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天气极,将纸揉作一团,狠狠掷到地上,怒道:“别担心?怎么能不担心?他好好的,跑去泉州作甚么?”

小圆道:“他去做甚么你不知道?”说完又瞥一眼墙边的午哥:“你弟弟私自开溜,你不晓得?”

爹娘一生气,午哥就习惯性地贴墙边,其实并不是真的因为心虚,他半垂了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似蚊呐:“我,我这几天尽想着给昭娘送甚么才好,不晓得辰哥要做啥…”

程慕天拎住他的领子,把他丢了出去,暴躁跳脚:“这两个小子,气煞我也。”小圆看了他一眼:“随你。”程慕天气结,高声唤程福,说要亲自上泉州,捉拿逆子。小圆没好气道:“你儿子可是追着心上人去了,你不怕被满世界人都晓得,就尽管去罢。”程慕天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气呼呼地甩袖子:“你是不是找不着儿子,就拿他老子撒气?”

小圆的确是迁怒,被这话逗笑出声,起身拉了他一同坐下,道:“我已派了小船,把程福送去了。”

原来程福已跟去了,怪不得她不急,程慕天又火了:“你存心看我笑话?”小圆瞪他:“子不教,父之过。”说完摸出条帕子,打在他脸上,头也不回地逛园子去了。

程慕天很是憋闷,在屋子里转了好多个圈圈,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园子寻到小圆,道:“他又不是我一人的儿子,你也有份,等他回来,是罚呀,还是不理睬呀,你给个话,免得他惹了你,又拿我出气。”

小圆方才不过是在气头上,才那般毛躁,此时在园子里吹了吹秋风,已冷静了许多,抓到程慕天的手捏了捏,道:“千千过几日要定亲,你不晓得么,他准是因这事儿去的。甘十二都没法子扳回的事,他能有甚么办法,让他瞧着狠伤一回心,回来就安分了。”

程慕天的手被她抓着,一双眼跟做贼似的东瞄西瞄,生怕被哪个路过的下人瞧见,这一分神,就有些心不在焉:“你生的儿子,你说怎样就怎样罢。”

午哥被父亲扔出去后,立马回房去翻桌子,果然发现一张辰哥的留言,留言中称,他要去拆散千千的亲事,将她带回家,再恳请爹娘的同意,还称,他此次离家出走,定会带累哥哥,请他千万理解和原谅。

午哥将桌子踢了一脚,气道:“糊涂小子,我才不原谅你。”说着攥了那张纸,飞快跑去园子,欲寻爹娘告状,挽回迷途的辰哥。

程慕天的手还被小圆抓着,见午哥跑来,慌忙抽出,瞬间和小圆离了半尺远,低头掩饰着脸红,问道:“你来作甚,别问张昭娘的事体,我和你娘不晓得。”

午哥的性子和他截然不同,听他提及自己的心上人,丝毫不觉得有甚么,大方咧着嘴笑:“我已有了送礼的法子,不劳爹娘操心。”他将辰哥的留言递过去,待得程慕天与小圆看完,问道:“辰哥不会真做傻事罢?”

程慕天虽然知道有程福跟着,出不了大岔子,但还是气得脸色铁青,紧抿着嘴讲不出话来。小圆故意考校午哥:“何谓傻事?”午哥身为长兄,对辰哥行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拆人姻缘,可不好听,他如此鲁莽,影响将来进太学,怎生是好?”

小圆又问:“那你觉着千千和你弟弟,可还相配?”午哥小心翼翼地瞧了瞧程慕天,见他还沉浸在生气中无法自拔,并未注意到这边,就大着胆子摇了摇头。小圆满意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帮着出了几个让张昭娘欢心的主意,放他去了。

她重新挨到程慕天身旁,道:“还是咱们午哥有眼光。”程慕天苦笑:“男女一事上,午哥是看着糊涂,实则精明;咱们那个小儿子,就正好相反罗。”

小圆让他这么一说,陪着他唉声叹气起来。程慕天见她如此,又反过来安慰她,将钱塘江的潮水描述给她听,直到看她重新露出笑脸,才露出本性,将她轻轻推开,故意保持了距离,一前一后回房用饭。

蕊娘坐在程慕天身旁,欢快地叽叽喳喳:“昭姐姐想把富贵娘子生的小猫抓一只去养,又怕她娘亲责怪,我便替她出了个主意,叫大哥先替她养着,待她嫁进我们家,就是她的猫了。”满桌子人,全因这话,将饭呛在了喉咙里,尤以午哥为最,也不知是喉咙难受还是臊着了,趴在桌上咳个不休,就是不抬头。

程慕天一面念叨“童言无忌”,一面教导蕊娘,此等话莫要乱讲。小圆则极有兴趣地问道:“那你昭姐姐怎么说的?”蕊娘想了想:“昭姐姐只顾着脸红,甚么也没说,但走的时候好像又点了点头的。”桌上的人再次捧腹大笑,午哥起身跑了出去,临到门口又回头:“把饭和猫,送到我房里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太学

蕊娘问起辰哥的去向,小圆称他在别院苦读,闭门谢客。她与程慕天,都以为要在焦急中等待大半个月,不料没过几日,辰哥就失魂落魄地回来了,面容憔悴,原来的圆脸瘦了一大圈。他一进家门就扎进房内,怎么也不肯出来。

小圆看了看程慕天,问道:“这是在怨我们呢?”程福站在地下,回道:“他不是在怨少爷和少夫人,是在怨三娘子,又或是在怨千千…”原来千千并不是许给了原先的穷亲戚,而是在甘十二和程三娘的力争下,与另一户有权有势的人家订了亲,如此佳缘,程三娘岂会容人破坏,派了好些人手拦在外头,根本不让辰哥进门;据说千千本是念在情分,想出来见辰哥一面的,但不知被程三娘劝了几句甚么,就打消了念头。在他逗留泉州期间,连面儿也未露。

原来辰哥根本没见着千千,怪不得回来得这般早。小圆松了口气,命人炖了鸡汤送到他房里去,身子易补,心病却是难医,只怕他要沉寂些日子了。

辰哥疗伤的方式很特别,一滴泪也未掉,只捧着书一个劲地猛读,等到余大嫂送鸡汤进去时,他已在铺纸磨墨,准备写文章了。接下来的几日,张山长频频造访程家,大赞辰哥如今格外用功,乃是大造之才。

这日,张山长又来,程慕天带着午哥去陪客,辰哥却只去打了个照面,还回房中背书。小圆推门进去,劝他歇一会子,又问:“山长到访,你为何不去陪着?”辰哥搁了书来奉茶,道:“哥哥与张家小娘子…他去陪着就好。”

他还晓得成人之美,想必自己的心事,也想开了些,小圆拉他在身旁坐下,摸了摸他消瘦的脸,心疼道:“多吃些,莫要整日闷在房里,也该出去走走。”辰哥低低答了个“是”字。小圆叹道:“娘还以为你和千千只是小儿情谊,哪里晓得你这般放不开,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在许了你三姑姑这门亲事,免得你这般难过。”

辰哥轻轻摇头,沉默不语。过了会子,突然出声问道:“娘,你说,若是我们家无钱,千千会不会同我好?”小圆没作声,千千如何不晓得,但程三娘却是决计不会将女儿嫁入穷人家受苦的。她虽厌烦程三娘这般势利,但却很理解她,世上哪个作母亲的,不愿女儿过更好的日子,看着女儿受苦受累,做娘亲的心里,总是疼的。

辰哥还在等着她的回答,脸上有期待,小圆沉思,该以现代人的观念开解他,还是用大宋社会准则约束他?为何她的两个儿子,在男女一事上,与礼教规范格格不入,午哥先是不知男女大防,直到出了素娘那档子事,才让他开了窍;辰哥明知父母反对,还为了恋情,玩一次留书出走,这在大宋,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她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小圆回忆着孩子们成长的点点滴滴,开始反思,大概因她骨子里的崇尚自由,对儿子们太过放纵,以至于他们不自不觉中,是以现代人的思维在行事,这在礼教森严的大宋,难免会碰壁——而她,总是后知后觉,等到孩子们出了事情,才想起将他们往回拉,硬塞进大宋社会的框框条条中去——自小没有培养,临时挤压,不疼痛才怪。

原来,是她错了。人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受到社会的压迫,而是,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第一次,她想用大宋的方式来教育孩子,虽然这对于她和辰哥来说,都很艰难,但她还是选择了开口:“千千是否对你有意,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爹娘反对,她若执意与你来往,便是不孝,你想让她背负这样的罪名么?”

她讲完,起身背对辰哥,艰难开口:“这些道理,书中只怕讲得更明白,你身为钱塘书院山长的得意门生,还消娘亲来与你讲么。”身后有啜泣声传来,她却不敢去看,更不敢去安慰,仿佛做错了事情一般落荒而逃。奔回房中,扑进程慕天怀里,紧紧抱住他,不住地低声念着:“我也迂腐了一回…”

程慕天竖起耳朵,听她将方才的事念叨了一遍,拍着她的背,奇道:“你做得很对,为何要苦恼?”

他是土生土长的南宋人,既然他说对,那便是无甚差错了,小圆心下稍慰,决定以后教育孩子,都先来听一听他的见解。

事实证明,符合大宋规则的教育方式才是正确的,辰哥虽对小圆的说辞不甚相信,但架不住周围的同学朋友乃至师长书本,讲得都是同样的道理,日复一日,他慢慢地就想转了过来,不再沉沦于失恋的痛苦中,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寒窗苦读中去。他本就聪颖,加之刻苦,岂有不成功的道理,十四岁这年,他在同学羡慕的目光和张山长的盛赞中,成为了太学最年轻的学生。

入学前几年,已“晋升”为“老爷”的程慕天,包下城中最大的酒楼,摆了整整三日的流水宴。男人们去酒楼赴宴,女客们却是在程家园子里,小圆忙得脚不沾地,还得抽出空闲来,偷偷见媒人,让她上张家去为午哥提亲,免得他家向辰哥下了手。

张夫人不知小圆的小动作,坐在席上,是笑容最盛的那一个,仿佛辰哥已然成为了她家的东床。其实,她若是心思敏锐,从当年程慕天称辰哥不进太学不定亲之时,就该猜出程家的意思。可惜,她自今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即使喜悦,她也改不了性子,很是愉快地与唐夫人讨论起桌上的餐具颜色过于艳俗,唐夫人暗自腹诽,喜庆的日子,不用红的,难不成要摆一桌子白盘子么。张昭娘亦是觉得她太过扫兴,悄悄离席,寻蕊娘顽去了。

张夫人虽然嫌东嫌西,但心情还是大好的,等到家中有人来报过程家提亲一事,她愈发喜上了眉梢,与小圆碰了好几次杯才告辞离去。

待到回家,媒人一阵天花乱坠,听得她迷迷糊糊,连忙摆手道:“程家公子才进了太学,自然是有前程的,还消你说。”

媒人一愣:“我讲的乃是程家大哥儿,小名午哥,大名程梓林。”张夫人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待到再三问过,确定真是午哥,不是辰哥,便连客套话也不讲一句,径直起身进里屋去了。媒人十分地尴尬,讪讪地站了一时,收起午哥的生辰八字,回程府复命。

小圆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并不惊讶,但却苦恼,不知使个甚么法子,才能让张家的目光,由辰哥身上,转到午哥这里来。她这里还无头绪,程慕天吃得醉醺醺,由两个儿子搀了回来,她先忙将午哥的亲事压下,先服侍官人醒酒。

程慕天颇为兴奋,躲在榻上,仍与辰哥唠叨个不停,小圆将两个儿子赶出去,扶起他喝醒酒汤,嗔道:“你既醉了还不消停,不如替午哥想想法子,我使了媒人去张家提亲,张夫人不理不睬呢。”

程慕天仗着酒兴,搂过她香了几口,笑道:“慢慢来,急甚么,媒人这一去,还是有功的,至少张家不会向辰哥提亲了,是也不是?”小圆推开他酒气熏天的脸,将他按到榻上,搭上薄毯,道:“你倒是想得开,可张昭娘已及笄,随时都有可能与别人家定亲,若张家真将她许给了别人,咱们午哥怎么办?”

程慕天撑起胳膊,道:“要不使些钱,把午哥弄进太学去?”

午哥几年前就弃学从商了,这时再进太学,岂不是玩笑,小圆白了他一眼,懒得搭话。程慕天余留的一点儿精神头用完,酒意袭来,开始犯困,小圆忙将他扶到了床上去,脱鞋宽衣。

等到她服侍完毕,掩上门出来时,午哥已在屋里候着了。小圆自然晓得他的来意,轻轻摇了摇头。午哥掩不住满脸的失望,道:“我去寻她。”小圆拉住他道:“寻她有甚么用,亲事得她爹娘说了算。”午哥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想想办法罢。”说完掀帘离去。

程慕天一时都想不出办法,他能有法子?小圆望着他的背影,不大相信他能想出解决之道。随后几日,她将临安城中等以上的媒儿几乎见了个遍,奉上了赏钱,希望她们走张家门时,能通个风报个信。午哥也是忙得马不停蹄,成日约人吃酒,不知是为生意,还是自个儿的亲事。

小圆操心着午哥的事,难名就分不出神去料理辰哥入学的事体,还好蕊娘很是能干,干脆利落地拨了算盘,给二哥发“斋用钱”。辰哥领了钱,自信满满地保证:“今年我才入学,只是外舍生,因此要交‘斋用钱’方能在官厨就餐,等到来年,我不但要升入内舍,还要争取担任学职,领取‘月给钱’。”

第二百一五十章 生活还在继续

“我们太学学生分斋学习,每斋三十人,全斋共有五间屋子,是看书的所有;还有一间炉亭,是全斋开会议事的地方;我们外舍各斋新近设了斋长、斋谕,各一人。”辰哥进太学念了几个月的书,眼中格外有神采。

知子莫若母,小圆晓得他不会无缘无故讲解这样一段话,便问:“你担任何职?”辰哥被娘亲窥见了小心思,垂头一笑:“同学们推选我作了斋长。”

程慕天倍感脸上有光,叠声叫小圆吩咐厨下,晚上多备好菜,要与儿子们吃几杯,蕊娘亦是欢喜,准备亲自下厨去炒菜,一面命人取银攀膊,一面好奇问道:“二哥,斋长是做甚么的?”辰哥笑道:“斋长可以按斋规分五等处罚犯规学生,每个月还要记录本斋学生品行学艺,再送给学谕考核,最后逐次交给学录、学正、教授考核。”

小圆瞧着小闺女脸上的崇拜神色,晓得她又想出了召集小娘子们聚会的由头。她把蕊娘推出门去,笑着摇头,真不知这个闺女是随了谁,这般地爱热闹,三天两头就请小娘子们来家耍。

知女亦莫若母,隔了三两天,蕊娘果然下帖子,邀了一帮子相熟的小娘子来家耍,名曰庆祝她二哥升任了斋长。这些小娘子们,都是有兄弟在太学读书的,能有机会与斋长的妹子套近乎,就是自己不想来,也自会有家里人催着来,于是聚会这天,下过帖子的人到得分外齐全,只除了张昭娘。

几位小娘子三三两两地议论,说张家在太学读书的儿子,是过继来的,与张昭娘不亲,因此不稀罕与斋长妹妹来往。蕊娘与张昭娘私交甚厚,自然不信,她晓得唐夫人与张夫人是手帕交,便去问她的闺女唐冬凝。果然,唐冬凝晓得实情,原来张山长与张夫人为张昭娘说了一门亲,但张昭娘却不愿意,于是使出了绝食的法子,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开门。

蕊娘自然晓得张昭为何不愿意,担心道:“不吃不喝,身子饿坏了怎么办,我哥…我会心疼…”她差点说漏嘴,慌忙改口,还好唐冬凝没有觉察,抑或觉察到了,故作不知。她讲的虽是午哥,但脸上的担忧倒也不是装出来的,唐冬凝见她这副模样,捂嘴笑道:“房里必是藏了零嘴儿,吓唬吓唬大人罢了,张昭娘机灵着呢,可不像她娘亲。”

蕊娘听她这般讲,略想了想,便猜出了原委,待到聚会结束,寻到午哥悄悄一问,果然是他的“杰作”。

午哥平日里同张昭娘传递消息,全靠蕊娘,因此也不瞒她,托盘而出,原来他共想了两招,一内一外,内让张昭娘假扮绝食,外买通了张家过继的儿子,到张山长面前“吹风”。

这两招看似简单,却极为有效,张夫人待女儿虽严厉,但毕竟是亲生的,哪里狠得下心去,饿了不到两天,就去寻张山长商议,而张山长还指着过继来的儿子养老呢,对他的意见,自是要听几分的,于是两口儿合计了大半天,齐齐叹一口气:“程梓林就程梓林罢,虽没得功名,好歹是长媳,也差不到哪里去。”

随后的日子,媒人穿梭于程、张两家,草帖、定帖、相媳妇…一样一样走程序,到了下半年,午哥与张昭娘的亲事,总算是铁板钉钉,正式定了下来。

小圆忙完了这头,又开始忙那头——程四娘十七了,自十四岁开始就陆续有媒人上门,但做妾的富人家她不肯,做正妻的穷人家又瞧不上她,于是拖拖拉拉,眼看着就快过成亲的极限年龄,连程慕天都着急起来,恨不得立时将她打发出去。

这日又有人上门提亲,却不是媒人,而是程四娘在楼房住着时认识的一窝丝嫂子,她听说程四娘嫁不出去,便大着胆子再次上门,亲自为她那当“倾脚头”的儿子说亲。

程四娘挑挑拣拣这些年,终于有人愿意娶她为正妻,又不嫌弃她的一双小脚,喜出望外,在小圆面前含羞点了点头,钻进了房里。

小圆亦是替她高兴,夫家地位低,对于她来说,实在不是坏事,至少他们会高看她一眼,不会欺负她。她与程慕天商量了一时,决定将仿生花作坊与了她做陪嫁,就在她夫家所住的楼房下头,寻了个店面,将作坊搬了过去。

那作坊很是赚钱,又开在家附近,左邻右舍都瞧得见,程四娘既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高兴加感激,结结实实与哥嫂磕了头,坐了花轿出了门子。

第二年,辰哥在太学,私试、公试都合格,顺利升补内舍,并继续担任了斋长一职,照他这样发展,入仕指日可待,上程家提亲的媒人,络绎不绝。小圆曾问过他中意甚么样的女子,他却答任凭双亲做主,小圆明知这才是身为南宋子女该有的态度,但还是难免失望又愧疚,还好午哥悄悄告诉她,其实辰哥早就瞧上了唐家的唐冬凝,只是不敢开口,担心小圆反对。

小圆轻声嗟叹,看来这是她插手辰哥与千千情事留下的后遗症,她自责之余,又忙着遣媒人去唐家打听消息。辰哥这般前程大好的儿郎,唐家哪有不愿意的,没出三天就把草帖送了来。小圆将草帖交与辰哥看了,却没有急急忙忙下定礼,毕竟孩子们还小,多留些余地总是好的。

仲郎和辰哥年岁相仿,小圆想帮他把媳妇也挑了,可惜他于情之一事,尚未开窍,宁愿与人斗鸡斗蛐蛐,也懒得搭理媒人。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小圆只得将这事儿放下,待他大些再作打算。

蕊娘十一了,亦时常有媒人上门,求配她的八字,但程慕天是存了心要留到她十七岁的,不肯早早将亲事定下,来一个,赶一个。

金家八哥亦中意蕊娘,瞒着程大姐来偷偷说过媒,但小圆觉着闺女年纪还小,想等她长大,自作这份主张。这日,又有穿紫背子的媒人登门,程慕天把她客气请了出去,回房寻小圆抱怨,小圆正忙着瞧墙上的地图,圈圈点点,随口安慰他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好事,说明你把闺女教得好,若是无人问津,你恐怕就要犯愁了。”程慕天教这一席话讲得高兴起来,笑着搂了她的腰,问道:“又看地图呢,究竟想去哪里?”

小圆将头靠上他的肩,道:“家人在哪里,哪里便是家,到底去何处有甚么关系,关键是你随不随我去。”

程慕天低头亲了下去,含混道:“与我再生一个,我亲自驾船,带你出海…”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