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宪心中一动。

李谦曾经说过,要送她江南流行的新式样子做衣衫的…那个刘清明不会是…

她的心莫名地就怦怦乱跳起来,快如擂鼓。

偏偏刘冬月还不知道收敛地在那里道着:“这个织着樱桃果子,还带着几片绿叶子…瞧这花色,决不是江南织造的贡品。他们可不敢把织着这样图样的料子送进宫来…软软的,丝滑如水,比那些贡品的品质还要好一些…这个刘清明倒没有吹牛。能想着给郡主捎这匹这样的布料进来,他也是有心了…”

是啊!

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呢!

也许这就是那刘清明想得了她的庇护而奉承她的东西…

姜宪的心又慢慢地平静下来,把东西收拾好,又叮嘱了刘冬月几句,她去了白愫住的西三所。

虽说是过了元宵节才出宫,可白愫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一年四季的陈设用具都是宫里的,带不走,能带走的,也就是几件衣裳和首饰。

不知道为什么,姜宪看着就觉得有些凄凉。

她把白愫拉到了寝宫,给了她一个荷包,道:“你自己随便处置吧?”

白愫不解地打开了荷包,里面是几张银票。

“这…”她拿下出来粗粗地看了一下,估计有两、三万两的样子,“你给我这个干什么…”她把银票重新装进了荷包,塞给姜宪。

“你拿着!”姜宪捏住了白愫的手,低声道,“以后曹家要打点的人和事还多着呢,我想了想,给你什么也不如给这个——古画玩物都有序可寻,只有这个,溶了就又是个新物件…”

白愫想想,觉得姜宪说得有道理。

她没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道:“保宁,多的话我也不和你说了,你的大恩我记下了。”

姜宪抿着嘴笑了笑,没有作声。

她一下子帮了两个朋友,她才是没有吃亏的那个人好不好?

“你若有什么事直管来找我!”姜宪道,“三个臭皮匠,顶得上一个诸葛亮。”

白愫点头。

两人手挽着手出了寝宫。

太皇太后派了人叫她们去东暖阁,说是黔安公主过来了。

前世姜宪根本不认识这位黔安公主。

听封号就知道不受宠了。

今生太皇太后却把她的这位姨母抬了出来,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白愫和姜宪去见了黔安公主。

黔安公主应该只有四十五、六岁,可样子却像五十七、八的人,穿着真红色的通袖袄,戴着翟冠,皮肤白净却面容憔悴,神色呆讷而拘谨。见了姜宪和白愫嘴角翕翕了片刻才道:“郡主一下子都长这么大了,过两年也该及笄了吧?这位就是北定侯府的大小姐清蕙乡君吧?长得可真漂亮!”

话说得有些涩,可见是个不怎么交际应酬的。

太皇太后也不见怪,让她坐下来说话。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曹氏身体不好在万寿山静养,我年纪大了受不得吵闹,今年年三十的团圆宴就由你领着命妇们朝贺了。”太皇太后歪在临窗大炕葛黄色绣着四柿纹的大迎枕上,望着身姿笔直、神情肃然,半坐在绣墩上的黔安公主语气温和地道,“自永安去了之后,我也没有精神管你,如今无人主持六宫事务,你怎么也是孝宗皇帝的女儿,有些事也要学着点了。”

言下之意,好像是因为曹太后的缘故她才会受此冷落,连正常的公主仪驾都没有似的。

第106章 为难

黔安公主讷讷应是。

太皇太后叹气,赏了她些首饰珍玩,打发她出宫。

姜宪不免好奇:“外祖母这是要抬举黔安姨妈吗?”

太皇太后摇头,道:“我是懒得再和这宫里的事打交道。”然后问起了姜宪的那个温泉宅子,“什么时候能修缮好?夏天的时候我们去西苑避暑去吧!”

就是说,不想呆在宫里了。

姜宪自然允诺。

今年只有大年二十九,没有三十。

到了腊月二十八那天,东阳郡主和武阳郡主进宫来给太皇太后问安。

姜宪依旧躲在屋里没有出来,韩同心却找了过来。

她目光闪烁地把屋子扫视了一番,道:“你一个吗?怎么不见白愫。”

连名带姓地喊着白愫,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友好。

姜宪无意和她纠缠,吩咐小宫女给她上了茶点,道:“她在她自己屋里。”

韩同心用牙签戳着小碟里的茯苓糕,垂着眼睑道:“你知不知道,蔡家都要和曹家说亲了,白愫突然蹦了出来…如意本来是要陪着我一起进宫的,现在都不好意思来了…”

什么意思?

自己喜欢不敢说,却借着别人的名义打抱不平?

这种计量,也敢拿到自己面前来显摆!

姜宪冷笑,毫不留情地戳穿韩同心:“一家有女百家求。这女孩子没有出阁之前,多的是人求娶,但到底花落谁家,却是要看点缘份的。既然曹太后选了掌珠,可见和曹宣有缘的是掌珠。你和蔡如意玩得那么好。我觉得你应该劝劝她才是——除非她以后嫁个四品以下的官吏,不然和白愫总是要碰到的,颇此间还是不要说这件事的好。曹宣估计无所谓,怕就怕蔡如意以后的夫婿会心里不舒服。你可别到时候成了拆散别人夫妻的罪人。”

“你!”韩同心气得直哆嗦,“明明是白愫破坏如意…”

“我等会会把你这话告诉东阳姨妈。”姜宪淡漠地打断了韩同心的话,“让她老人家来评评理,这话应不应该由你来说。”说着。她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又道,“对了,蔡如意那里我也应该打声招呼。免得你咋咋呼呼的坏了她的名声…”

韩同心拂袖而去。

姜宪让小宫女把韩同心用过的东西全都拿出去扔了。

太皇太后知道后直叹气,私底下和孟芳苓道:“保宁这脾气也太倔强了些,以后可怎么办啊?”

现在她活着,赵翌没有娶妻。

等到她不在了。赵翌有了皇后,谁还能护着她的保宁不受委屈。

太皇太后想着。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正服侍太皇太后歇息的孟芳苓也发现了这件事。

自重阳节之后,姜宪的脾气就一日大过一日。就是在皇上面前,那也是说翻脸就翻脸。现在皇上还念着从小的那点情份,时间一长了。姜宪又搬出宫去,这情份也就越来越淡了。

到时候姜宪受得了吗?

这事她本不该插嘴,可姜宪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再理智的人有时候也会受感情的影响,她忍不住低声道:“太皇太后。郡主的婚事,您恐怕要多费心了…常言说得好,这女子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是好是坏,关系到下半生的日子怎么过。”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太皇太后神色更是无奈,“可你满朝文臣望去,有谁是合适的?”

孟芳苓语塞。

太皇太后躺了下去,心思重重地道:“你说得有道理。明天是团圆宴,你把镇国公夫人请过来,这件事,还得和她商量。我在宫里,认不得几个人。”

孟芳苓记下了,想着冬日太阳短,每年这个时候那些命妇都会在未正之前进宫,派了人在隆福门守着,迎了镇国公夫人房氏进来。

太皇太后也没有啰嗦,直接向房氏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房氏有些意外,笑道:“保宁如今还没有及笄,这个时候会不会太早了?”

从前太皇太后曾经说过,怎么也要把姜宪留到十六岁。

太皇太后道:“先订亲也行啊!免得到时候慌慌张张的,胡乱给她找了一个。”

房氏很想提亲恩伯家世子的王瓒,可见太皇太后这个样子,显然没准备把两个孩子凑成堆,她把心思压在了心底,从慈宁宫的东暖阁出来,就拉了送她的孟芳苓,低声道:“您看,我要不要跟太皇太后提提亲恩伯家的世子爷?”

孟芳苓看了看远远地跟在她们身边后的宫女,压低了嗓子道:“太皇太后若是去了,亲恩伯家只怕也要韬光养晦了。郡主嫁过去,太打眼了。于两人都不利。”

房氏听了难掩失望。

孟芳苓只能在心底暗暗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