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你用你们那种可笑的方式再来打扰我了行吗?原野,我真的一点,一分一毫,都不愿意让你们夫妻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你对我来说,现在就是一个让人每次想起来都会恨不得抹掉所有记忆的一个噩梦。”

原野隐隐的明白了什么,陈子夫是雷家尽心尽力的一个好帮手,更是雷晚最得力安插在他身边的一个眼线,之前他听雷家的人说过,好像陈先生私下里在帮雷晚做什么事情,只是这一段时间他受够了雷晚的无理取闹,一直住在外面,也没心思过问。

现在想来,周嘉鱼家里被盗,八成和雷晚脱不了什么干系。

面对周嘉鱼的质问原野只觉得无力,“嘉鱼,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也不是我让人叫你来的…”

周嘉鱼胸腔里一阵一阵泛恶心,忽然质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去你家的事情应该是阿晚做的,嘉鱼,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回去问清楚给你个交代。”

周嘉鱼倏地松开原野,“不用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真相了。”

她话音刚落,忽然听得一道娇软的女声从原野身后传来。“干什么嘛…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

只见原野身后,一个身着轻薄睡裙的女孩正撩着头发一脸不满的走出来,相貌身段一眼看去估摸着也就十*岁的样子。

女孩出门看到周嘉鱼,马上朝原野撅起了嘴。“她是谁?你为什么要和她讲话讲这么久?”

周嘉鱼惊诧的看着那个年轻女孩,又看了看原野,无语的转身就走。

“你听我解释…嘉鱼!”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合上,原野烦躁的咒骂一声迅速从另一部电梯追了下去。

周嘉鱼走至酒店大门外,原野刚好穿着浴袍追出来,他一把拉过周嘉鱼的手,神色焦急。“不是你想的…”

“你滚开!!!”

伴随着极为清脆的一声耳光,周嘉鱼忍无可忍的扬起手高高甩开了原野的钳制,从他浴袍敞开的胸襟中依稀能看到他光/裸的胸膛,她眯着眼,上次雷晚在她耳边无奈的说自己怀孕的事情好像就在昨天。

“原野算我求你了,放过我吧,我恶心,真的。”

白色的越野车呼啸而去,留下原野一个人站在原地怅然失神。

在离刚才两人纠缠不远的花坛里,有一架单反相机无声的拍下了全部过程。

此时京郊的一所私人医院,重症监护室内。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呼吸罩安静的躺在病床上,雷晚一身消毒隔离服,静静的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流泪。

她一直当作保护神一样的父亲,好像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

窗外陈子夫一身黑色西装,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雷晚满脸泪痕的抬头,见到他以后迅速擦干眼泪走了出去。

“查清楚了吗?”

陈子夫冷静点头,“短短一天时间公司的股价持续暴跌被恶意清仓,国外部分展览的业务也忽然取消,雷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才发的病,现在本家的几位叔伯谁也不肯接代理执行人这个烂摊子。阿晚,现在情况很不好。”

雷晚焦急,“怎么会突然这样?是有人恶意攻击吗?”

“我们已经找了相关的委托机构去调查,你别急,等等看那边的结果。”

雷晚看着玻璃窗里的父亲,无比疲倦。“树倒猢狲散,爸爸在的时候每个都想着来这里分一杯羹,现在爹地倒下了,什么股东元老,统统都是利益熏心的家伙恨不得把自己摘得越干净越好。”

“不过都走了也好,等爸爸稳定一些我就回去台湾,亲自收拾那些老家伙。我不相信我们家的公司就这么倒下,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阿晚。”陈子夫心疼的搂了搂雷晚消瘦的肩膀,狠心告诉她实情。“公司情况非常不好,受委托的几家金融机构都不肯帮我们查,我劝你也不要硬撑着了,实在不行…早点清偿财产宣告破产吧。”

“阿晚,我们和对方,实力悬殊。”

雷晚不听,“爸爸的产业几十年怎么可能说破产就破产,你别听风就是雨,这件事我会有办法的,好了先不说这个,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了没有?”

陈子夫叹了口气,认命的从身后拿出一架单反相机。“东西都在,该拍到的也都拍到了,你确定要公布出去?”

“这个可是我攥在手里的一张王牌,不过我们先不急。”雷晚按着键子一张一张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十分镇定。“婚内出轨这么好的证据你说要是交到了法庭上,一旦宣扬出去,恐怕谁也过的不会太痛快吧。”

雷晚把相机的内存卡拔出来狠狠攥在手里,眼里闪着快意的光。

第五十三章

周嘉鱼去了之前一直住着的公寓,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打开门一阵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小公寓还保持着之前狼狈的样子,原本铺在茶几下的地毯一踏上去,就有白色的粉尘在脚边炸开。

周嘉鱼默默的叹了口气,卷起袖子开始清理起来。

这栋小房子给她的记忆谈不上多深刻,但是却一直也是周嘉鱼心里一处安稳的容身之所。屋子里的每处装饰都是用了些心思的,连拖鞋毛巾这样的小东西也是当初自己逛了很多家店铺去挑的,在还没认识王谨骞之前,她曾经觉得这里,是要陪着自己一辈子的。

想到王谨骞,周嘉鱼忽然沉默下来。

之前拜托了闫震帮忙查清楚这件事,王谨骞既然去了就不可能不知道始作俑者到底是谁,雷晚也好原野也好,可是他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骗自己。

其实在原野那里知道事情大概以后她有一瞬间的冲动是想去找他的,她想和他问清楚,可是冷静下来想想,似乎这种行为并不明智,她如果去了,对王谨骞来说更像是一种不信任的质问。

一个人越沉默安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内心就矛盾。

周嘉鱼有点开始后悔去见原野了,后悔自己太过轻信别人,今天和原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让她陷入了一种自责的状态里。

如果说,在原野刚刚回校举办画展的那次相见里,她对他有不甘,有愤怒,有被抛弃之后长久难以平复激烈恨意。可是这一次再见到原野,周嘉鱼心里全都是厌恶和懊悔,她也想不通一个已经和自己分开这么久的男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打扰她的生活,越这样想,她对王谨骞的情感就多一分深刻与歉疚。

小公寓虽说不大,可是要真正收拾起来也还是要费些功夫的,周嘉鱼把一些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出了一个箱子,剩下的老旧物品重新装好打算叫家政的人来拿走。

家政的李阿姨跟周嘉鱼很熟,当初这个房子还是她帮着联系买的,她一进屋,就眉开眼笑的。

“小周啊,这么快都收拾好了?我还跟人家说下周交房呢。”

周嘉鱼踟躇了一会儿,抱歉的对李阿姨说道。“阿姨,这个房子我不想卖了,麻烦您跟对方说一下,违约金我会一分不少的赔偿给他。”

李阿姨诧异,有些不满。“都说好了怎么就不卖了呢?人家那小两口也急等着这房子结婚呢,这是我表姐的孩子都是亲戚,要是价钱的问题你就跟阿姨说,不要不好意思,阿姨去帮你谈。”

“不是不是。”周嘉鱼慌忙否认,她回头看着整理干干净净的小公寓,“是我不舍得。”

“这房子虽然不大可是也住了几年了,冷不丁就这么卖掉心里真的不舒服,真的不是钱的问题,这样忽然改决定的确是我的责任,您跟对方说,定金我双倍返还好吗?”

这属于学区房,当初周嘉鱼想卖掉它完全是出了事之后心里有阴影想及时处理掉,正好李阿姨这边有买主,是一对儿年轻的夫妇想为了自己将来的宝宝做打算,听说这套房子要卖很诚恳的找了周嘉鱼。

新婚甜蜜的夫妻,谈到未来的时候眼中那种幸福怎么也藏不住,周嘉鱼知晓他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在没有背景没有强大的物质支撑下能走到这一步有多艰难,所以价钱谈到了一个很低的位置她就同意了,对方怕她反悔,还特地交了五万定金。

李阿姨一听说双倍的违约金,心里松动了。“你不再考虑考虑了?”

“不考虑了,真的不卖了。”

房子哪里都有,只不过周嘉鱼一个女孩住的干净,装修温馨,更容易让人选择,不过毕竟是双倍的违约金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也不好再坚持。

李阿姨惋惜的绕屋子里走了一圈,“那行吧,不过小周…你看那钱?”

“我明天就打到他们的账户里,您放心。”

李阿姨脸上又露出了笑模样,搓了搓手。“那成了,你门口放的这些东西我这就让人给你搬下去,是不是都不要了。”

“是。”周嘉鱼点头,目光瞥到客厅正中央挂着的那副巨大的油画,她叫住李阿姨。“麻烦帮我把这个也处理掉吧。”

她踩到电视矮柜上,有点吃力的把那幅画摘下来,画上的少女一身白纱绕身,低垂着眉眼拉琴的样子安静而美好。

李阿姨不懂艺术,但是依稀也看出来这画上的人八成画的就是周嘉鱼,她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这画的是你吧,怪好看的,扔了多可惜啊。”

周嘉鱼拍了拍手上的灰,“时间太长颜色都褪掉了,帮我扔掉吧。”

“哎,行。”李阿姨把画拿出去吩咐来搬东西的工人,尖细的嗓门在走廊里十分响亮。“来把这画拿到咱们办公室去,空出来那墙光秃秃的正好拿它挡挡。”

说完,她从外头探进一只手来关门,临走不忘冲着周嘉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别介意啊,扔了也是扔了,不如拿到我们那儿去当个洋摆设。”

“没关系的。”周嘉鱼摆摆手,顺势关上了公寓的门。

砰的一声门响,周嘉鱼坐在地上空洞的看着墙壁上那一块和其他位置颜色不同的地方,心里某个地方像是忽然得到了解脱。

离开公寓之后,周嘉鱼在街上开着车兜兜转转,一时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她现在特别特别想见到王谨骞。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放在副驾驶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王谨骞从车上下来,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搭着外套,步履匆匆的往机场大厅走。“临时出个差,下午怕你午睡没给你打电话,今天晚上我不回了你自己在家小心。”

周嘉鱼神色一滞,“你现在在哪?”

“深圳。”王谨骞接过江衡手里的通行证,抿唇示意他往里走。

“香港那边有急事要处理,我就待一个晚上,明天就回去。”

周嘉鱼没由来一阵心慌,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让她没了心思开车,干脆停在路边。她趴在方向盘上,感觉自己头晕目眩的。“王谨骞,我明天学校就要开学了,第一天查的严可能要住宿舍,你回来的时候我也许会不在家。”

王谨骞脚步一停,“这么快?”

今天走的急,他倒是把她开学的事儿给忘了。

马上要过关了,安检人员示意王谨骞的电话,江衡上前提醒,“王总?”

听到那边有人叫他,周嘉鱼催他快挂掉电话。“那就这样吧,你先忙你的,到了香港不方便的话给我发个消息就行。”

王谨骞皱眉,“我明天争取早点回来去学校找你,电话联系。”

“好,你注意安全。”

周嘉鱼回头看着窗外快要暗下来的天色,忽的紧张喊了他一声。“王谨骞?”

王谨骞一直在等她挂掉电话,手机压根就没离开耳边,他迅速应了一声儿,“怎么了?”

周嘉鱼松了口气,重重的靠在椅背上。“没什么,等你明天回来,我有事要跟你说,一定记得回来给我打电话啊。”

安检已经到了这里,王谨骞来不及多问,答应下来就挂了电话。

这次随行香港的只有江衡和王谨骞,为的是和香港那边的一家食品公司谈股票上市之后的托管交易,过关之后有车子来接,约好的谈判地址是在对方老板的家里,位于太平山上的半山别墅里。

车子绕着环路一点一点上行,江衡拿着pad坐在老板身边查看日程,“王总,明天下午三点的机票行吗?”

王谨骞单手支在门边的扶手上正在认真看一份文件,他敛眉想了想,“再早一点吧。”

明早有一个签署合作仪式,看来这位是想仪式结束以后连个自己放松购物的时间都不给啊…

一说起签署仪式江衡倒是想起来了,“王总,您让我联系港交所赵监理的事情已经办好了,约在十点,就在您的酒店。”

联系港交所那边的人王谨骞特地交代了这是他的私事,江衡跟着王谨骞有一段时间了,就算他不说,他也能猜到八成是和台湾那家艺术公司有关系。

江衡欲言又止。“听说雷氏雷老爷子的状况不太好,都已经抢救三次了…”

王谨骞终于抬眼,“江衡,你入这行多久了?”

“今天是第三年了。”

“三年时间都没让你明白忌善行止这个道理,看来你真的有必要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继续从事这个行业了。”

江衡自知失言,连连道歉。“对不起王总,是我话多了。”

王谨骞笑了笑,重新低头去看文件,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对我这样的老板,挺失望的。”

他从上衣口袋里抽/出随身的钢笔,刷刷在上头标注些什么。“一个没什么人情味从早到晚都在随心所欲的老板,的确,不是一个很理想的领导者。”

王谨骞第一次跟自己这样说话,江衡严肃紧张起来。“没有王总,您一直做的很好,大家也都很敬佩您,自从您来投行以后我们的业绩比之前一年都要多,大家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也很有战斗力,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说的是真的,王总…”

王谨骞轻松的把笔扣好扔在旁边的座椅上,闷声笑了出来。“吓成这样?”

“我是想说就算你们觉得我真的不够好,那也没办法,谁让你们摊上我了呢。”

江衡松了一口气,实诚的小伙子被王谨骞这番话吓出了一脑门汗。

车子平稳的往山上驶去,王谨骞靠在后面闭目养神,车厢气氛静谧。过了一会儿,一把低沉醇厚的嗓音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有些时候不是我们想去主动攻击别人来获取一些回报和收益,而是要通过这种手段来警告别人,江助理,在这个圈子,我们大多数时间是不能拿着生活的道理来衡量事情的对错与好坏,你要是想在这里立足,就不得不摒弃很多一直引以为傲的做人准则,也包括…”

“你的良心。”

瞬息万变的资本市场上,你每多一分仁慈,就会把伤害自己的武器往身边推进一分。

江衡似懂非懂,“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道理我懂,可是王总,我们也并不是为了收益或者回报啊,雷氏与我们本来就是…”

王谨骞无奈叹息,“江衡,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曾经学的这些术语本领和并购手段不仅仅是为了钱,最重要的,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和身边的人。”

“其实这种行为和动物世界里的弱肉强食没什么区别,站在陌生人和那些雷氏员工股民的角度来看,我们就是恶意的,但是站在整个市场上来看,站在我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我要对付的不是躺在病床上的雷荣华,而是要他们知道,雷家,得为自己曾经的无知行为付出代价。”

这种无知行为,恰恰是比损失金钱利益更不能让人容忍的做法。

车子行驶至别墅大门,王谨骞系好西装上第二粒纽扣下车,又恢复了人前执行官先生倨傲淡漠的形象。

第五十四章

和港方的谈判十分顺利,对方十分欣赏王谨骞,因此对于一些相较苛刻的条款没有太费口舌双方就达成了一致,约好明天签约。

王谨骞由司机送回酒店,一进大堂就有人来报告说,邀请的赵监理已经等在他的房间了。

这位赵监理和王谨骞是老相识,早在他时任美国的投资顾问时两人在工作上就有交集,私交也还不错。

对方是一个比王谨骞大两三岁的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文质彬彬。两人见面,无需多言,简单握手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晚上谈判几个小时弄得人口渴,王谨骞脱了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走到冰箱前去拿水。“咖啡还是茶?”

男人推了推眼镜,“不了,干这行睡觉可是个难事儿,你来吧。”

王谨骞了然笑笑,转而拿了一瓶冰水仰头灌下。“这么晚找你我也很抱歉,但是没办法,事儿急,来不及找你秘书约了。”

“你少来,对你我可是长记性了,客套话也别说了,咱还是直接办正事儿吧。”

赵监理拿出随身带着的公事包,从里掏出一份档案袋顺着茶几推到王谨骞面前。“这是当初雷氏在港行上市的资料,包括最原始的股价和资产评估,你们现在手持价跟原始股差了一个点左右。”

王谨骞拿出袋子里的东西,匆匆翻了几页,“这雷荣华…倒是很用心啊。”

赵监理摊了摊手,“我知道这么问可能不合规矩,但是容我多句嘴,雷老爷子我跟他见过几次,很有风骨的一个老头,在业务上和你们也没什么过节,你们这么做…原因是什么?”

王谨骞大大方方的把东西扔在茶几上,毫不隐瞒。“私人恩怨。”

一阵静默。

如果是生意场上的事,或许帮衬着讲讲情还说的过去,可是一旦扯上私人恩怨这四个字,旁观者是怎么也没什么话语权的。与王谨骞一起共事几次,深知他做事的风格和手段,这个时候,不深究不追问就是自己作为一个朋友或者合作伙伴的本分。

“ok,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该怎么做是你的事情我不过问,当初这只股还是从我这里经手的,现在…”

王谨骞出言拒绝,“今天找你来就是给你提个醒,免得明天开盘的时候你说我不仗义。”

带着眼镜的男人起身无声的叹了口气,拎起文件包。“我走了。”

“让司机送你回去,他一直在楼下等着。”

男人走至门边,不甘心似的回头朝王谨骞说道。“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吧,积德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