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峻北执着咖啡茶盏,缓呷咖啡,慢声轻语,“都这份上了,你还躲什么?”

楚建勋问靳斯翰,“我听你说这里有儿童玩的地方?”

“是。”

“地叫个侍应生进来吧,把闯闯抱去玩。”

靳斯翰点头便起身去安排。

闯闯被抱了出去,楚峻北等着楚建勋的解释,而后不急不徐的淡睐一眼刘湘。

母亲的神色亦有不自然。

都是知情的?

呵!

这一家子人,把他当什么?

他们就真的这么相信他的毅力?

他们都以为他是钢金铁骨?

“妈,要不然你先说??”

楚峻北伸臂将咖啡杯盏不轻不重的置在碟中,懒懒靠在椅背上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从容淡然。

眼角眯笑的时候却遗有精光,分外摄人!

楚建勋干咳两声坐了下来。

刘湘咽了咽唾沫,看着楚峻北的眼神微有躲闪。

只有靳斯翰比谁都镇定,他是最不心虚的那个,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他人的事情。

楚峻北已经将几人的神情收进了眼底。

谁的反应都是正常的。

“峻北,这事情,你也不要怨我们。”刘湘拿着杯子低头说话,实在不敢与楚峻北对视。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

楚峻北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手指扣在木质桌面上产生闷笃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显得特别清晰。

刘湘听着这声音,心跳都快了起来。

楚峻北缓缓道,“我唯一怨的就是我自己,开始没有给过南心关怀,后来又没有察觉异常,或许你们太缜密,不过想来爸爸这样的人,做事情怎么会让人抓到把柄?”

楚建勋被点了名,有点尴尬。

“峻北,我们也是为了南心好。”

楚峻北虽是微微扬眉噙笑,心中却涩痛窒闷。

他明明是当事人,是最紧要的其中一个人,他们所有人却联合起来骗他。

他们为了南心好,是!是为了南心好,他不否认,可是!

“那和我商量一下能怎样?”

刘湘想换一杯开水握在手心里,实在是被儿子如此缓声低语的口气吓得手指冰凉。

若换了以前的楚峻北,这时候怕是已经拍起桌子,指着人鼻子骂了吧?

但这口吻再温和,语气中的质问和苛责却很浓重。

他只是改变了语速和语调,气势却犹如深海之啸,一如从前。

“是南心不让告诉你。”刘湘拿出了挡箭牌,“她那时候真的好可怜,她告诉我心理医生都治不好她了,她有好几次精神恍惚的时候都拿了刀子出来。

若不是听到闯闯的声音,那刃面都割破腕了。

你爸爸找到邱正义,联系交通部,搞新闻的,还有军区医院的人,花了一段时间来部署这件事,整件事都提前演习过,时间都精准计算过,只是你不知道。

南心那些死亡照片,也是之前就做成假现场拍好的。

其实我们真是看着南心太可怜了。”

刘湘眼眶已经潮潮泛红,她是女人,说这些比楚建勋更有感情。

当初明明是她想让南心和儿子分开,是怕影响下一代。

可当靳斯翰带着南心来找她,南心跌在她面前求她的时候,真的是心都碎了。

想必那时候的南心已经真正的想到过死,只是靳斯翰发现即时罢了。

一个女人,要舍掉自己的孩子和爱的男人,该是有多苦。

刘湘是在那时候知道闯闯是自己的亲孙子的,南心不让说的原因很简单,怕楚峻北放不下。

她情愿永远把闯闯的身世瞒下去。

此时依旧记得彼时的南心,伏在她的脚面上,泣啜之声,声声入耳,“妈妈,闯闯是您的亲孙子,您可以去验DNA的,可是千万别告诉峻北,那样他会一辈子都放不下去。

让他以后去娶个好姑娘。

如果你们不帮我,也许明天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家里了。就算为了闯闯以后没有一个神经病动不动想自杀的妈妈,你让爸爸帮帮我吧!”

那时候的刘湘哪里还有时间去问细节,只是突然就相信了南心的话,她劝了她很久,答应替她请最好的心理医生。

可南心说没用,其实除了家里人帮她请的医生,她自己也偷偷看过心理医生。

医生完全开导不了她,毫无效果。

痛苦是刺在皮肤和心脏上绵密的针眼,南心说她身上心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的地方,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希望楚家不要抢孩子,楚峻北愿意要,就跟着他,如果他有了新对象,不愿意再带着孩子,哥哥一定会好好抚养。

楚靳两家不是小门小户,孩子跟着谁也不会吃苦。

起初刘湘是不太愿意的,孩子是楚家的,一定要在楚家!可南心说到楚峻北放不下这个问题的时候,便听从了她的意思。

楚建勋却不同意,他知道闯闯是自己的亲孙子时,说什么也不同意协助南心制造假死的现场。

大人兴许还能熬一熬。

可孩子不能没有妈妈的!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南心绝望地冲向阳台想要跳下去,兴好靳斯翰和楚建勋眼疾手快给拦住,那时候楚建勋才下定了决心,帮南心做这件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是真的心软了,再怎么自私想要孙子有妈妈,也不能这样把已经病入膏肓的人往死里逼啊。

他应该给点希望给南心。

一家人谁都装作不知道任何事,还是顺着以前的生活模式,嘴里说着闯闯是南心的弟弟,不过是为了安抚楚峻北。

楚峻北喉咙难咽唾沫,敲在桌面上的手指频率也乱了起来。

他完全不知道那时候南心的心情,只记得她在他怀里很安静。

装出来的吧?

直到最后,她还在他面前装自己好了的样子。

心里堵得发慌,重重的吸了两口气。

楚建勋是个军人,讲话不喜欢像女人那样铺垫那么长,在他看来,应该说些重点。

先安抚,再说正事,“峻北,你别有负担,这件事已经过了,谁对谁错都没有计较的必要。

重要是南心现在好好的,你带着闯闯也好好的。

我们其实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在一起,真的不行,这次我们过来,其实是想劝劝你。”

楚建勋想了想,还是觉得南心之前说的没错,不能告诉楚峻北闯闯是他儿子这件事。

南心现在太脆弱,怕是经不起楚峻北死缠烂打。

就算看在南心是闯闯亲妈妈这件事上,他也不想南心去遭那个罪。

楚峻北眸子微微渗出些许凉意,睨向对面双亲时,眼角眯成刀尖,略有险息。

“劝我?劝我什么?”

低声询问,偏首睐一眼一直都不曾有过言语的靳斯翰。

他们三个?都商量了一个最佳方案?

但这个方案一定是与他的意愿背道而弛的。

靳斯翰似乎也并不认为非要自己来解释,楚家双亲是最有说服力的人,他们是跟楚峻北最亲近的人。

他不愿意说话,其实是对楚峻北有怨气。

他对楚峻北的客气完全源自于妹妹曾经的苦苦哀求。

若不是因为他动手查了那几年的一些事情,一直都不会知道原来楚峻北和顾展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本想狠狠的报复楚峻北这个家伙。

若不是南心说她太爱这个男人,兴许会感应到心痛,他一定不会这样。

南心说,“哥,其实峻北也是个可怜的人,我都知道他现在很爱我,可我如此自私,想要毫无压力的活下去,我只能伤害他,让他痛苦。

你看在他会那么痛苦的情面上,不要伤害他。

让他好好活下去,一定让他照顾好闯闯,别告诉他闯闯是他的儿子。

别让他有心理上的负担,他若愿意养,孩子跟在他身边最好。

若他不愿意,你替我抚养闯闯。

但一定让他尽快从我离开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解脱了,他一定更痛苦,你原谅他......”

那时候的靳斯翰觉得自己的妹妹简直是愚善。

他忍不了,便看着她伤心,慢慢的也忍了下来,也接受了,听从了妹妹的安排。

可现在一想到这些事,他便对楚峻北安慰不出来。

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妹妹。

刘湘伸手揪了楚建勋一把,他讲话太直太冲会让儿子不高兴。

指望不上表面随和心中一直有怨气的靳斯翰,只能自己来说。

“我们其实花了很多时间才用深度催眠,替换记忆的方式让南心忘了过去。

这个过程比我们想象的难,她对这段记忆又有很深的执念。

她自己也很痛苦。”

刘湘咽了咽,其实没人愿意回想那些事,明明都快要忘了,南心又哭得泪流满面的喊着“峻北”的名字。

其实没人忍心,天天看着南心哭天抢地的说自己不愿意忘记,又说只能忘记的样子,真跟看着有刀子往那女人身上不停的扎似的,看着都疼。

可南心谁也开导不了,她已经走进了很死的死胡同,楚峻北对她越好,她越是愧疚,越是觉得自己配不上。

无论谁劝,都不会有用。

若不是靳斯翰心狠,以刘湘这种女流之辈的软心肠,一定不让南心去做那样的催眠和残忍的更替记忆。

这个过程不止一次的失败,当南心彻底摆脱过去记忆的时候,连楚建勋和刘湘都不认识了。

靳斯翰有私心,他觉得自己欠妹妹太多。

应该还她一个很快乐的年纪。

妹妹读书成绩很一般,便让她即将大学毕业,不用再考试,又在20岁这个青春浪漫的年纪,一定可以无忧无虑。

现在李沁儿的记忆里,她就是上了个普通的大学来到国外,已经21岁,经历过很多好玩的事。

有时候想起父亲还是有些伤心,因为是出去旅游时出的车祸,好在早已接受这个结果,如今已经释怀。

在李沁儿的记忆里,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谈过恋爱。

而靳斯翰当初在南心深度催眠的过程中,也请了医生给南心补了处-女膜。

他希望自己的妹妹以后可以遇到一个好的男人,那个男人与顾展唯和楚峻北都没有任何关系。

妹妹就是20岁21岁的李沁儿,没有谈过恋爱的李沁儿,是一汪清水,会重新开始一段人生的李沁儿。

他会替她的人生严格把关,绝不轻意点头。

“峻北。”靳斯翰开了口,楚峻北蓦地侧首过去,眼角眯收时,脸上的肌肉跳了跳。

“南心不能再想起你,一点也不能,我要给她一段全新的人生。”

靳斯翰目光清冷幽淡,楚峻北眼中震然也无法撼动对方的平静。

“南心一旦想起你,过去的林林种种,都会让她痛不欲生,这一年,她没有你,过得不知道多快乐,偶尔埋怨,偶尔大笑,这是正常的人生。”

楚峻北咽下唾沫时,感觉心口都提了起来。

靳斯翰的意思明显,即便这个人就是南心,即便他已经认出了南心,靳斯翰也不会允许他和南心再在一起。

“我。”楚峻北嗓子干哑,连说话这一瞬都扯到了心脉肺叶,痛得很。

“我不会让她想起过去,她未来的人生,我来给。”

“怎么可能?”靳斯翰觉得好笑,若当初妹妹的人生楚峻北能给,也不用弄成那样样子,他淡瞥着楚峻北,发现这个男人已经不会脆弱得让人担心了,也算是对妹妹曾经的要求有了交待是不是?

“楚峻北这个名字在她脑子里过一百遍过一千遍,过一万遍,她真的会想不起?

若有一天,她明明想起了,却为了不让你担心,又装作自己什么也没有想起来,怎么办?又像以前一样,偷偷的一个人躲着承受?

你就放手,让她重新活一次,就算对她有愧,放过她,不行?”

楚峻北的手指根根蜷紧,成拳时指节缓缓捏成白色,面色也沉沉而下,一片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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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完毕,明天见。PS:文被抄袭,我很糟心,感谢不停的帮我留言,转发,痛斥抄袭者的亲们,感谢昨天辛苦帮我做抄袭对比调色盘的亲们,终于得到了道歉,终于看到微博大V及对方网站对抄袭文作删除处理,谢谢你们。五月本来打算请假到19号恢复更新,但和编辑商量后决定每日更三千,希望亲们理解。】】

213:虽然忘记,却难抑紧张心动

楚峻北耳里听见的声音当属房内人的呼吸声。

他连敲击桌面掩盖紧张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嚅了嚅唇,只听见靳斯翰也吐了一声气,重负难释的气。

“峻北,若不是南心怕记起承受不住,当初大可以不抹属于你的那部分。

她连她自己的意志力都不信,你可明白?

她说,脑子里的记忆暂时抹了,只要不提就行。

但骨子里刻着的,用刀刮起来太痛。

她受不了那段记忆被翻出来的痛。”

靳斯翰抬手揉眉心里,手指有些放不稳位置,有时候想想,提那些过去做什么?

去回想那段日子做什么?

一想起来就满脑子都是当时南心坐在地上,刀片子搁在腕上的惊魂难定。

若是晚一步,晚一步还有没有现在的李沁儿?

不知道其他人怕不怕,他是怕的。

以前从来都觉得揪心的感觉应该只有爱情里才有,其实亲情里的也同样有。

南心趴在他怀里,咬着他的手臂,呜声泣咽,“哥哥!我努力了,可是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