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笑容放大,挽着他的手,说:“你脸上香香的。好像是爽肤水。”说着求证似的踮起脚,凑过去嗅嗅他的下颌。

梁水摸了摸下巴,说:“剃须水吧。”

苏起眼睛一瞪,好奇极了,伸手摸他下巴,来来回回的:“咦?摸不到。”

他突然笑起来,别开脸去,打开她的手。

苏起:“你笑什么?”

梁水:“痒!”

“为什么摸不到?”

“刮了。”

“那你下次刮之前给我摸摸。”

梁水眼珠往她这头瞟,慢慢道,“早上就行。但你又不跟我住一起……”

说这话时,年轻人神色挺淡定的,她立刻拧了他腰一下,他没绷住,痒得笑起来,将她搂在怀里往前走,笑声轻震着落在她耳畔,像清晨落在树梢上的阳光。

进了食堂,苏起要了碗咸豆腐脑。

她在南方从小到大吃的都是甜豆花,刚来北京时,极其排斥咸味的,可几年下来居然也习惯了。

梁水不接受,吃着豆浆油条,鄙视她:“你是南方人里的叛徒。”

苏起舀起一勺,递他嘴边:“你尝尝,还不错的。”

梁水皱眉,嫌弃地扭过头去,身子往后仰,离她十万八千里。

苏起收回勺子,叹气:“你要吃的话,还准备答应你一个条件呢。”

话音未落,梁水突然凑上来,一口含住勺子,将那口咸豆腐脑吞了下去,速度之快,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表情冷静看着她,眼神像等待发糖果的孩子。

苏起噗嗤笑:“骗你的。”

他看她半秒,亦一笑:“我知道。”

“……”苏起的心跳漏了一拍,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她吃了一口,小声说:“水砸,早知道这样,早该跟你和好的。”说着,抬眸深深看他一眼。

他的手顿了一下,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苏起咧嘴一笑:“省了我多少早餐钱呀。”

梁水呵呵笑:“老子就知道你没什么好话。”

苏起道:“谁叫你刚才逗我的,以牙还牙。”

梁水正低头喝豆浆,眼眸一抬:“我刚没逗你。”

“……”苏起被他笔直的眼神看得心头突突,觉得还是玩不过他的。投降吧。

吃完早餐,沿着铺满晨曦的大道走去图书馆。

初春的风仍有些寒冷料峭,苏起心里暖和得很,抬头望,干枯的枝桠上冒出了点点新绿,映着蓝天,清新而又辽阔。

她步伐轻快,走着走着,溜到梁水背后,蹦上去搂住他脖子,挂在他背后哒哒地蹭地走。

他任她由她瞎折腾。

没什么,就是开心。

春风一吹,树梢上的新芽舒卷开,梁水要去珠海上课了。

离别前一晚,他送她到宿舍门口。

路灯昏暗,树影婆娑,灯光投照下一条长长的影子,两个缠绕着。

苏起搂着他的腰,埋头在他颈窝里,不舍极了,问:“你要去多久呀?整整两个月么?”

女孩声音绵绵的,很柔软,有一丝撒娇在里边。

梁水心都软了,拿下巴贴她的脸颊,低声:“五月底就回来了。”

“好久啊……”她不满地咕哝,“等你回来都夏天了。”

梁水不说话,嘴唇寻找到她的唇瓣,辗转,轻吻;苏起搂住他脖子,闭上眼睛,他的吻缓而深入,似在一点点细细品味和她的每一丝亲密。苏起觉得自己多半是个嗅觉或触觉动物,春夜的微风,他脸颊上的气息,他肌肤细腻又硬朗的味道,他唇瓣柔软又温热的触感,都叫她沉迷不能自拔,叫她心尖儿战栗,热意如泉涌。

她嘤咛一声,手摸到他的后脖颈,五指一伸,深入到他头发里。

梁水蓦地浑身一僵,打了个激灵。

苏起轻睁开眼,近距离凝视着他,他的眼睛在夜里亮得跟星子一样,暗涌的情绪藏在里头。

他挨着她脑袋,轻喘了下,嗓音微哑:“七七……”

“嗯?”

夜色朦胧,也遮不去他面颊上的红:“要不要出去住?”

苏起脸上辣辣的,期盼,却又沮丧下去:“我……今天来例假了……”

梁水愣了愣,突然没忍住笑,将脑袋埋在她肩头。他耳朵都红了,闷声笑着,笑了半天也就一个字:“嗯。”

他又说:“出去住吧。我想抱着你睡。”

两人去酒店开了房,倒也算轻车熟路。

苏起例假第一天,肚子疼得很,梁水搂着她肩膀,手掌抚着她的后脑勺,相拥而眠。

夜里,苏起肚子难受,模糊醒来了一下。窗帘没拉严,漏出一条缝隙的光,他阖眼睡在她身边,睡颜英俊而安宁,似在安稳的梦里。

她在半梦半醒间往他身边凑了凑,他察觉到她的动静,将她往怀里揽了揽,鼻尖轻碰住她的,呼吸轻缓而均匀。

她又睡去了,一夜无梦。

次日,梁水去了珠海。

起初几天,苏起不太适应,但随着她的考研复习走上正轨,也就习惯了。

那天,她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抬头望一眼树梢,一片绿意盎然。

日复一日走过这条路,见证着树木一天天的变化,从枝头泛黄的点点嫩芽,到浅青色的卷叶,到舒展开的嫩尖儿,再到如今的新绿满枝头。

时光像一个穿着纱裙的魔术师,裙尾在春风中拖曳而过。

等到树冠茂盛,满眼绿色的时候,梁水回来了。

五月底,北京已入夏。

苏起出发去接他前特意洗了头洗了澡,换了件纱裙,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

薛小竹说:“美啦美啦,美得不行啦!快走吧你。”

方菲在一旁看美剧。

王晨晨笑问:“今晚还回宿舍么?”

苏起背上小挎包,溜出门了才回头一笑:“不回啦。”

路上有点儿堵,梁水的飞机晚上七点半落地,苏起八点才到机场。

梁水拿了行李出来,说在三号口。

苏起下了大巴车直奔三号门,航站楼灯火通明,楼外夜色如水,梁水一身黑T恤牛仔裤,手搭行李箱,站在三号门门口。璀璨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进夜色。

她灿烂一笑,朝他跑去,就见一个经过的女生停下跟他说着什么。梁水正低头看手机,他抬头前后张望一下,摇了下头。

似乎在问路?

那女生点点头,转身走了,没几步又退回来,指着梁水的手机说了句什么。

梁水又摇了下头,手机收起揣兜里。

女孩耸耸肩膀,一溜烟小跑开。

梁水没什么表情,随处一看,看见苏起,忽就笑了,朝她走来。

他目光一落,含笑将她上下扫了一遭,说:“裙子真好看。”

苏起低头看自己,作不知:“啊?是么,随便穿的。”说完,目光追着那个女生,问:“她干嘛的呀?”

“问路。”

“机场有什么好问路的,”她纳闷。

梁水不在意:“我怎么知道?”

苏起要帮他拖行李箱,但他不松手,她说:“水砸你累不累呀?”

“不累。飞机上睡了一觉。”

梁水早已买好两人的大巴车票,带她去乘车处。

苏起回头望一眼,又嘀咕:“还问了你两遍。第二次也问路么,是要手机号吧?”

梁水让她上大巴,扶着她腰,跟在她后头走,有些好笑,说:“苏七七会吃醋么?”

苏起坐到靠窗的位置上,说:“水砸会让我吃醋么?”

梁水跟着坐下:“不会。”

苏起心里一暖,表面却凶凶的,扭过身板,戳他脸颊:“我的。不许招蜂引蝶,听见没!”

梁水靠在座椅靠背上,一歪头,松垮道:“那你赶紧把我收了吧。”

苏起瞪眼睛:“现在还不算收吗?”

梁水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几秒,忽而一笑,凑过来搂住她的身板,嘴唇贴在她耳朵边:“领导,提个申请。”

苏起:“说吧。”

梁水低语:“今天不住学校,可以么?”

苏起耳朵痒得要死,缩了缩脖子,面不改色严肃道:“批准!”

话音一落,静了一秒。突然,两人都没绷住,凑到一起笑了起来,笑得脸都红了。

她将脑袋靠在他肩头,不由深吸一口气,有点儿激动,仿佛即将要去完成某个盛大的仪式。

希望自己表现好一点儿。唔,第一次,她不需要表现吧。还想着,梁水握住了她的手,男生的手掌心一片炙热,那热度似就传进了她心底。

进城的路很通畅,很快就到了学校附近。

燥热的夏夜,路上车水马龙,水泥地面还残留着白日的热量。

走到小路口,路对面就是他们当年一起住过的酒店了。

梁水松开她的手,搂了下她的腰,问:“你还回宿舍吗?”

苏起抬眸,夜色中,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盯着她,带着某种再明显不过的**。她心里咚得一下,血液都发热了,小声:“不回……”

梁水说:“直接去?”

苏起通红着脸,用力一点头!

梁水无声一笑,牵她手走到路边。

人行道上,红灯倒计时,5,4,3,2,1……

绿灯行。

两人过了人车如织的路口,走进灯火通明的酒店。

大堂清雅幽静,梁水到前台出示身份证,刷卡,开房,签字。许是他太好看,前台小姑娘偷偷打量了他们几眼。

苏起装作不知,吸一口气,心跳在不经意间加速。

电梯缓缓向上,轿厢内安安静静,苏起靠在梁水身上,瞥见镜子里自己脸红得厉害,干脆将脑袋埋进他胸膛。

出了电梯,脚步声被地毯吸收。走到门口,刷卡,滴地一声,开门,落锁。

梁水看了眼浴室,苏起忙说:“我出门前洗澡了,你去洗吧。”

他无声笑了下,摸了摸鼻子。

苏起怎么都觉得他那抹笑意味深长,想一想,就红了脸。

浴室里水声淅沥,她坐立不安,爬上床躺着,觉得不太合适,便掀开被子溜下来;坐在沙发上吧,也不对。

她要换浴袍么?不太对。

不换么……等他来?

正原地纠结呢,浴室门开了。她赶紧抓起手机,一屁股坐在床边不动了。

她低头假装看手机短信,可一颗心砰砰的,跳到了耳朵根!

她听见他拿浴巾擦头发的窸窣响动,她没回头,十分专心于探索手机功能,从多媒体到电子书从闹钟到设置,都被她摁了个遍。

坐了没一会儿,房间里没音儿了。她回头,啪啪几声,他关了一串灯,只留角落一盏落地灯。

光线暧昧而朦胧,苏起心一紧。

他已欺身从她背后过来,勾住她的腰将她拉了上来。

苏起倒进他怀里,闻见了他身上沐浴液的香味,清新,而又性感。他的嘴唇有些冰凉,落在她眼睛上,她闭上眼,轻轻打了个抖;又睁开眼,乖乖任他吻着自己的面颊,嘴唇。

浴袍干燥,摸上去有些粗糙;他的头发湿润的,摸上去很柔软。

他将她压下去,呼吸沉沉,胸膛起伏:“怕么?”

她牙齿莫名咯咯打了下战,却是兴奋的,激越的,摇头:“不怕。”

他咬着唇,轻笑:“想么?”

她声音小小的,像一个羞怯的秘密:“想~”

他心头一热,深吻住了她,炙热的掌心和亲吻将她覆盖,他的心跳压在她心跳上,和她一道剧烈搏动着。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急促凌乱,和他的纠缠在一起,他的吻深深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她心软成一汪春水,人又热又晕,觉得自己像一团奶油融化在了他的爱里。

他试探着,手掌轻抚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呢喃:“乖啊,七崽。”

“唔——”她难耐地哼哼,转过脸去轻轻蹭了蹭枕头,乌发散乱。

炙热,心跳狂乱,痛,她仰起脖子,“呜”地一声,心被充盈。她想钻进他心里,永远不要出来。

他呼吸愈发沉了,黑色的眼睛在夜里格外幽深,锁着她。

这一刻的苏起很乖,羞涩,娇怯;声音细细的,轻轻的;脸颊粉粉的,柔柔的,像温柔绽放的花瓣。

他喜欢死她了,

他双手伸到她脑勺后,捧起她的头,微微抬高,像捧着他最心爱的宝贝。他十指握抚着她的发,低头一遍遍亲吻着她。

和年少时梦中的她一样,和过去无数个梦中的她一样,温热,柔软,湿润,亲密,仿佛沉睡在最甜蜜的温柔乡里。

苏起脑袋枕在他手心,被他温柔地缠绵地亲吻,填满。

好幸福。

原来这样子亲密无间……好幸福。

仿佛只有这一刻,彼此才是最纯粹最原始地属于对方的。

这便是夏天啊。

她像是沉进了夏天的海洋里,海风扑面,炙热,咸湿,黏腻……

夜已深,她迷迷糊糊,被翻来覆去。

凌晨,她口干舌燥,心下哀叹,果然是运动员……

第二天早晨,她缩在他怀里睡得很沉,迟迟不醒。迷糊间,依稀感觉到他的气息围绕着她,很安全。

他似乎早醒了,睡不着了就摆弄她,一会儿亲亲她的脸,她的嘴巴,一会儿摸摸她的耳朵她的腰;她被他骚扰得皱了眉,发脾气:“我要睡觉啦!”

他于是消停了,可没过一会儿,又来。

苏起炸毛:“你不让我睡我再不跟你出来住了!”

这下,梁水规矩了,乖乖搂着她,一动不动。

她总算安稳睡去。不知又睡了多久,他许是实在耐不住了,悄悄松开她,溜下床去洗漱了。

她也不管,迷迷糊糊继续睡。又听他脚步声靠近,人来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七七。”

她懒懒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