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一指间,淡淡的呼吸吹在那薄而小巧的双唇上,她不觉抓紧他的衣襟,紧张如初次亲密。

时间突然停住,定格在刹那。银冀双臂一紧,重新将她收入怀中。

瓦儿惊讶地张眼,小脑袋被他按住,下巴搁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动弹不得。她感觉到他悄悄深吸气,他在极力克制隐忍,为什么?因为自己的身子不再清白吗?噢,不!不!冀哥哥已经多次表明心迹,他根本不计较啊,这几日费尽心力,不就是要让自己放下那段不堪的记忆吗?那是什么阻止了冀哥哥的热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看出了她的胡思乱想,银冀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沙哑地说。

“不是我想的哪样?”她故作伤心,低低反问。

“我说了无数次,我并不在乎过去!”他扳正她的脸,幽亮的眼神里有着未退的狼狈,“噢,我只是怕自己太情不自禁…”

“为什么要怕?”她追问。

“因为…”因为诅咒不除,我若要你,定会负你,可我怎能负你?想要你的心,你的人…可我不能自私啊!

“因为什么?”她进一步逼问。

银冀不敢看她,低叹了一声。

瓦儿双手抬起,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认真道:“冀哥哥,让我为你生个孩子。”

银冀身躯顿时怔住,希冀与喜悦慢慢爬上他的眸底,一道蓝光悄然闪过。

孩子,孩子!…天知道,他多想要有个孩子,有属于自己与瓦儿的孩子!可是,诅咒…该死的要命的可怕的诅咒,一日未除,只怕会将咒气传给子嗣啊!诅咒之苦非常人所能忍受,他怎能让自己的孩子再赴后尘?

“冀哥哥,你说好不好?”瓦儿声音如水波荡漾在湖面,温柔无比。

“呵呵,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就说要生孩子,你不羞么?”他以玩笑掩饰心中的感动。

“我对冀哥哥的心意天地可表,诚实说自己的心愿,有何羞人?”瓦儿一本正经道。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传报——“大王,容妃娘娘求见。”

瓦儿离开他的怀抱,定睛看他:“还是不见么?”

怀抱空空,若有所失,又似躲过一场甜蜜的折磨,银冀勾起一抹淡笑:“见。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恩。你不要怪她,是我们伤害了她…”

浦月容依然打扮得高贵典雅,美丽动人,与瓦儿身子交错而过的瞬间,嘴角扬起不甘与嫉愤的冷笑。

瓦儿走出门口,门扉轻合,她沉眸感叹:月容,路往前走,人怎能一直往回看?永远回看,又如何让自己解脱?如今,我已放下一切怨恨,对你,对银翟不再计较。你呢?何时才能看淡看轻,真正释然?

书房内,浦月容静望着银冀半晌,思念被多次被拒的怨恨掩盖。她微微福身行礼,面上没有笑容:“臣妾恭喜大王身体康复。”

银冀指指旁边椅子,淡淡道:“坐吧。”

“臣妾不知大王为何每次都将臣妾拒之门外?难道身为王妃,都没有资格来看望大王么?臣妾只是想来照顾大王啊!”浦月容铁了心,要将委屈怨怒发出。

“月容,不必激动。其实你也知道,本王天天有瓦儿陪伴,已经足够了。”银冀话语说得平静。

浦月容提高了声音:“瓦儿?大王,臣妾和安然才是大王当着满朝文武亲册的王妃,陪伴照顾大王的应该是我们。”

银冀挥挥手:“心意本王已知,你找本王可还有其他事?”是亲册的王妃又如何?听青龙报告,月容曾经派杀手一路追杀瓦儿,一思及此,他根本就难以原谅她。

“大王在敷衍我。”浦月容抿抿唇,径直道,“大王,请恕臣妾直言。瓦儿的身份是郡主,这般守在颐和宫,只怕群臣已经议论纷纷,暗中笑话了。”

银冀道:“谁说的?大臣们非常理解瓦儿,而且她现在虽未王妃,但她将会是银暝的国妃。”

他的话斩钉截铁,让浦月容颤抖起来。红瓦儿,果然是红瓦儿…可是她凭什么做国妃?

她咬牙道:“大王真如此打算么?大王宠爱瓦儿,人人皆知,但请大王三思,不能因为一人之爱而坏了王族名誉。瓦儿若为国妃…只怕满朝文武会有所不服。”

银冀扯扯薄唇,语气冷下几分:“坏了王族名誉?此话怎讲?”

浦月容急愤道:“大王,你明知道瓦儿与翟王爷之间纠缠不清,大臣们也都知道。大王怎能一意孤行,不顾及宫中的流言蜚语?”

银冀道:“你倒提醒了本王,本王确实不能让宫中的流言蜚语伤害到瓦儿。”

浦月容不禁涨红了脸。

银冀注视她,不紧不慢道:“月容,本王知道,娶你与安然,册封你们妃位,却从来无暇关心照顾你们。这点,是本王冷落疏忽了,但是…咳,本王的心意从未隐瞒,日月昭昭,无论发生何时,本王只想娶瓦儿一人的。唉,月容,这是本王辜负了你…”

“大王既然知道,现在补偿也不晚。”浦月容心中五味杂陈。

银冀轻拍她的肩头,满怀复杂:“月容,本王想恢复你与安然的自由身,以后婚嫁…”

“我不要!”浦月容匆匆打断,抿着唇眯起眼来,一时忘记了礼节,“我不要啊!你就想这样摆脱我和安然,然后自己潇洒快活么?我既是大王亲封的妃子,天下人都知,所以我这一生,都是大王的女人,跟定了大王。”

银冀看着她突然靠近的娇躯,俊脸撇过一旁,同时将她推开,道:“月容!你应该知道银氏王族男人有一个特点,一生只会爱一个女人,爱了便无法欺瞒,无法背叛。你道为何银氏王族总是血脉单薄?实在只是一句话形容——后宫佳丽如云,孤王视而不见哪!并非你们不好,而是我心中已有瓦儿,便不能负她。”

浦月容眼中聚起泪光,倔强地抬起高傲的下巴:“不能负她,却要负我与安然。”

银冀沉默会,低沉道:“对不起。”

浦月容呆立半晌,耳边嗡嗡回荡尊贵之王的这声“对不起”,眼窝蓦然发起热来。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一切么?大王,你可知道除了瓦儿,我也自小就喜欢大王啊!大王…你怎能对我的爱视而不见?一句对不起,能代表什么?能改变什么?我不要!不要这个…”她越说声音越激昂,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她紧紧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将红唇印了上去。

银冀万没料到她如此疯了般冲上来,反手一推,想推开她。她却极力搂住他的脖子,怎么都不放手,红唇不放弃地停在他的薄唇上。

“月容!”他干脆扳开她的脸,低吼道。

浦月容泪光闪闪,一缕发丝飘在耳边,头一次表现出脆弱模样,摇头道:“大王,外面人人称你冷君,我今日才知,除了红瓦儿,你对谁都冷…更加让人冷了心,冷了情…好一个名符其实的冷君!”

银冀紧紧蹙起眉头,定定注视她,似有软絮哽在喉间,满心谦然。他的确不该娶她们,不该给予希望又辜负她们,可是当时情势所逼,迫在眉睫,不得不那样做啊!如今只有放她们自由,为她们选择真正的幸福之路,才能弥补对她们的亏欠啊。他悄然握指,黑色瞳孔中闪过一道幽异蓝光。

谁能知,十年倾心,年华虚度,早已情根深重无力自拔的她们,真正希望的…却是他永远无法给予的。

浦月容深吸一口气,道:“我从不愿羡慕瓦儿,直至今日,我才真正羡慕她自小得到太妃宠爱,得以与你一同长大,羡慕你爱的是她,羡慕她纵然失去清白,你仍如此执意全心全意爱她…老天爷啊!让我如何不羡慕?如何不嫉妒!”她突然仰头大呼,美丽的面容浮过绝望,然后狠狠甩头,极力平静下来,“大王,你说银族男人一生只会爱上一个女人?”

银冀不语,不明白她此问有何意思?

浦月容缓缓露出一抹怪笑,声音轻而低:“大王爱上了红瓦儿,但大王可知,银氏王族的翟王爷——也爱上了红瓦儿。”

翟也爱上了瓦儿…此事他知,怎会不知?翟不再冰冷残酷的心,日益复杂沉重的眼神…每处改变里,都包含着对瓦儿深深的爱。身为翟的孪生兄弟,早有所感知,他甚至还亲自将瓦儿托付于翟。

眼前辗过翟与瓦儿的面容,银冀蠕动了一下唇,辛酸、无奈又有丝淡淡的幸福滑过心底。

“大王,难道不在乎翟王爷也爱上了瓦儿吗?”浦月容将目光定在他低敛的眉宇间。

“月容…”似有东西哽在他的喉间,他突然抬眼笑了,笑容里有抹来之不易的淡然,“瓦儿那么美好,是值得一个男人好好去爱的。”

“大王真不在乎?”浦月容不信。

银冀双眸深邃幽远,隐隐蓝光绽现,纯角笑意温柔幸福,真心道:“本王很庆幸上天安排翟也爱上她。”

“你…”浦月容重重咬下唇瓣,连告退也忘了,立刻如一阵旋风飞奔出去。

美丽身影不见,在清冷回廊上留下淡淡花香。

瓦儿侯在凉亭中,远远看到月容面色难看,匆匆离去,疑惑不已。回到御书房,只见银冀若有所思的模样,明白了几分,上前柔声劝慰:“冀哥哥,天底下最是爱无法勉强。既然你我无法改变,只能坦然面对,相信她们都会好起来的。”

银冀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喃喃道:“我的自私负了她们,定不能再负你…”

*

庭院绿荫下,暖阳洒落花间,银翟萧影笔直,在夏日里映出一片孤冷。他表情淡淡,在灿烂的日光中黑眸微眯,望向深不可测的宫殿深处,轻声道:“冀,花开花落,你我的恩怨也该落幕了。”

“王爷,大王有请。”侍卫报告。

银翟挥挥手,举步朝颐和宫走去。

银冀坐在凉亭中,凉风穿亭而过,薄透飒爽。桌上摆好美酒佳肴,两只金杯闪耀光芒,他在等,等血浓于水的亲兄弟。这几日,翟似乎刻意避开他,除了必要朝事需要交集,其他时间翟几乎不出现在他面前。无奈,只得命人请他来。他们有太多话需要敞开心扉好好谈了。

银翟踏进凉亭,坐下,挥挥衣袖,宫女侍从略一福身,恭敬退下。

清风里带来花香,银冀亲手斟满两杯酒,起身,端起一杯高举道:“这一杯,我要说声对不起。”

银翟没有出声,黑眸沉沉盯住他。

银冀道:“说起来,我应尊称一声‘王兄’。王兄,对不起,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承担了太多…这杯我敬王兄。”

银翟眸子暗了暗,一手接过酒杯,目光对上他,没有迟疑:“好,这声‘对不起’我接受,这声‘王兄’我也接受。”头一仰,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以手背抹去唇边酒渍,洒脱中有股沉重:“不过今日饮下这杯,以后不可再提‘对不起’三个字,至于‘王兄’…你是大王,一声‘王兄’可能会引出多少风波,从此你我便将它埋在心底吧!”

银冀手指轻颤,心潮起伏,端杯也一口饮尽,又连忙斟上第二杯,举到他跟前。

“今日姑且就让我叫你王兄吧!王兄,这一杯我还敬你,要真诚说一句——谢谢!谢谢王兄对我的宽容理解,谢谢王兄帮我分担朝事,谢谢王兄…总之曾经过往,虽有不快,但愿今日开始,怨与恨随风逝去,一声谢谢了慰将来。”

银翟同样一饮而尽,眸光坚定:“好。曾经过往,随风逝去!”

怨与恨如一只密不透风的茧,缚在其中,呼吸都觉困难,逐渐失去力气。破茧而出,豁然开朗,外面鸟语花香,太阳明媚照人,一切宛如新生,有谁还愿意再退回茧中?不如一杯清酒,随风逝去。

银冀眼角湿润,视线有些模糊,想不到翟会如此爽快,完全显出兄长风范,他真心动容。嘴角含着一抹开怀笑意,他又举起一杯,声音沙哑不已:“王兄…这杯酒,为我们银氏王族,为我们兄弟自己干杯。”

银翟握紧酒杯,两双相似的深邃瞳眸空中对视,一起将酒饮下。

银冀笑了,那张脸分明是喜悦的,眼中又藏着一股极深的哀伤。银翟不动声色凝视他,果然捕捉到两道幽异的蓝光,那象征着诅咒的蓝光,一时间心口随之紧窒起来。

银冀见他神色,知道瞒不过他,缓缓敛笑:“你看出来了?”

银翟语气严肃起来:“太医怎么说?”

银翟望向远处,苦笑道:“太医能说什么?诅咒并非病痛,太医只能配药帮我克制疼痛而已。”

“那诅咒…”

“或许,只有下咒之人说出解救之法,可能还有生机,否则根本无药可医。”

“冀。”银翟将手拍上他的肩头,抿起坚毅双唇,“我定会想办法找到他,救你!”

银冀摇摇头:“当年曾遇见须乌子,他亲口说过,一切全凭天意。现今咒气已深,我清楚自己虽撑过二十五岁,却不知道还能撑过多少时日。历经数日昏迷,以为自己行至将死,待重新睁开眼睛,死又何惧?”

银翟深黑的瞳孔紧紧一缩,下颌收在一起。是啊,死里逃生,重新睁开眼睛,死又何惧?他们两兄弟,血脉相连,感应与共,那日若非在雪水池底找到药瓶,自己恐怕早已归去…

银冀注视他,眼中涌起深如大海的留恋与哀伤,看得银翟莫名心绞。

“王兄,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么?如果将来我不在了,一定要让瓦儿好好活下去。我这一生,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她生在宫中受尽宠爱,不知人心险恶,太妃奶奶逝世对她打击很大,云姨遭人迫害她更是难以承受,如果连我也…我真放心不下她。王兄,我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给她幸福的,对么?”他的眼神那样深刻,充满悲伤和哀求,仿佛要将一生全部的希望寄托于此。

银翟抓住他的肩头骤然收紧,用力咬着每一个字:“相信我,你会平安,瓦儿也会幸福,因为只有你,才会给她幸福!”

“王兄…唉,王兄可知道太妃奶奶生前心愿?她一直希望我们兄弟打开心结,相亲相爱,这一天终于等到了。可是…她更希望银氏一族能早点开枝散叶,子孙满堂,这点只有王兄才能实现了…”对于孩子,银冀现在想都不敢想。

银翟身形僵硬如石,明白冀的苦衷,他却也苦涩在心。百艺宴后,确有几位出色的女子被挑选出来,但他没兴致碰她们,更从未想过让她们孕育自己的子嗣。很久很久,他心中只有仇恨充斥泪眼,欲除己而后快的瓦儿,他该如何跟其他女人开枝散叶?

“不用多说,就凭你这声王兄,相信我便是。”银翟暗暗静下气息,拉银冀坐下,“每年一度的星回节快到了,听说今年四诏之王聚会放在蒙舍国大和城的松明楼,你是银暝君主,早点做好准备吧。”

“王兄…”

银翟在他肩头再重重一拍,对他露出一个鼓励而坚定的微笑。

是夜,瓦儿照顾银冀睡下之后,独自走回沁梅园。

这段日子,她日夜陪伴冀哥哥,逐渐习惯了清净,偶尔回来一趟沁梅园,都是来去匆匆。不见吧吧身影,问其他宫女说吧吧父母忌日,王爷准她回家乡去了。瓦儿屏退宫女,漫步在梅林中。

园中冷清,找不到昔日旧景,宫灯高挂,悬出一片孤幽。

蓦然,她看向前方,回廊上,银翟白衣胜雪,眉宇间尽是不曾见过的怜惜。他淡淡一笑,目光似穿越千山万水,凝结在她的脸上。瓦儿顿时莫名心跳加速起来。

“你又瘦了。”他的话随着夜风传来。

瓦儿绞绞手指,抬起下巴走向他。

“你怎么来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答应冀哥哥放下一切,也以为自己已放下一切,骤然见他这一刹那,心底排山倒海的仇恨与彻骨的疼痛再次袭来,震得她心脏紧缩得要停止呼吸。

“恩。”银翟淡淡应道,“他会没事的。”

很快,瓦儿平静了许多,顺着视线漠然地对上他:“一定会。”

“恩,一定会。”他回答虽轻,但与她一样肯定。

瓦儿定眼注视他,感觉他越来越与以往不同,此刻看来,他冷漠淡然又坚毅不屈,除了外貌还与冀哥哥有那么多相似。闭了闭眼再睁开,心湖不若刚见时的激动,如一池沉淀的水,逐渐如明镜般幽静透明起来。

“瓦儿…”银翟迟疑轻唤一声。

瓦儿敏感绷起身子,抬眉以目光相问。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让自己看起来轻松点:“听说你得到特许进入王陵,救醒了他,我想银暝上下都得感谢你。”

“那你呢?你也会感谢吗?你不会失望?”瓦儿忍不住反问。

银翟笑容里多了丝酸涩,沙哑道:“我也感谢。”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瓦儿武装自己冷讽道,眼中却注入连自己都分不清的情愫,这样的银翟让人恨不起来,更让人莫名紧张。

“因为…他是我的亲兄弟。”银翟不介意在她面前表达对冀的情谊,然后带着希望与请求深深凝视娇小的脸庞,“好好照顾他,你能救醒她,就也能救好他,将来还可以给他多生几个小王子,小公主…”

喉头酸涩,他发现自己有些说不出口,急急掩饰眸底的痛楚,转身道:“上天还会给奇迹的。”

一排宫灯明晃晃地亮着,他的身影消失,第一次在她面前落荒而逃。瓦儿久久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满脸怔仲,理不清千头万绪,只抓住一个念头——从此之后,她是真的恨不起他了。

[银暝篇——冷君·宠妃:074 王的宠幸]

瓦儿觉得孤单,形影为伴。

天下之大,唯王宫才是容身之处,而王宫之大,唯银冀才是可依之人。成长是残酷的,生死爱恨,洗尽铅华,她突然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在银冀面前笑颜常开,只为让他开心,一想到他未除的诅咒,便如大石压顶,沉甸甸得无法呼吸。

灯芯燃尽,窗外天色逐渐转白,她竟然一夜未眠。

更无人知,房外梅林中,有人对窗凝望,黑夜中静立了几个时辰,直到白露打湿衣角,白衫微湿才惊觉天已亮,寂寞身影悄然离去。

几日后,银冀心情舒畅宽慰,精神也显得格外好。

外面日光强烈,房内将窗户拉上竹帘,遮去明晃晃的光亮,只透进清爽凉风。瓦儿静坐在椅上看书,半个时辰后,她伸开双臂,动动发酸的脖子,抬眼见银冀还在手捧奏折,一一批阅。

“冀哥哥,折子就让翟帮你批阅好了,别累着自己。”她起身来到他身后。

“案上这些都是与刖夙、蒙舍和北诏相关的折子,我得一一过目,下个月星回节,我要及早动身前往大和城参加诏王聚会。”银冀淡淡道,双眼依旧盯着奏折。

瓦儿拿起一本,翻看道:“北诏的邪君我是见过了,不知道其他二君如何?观我南诏四国,虽没有大唐强盛,倒也富足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星回节四王齐聚,互结友好,这些都是冀哥哥和其他三君的功劳呢。”

银冀道:“局势并不如表面和睦。蒙舍在先王时代就一心想吞并三诏,如今阁昱当权,更是不忘父志。所以,星回节的每年一聚,并非轻松之事。”

瓦儿不禁担忧:“这样听来,危险重重,冀哥哥非去不可么?或许…”

“没有或许,我是君王,怎可畏惧?”银冀放下笔,走到她跟前,俯首凝视她尖俏的小脸,“瓦儿,别担心。”

瓦儿伸出手去,温柔握住他的,点点头:“我明白。只是,我能跟你一起前行么?”

银冀面上温文如玉的笑掩了别离之痛,“不行,你得在宫里好好休养。我有护卫随行,不会有事。”

“可是,你身上的咒气…”

“此去蒙舍,我正好可以亲自打听化解之法。”

瓦儿咬住唇,眼睛迸出亮光:“没错!我早该知道须乌子是骗人的,其实一定可以解的。”她头一低,将小脸偎进他的胸膛,听到他微微急促的心跳,心口缩成一团。

闻得淡雅的发香,银冀不禁心中一动,手指情不自禁穿过她的屡屡乌丝。每一天相处,他都无比珍惜;每一次离别,他都恐惧不已。解救之法他不抱多大希望,但他实不忍看她失望。

瓦儿柔软的身子放松,又隐着一丝紧张,扬唇浅笑,一股盘旋于心数日的渴望浮上心头。

“冀哥哥…”她声音沙哑而轻柔,藏着意想不到的诱惑。

“恩?”银冀手中的动作不觉停下,她的呼吸浅浅的,热热的,吹在衣衫单薄的胸前,那处如着火般发起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