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愫非常的惊讶。

她没有想到李谦就这样站在了她面前。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没有想到李谦居然有功名。按道理,像李氏这样以军功立世的家族,子女压根不会走仕途,也就更谈不上读书了。这个李谦不仅读了书,还读得很好,结果最后还是扬长避短地进了禁卫军,好像李谦读书只是为了断文明理似的。

李长青这是想让儿子做一个“上马能击胡,下马草军书”的大将军不成?

那他对自己的这个长子还真寄于了无限的厚望。

只是不知道他的这个长子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白愫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不显,笑着和李谦打了个招呼。

李谦可能知道她是谁,对她比较好奇,除了第一眼仔细看过她之外,接下来就颇为守礼没有再直视她,给她行了个礼就退后几步,站在了曹宣的身后。

白愫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她总不能当着李谦的面去问曹宣吧?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侍卫。”白愫客气地道,“不知道李侍卫现在在哪里当差?住得可还习惯?”

李谦也没有想到白愫会和自己说话,他颇为意外地望了曹宣一眼,眼底闪过几道暧昧不明的异采,微躬着身子笑道:“我刚刚进宫,还什么都不懂。太后娘娘让我暂时留在坤宁宫当差。”

慈宁宫和坤宁宫有些不对劲,白愫想到李谦以后就是曹太后的人了,莫名觉得有些可惜,敷衍地应酬了两句,就和曹宣说起话来:“前些日子太后娘娘赏了匣子红豆饼,说是您从宫外带来给太后娘娘尝的。郡主吃了觉得很好吃,特意让我来问问那红豆饼是从哪里买的。”

不会吧?

把他宣进宫来,就是问这个?

不过,他什么时候往宫里带过红豆饼,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曹宣愕然,又怕姜宪照着地方去买饼不敢随便胡诌,只好含糊不清地道:“我送过好几次红豆饼进宫,也不知道太后娘娘赏的是哪一次的?我这就去坤宁宫问问,再来给你回话,你看成吗?”

“那就多谢承恩公了。”白愫笑着辞了曹宣。

曹宣却很激动,拉了李谦小声地道:“看见没有,那就是北定侯府白家的大小姐清蕙乡君,长得漂亮吧?我告诉你,这京里有资格来拜见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的,我多数都认得。比清蕙乡君门第显赫的不少,可没一个比她长得漂亮的。比她长得漂亮的也有几个,却没有一个比她出身好。这样的女子很少,我姑母为了你也是花了心思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推了个女子到你面前。”

也正是因此如此,听说白愫要见他,他这才带了李谦过来的。

李谦笑了笑,没有说话,眉宇间带着几分这个男子见到适婚女子的羞赧,道:“多谢太后娘娘和承恩公,只是这婚姻大事毕竟是‘婚妁之言,父母之命’…”

言下之意是别插手的好。

曹宣哈哈大笑,觉得李谦这样子颇为有趣。

李谦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明显地转移着问题,道:“承恩公,太后娘娘有没有给您挑门亲事?”

第17章 送饼

曹宣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曹太后想为他求娶姜宪。

禁宫内外又有谁不知道姜宪从来都不屑搭理他。

他觉得自己在功勋世家的眼里就是个笑话。

可他又不敢不从——他这个国公爷因姻亲而封,三代而终。镇国公府却是开国十大国公府之一。赵氏王朝二百二十三年的历史,十大国公府或被夺爵,或战死沙场,或因嫡庶之争绝嗣,或因子孙后代平庸落魄,只有镇国公府,子嗣虽不旺盛,却代有名将出世,始终掌管着五军都督府的一军。远的不说,就说现任的镇国公镇姜镇元,他只有一个儿子姜律,人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却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能拉二石弓,去年大同被鞑子进犯,他更是领了三军骑军围剿了鞑子一万人马…这样的人家,谁不想攀扯?

而他们曹家不过出了一位太后而已。

这位太后还和镇国公府二爷的岳母,也就是姜宪的外祖母太皇太后不合。

曹宣每每想起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就觉得头痛。

偏偏曹太后不信邪,觉得人定胜天,非要他把姜宪哄到手不可。

如果她姑母发现他在姜宪的婚事上敷衍她,不让他一无所有也可让他脱层皮。

他不想摸虎须。

想到这些,曹宣皮笑肉不笑地朝李谦望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知道他搞不定嘉南郡主还说这样的话,这个李谦,是在嘲讽他吧?

李谦睁大了眼睛,表情显得迷茫而困惑,好像不知道曹宣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曹宣有一瞬间的犹豫。

李家是土匪出身,招安之后又被曹太后把人员分散,把李长青和几个家将调去了福建,密令靖安侯暗中监管。这次要不是李家走通了王德海的路子,大同总兵去年又被鞑子射杀,手中暂时没有制衡姜镇元的大军,怎么会让李氏父子走出福建一步。李家没有听到官场上的这些传闻也有可能。

他想到这些日子同李谦交往,李谦坦荡而又侠义的性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接道理,他们李家正是要巴结奉承他的时候,李谦又是个颇知进退就是不相干的人也不会让人难堪的人,怎么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才是。

曹宣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的婚事还得从长计议!”

李家在山西当土匪的时候闹得有些凶,五府十六州一百七十八县李家就占了三府十一州一百二十九县。要不是李长青的军师伏玉先生说赵氏王朝气数未尽,李长青早就西进攻进了西安府。这也是为什么朝廷来招安的时候,李家立刻就降了的原因之一。

只是李家没有想到曹太后这么厉害,把李家军调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福建。

然后被靖海侯压得死死的。

这次曹太后召李家进京,对李家来说是他们努力又努力的结果,自然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伏玉先生的亲传弟子怀寅先生早在半年前就进了京,这京城门阀之间的事虽然不敢说知道,可这明面上的东西却摸了个清清楚楚,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个人,拉关系没有拉成反而结了个仇家,那可就麻烦了。

说不定还会因为小小的一件事而惹来覆家之祸。

像曹太后想让曹宪娶嘉南郡主这样的事李谦又怎么不知道呢?

他只是想让曹宣闭嘴而已。

李谦的目的达到了,也笑着给曹宣递梯子:“承恩公,那我们现在就回坤宁宫去吗?我已经当完值了,明天下午才进宫,我陪你去坤宁宫吧!”

曹宣果然不再提这件事。

他闻言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我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太后娘娘送过红豆饼了,你让我去问谁?”

李谦讶然,心中暗生几分不悦。

他之前见曹宣对嘉南郡主那么恭敬,还以为曹宣对姜宪求而不得,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可那姜宪毕竟是郡主,又没什么地方得罪曹宣的,曹宣私底下这样的说她,也未免太不敬重了。

李谦道:“那你不去给嘉南郡主送红豆饼了吗?”他的声音比刚才显得低沉。

曹宣正为这件事苦恼,没有注意到李谦的不同,而是不耐烦地道:“那清蕙乡君就是嘉南郡主的出声筒,她既然来传了话,也就是嘉南郡主的意思了。不去送肯定不行的…”

曹太后要是知道他竟然拒绝这种主动送上门来献殷勤的机会,肯定会把他叫去狠狠地收拾一顿的。

他顿了顿,道:“可让我给她们满大街地找红豆饼那也是不可能的…随随便便应付一下就行了…”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李谦的肩膀,兴致勃勃地道,“你等会陪我一起出宫吧!我们去南铜鼓巷去逛逛,那里的小吃多,我们看着就买点送进宫好了。万一没看到,就让家里的厨子做几匣子,还可以向我姑母告个假。她要是知道我为这件事提前下了衙,说不定还会赏我两个零花钱使使!”

李谦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又很快舒展开来,眼睛微闪,笑道:“承恩公有命,怎敢不从!”

两人笑着出了宫。

白愫已经回到了西三所,重新净面梳头换了件衣裳去了东三所。

四五个宫女或端着铜盆或捧着喷水壶正围着姜宪身边,姜宪则拿着块杭白绢素色帕子给盆刚刚结蕾的兰花擦着叶子。

见白愫进来,她将手中的帕子丢在了水盆里,笑道:“回来了!”

白愫点头。

宫女已托了装着温热清水的铜盆到姜宪的手边。

姜宪一面洗着手,一面笑道:“你可有什么话跟我说。”

白愫笑道:“你请我喝茶,我就告诉你。”说着,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棉巾递给了姜宪。

姜宪擦了擦手,吩咐身边服侍的:“这盆兰花这两天就应该要开花了,你们小心照应着。开了花,就送去太皇太后那里。”

宫女纷纷屈膝应是。

百结取了剔红海棠花托盘托上的香膏帮姜宪抹手。

“你不告诉我也可以。”姜宪笑睨着白愫道,“等到承恩公进来给你送红豆饼的时候,我再问承恩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