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准备一次就把这两万两银票拿出来的。

他打算先试探试探李谦的口风,见机行事的。

谁知道李谦却是软硬不吃。

孙世鼎只好一咬牙,把银子全砸了出来。

他就不相信李谦不动心。

不曾想李谦还真就不动心,任他如何说也不愿意收这两万两银子。

孙世鼎没有办法,只好道:“你既然觉得这笔银子由你转送不好,那我就等世侄媳妇进了门再说。”

李谦笑着点头,心里却道,你不是不想送,而是没有门路踏进大同总兵府的大门,没有办法送吧。

孙世鼎不以为意,这条路走不通又想到另一条路,道:“说起来这次你爹为了你的婚事可是一点没手软啊,仅聘礼就有黄金二千两,白银五万两…你也知道,如今的年成一年不如一年,到处都是打家劫舍的人,钱帛动人心,世侄,怎么护送这批金银从太原到大同可不是件轻松的事。要不,我借些人手给世侄,帮着世侄运送这批聘礼?”

“多谢孙六爷了。”李谦客气地笑道,“押运聘礼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暂时不缺人手,若是哪天忙不过来,再请六爷帮着出面也一样。”

李谦称孙世鼎为“六爷”,而不是“世叔”。

孙世鼎听得咬牙切齿。

可他也只能咬牙切齿一番。

从前李家是招安的土匪,就像那戴罪立功的小吏一样,是后娘养的,行事说话都挺不直腰杆,就算是得罪了,李家也不敢和人理直气壮的理论。可如今不同了,他们家娶了个郡主媳妇进门,还和朝中最显赫的镇国公府联了姻,以后就是正正经经的皇亲了,走到哪里别人也不敢怠慢。如果哪天李家想收拾孙家,以孙家的根基,恐怕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

他只好讪讪然笑道:“世侄,你这也太见外了。想当年,我和你爹结拜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揣着呢!一眨眼的功夫,你一下长这么大了…”

李谦微笑着听着,不时地示意屋里服侍的丫鬟给孙世鼎续茶,就是不接他的话。

孙世鼎喝了一肚子的茶也没能从李谦这里得到半句话的承诺,反而是跑了几趟官房之后,在小厮进来禀告说大同总兵府那边的刘管事奉了房夫人之命,过来传话。

他只好告辞出府。

李谦去了厅堂。

半路上,李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恨恨地道:“大爷,既然那个死胖子来给我们送银子,不要白不要,你干嘛还要往外推?要我说,就得让他放放血,把从前吞了李家的银子给吐出来。”

李谦笑道:“你没听他说,那些东西都是送给郡主的。他虽然只是想借着我成亲的机会缓和和李家的关系,可我还是不想他拿郡主做伐子,坏了郡主的名声。”

郡主还没有嫁到李家来就有了“敛财贪婪”的传闻,的确是于郡主的名声不利。

“便宜那个死胖子了!”李泰恨恨地跺脚。

而走出李家位于西街的宅第的孙世鼎,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他由小厮扶着上了马车,阴恻恻地说了声“走”。

车夫扬鞭,马车很快淹没在西街的人群中。

马车里传来孙济延的声音:“爹,不顺利吗?”

“何止是不顺利!”孙世鼎“呸”了一声,道,“那小子盐油不尽,我好话说了一箩筐,他就是不接我们送过去的银子。”他说着,突然叹了口气,“谁知道那小子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去了一趟京城,竟然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娶了嘉南郡主做媳妇。你说,那嘉南郡主不会是有什么暗疾吧?不然就算是联姻那也是承恩公娶嘉南郡主啊,怎么就轮到了他?或者那个嘉南郡主是个无盐?”

“爹!”孙济延皱眉,道,“就算是有暗疾,就算是个无盐,李家娶到嘉南郡主就是赚到了,以后山西官场,他可以横着走了。我之前就告诉过您,您自己吃肉,也要给别人点汤喝。当初李谦过来向您要银子要人的时候,您就应该适当地给一点,也不至于今天闹得这么难看了。”

孙世鼎没有做声。

孙济延知道孙世鼎后悔了。

他只好道:“爹,你以后遇到李家、遇到李谦还是客气点。李谦既然不愿意接我们的银子,那我们就给他送去太原好了!他马上要成亲了,我们去讨杯喜酒喝,他总不能把我们给赶出来吧!而且那天凡是山西官场上略有点头脸的人恐怕都会到场,只要李谦能当着那些人喊您一声世叔…”他想到刚才李谦对自己父亲的态度,顿了顿,道,“就算李谦当着众人的面不愿意喊您一声‘世叔’,他不是还有两个弟弟吗?只要他们能喊您一声‘世叔’,以后再遇到吴大人,何愁攀扯不上去。

“我最少也能弄个佥事当当。

“等郡主嫁了进来,您再想办法把我媳妇领去给何夫人磕个头,和郡主搭上话…我就不相信了,我们在他们面前做低伏小,还软化不了一个李谦!”

吴大人是山西按察使,孙济延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儿子若是能因此而升迁,别说是做低伏小了,就是跪舔他也愿意。

从前他跟着李长青的时候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孙世鼎听得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儿子,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李谦尊我一声‘世叔’最好,他不认我,我自有办法让李谦的两个弟弟当着宾客的面尊我一声‘世叔’,帮你把这个梯子扶稳了。”

父子决定直赴太原。

李谦则和刘冬月在厅堂里说话。

第226章 强硬

“齐大人说,姑爷把银子凑齐就行了。到时候他会派手下的副将方拔腊穿上短褐,负责把银子运过来。”刘冬月虽然是来传话的,可他莫名的就觉得这话说得不妥贴,觉得李谦未必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他的声音因此带着几分犹豫不决,“让姑爷不必担心人手不足,多留些人在太原准备婚礼就是了。等到送嫁的那天,方拔腊他们会乔装成挑夫,把郡主的嫁妆送到太原去的。”

这分明是觉得李家没有能力保护这批财产。

李泰微微蹙眉。

谢元希则看了李谦一眼。

李谦笑道:“一事不烦二主。那就还请你跑一趟总兵府,就说送聘礼和接嫁妆的人李家都已经安排好了,多谢齐大人关心。难得这次小国公爷也在大同,又有喜酒喝,还是让方将军他们好好地陪着小国公爷,痛快地喝顿酒好了。”

委婉地拒绝了。

刘冬月心里直流眼泪。

齐大人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齐大人朝着齐夫人吼着什么“连自己老婆的陪嫁都护不住,要他干什么?嘉南还有什么必要嫁过去”,把齐夫人吓坏了,差点上前去捂了齐大人的嘴,最后还是房夫人左说右说,齐大人才服了软,让他来给李谦带信。

他见到李谦之后,好不容易把齐大人的话说得委婉大方得体,谁知道却被李大人绵里藏针般地拒绝了。

等会他回去,还得想办法把李谦的话编柔和了。

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

刘冬月耷拉着脑袋回去了。

李泰为李谦担心,道:“齐大人也是好心,你这样回了他,他会不会生气啊!镇国公让嘉南郡主从大同总兵府出阁,可见齐大人不仅仅是救了镇国公一命,两人的私交还非常的好,你到今天还没有正式拜见镇国公和太皇太后,要是他在两位面前抹黑你可就麻烦了!”

李谦觉得身边的人自从知道他即将娶个郡主回来,就开始患得患失,原本很简单的事也变得复杂起来。

“你多虑了!”他道,“镇国公在京城的勋贵间是有名的通情达理,宽厚温和,喜欢提携小辈。齐大人也不是那搬弄口舌是非之人。何况山西这么乱,我们想在山西站稳脚跟,九边素来不管各州县的治安,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练练手,看看谁不长眼睛闯上来。”

李谦说着话,原本俊朗的五官越发的分明,带着几份笑意的目光迸射出清冷的光芒,仿佛一把出鞘的剑,寒光逼人。

李泰打了个寒颤。

而尽管刘冬月的话说的婉转而谦和,齐胜还是从中听出了李谦的冷傲。

他不由赞道:“这才是姜家姑爷该有的气度!”

刘冬月松了口气,忙问:“那方将军…”

“那就如你们家大姑爷所愿,让他好好地陪着世子爷喝顿酒!”齐胜豪爽地道,“那些劫匪不来则罢,若是敢来,我这里正愁快过年了,少几个人头邀功呢!”

刘冬月放下心来,去见姜宪,把这件事细细地跟姜宪说了一遍。

姜宪从来不曾担心过李谦会走麦城,送走了刘冬月,给李谦送给她的黄鹂鸟喂食。

香儿跑进来告诉她:“宣府总兵马向远到了。”

七姑的身手不用说,香儿和坠儿也比一般的婢女机灵,百结和情客来了之后,她把两人安排在门口当值,专事通禀之事。一来可以锻炼两人的眼力,二来可以拦住她不喜欢见的客人,还可以顺道四处走走,探听点消息。

正是应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马向远这个人在姜宪的心目中比较特殊。

她可怜他被方氏的弟弟陷害,失去了妻儿。又恨他投靠了鞑子,于千万黎民百姓的生死于不顾,最后被李谦使了个离间计,被鞑子的可汗布日固德斩了首级挂在旗杆上,尸身则丢到了沙漠里被鹰吃了,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还好这一世方氏没能被封为“奉圣夫人”,方氏的弟弟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挖土吃。

姜宪问香儿:“知道他来干什么吗?”

香儿道:“说是听说您从这里出阁,特意前来恭贺的。还埋怨前几天他让人给齐大人送邸报的时候齐大人都没有跟他说一声,嚷着让齐大人请他喝酒呢!”

姜宪想了想,道:“他是一个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