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乡下有地方死了人那种音乐。

电话那头接起,“喂!”

“妈。”初晓吸了一口气上来,才努力喊出这个字。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顶上的路灯。

路灯以前明明是橙色,今天看着惨白惨白的,像是节能灯一样。

“晓啊!”电话那头声音有些拔高,像是多欢喜似的。

“嗯。”

“长庆呢,你跟他在一块儿呢?”

“嗯。”

“在就好,在就好,长庆多好的孩子。”

“妈,你把我卖了多少钱。”初晓问出来的时候,有点哽,却忍了。

但是她的身子突然间似乎变得单薄,开始颤抖。

“你讲的什么话!我怎么是把你卖了。”

“那些箱子里的东西,怎么回事?”

“长庆心疼你,硬是把东西挑出来要给你送过去。”白利华像个媒婆一样句句夸着男方。

初晓知道文长庆好。

就是习气坏。

但对周围的人,从来不那样。

她虽是跟文长庆亲近,可是那个人就跟哥哥一样。

怎么能做恋人。

现在恋人都不算,直接就把亲给订了。

家里可曾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意见。

这又不是旧-社会。

初晓不甘心的问,“你把我卖了多少钱?”

“你,你,你说的什么话!就是两家长辈坐一起商量了一下,他们家下了聘。”

“是吗?”初晓兀自长叹,在路灯下坐着。

虽是扫了雪,可地上冰冰凉凉,她不觉得冷,因为心更冷。

拿着电话说话时的样子看着路的对面,笑容像粘在颈子上的雪粒子一样,冷。

白利华要是不把她卖个好价钱,说话声音会这样好听?“真没卖钱?”

“你这小蹄子!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不成?”

“嗯,你是我妈。”初晓点了点头,“所以你得把我卖个好价钱不是吗?要不然哪里舍得。”

地上太冷了,她拧着一口气站起来。

白利华在那边已经有些淡定不了,骂骂咧咧的难听极了。

”小娼-妇,老娘白养活你这么大了!

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人家长庆家里那么有钱,看上你也是眼瞎了。

高攀了还在那里不知足,真是小娼-妇的命!”

初晓把听筒拿远,不去听那些污言秽语。

饶是听够了,还是听不惯。

她从小就想着,不要当白利华那样的人,从小就盘算着女儿以后能卖多少钱。

当初她就是怕早早的被弄去嫁人。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读书。

哪怕家里不让她上高中,她就自己赚钱。

家里一定不让她上大学,是因为没有时间赚钱往家里寄,她就不上正规的大学,一边工作一边读夜大。

她想摆脱那种命运。

远离那个家。

哪怕她每个月的钱像周悦一样寄回去,还是满足不了他们。

想着这些,她胸口里就有抑制不住的狂躁和戾气跃跃欲试的想要冲出来。

颤咬着牙的时候,呼吸都不平顺,“你把我卖了多少钱!我就是去卖肾!我也还给他!!”

“初晓!你反了不成!!!”

“是你做得太过份!我哪里对不起你们了!你们要这样对我!”

“我拉扯你这么大!又不是把你许给瘸子瘫子,长庆长得一表人才!人家家里又有长,你嫌个什么劲!”

“我难道就不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

“呸!!!真把自己当成金凤凰了!人家长庆配你,你简直配不上!!!”

初晓手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太气。

“人家那边的钱我已经收了。我告诉你,两家人酒都摆了,我们这里都知道你们两个是小两口!别以为在外面呆了几年,就觉得自己了不起。

你这半年每个月寄好几千块回来。

以你那点学历,还想赚那么多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脏事!

街里街坊传得可难听了!

人家长庆不嫌弃你,是喜欢你!

给脸不要脸!

你还以为凭你这个家底,还想在京都嫁个富二代富三代不成?

别做梦了!

人家玩你还差不多,难不成还娶你?人家玩你都会嫌你这个家底说出去丢人!”

初晓拿着电话的时候就觉得脸上有温温的水一直流。

那温水烧沸了似的,烫得脸上起了水泡子似的疼。

寒风似刀般割过来,更疼了,钻心的疼。

她突然苦笑,苦得直皱眉,“你真是我妈,真的,你是我妈。”

初晓挂断电话,关了机。

一路走,一路走到了周悦的酒吧。

双休日有时候有课,有空的时候才跟周悦在一起玩。

平时里一个是阴人,一个是阳人,好久都碰不到面。

不像以前,她做家教的时候,两个人的生物钟基本上是一样的。

她已经走到了酒吧才发现周悦已经回老家了。

周悦给家里寄钱,是因为她的妈妈有病,她妈妈很爱她,她不想她妈妈受苦。

好好的音乐学院读不下去了,学费太贵。

她赚钱给家里寄的时候,应该是快乐的。

有时候想想,周悦比她幸福。

初晓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应该快乐点,不然怎么配和幸福的人合租房子。

........

楚骥寒是被自己的保镖接走的。

他才不想跟一个乡下人动手,费力气,有可能还会打坏初晓的东西。

那个视财如命的丫头。

他一路给初晓打电话,初晓关机。

后来刘湘打电话给他,他赶紧回家应了个卯,乖顺的洗好澡。

躺*了,知道奶奶也睡了,他又给初晓打了电话。

还是关机。

他不想初晓回去,也不能让初晓回去。

所以在楼下安了他的人,如果初晓回去,马上联系他。

现在也没有收到那边的电话。

说明初晓还在外面。

他穿好衣服,偷偷的溜了出去,并且不准佣人嚼舌根子,门卫那里也打了招呼。

然后满世界的找初晓。

文长庆没有去找初晓,是因为他了解初晓。

初晓像一颗小草。

从小到大都特别坚韧。

一块石头压在她身上,她也能沿着那条缝长出绿绿的牙儿来。

文长庆小时候没觉得喜欢初晓。

因为初晓太野了,空有一张女娃娃的脸,却没有一点点女娃娃该有的样子。

初晓上高中那会,也没觉得喜欢。

后来初晓到了大城市,他就觉得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兄弟有初晓那么好。

看谁都没有初晓好。

有次初凌到京都玩,初晓带着初凌去逛公园,两个人照了好多照片。

初凌拿给他看的时候,他就觉得初晓怎么看怎么好。

初凌说初晓现在一边上夜大,一边当家教,给小孩子当老师。

他就觉得初晓真能干,是个知识分子了。

文长庆总想着初晓有文化,怕她看不上自己,便一直都在收敛性子。

没事还拿点什么修身养性的书来看。

估摸着自己也能懂些道理。

免得初晓嫌弃他。

其实文长庆心里特别明白,初晓一直都没有喜欢他。

就像小时候他也没觉得自己会喜欢初晓一样。

初晓读的书多,肯定见不得那些粗里糙气的人。

所以他也学着书里说的,要给女人尊重。

他想初晓慢慢喜欢他就行,两家人订下来的事儿,慢慢跟她说,免得吓着她。

结果楚骥寒一来,他知道自己再不说,初晓便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她会当着他的面跟楚骥寒谈恋爱,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文长庆点了只烟,走到阳台上,推开窗户抽。

他平时抽烟都躲着初晓,现在越抽越少,正准备戒掉,初晓应该喜欢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

看着外面的灯,文长庆想着初晓明天能回来,她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人。

反正初晓是他的。

.......

楚骥寒*没找到初晓。

初晓第二天一早却到了公司。

楚骥寒见到她的时候,眼睛里还有消散不下去的红血丝,他真是找了*没合眼,差点报警。

而初晓看那样子,并不像是没有睡过的模样。

也不管保洁是不是在,拉着初晓就往自己的办公室里拖,关上门后,他捏着她的肩膀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声音很急。

初晓想要拂开楚骥寒的手,没成功,她轻叹一声,并没有什么大起伏,“我在小旅馆里睡了一晚上。”

楚骥寒捏着女人肩膀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两分。

我找你*。

你居然睡得那么安稳!

你知道不知道有人为你担心死了!

越想越是生气。

楚骥寒知道初晓昨天离开家,是因为不愿意接受那个订婚。

所以他也不怪她。

现在是想办法如何退婚。

“把聘礼都退回去,如果你母亲那边还收了钱,我来解决。”

初晓耸着肩膀挣了挣,“总裁,我去准备一下今天开会的资料。”

“初晓!!!”

楚骥寒眉头都在跳!“你什么意思!我在这里帮你想办法解决问题,你甩我脸子,什么意思!”

“我没想让你帮我解决。”

“不想让我解决!你让谁来解决!!!”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

楚骥寒退了两步,反手一叉腰,仰头呼出一口气。

蓦地察到一个成语特别贴合自己的此事的处境。

自作多情?

这四个字是不是下手狠了点?

怎么可能是自作多情?

初晓要是对他没有好感,他把头切下来当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