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胜男站着的地方离位于会场中央的主桌并不远,很快就认出了路征——

不就是上次她陪路晋在医院时见过的那个器宇轩昂的型男?

顾胜男不得不看向路晋。

路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仍处于装B模式,顾胜男却有点底气不足了:“是路征请你来的?”

刚提到路征,就看到路征经人提醒,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随后竟朝他们直接走了过来。

路晋沉默地对着顾胜男笑了笑,眼神却在告诉她:快给我启动杀人模式。

随后便领着她朝路征迎了过去。

顾胜男只好在此默念要领:收起小腹,打开肩膀,抬头挺胸,1,2,3,走起!

果然她拥有了“杀人目光”之后,待遇大不同,当时在医院都没多瞧过她一眼的路征,如今非常客气地对她和路晋说:“我的副总刚才还跟我说在现场看见个特别漂亮的女人,想必讲的就是你的女伴吧。”

路征对她笑笑:“怎么称呼?”

顾胜男不知不觉地也回以一笑:“我姓顾。”

“幸会。”路征朝她伸出手来。

顾胜男正要去握路征的手,却在中途被人打断——

有人来找路晋,似乎是路晋的助理:“路总,您母亲到楼下了。”

路晋、路征二人的面色双双一沉。

路征对路晋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失陪一会儿。”

说完便快步离去。

顾胜男回头看一眼路征离去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妈该不会就是上次把我们赶出明庭酒店的那个老太太吧?”

她没得到路晋的回答。

“路征怎么看起来像是没料到他妈会跑这儿来似的?”

路晋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而是——

“不准跟他握手。”

路晋略带不满地命令道。

顾胜男闻言收回视线,她看一眼路晋,他的表情十分模棱,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顾胜男正要开口接他的话,就有一位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士来到她身边,曼声说:“这位小姐…”

顾胜男看向这陌生男子,很快就迎来对方的开场白:“你是明庭的员工么?我之前怎么都没见过你?”

这人是…搭讪来的?

顾胜男从没处理过这种状况,下意识地看了眼路晋。

她还以为路晋会把那陌生男人挡下,却不料他竟悠哉地旁观了起来。

顾胜男只好自己来应付了。

很快陌生男人就先行递出了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

言下之意是要交换彼此的联络方式。

可就在这时——

“不好意思,她没有带名片。”路晋终于忍不住插话了,音调冷冷的。

陌生男人不由得看向路晋。

路晋似乎天生就拥有一项独门绝迹:光是用淡漠目光就能把人鄙视到尘埃里。与这样的路晋对视了不过半秒,男士就忍不住避开了视线,再度专注于攻克顾胜男:“很高兴认识你,那…有空联系我?”

顾胜男点点头。

告辞之前,陌生男人要和顾胜男握手,却在这时,路晋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把顾胜男的手一握,随后就把她的手藏到了自己的背后——

“不好意思,她有洁癖。”

路晋顶着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陌生男士只好作罢,败兴离开。

而对方离开后的下一秒,顾胜男刚到手的名片就被路晋给拿走了。

路晋领着她继续往放有他们姓名牌的餐桌走去,路过一张餐桌时,路晋随手就把那张名片给搁在了桌上,没带走。

顾胜男抗议:“这是再普通不过的社交礼仪好不好?”

“不好。”

他答得轻巧。

顾胜男略窘:“那你干嘛不早点把我拉走?非要等别人和我聊得差不多了,你再来插一脚?”

路晋回头睨一眼那灰头土脸的搭讪男子,嘴角扬起了一个略显傲慢的弧度:“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得着吃不着。”

真是恶趣味…

顾胜男只能无奈扶额了。

他俩入座后不久,就见路征去而复返,倒是不见老太太的影子。

而晚宴也很快也拉开了帷幕。

司仪邀在座所有人一同鼓掌,以此欢迎路征上台坐开场发言。

顿时掌声雷动。

顾胜男双手都举起来,准备和大家一道鼓掌了,看旁座的路晋一脸平静地坐那儿一动不动,她便也悻悻然作罢。

“家父身体抱恙,暂时无法出席这次的二十周年庆祝晚宴,我谨代表家父,就这二十年来在座的各位为明庭集团所付出的努力,表示深深的感谢…”

台上的路征,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将风范,一席话说完,再度引起如潮般的掌声。

顾胜男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路晋,刚巧看见他推开椅子起身。

见她看向自己,路晋略显聊赖地丢下一句:“你去抽支烟。”

说是去抽支烟而已,可路征的发言都已经结束了,顾胜男还不见他回来。孟新杰坐那儿只顾着和徐招娣聊微信,顾胜男完全被晾在一边,索性也暂时离开了。

在服务生的引路下,顾胜男很快找到了不禁烟的休息室。

顾胜男正要推门进去,双开门的其中一扇却从里头被人拉开了,顾胜男吓了一跳,赶紧撒手。

可门就只被拉开了一道缝隙,对方就停了。

继而,有半陌生的年长女人的声音从门缝中溢出:“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让路征对你放松了戒备,甚至还邀请你来这么重要的庆祝晚宴而不让我知道,但是,我就明摆着告诉你吧,只要有我活着的一天,路明庭的遗产书上就永远不会有你和你妈的名字。”

顾胜男一怔。

这老太太的声音明显是从休息室的更深处传来的,那么此刻仅仅与她隔着一扇门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路晋了。

那么骄傲的路晋,却总要接受这样的奚落,他此刻僵立在门后,会是怎样受伤的表情?

顾胜男不敢再往下想,她一咬牙,闷头推开另半扇门,这就走了进去。

路晋果然就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门把,他抬头看向突然闯入的她,原本晦暗的目光被错愕所代替。

顾胜男只是回视了他片刻,并未对他说半个字,径直走向了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的路老太太。

路老太太手里夹着一支女士烟,外表雍容华贵,但面色阴翳。

见又有一个不速之客进来,狠狠地就把烟卷摁进烟灰缸中:“这不是VIP专用的休息室么?怎么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来?”

顾胜男没接这茬,反倒问她:“路老太太,能不能容我说一句?”

老太太警惕地看向顾胜男。

顾胜男不卑不亢地对她笑笑:“总把‘遗产’这个词挂在嘴边的,似乎是您老人家吧?反倒是路晋,压根就没提过这事。自命不凡的人总是会陷入一种误区,以为自己视为宝贝的东西,别人就一定会挤破头去争抢,可实际上,说不定这些东西在别人看来,狗屁都不是。”

老太太顿时目光一凛:“你!”

“路老太太您别动气,我说的是一种普遍现象,不是刻意在针对您。您年纪也不小了,气坏了身子不好。”

路老太太阴着脸起身,径直走向顾胜男:“你算什么东西?教训起我来了?”

顾胜男丝毫不躲不避,还是那样微笑着,但这微笑里,还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而且,上次您把我和路晋赶出明庭酒店的时候,我都来不及纠正您当时的一个错误——路晋根本就不是因为觊觎你们的家业才从上海回到B市的,他是为了我回来的。还是那句话,您抱着不撒手的宝贝,在别人看来,根本什么也不是…”

显然老太太这一生都没遭人如此蔑视。老太太那副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愤怒地冲上去抓瞎顾胜男那如同上帝看着蝼蚁一般的眼睛。

顾胜男见好就收,转身走向门边,拉起路晋就走。

她感受到他的身体是何等的僵硬,于是她用力将他的手握的更紧。

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路老太太挥一挥手:“告辞。”

二人离开休息室之后没有回宴会厅,而是直奔电梯间。

原本是她拉着他的手,走着走着,却换成他反握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