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她的世界是孤寂的。

茶溪镇拐过山脚就到,而青色的石板路却似乎没有尽头。

红色的轿帘不时被疾走而起的风掀起,红缎绣鞋不安地挪动着,金色的凤凰在暗色中若隐若现。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清冷而诡异的气氛。

紧接着,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枣红色的骏马仰天嘶吼了几声,扬起的蹄子也“嗒嗒”地重重落地。

咏唱敏感地挺直身子,不祥的预感出现在心中。发生什么事了?常听路过说山林要小心,一般会有劫匪或山贼什么的,自己不会这么巧真遇上了吧?

虽然有武艺不凡的左多纳将军亲自护送,可万一真的发生什么意外,都是极度让人恼怒的事。

只听轿外侍卫报告的声音——

咏唱闻言,心中暗呼一声不妙,正要开口,忽觉厚劲的掌风吹过,帘子立刻被迫合了起来,只听左多纳沉声道:“公主不必惊慌,属下自会解决!”

脸色瞬间一变,她抓稳了软塌,即使坐在这轿子之中,被一层帘子隔住,外面浓重的杀气仍然抵抗不住地透了进来。

兵刃相接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余热未退的空气里多了抹冰凉,血腥的味道逐渐充斥鼻间。

咏唱紧紧地抓紧衣裳,听闻几名侍女惊慌地喊叫声,她的心不禁“怦怦”疾速地跳动起来。

一阵腥风掠来,轿帘刚被掀起,又被尖锐的兵刃交接声挡过。

咏唱绝美的娇颜开始不再平静,她听到了一片响彻林子的撕杀,听到了侍女们急促奔逃的脚步声,听到了轿门之外的哀号与惨叫…

红唇忿忿地撅起,咏唱一边猫着腰一边小心地掀起帘子。

咏唱匆匆抬眼望去,隐约可见前面数丈之外,左多纳和高大的黑衣人正惊险无比地刀刃相接。

“啊…”有几滴温热的鲜血突然洒在她的手背上,轿子旁似乎有什么东西翻滚过去,依稀是一颗蒙着黑巾的头颅。

太可怕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就这样死去。

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山贼,他们个个身手了得刀法狠绝,似要至人于死地。

咏唱惊骇地抬头,看到轿子的左面,一个藏青色锦衣侍卫手持利剑,回头瞪大眼睛对她喊道:“公主,你快逃!”

来不及细想,她瞄准了一个时机,便如一只机灵的小兔子飞快地窜进路旁的林子中。

她一边撂起裙摆,一边忿忿地骂道,穿梭与林间的动作甚是灵巧,幸好当年跟老曲学了轻功,否则现在逃命都难。

纵然此时,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那个孤高冷漠的男人。

咏唱不顾一切地往林子中奔跑,她看不清前路,到处都是树,对她来说,哪个方向都一样。

被浓密的枝叶遮住,夜色更加暗淡。

光明,有一处光明,那是属于黑暗中逃生者的希望。

咏唱心中一喜,飞快地朝有光明的地方奔去。

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她美丽的五官,高高绾起的发鬓因奔跑有点倾斜,但一点也无损与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一份妩媚。

火堆旁,有一个年轻的人影,白袍淡雅,卓然而立。。

咏唱顿住脚步望着那人,对方戴了一顶白色的斗篷,垂下的白丝绸将他的脸庞遮住。

这个白衣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神秘。

“你是谁?”咏唱水汪汪的大眼里盛着妩媚,一张绝美的脸庞在火光的映射下更加娇艳动人。

对方是个厉害的角色,若他真有心抓自己,她根本没有一丝逃走的胜算。与其硬碰硬,还不如让对方降低戒心。

咏唱暗骂道,一双水灵的眸子不停地在那斗篷垂下的白巾上打转,真想扑上去一把把那块布扯下来,看看这个男人的庐山真面目。

“看来你不可能告诉我你是谁了,那你说说,你想做什么?”一个知道她会来这,特意在此处等候自己的神秘人让她浑身都提高了警觉/

不过,咏唱笑得越发动人,流动的眼波似一池春水,像要将人的魂勾走,她晶莹的手指试探地抚上他的胸膛,感受到男子富有弹性的肌肤,笑得更媚,“公子,莫非你想带…本公主走?”

希望这招“美人计”对她有用。

咏唱嘴上带笑,心中却不断地呼喊着——快来人救我啊!快点啊!

阁昱王八蛋,这一定是你惹的杀孽。本小姐从来没有得罪过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神秘的人找上自己。

混蛋,现在难道眼皮没跳?我曲咏唱要是真有什么意外,一定要让后悔后到湖里冒泡泡…

她一边想,一边笑望着白衣男子。

咏唱脸色微微一变,娇笑着一转身,手指狡猾地从他掌中滑出,咯咯笑了起来:“公子也很幽默啊。”

她根本不认识他,一个奇怪的男人!傻瓜才会留下被他抓住。

有救了!有救了!连岩将军竟然也出现了。

咏唱跑到他们身边,悄悄松了口气,现在这样觉得安全多了。天色不早,还管它什么吉时,她现在只希望今天晚上能顺利躲过此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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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舍篇——恶君·艳妃:050 担忧]

咏唱又一次在林间逃跑。太可怕了!那个穿白色衣袍让人感觉应该是很优雅很尊贵的男人,拔剑杀起人来竟然也那么冷酷无情。

那些黑衣人一个比一个神秘,个个武功厉害得不得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不喜欢杀戮,不喜欢战争,她讨厌这些。

用力地奔跑,只是这次,在她身后有着护送和亲的左多纳左将军。

左多纳情况并不容乐观,他带领部下在石板小路上与黑衣人决斗之时,受了重伤。青色的衣袍上沾染着斑斑血迹,肩头的伤口不住地冒着血水,幸好他被岩嵩将军带人及时救下,否则他们这行送亲的队伍恐怕真难以逃脱黑衣人的利刀。

前面有一座屋子,屋子里很黑,没有光。

他们看了看四周,走了进去。(注:关于八月初八之夜发生的劫杀,详情请参阅第一辑《暴君&8226;邪妃》。)

清晨的阳光洒进诏和宫。

花香轻轻迷漫在夏日的微风里。绿树下,黑色的大理石小圆桌,白色细花的瓷壶,袅袅茶香,精致的茶点。

坚硬的石凳上,阁昱凝神低头品茶,小部落怔怔望着对面的大王。

阁昱宁静地坐着,手中的小瓷杯握得死紧。

树叶沙沙响,阳光在树叶的缝隙间闪耀,血液流淌得如此之缓慢,他静静凝望着手中之杯,心跳缓慢得可以听到每一次脉动。

他的身影却冰冷孤煞得仿佛冷漠的冰雕。

嘴唇抿得很紧,神态倔强而冷酷。

突然,从门外奔进一个人,是一名身着青衣的侍卫,服装上绣着暗红的苍鹰,苍鹰似被鲜血染成了一片暗红。

“报告大王…”侍卫喘息着扶住自己的肩头。

阁昱豁然起身,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急速地眯了起来。这侍卫——是昨日派去护送和亲队伍的侍卫。

发生什么事了?

心口立刻紧缩了起来,一种恐惧在心底扩散,扩散,他的瞳孔猛然收成了一条线。

“大王…和亲队伍遇袭…”

阁昱高大的身躯剧烈一晃,似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咏唱——

不,她绝对不能有事!

他已经为她彻夜未眠,一夜都没有合眼,她怎么能发生任何意外?

大步上前,一手提起几乎要倒下的侍卫,他语气焦灼:“公主呢?”

“昨日傍晚…茶溪镇外…有神秘黑衣人偷袭,公主…”侍卫本已身受重伤,又连续策马赶路,这会几乎气息微弱。

“公主怎么样了?”阁昱无法忍受听到任何噩耗,他加大了声音重重问道。

“公主…不见了…”侍卫喘息着,当时他跟随着左将军一同护卫公主躲进了小木屋,可是不到一会又有刺客追来,他们同左将军一起引来刺客,而公主就继续躲在那间小屋。

后来,那间屋子里好象还出现了不少人,有几番打斗的声音。公主却不见了,左将军不幸遇难,自己也深受重伤,只想着忍着痛回王宫报信。

小部落扶起受伤的侍卫。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该死!”额头陡然冒出了青筋,阁昱已经十指握成坚实的拳头,对着侍卫低声咆哮起来。

声音里带着某种不可置信的痛楚,他眼角不住地抽畜。

如果…咏唱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侍卫望见大王骇然的神色,低弱的语气更加紧张:“回大王…公主也许…是被岩将军救了…大王放心…”

小部落见大王焦灼几乎失去冷静的模样,沉声对侍卫道:“什么人做的?”

“可能是…刖夙国暴君所为…”

阁昱突然大袍一掀,冷声对小部落道:“小部落,立刻跟本王出发!本王要亲自去找她!”

“是!”小部落望见大王黑色的身影已闪电般消失,轻轻将侍卫放开,“来人,将他带下去治疗!”说完,他敏捷的身姿已片刻不留地追了上去。

早猜到大王可能会咏唱公主有着异样的情愫,但因为和亲计划,他也一直非常相信大王的选择。

可是…感情?

谁能掌控?

小部落飞快上前的同时,脑海中闪过一抹娇俏伶俐的丫头模样…

阳光中,灰尘颗粒轻悠悠地飘荡。

宽阔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

大和城是个繁华的都城,纵然是这样的大热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两匹骏马,飞快地窜过街道,朝茶溪镇方向奔去。阁昱一手紧抓鞍绳,一手提着长剑,剑鞘在火热的日头下散发出冰冷的寒光。

小部落一刻不敢耽搁,紧紧地跟随在大王身后。

他可以看到前面马背上那个高大的身影,脊背是绷着多么笔直,大王在担心——很少看到大王如此担心一个女人。大王不多情,但是绝对是个深情的男人。曾经瞳瞳姑娘的突然消失,让大王两年都郁郁寡欢,他不确定如果咏唱公主真的遇害了,大王会如何?

马的速度很快,人们闻到马蹄的声音莫不惊慌躲开。小部落着急地跟上去,想大声呼喊大王慢一点,又怕让百姓识破了身份造成更大的影响。

无奈之下,他只能咬着牙大喊:“让开,大家快让开!”

“嘶——”马啾之声。

枣红色的骏马高高扬起四蹄,阁昱快速扯住鞍绳,深幽的眼睛在阳光下眯成了一条缝,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唯有冷薄的双唇抿得死紧。

一个十岁左右的布衫男童,似乎被快马吓呆了,定定地站在街道中央。

高大的马身离他不过一步之遥。

男童有一双漆黑的眼珠子,他仰着头张大着眼睛注视着马背上的阴沉男人。

四周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看到刚刚差点发生的险况,大家皱起了眉头。可是马背上的人那么英姿焕发,背景孤高而尊贵,似乎可以让阳光都失去它的威力,于是,大家都只安静地盯着他,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质问。

小部落及时勒住马鞍,问道:“小兄弟没事吧?”

男童这才回过神,冲着小部落一笑:“我没事。”

阁昱眼一沉,脸上的表情似微微松了口气。自己太冲动了,在这闹市之中,差点就伤害无辜了。他暗暗提醒自己要冷静一点,有岩嵩在,咏唱应该不会有事的。

看看四周的百姓,英俊的脸庞闪过一丝惭愧。

“幸好没事。”

“差点就有事了…”

“以后骑马的人要注意点,这怎么都是大街上,怎么能骑快马呢!”围观的人终于忍不住说了几句,然后渐渐散开。

薄唇紧了紧,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然后他扯了扯马鞍,双腿一夹,马儿重新移动四蹄。

“松儿,你没事吧?”

一个娇脆的女声如清清细泉,在热闹的街市中注入了一股清凉。

这个声音…

阁昱高大的身子不禁为之一震,几乎忘记了拉动缰绳。

声音那么熟悉,温温柔柔,可以在夏日里带给了舒心的清凉。

可能是她吗?

世界出现了一刹那的安静。

枣红色骏马上的男人定了定身子,但是,他没有回头,薄唇一抿双腿用力夹住马腹,骏马又重新奔了起来。

这次,双手抓紧缰绳的他多了几分谨慎,很快便将背后的声音抛在了脑后。

身后的小部落却没有及时跟上去,因为他呆住了。

只见一个女子走到男童身上,紧张地打量着男童:“松儿真的没事吧?那马儿可有碰到你?”

“姑姑放心,我看那骑马之人驾术颇高,马儿一点也没碰到我。”男童的话里透露出于年纪不相符的稳重。

小部落的视线无法不落在那名女子身上。

白衣若雪,不但一身白衣毫无装饰,连一头乌黑的青丝上也不见半点金玉,随意地垂落在身后,在柔和的春风中轻轻摆动,形成一道迷人的景致。

女子抬起了脸,阳光映在她的脸上,她面容白皙,小巧的五官娇柔动人。

这张面容,身为侍卫的他也不可能认错。

“请大人们以后在街市上骑马多注意点。”白衣女子的声音轻柔,眼波清澈。

小部落点点头,黑眼中全是来不及收回的惊讶。

没想到真的是她——突然消失不见,让大王伤痛怀念了两年的瞳瞳姑娘…可是,她平静的眼神,她根本就不像认识自己。

难道是自己眼花,认错人了吗?

怎么可能…曾经瞳瞳姑娘和大王天天在一起,他分明记得很清楚。

大王——

大王难道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吗?

小部落抬眼望去,只见数丈之外的街道中央,停立着一匹枣红色骏马,端坐在马背上的阁昱正用力拉住缰绳,马脖微微仰起。

它的主人正看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