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帘听政之后虽然杀了方氏的弟弟,可马向远要复仇的心思却没有淡,找了个机会亲自带着鞑子一路南下,攻进了紫禁城,让征战高丽的辽王和抗击倭寇的靖海侯都措手不及,更引来了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李谦…

萧容娘受了惊吓,神智不清了几天,很快就去世了。

京城之围被解后,她想到萧容娘毕竟是赵玺的亲娘,以圣母皇太后的规矩葬了萧容娘,把赵玺接到自己身边抚养…

赵玺,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又是怎么死的吧?

而她却因为萧容娘的缘故,从来没有怀疑过赵玺的出身!

想到这些,姜宪眼都红了。

如今,旧事重演,赵翌拉着姜家下了水!

老天爷既然让她重生,为何不让她早几天重生?难道那赵翌真是真龙天子不成?

愤懑如火苗般在她的心里燎原般地烧开来,让她头脑发热,脑门直抽。

就算赵翌是真龙天子,她也要把他弄成一条虫。

“我要杀了他!”她脑子烧得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喃喃地道,“没道理我给弄死他一回就不能弄死他第二回 …他要是真龙天子,就不会死在我的手里…我要杀了他…”

就算让她再当一次皇后,就算让她再嫁给赵翌一次,她也要弄死赵翌,也要把方氏像前世一样丢到乱坟岗里去,让萧容妃这辈子好好地呆在浣衣局里洗她的衣裳去…

李谦望着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姜宪,他心中一沉,想到她连那妇人眉头有颗黑痣都知道,想到她从头到尾都超乎年纪的冷静,他情不由一把拽住了姜宪,低声质问道:“那妇人是谁?你是不是心里早有计较?你拉我来…是不是因为我是那乡下小地方来的傻蛋,根本不知道你们京城上层人家的那些事,就算是知道了这些事,也不能把你怎样,你们想灭口就灭口,想倒打一耙就倒打一耙…”

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生死操纵在别人的手上,李家这么多年来苦苦挣扎,不就是要摆脱这样的命运吗?

李谦的手劲很大,把姜宪的胳膊捏得生疼。

姜宪回过头来,李谦阴沉的表情和压在心底的往事让她犹如回到了从前,思绪凌乱。

她狠狠地瞪着李谦:“你凭什么说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宪那大大的杏眼像含着两丸黑水银,微微上翘的眼角因愤怒而泛着点点的红意,像哭过后的痕迹,又像大火过后残留的余烬,尖锐地射在了李谦胸口,印在了他的心上,让他钝钝的疼。

他不由捂住了胸口。

那疼就从胸口向四肢百骸漫延开来。

姜宪“啪”地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她要亲眼去看看方氏。

就像前世一样。

别人说方氏和赵翌厮混,她不相信。

她觉得赵翌既然喜欢萧容娘,还和萧容娘生了孩子,怎么会和方氏纠缠到了一起?一定是有人看方氏不顺眼,想借她的手除了方式…然后她亲眼看见,也明白了这是方氏有意为之,有意让她发现,有意要逼着她摊牌…

可她还是一脚就踏了进去。

她的骄傲和尊严不允许她视而不见,不允许她若无其事地和赵翌同床共枕。

这次,她也要亲眼看见。

亲眼看见了才会相信。

才能下定决心去选择,毫不后悔地去执行。

姜宪抬腿就往外走。

像大风刮过。

那身影,决裂而又孤独,脆弱而又寂寥,偏偏又带着股一往直前的坚韧与毅勇。

“别!”李谦心快于他的理智,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了姜宪,再次拽住了她的胳膊,“那女人是不是皇上的乳母?你这个时候不能去!皇上派了四个禁军高手给她做护院,你一去,这事就会暴露出来…你以什么立场去管皇上的事?到时候太皇太后、镇国公都会很被动…”

难道现在她伯父就不被动吗?

姜宪推李谦:“要你管!”

她清亮的眸子有水光闪动,犹如三月的烟雨,带着江南般朦胧的愁郁。

“你别去!”李谦事后每每想起,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坚定地拦着姜宪,更不明白他这个时候为何突然伸出手来,蒙住了姜宪的眼睛,“我帮你!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不管那妇人是谁,我都帮你除了她。你不要自己动手,不要惹上麻烦!”

姜宪没有动,呆呆地站在那里,身体仿佛僵了似的。

李谦莫名觉得心酸得厉害。

他用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温柔声音道:“你放心,我很早的时候就有自己的护卫和门客了,不用惊动我父亲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保证把这件事办得妥妥的,不让任何人发现,也不会让任何人联想到你身上去…”

“你这混蛋!”姜宪再也忍不住,哭着踢了李谦一脚。

这混蛋总是这样,给她一个巴掌再给她一个甜枣。

她恨死他了。

根本分不清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看着对他又哭又踢的姜宪,李谦有些懵,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句话惹怒了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可他的本能却让他明白,他这个时候要是敢乱说一句话,他就永远别想看见姜宪伤心,看见她的愤怒,看见她的真心…他从此再也不能靠近这个女孩子!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李谦无师自通地哄着姜宪,“我是混蛋,都是我不好…你想干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去做…”

PS:关于第七章 做梦,我在这里解释一下。实际那些并不是完整的场景,而是在梦中,姜宪潜意识记住的东西。在姜宪的潜意识里,李谦逼她,然后向她讨要她贴身宫女的事,很重要…

第39章 重新

姜宪发了一通脾气,特别是踢了李谦两脚之后,她心情好多了,这才发现那个来给李谦回信的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里了。

李谦在这种小事上向来让人如沐春风。

姜宪在心里嘀咕着,转身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吩咐李谦:“茶!”

然后掏出帕子来擦着眼泪,想着这地方也不能净脸梳头,等会她走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别人发现她哭过了…

李谦则被姜宪那理直气壮的语气吓了一大跳,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姜宪正在擦着脸上的泪,眼角还红红的,心里又一软。

自己到底大姜宪四、五岁,她一个小姑娘,刚才受了委屈,就不要和她计较这些小事了…遂去重新倒了杯茶放在了姜宪的手边。

姜宪整了整衣襟,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嗓子,心绪也平静下来,这才对坐在自己对面的李谦道:“李公子,刚才多谢你了!我情绪有些不好,还请你多多担待。”

她轻描淡写地解释,一丝赔礼的的意思也没有。

李谦很想低头去看看自己被她踢得沾了灰的雪白膝裤,最后还是忍着没看,然后颇为无奈何地笑着对她道:“没事,没事。谁遇到这种事也会气愤得不得了的。郡主这样还是好的,要是别人,只怕早就打上门去了。”

就知道这混蛋说话从来都是言不由衷的。

刚才还说什么让她别去,千万别惹祸上身,有什么事指使他就行了,一转眼就觉得她好像应该打上门去似的。

姜宪不悦,斜睨着眼睛瞪着李谦。

李谦觉得很神奇。

姜宪平时看人的时候目光平和静谧,瞪他的时候却眼角微微向上翘,眼眸黑白分明,比平时更明亮,更有神,还透着几分居高临下的骄傲,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趣,让他心里就像被羽毛轻轻拂过似的,痒痒的。

李谦不由放柔了声音,道:“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生气?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安慰着她,思绪渐渐地恢复了理智。

皇上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这个女人怀了身孕,而且这个女人十之八、还是皇上的乳母…这种事,谁沾上谁死!

而姜宪,太皇太后的外孙女,皇上的表妹,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一呼百诺,却叫了他帮忙。

她是有意而为的吧?

怕身边的亲人朋友被牵连,所以拖了自己下水,让自己给她挡刀!

李谦顿时觉得苦涩难忍。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李谦胸中苦闷,心里不禁发恨。

如果嘉南郡主以为他是那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好收拾,那她就错了。

福兮祸所至,祸兮福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