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知道的吧?

这混蛋,居然敢一脸坦荡地进宫相亲。

还敢打白愫的主意…

姜宪把帕子团成了一团,丢在了炕上犹不解气,索性把桌子上的茶盅茶盘全都扫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这怒火从何而起!

满屋的宫女内侍吓得跪成了一片。

姜宪心里更觉得堵得慌。

她压着情绪交待丁香:“我心情不好,你们把这些东西收拾,别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内务府那边,拿了银子给他们,让他们把我打坏的东西都补上就是了。”

宫里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哪个宫里领的,谁领的,换季的时候坏了损了,为何坏了损了,都要一笔笔记录的。

丁香战战兢兢地应“是”,不敢多问,领了几个二等的宫女小心翼翼收拾着屋子。

姜宪干脆出了门。

情客帮她穿上了披风,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雨还没有停,台阶前那株西府海棠的叶子被淋得油绿润泽。

有两个小宫女手里捧用青竹编成的荷仙姑花篮从旁边的抄走游廊路过,清脆的声音在静寂无音的院子里清晰可闻。

“这雨要是继续这么下下去,等到太后娘娘生辰的那天,这些娟花怎么扎上去啊?到时候程公公肯定会发脾气的,还指不定谁会遭殃呢!”

“关我们什么事啊?我们可是慈宁宫的。帮着他们做娟花已经是退让了,难道这老天爷要下雨,也与我们相干?”

姜宪面无表情。

情客目露担忧之色,望了望两个渐行渐远的小宫女,又望了望姜宪,咬了咬唇,上前就要喝斥,却被姜宪扬手制止了。

曹太后四十七岁的寿辰,也是她垂帘听政的第十年,程德海等人为了奉承讨好曹太后,效仿前朝的武则天,要在秋天令百花齐放,差了针工局领头,和各宫的宫女为曹太后寿辰做绢花,准备在曹太后生辰的头一天晚上点缀在花树上…

前世,她若是听到身边的宫女内侍这样的议论慈宁宫的忍让与退缩,她定会把那些议论的人斥责一番。也正是她这样的态度,让大家都不敢再当着她说些闲言碎语,以至于等她知道赵翌不妥当的时候,她已经做了皇后,悔之已晚。

她不会嫁给赵翌的。

白愫也不会嫁给晋安侯。

那她该怎么做呢?

姜宪低下头。

曹太后为李谦做媒,说到底,实际是想笼络李谦的父亲李长青。

李长青也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他决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前世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门亲事,十之八九是因为曹太后很快就出了事,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又不乐意,自然也就没有人提起这门亲事,更不可能有什么后续了。

就像前世曹太后也很想她嫁给曹宣,后来曹太后死了,不也没有人提起了!

姜宪定了定神。

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可不是她简单地嚷嚷几句就行了的。

这件事,她得好好地琢琢磨磨。

姜宪抬起头,挺直了脊背。

那就从改变对坤宁宫的态度开始吧!

到了下午,小皇帝赵翌过来了。

他一头扎进了太皇太后的怀里,抱着太皇太后的腰撒着娇儿:“祖母,我都两三天没来您这里,您也不让赵小满去叫我。熊师傅每天都留一大堆功课给我,您看,我的手都起茧子了。”

赵翌说着,伸了手给太皇太后看。

纤纤细指,白嫩得如那葱头,比女孩子还要秀气好看。不要说茧,就是红印子都没有一个。

他白皙的瓜子脸,尖尖地下巴,细长的丹凤眼间透着潋滟的光。

太皇太后看着就喜欢,吩咐孟芳苓去小厨房里端新做的糕点之后就搂了赵翌说话:“皇上,熊师傅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可是要治理天下的,学问见识要是不厚重,怎么压得住内阁的那帮子文臣士子?等熬过了这些苦日子就好了。”

熊师傅叫熊俊荣,翰林院大学士,先帝临终前给赵翌指定的老师。

赵翌乖乖点头,嘴里却嘟呶着:“不是有太后娘娘吗?反正我学不学都一样。”

太皇太后的神色微微一僵,很快又变得和煦起来,笑嗔道:“胡说!皇上若是学得不好,不要说太后娘娘了,就算是朝中文武百官也不敢把玉玺交给你啊!”

赵翌嘻嘻地笑,直起身来在太皇太后面前站好,笑盈盈地喊着姜宪的乳名:“保宁,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呢?我那天让小豆子给你送了瓶玫瑰香露你也不给我回个音,害得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得了瓶桂花香露也不知道要不要送到你那里去…”

做皇后之前,姜宪还是挺喜欢和赵翌玩的。

不仅仅是因为宫里只有她和白愫、赵翌三个小孩子,还因为赵翌喜欢和她玩,对她千依百顺,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和她分享,送给她。

现在看来,小崽子赵玺和他爹赵翌倒是一模一样的,她养了赵玺十年,赵玺毫不含糊地送了碗毒药就要了她的命,她和赵翌青梅竹马,他立她为皇后之后就把她当成了摆设晾在了坤宁宫。

她的眼神可真好啊!

第9章 皇上

姜宪在心里嘲笑着自己,但七年的太后生涯还是让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和平常一样微笑着和赵翌打着招呼:“这两天雨太大,做什么都没兴趣。你让人送过来的玫瑰香露我还没有用过,还不知道是否喜欢。不过,你那里若是还有香露,依旧送给我吧…”

到时候拿了送人,做做顺水的人情。

赵翌笑着应“好”,立刻吩咐他贴身的内侍小豆子去乾清宫拿香露。

太皇太后看他们这么好,满脸的笑意敛都敛不住。

赵翌就朝着姜宪和站在一旁的白愫招手,道:“我们出去玩!”

这还是姜宪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赵翌。

旧时两人在一起的欢声笑语顿时浮现在她的脑海,可那些因他的怠慢而让她倍受侮辱的日子和被砒霜毒死的痛苦却把这些旧时光击得粉身碎骨。

赵翌,真是让人恶心。

她笑着拒绝了赵翌:“外面天气太冷,我不想出去!”

赵翌闻言目光微沉,流露出一副失望的样子。

白愫讶然地看了姜宪一眼,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小事上得罪赵翌。

她眼底闪过一丝担忧,略一犹豫,上前几步,笑着给赵翌行了个福行,低声解释道:“皇上,外面又潮又冷,屋里又烧了地点,这一冷一热的,郡主怕是受不住…”

赵翌恍然,忙道:“保宁,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我是真的有好玩的东西给你。”他挑着细长的丹凤眼凑到她身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透露出一副亲切无间才有的熟络。

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睛,很快又宽慰地笑了起来。

姜宪暗暗冷哼。

赵翌哪里是想和自己玩,分明是想让外祖母知道他对自己的好。

她装作什么也不懂,笑道:“有什么东西非我要出去看?不能拿下出来给太皇太后…”

她的话音未落,赵翌已像小孩子似乎的露出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伸手就拽住了姜宪的手肘,一面拉着她往外走,一面道:“你跟我出去就是了。”

姜宪猝不及防,被他拉着趄趄趔趔地往外门。

白愫急急地跟了过去。

撩了厚厚的夹板帘子,乾清宫服侍赵翌的几个大宫女和内侍都在。

他们一个个都分左右站在门外的抄手游廊上,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而东暖阁前的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堵上了,水积在院内,几只被缝了翅膀的绿头鸭、彩鸳鸯被放在院子里的积水里,正被雨水淋得四处乱窜,狼狈不堪。

“好玩吧!”赵翌颇为得意地斜睇着姜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