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宪轻轻地靠在了李谦的肩膀上。

李谦愕然,身子骨有一阵的僵硬,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松懈下来。

姜宪低声道:“你既然想,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那就去争吧!”

李谦犹豫半晌,抚了抚她的头,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声音有些嘶哑地道:“你,你可是真的想着明白了?”

“我真的想着明白了!”姜宪闭上了眼睛,决定不再去管那些外面的纷争。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厉害的女子。

至少比起曹太后来说,她不是个厉害的女子。

李谦能有今天,除了她,还因为他向来能把握住机会,又能征善战,否则,她就再提携他,他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姜宪想到在昆明湖,那些叩拜他的百姓和士子。

她在家里呆得时间长了,已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朝廷南迁,盯着京城的不是只你和大伯父。”姜宪轻声道,“与其让京城落到别人的手里,不如你和大伯父去争去。反正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之前担心,是怕你们鹬蚌相争,最后却是渔人得利。你既然说若是输了,愿意做大伯父的急先锋,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出来。

她之前把舆图正看反看地看了好几遍。

她大伯父之前借李谦的那十万担粮食到现在还没有个回音,以她对她大伯父的了解,若不是实在拿不出来,她大伯父肯定不会如此,何况是在两家有可能争夺京城守备的情况之下。这只能说明,她大伯父的情况不太好。辽东离京城太远。她若是有意让姜家镇守京城,自然是有办法让李谦和李家退让的。可若是姜家真的镇守了京城,辽东怎么办?

姜家根本没有得力的大将能守得住辽东!

而辽东,是她殚精竭虑为姜家找得块修养生息、繁衍壮大的清静之地。

万一京城有什么变故,姜家又该怎么办?

战线拉得太长,只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甚至连自己的退路都没有了。

李谦则不同。

他手中小将众多,背靠西安两司,又有李长青在旁边保驾护航,他镇守京城,还真如他自己所说,整个北边几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下。他只要整全内省之力,就可以像前世一样,割据整个北边。赵玺在南边呆着也好,回京城也好,再也无人能撼动李谦的地位。

姜家也可以安安心心待在辽东,耕种练兵,不受战火的波及。

前世,李谦就曾壮志豪气地说要打得鞑子三十年不敢进犯,而且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之后的几年的确捷报频传,九边孝宗皇帝之后颓唐,甚至被那些翰林的士子私下议论,说什么有“中兴之势”。

她相信李谦今生也能做到!

姜宪搂住了李谦的腰,轻笑道:“去京城吧!太皇太后肯定不会南下。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带着慎哥儿去看太皇太后了。只是大伯父那边,你要想好怎么跟他说才好。

“他一生位高权重,从来没受过人摆布。若是这次输在了你手下,你又是晚辈,他心里肯定会不好受的…”

李谦听了这话,真是又惊又喜,从前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此刻算是彻底地砸碎了。

他忍不住笑道:“你对我就那么有信心?觉得我一定会赢!”

“当然!”姜宪毫不迟疑地道,“你是谁?!你是我嘉南的夫婿,怎么可能输?!”

李谦顿时势血沸腾,恨不得抱着姜宪在这屋里转上几圈就好。

他的举止先于他的思绪。

等他耳边传来姜宪嗔怒的责怪时,他这才发现,他真的把姜宪举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两个圈。

他知道姜宪的身子骨不好,轻不起这样的折腾,忙把她放在了炕上。

姜宪闭着眼睛靠在大迎枕上,责备他道:“都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转得我头都晕了…”

李谦嘻嘻地笑,殷勤地用热帕子给她敷脸,又亲自去倒了热茶过来服侍她喝茶。

姜宪由着他作怪。

李谦向她保证:“你放心,大伯父那里我肯定会说清楚的。不会让大伯父心里有疙瘩的。”

第910章 人选

又说孩子话,这种事怎么可能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呢?

姜宪想骂李谦一声“傻瓜”,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李谦应该也知道吧!

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慰她而已。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回头箭。

她只盼着他行事能慎重些,不至于让她大伯父面子上太难看。

姜家现在没有能力同时守住辽东和京城是一回事,可也不能让别人瞧出来。

在这件事中,她最担心的不是姜、李两家的关系,而是远在福建的赵啸。

前世,赵啸就显示出了与他低调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符的野心。致力于水军的筹建,垄断了闽南的海上贸易,勤于练兵,结交江南名士,却又极力隐藏自己的实力。

姜宪有些摸不清他的底细。

可她又不愿意和李谦说这件事。

重生之后,她隐隐有个感觉。

觉得赵啸比她看到的要更强大。

今生给了李谦很大帮助的康祥云和郑缄,在前世可都投靠了赵啸。特别是郑缄,她前世压根就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很大的可能是因为郑缄做了赵啸的军师。

以郑缄的本事,很多的事情肯定早就和赵啸商量好了。

姜宪突然间很想见见郑缄,问问他,如果他是赵啸的军师,会劝赵啸怎么做?

这念头一起就再也没办法压下去了。

等到李谦高高兴兴地去见柳篱之后,姜宪给郑缄下了张帖子。

郑太太不免有些奇怪,道:“明天就是郡主的生辰了,我们两口子肯定是都要去的。郡主为何还单独给你下帖子?”

郑缄拿着帖子沉思了一会儿,道:“可能是有别的事单独找我!”

郑太太听着一惊,道:“慎哥儿又闯祸了?”

“那倒不是!”郑缄失笑,道,“你别总是觉得慎哥儿顽皮,慎哥儿懂事着呢!只是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罢了!”

“我知道,我知道!”郑太太也很喜欢慎哥儿,郑从成亲的时候,她还专程请了慎哥儿来压床。“我这不是怕他吵了郡主,被王爷打屁股吗?”

郑缄呵呵地笑了起来,对郑太太道:“我猜郡主找我去是为了迁都的事?”

郑太太讶然,道:“朝廷迁都,和郡主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郑缄敛了笑容,慢慢地叹了口气,道,“皇上南迁,京城肯定要派人镇守,多半是王爷瞧中了这个位置,镇国公也瞧中了这个位置。郡主为难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

郑太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这,这可是为难郡主了!”

郑缄苦笑,道:“谁说不是!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婆家。”

郑太太就不免感慨:“我一直觉得郡主是这世上最美满的人了,谁知道也有这样那样的苦恼。可见这天底下就没有全乎人!”说到这里,她关切地对丈夫道,“你去了可得好好的安慰安慰郡主。咱们就是这内宅的妇人,外面的事不管。谁有本事谁争去!凭什么把我们给扯进来啊!”

郑缄听着忍俊不禁,觉得自己的老婆虽说没读过什么书,可这道理却不糙。

“我知道了!”他道,“你也别往外嚷。就是康太太那里,也别说。迁都的事定在了明年的这个时候,这事情的变数还大着呢!小心祸从口出,给王爷和郡主惹了麻烦!”

郑太太连连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说的。”

郑缄说到这里,想起了儿子,道:“阿从回来了没有?”

郑从成亲之后在家里住了一个月就回了咸阳书院,因是姜宪的生辰,郑缄带了信让他回来一趟。既是为了给姜宪庆生,也是为了让小夫妻团圆几日。

郑太太闻言却皱了皱眉,道:“人早回来了。你吩咐说不见客,我怕你有什么事,就没让他来给你问安,想着等会儿晚膳的时候给你们父子俩整个席面,我们全家人好好吃顿饭。谁知道他从我屋里出去就回了房,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郑缄笑道:“你这是没有儿媳妇的时候盼儿媳妇,有了儿媳妇的时候又怨儿媳妇。可要不得。我娘可没有像你这样给你立规矩。”

“胡说些什么呢?”郑太太白净的面皮上顿时起了红云,她道,“我这不是怕耽搁他的课业吗?他年纪也不小了。老爷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下场参加秋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