪南,少年依然笑得清新温暖,安歌浅浅笑了笑,说:“嗯。”

望着安歌小跑着去找顾虞和肖苒苒的背影,晁凯看了一眼还没收回视线的倪南,问道:“你俩死对头走得越来越近了啊。”

轻扫了晁凯一眼,倪南说:“死对头怎么了?鲇泽美咲和碓氷拓海刚开始不也是死对头么?”

“哇噻~”晁凯不可思议地看着倪南,“你竟然看少女漫。”

倪南乜了晁凯一眼,问道:“你不看?”

晁凯:“看。”

倪南看少女漫是涉猎广泛,只要剧本好的漫画他基本上都看过。而晁凯则是真爱少女漫,沉浸在少女漫中无法自拔的死宅。

“归亚到时候带安歌一起去。”倪南和晁凯随着学生流往前走。

这个计划,倪南第一次提,但倪南这么一提,晁凯就觉得倪南这是要把安歌当成他们小团体的第五人了。

“她同意么?”晁凯问道。

“跟她打赌了,我赢了她就得同意。”倪南倒是信心满满。

看倪南的表情,晁凯“哦”了一声后,补充了一句。

“我说的是丁旖同意么?”

倪南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晁凯问道:“她不是上寒假雅思班吗?”

“不上了。”晁凯摸了摸鼻子,说:“和家里说不出国了,要考青川。雅思班也取消了,她爸妈还和她吵了一架呢。”

倪南收回目光,看着汹涌的学生流,说:“她要不愿意,我就单独带着安歌去玩儿。”

陈姣住院一周后出了院,安歌去接她,陈姣看着就只有安歌一个人来,有些失落。倪南当时和安歌一起送她来的,她还想着出院了他也能来呢。

陈姣问了安歌一句,安歌知道她又在想着谈恋爱。陈姣出院,她借了两千块钱给她。既然陈姣把她当朋友,那安歌说她的时候也变得有了些底气。

“还有不到三周就期末考试了,你要想着学习,不要再想着谈恋爱了。校规都写了,不让同学之间…”

“啊…”陈姣生无可恋地听着安歌的唠叨,半晌后说:“行,那我不想他了,好好学习。”

安歌开心了一下,抬头问她:“真的?”

“真的。”陈姣笑嘻嘻地说:“你让倪南周末的时候一起辅导我功课呗!”

安歌:“…”

毕竟是让倪南给辅导,安歌还是要询问一下倪南的意见。在课间活动的时候,安歌和倪南提了这个提案。

倪南正在做题,安歌话一说出来,他抬眼扫了扫她,就否决了。

“不行,她是带着私心来的,肯定不能带着她去图书馆。”

“她已经改邪归正了,想要好好学习,才会让你辅导的。”安歌替陈姣辩解道。

听了安歌的话,倪南将笔一放,冲安歌轻笑一声,说:“我现在一心一意只有你,你非给我塞个小三小四干什么?”

说完,倪南拿着笔在安歌的头上敲了一下。

安歌:“…”

不就是单独辅导么?说得那么暧昧干嘛?

听着倪南的“小三小四”论,安歌总觉得哪儿不对,但她没仔细品味,最后挣扎了一下说:“陈姣也是想好好学习。”

“那把我笔记借给她。”倪南头也不抬地给了解决方案。

这下安歌再也没有话了。

期末考试越来越近,不光教室,就连寝室里也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熄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安歌开着台灯将倪南今天给他整理的错题笔记看了一遍,准备关台灯睡觉。

她都要睡了,而她的舍友涂臻臻却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

在安歌的印象里,涂臻臻才是真正的学霸的样子。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认真巩固,每天晚上回宿舍还要学上两个小时,这样的学生,想学习不好都难。

安歌心里对涂臻臻还是挺钦佩的,因为她也是挺爱学习的,可也仍然没有涂臻臻的成绩。学霸不但要求爱学习,还要求脑子聪明。

洗漱完毕,安歌准备上床了,涂臻臻突然来了一句。

“倪南的笔记是不是在你那里,能借给我看看么?”

涂臻臻平时尤其看重成绩,她是个独来独往的人,鲜少主动找安歌说话。这次,也是为了笔记才跟她说的。安歌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抱歉地说:“晚上放学的时候,我借给陈姣了。”

涂臻臻“哦”了一声,问道:“倪南同意你借给她了?”

“嗯,我问过倪南了。”安歌回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涂臻臻轻笑了一声,笑声很短,安歌却听出了些嘲讽。

“她能看懂么?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资源。”

涂臻臻这话,说的安歌心里一扎。她抿了抿唇,看着涂臻臻学习的身影,对她说:“你可以这样说我,但不能这样说我朋友。”

手上笔尖一顿,涂臻臻冲安歌笑笑,说:“我没说什么啊,我也不会说你。谁都看得出,你在学习上很努力啊。”

最后这一句话,涂臻臻应该是没有恶意,但安歌听在心里,却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了。

她是挺努力的,但努力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她的数学、英语还有理科三门,一窍不通,她怎么学习,都钻不进去。她不怪这几门的太硬太难钻,只怪她的脑子笨,钻头不好使。

倪南明明刚给她讲过这道题,她也能听懂了,但自己做的时候,又无从下手。她觉得自己这是被倪南养出来的惰性,完全不肯自己动脑子。

“我去洗把脸。”安歌看得脑袋都要炸了,他和倪南说了一声,起身下楼。

洗手间在六楼,安歌走着楼梯下去的,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重新从楼梯往七楼走。

往上走的时候,迎面下来一个人,那人看到安歌,冲她笑了笑,叫了她一声。

“安歌。”

“啊?”安歌轻轻应了一声,抬头后,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唐辄。唐辄手里拿了一本书,似乎是来借书看的。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大衣,里面是件白色的毛衣,这样穿着,丝毫看不出他是学体育的。

唐辄有一种很优雅温柔的气质,雅人深致,让人看着就觉得亲近。

“学长好。”安歌礼貌的和唐辄打着招呼。

“来这里学习么?”唐辄垂眸看着安歌,眼光中尽是温柔的笑意。看着安歌脸上的水珠,唐辄笑了笑说:“遇到不会的题了?”

学长就是学长,竟然连这个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