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抬头看,姜宪已经睡着了。

他失笑。

望着她红彤彤的脸庞,心里无比的安定和踏实。

他重新躺下,紧了紧手臂。

这样就挺好!

他一直渴求的人就躺在她的怀里,外面是他的护卫、随从,朋友、幕僚。他的孩子,正在院子里撒着欢的玩耍。

人生所求,也不过如此!

李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怀里已没有了姜宪的影子,只留满怀的幽香。

姜宪什么时候走的,他居然不知道。

睡得这样沉!

他舒展着身体,又躺了一会儿,这才叫了近身服侍的小厮进来。

那小厮一见李谦就笑着给他行了个礼,上前一面挂着帐子一面道:“郡主走的时候吩咐我们不要叫醒王爷,说王爷累了,让您好好睡个觉。董太太那边,郡主会解释的。”

李谦点头,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小厮叫了人打水进来服侍他洗脸,继续道:“你睡着的时候承恩公府国公爷随身的小厮过来了一趟,说是奉了他们家国公爷之命来传话,国公爷等会要过来拜访您。正巧郡主也在,郡主说,怕是国公爷找你有要紧的事,先把时间定下来了,若是国公爷到了您还没有醒,就让国公爷等一会。小的等人也不敢做主,就这样回了。”

这倒是姜宪的作派。

她总是把他看得重,所以觉得不管是谁在他面前总要低他一等似的。

他当然不会如此的幼稚,却能感觉到姜宪对他的珍爱。

又有谁不喜欢这样的珍爱呢?

李谦抑制不住地嘴角含笑,朝外张望了一眼,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忙道:“那国公爷过来了没有?”

那小厮机敏答道:“还没有!所以小的一直守在您屋外呢!”

李谦给这小厮在心里伸了个大拇指,嘴上却是一句也没有说,让人赏了他二两银子,起身去梳洗了。

时间卡得正好。

他梳洗完了,曹宣也过来了。

李谦问他:“你用过晚膳了没有?”

“没有!”曹宣在他面前没有掩饰,情绪显得有些低落,蔫蔫地道,“我知道郡主回来了。你素来把她捧在掌心里,就是自己不吃,也要让她吃好了,吃满意了。我寻思着那几个厨子估计也跟着郡主回来了,就顺脚到你这里来蹭口饭吃!”

“行啊!”李谦也没有和他客气,叫了灶上的人过来,让曹宣点菜。

曹宣点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要了一坛梨花白,并叮嘱那灶上的管事:“把你们家郡主从西安送过来的那个五年酿的梨花白上上来,别拿她去年酿的酒虎弄我!”

那灶上的管事原是李家旧属的后人,跟着李谦这几年也见过不少世面了,加上知道曹宣和李家、和姜宪的关系,曹宣又是个爽快人,他也就敢在李谦面前和曹宣说上几句话:“看国公爷说的,我们府上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何况您还是我们府上的贵客,我们肯定是拿最好的酒、最好的茶招待国公爷了!”

“你别在这里给我耍嘴皮子了!”曹宣有些不耐烦的道,“你只管把酒上上来,我喝一口就知道了。”

灶上的管事见他心情不好,没敢再搭话,殷勤地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李谦道:“你这是怎么了?就算人是赵玺派来的,你也不至于如此的沮丧吧?孩子又不是你教养长大的!”

“你不懂!”曹宣见厅堂里没有旁人,眼里终于露出痛苦之色,声音低沉地道,“我和先帝是一起长大的,外人都说我姑母恋权不放,甚至先帝因此和我姑母闹得母子不像母子,君臣不像君臣,可他到底是我姑母唯一的儿子,他的儿子现在变成这样的,我有时候想,如果当初没有发生万寿山之变,皇上没有被我姑母扣留在乐寿堂,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第1053章 打劫

早几年,李谦还会想如果当初没有怎样,会不会怎样。可随着年纪的渐长,他知道就算是让他回到当初,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比如诱拐了姜宪去山西,比如制造各种各样的舒服,让姜宪觉得呆在他身边最好。但曹宣毫不掩饰的痛苦,还是让他叹了口气。

“去想这些都没有太多的作用。”他只好干巴巴地劝曹宣,“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就算是重新回到了过去,你也一样左右不了。”

好比曹太后的强势,赵玺的反抗。

曹宣喃喃地道:“你说的对!我就是心里觉得难受,想找个人喝喝酒,说说话,放纵一下。”

李谦哈哈地笑,道:“你放心,我一般都不和酒鬼计较的!”

曹宣也笑了起来,道:“滚!你以为我会说你的坏话不成?”

“坏话好话都不要紧!”李谦不以为意地道,“我要是时时刻刻都把别人对我的议论放在心上,我也别想活了。那些不相干的,我是不会为他浪费精力的,不值得。”

他淡淡的道,却让曹宣若有所思。

那天两人喝酒一直到晚上。

曹宣压根什么话也没有说,一直闷头喝着酒。

李谦也没多问,就那么有一杯没一杯的陪着。等到白愫派了人来接曹宣,帮着承恩公府的小厮们把曹宣扶上了轿子,这才让人上了醒酒汤,问起内宅的事来:“郡主那边的客走了吗?”

“还没有!”小厮帮着李谦更衣,道,“那边的戏还没有散场。”

这个时候还没有散场,那就是唱得全剧,而不是堂会。

姜宪不怎么听戏,却是个懂戏的人,能让她听全场的戏班子不多,何况是在宴请客人的宴会上,代表着临潼王府的审美,姜宪往往这个时候比平时更挑剔。

那小厮满脸向住地笑道:“是联珠社杜当家的徒弟小凤仙。杜当家也在一旁服侍着。”

原来是杜慧言。

他这几年已经不怎么唱戏了,但手下却有几个好苗子,又因为一直捧着姜宪,在外面的名声很大,但好在这个人行事颇为慎谨,倒没有给姜宪惹出什么麻烦来。

小厮继续道:“郡主说,在西安的时候她老人家和董太太常捧联珠社的台,这次董太太过来,是一定要请联珠社来唱一出的。”

李谦“嗯”了一声,吩咐小厮等内院的女眷散了就来告诉他一声,遂把这件事暂时放下,叫了云林进来说话:“那些刺客的底细都摸清楚了?”

云林少见地面露为难之色,道:“的确像那些刺客交待的那样,都是禁卫军的人。而且还有一个是功勋之后…”

既然能进禁卫军,至少三代清白。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有亲眷的人,甚至有些亲眷还有可能是高官权贵。若是杀了,就算是高岭,只怕也不好交待。

李谦冷笑,道:“既然敢接这差事,就要有被灭口的准备。你不用管这些,奏折的事我会交待谢先生,就写是流寇劫财,无意间被简王府的护卫发现了,当场被射杀了。至于怎么交待,那是高岭头痛的事。”

这么蠢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现在世道这么乱,那些江湖人为了二两银子就敢铤而走险,雇几个江湖人士来找简王的麻烦,岂不是简单又干净?

云林暗中摇头,恭声应“是”,退了下去。

李谦地突然有了个主意。

既然是流寇作案,他这个时候向朝廷要求剿匪,赵玺正心虚着,应该会很快通过吧?

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清理一下从前朝廷遗留下来的恶习。

李谦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

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寻思了良久,这才叫了谢元希过来商量。

谢元希听得两眼发亮,激动在屋里走来走去:“…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名正方顺地剿匪了。说实话,我早就看那些不愿意招安的土匪不顺眼了。你说从前,那是吃不饱穿不暖,可现在,只要你愿意下山,不再打劫过往行人或是扰乱县衙,从前的事就一笔勾消,他们还不愿意下山。我看他们是习惯了不劳而获。这样的人不好好治治,不仅是各县府的毒瘤,还容易引起兵患。”

李谦笑道:“那我们就这样决定了!你先拟个奏折我看看,让卫属那边准备起来。这次就由卫属负责剿匪好了。他若是得力,说不定能给他讨个袭职。”

姜宪去江南的时候把卫属调了回来,就一直没有放他回去。

他手下的人,他都尽量地安排他们拜将封爵。

谢元希欲言又止。

李谦笑道:“你是担心云林吗?你放心,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谢元希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当云林知道卫属去剿匪的时候,知道这是李谦有意提擢卫属升官进爵,虽然李谦说要一个个慢慢来,但他从前一直走在卫属的前面,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云林的妻子情客却是个见过世面的,忍不住劝他:“你眼光要放远点!做王爷的近臣,未必就比那些骁勇善战,名垂青史的大将军差。要知道,现在的王爷可不仅仅是个位高权重的郡王了。王爷可是节制整个北边。我若是你,就推了王爷的推荐,一心一意地在王爷身边当差,让王爷留了你给慎哥儿用。”

云林也是个顶聪明的人,闻言心中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