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冀吻过她的发丝,轻声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感情无法勉强,即使我是君王也无能为力,所以,我们不如坦然面对吧。”

坦然二字,岂是那般容易?宽阔的心怀、高雅的气度才能将恩怨情仇彻底化为清风,只是几人能做到?

“冀哥哥…”御书房很安静,想到筱水与银翟,瓦儿的声音多着些许鼻音。

银冀抬起她的下巴,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她心口抽痛,见到银冀一脸忧心,将舌尖话语吞了下去,眨去泪花笑道:“噢,我是想到你要去蒙舍,担心不舍罢了。”

“我答应你,会平安回来的。”

“那个…”

“怎么了?”

“冀哥哥…”

好几句话盘旋在舌尖,她思索着如何不影响到他的心情,犹豫半天最后化作一朵隐含忧虑的笑花。“冀哥哥,吧吧回宫了。”

“好啊,她回宫了,可以陪伴你。你怎么好象不开心?”银冀细细观察她的神情,手臂紧了紧,莫非吧吧的身份露出了破绽,伤了瓦儿?如若那样,他定当不饶!

瓦儿连连摇头:“不是,我当然开心…冀哥哥,你一定不知道,吧吧竟然很喜欢翟。我想,冀哥哥或许可以下道旨,将吧吧赐给翟做妃子…好么?”

银冀看进她眸底的哀伤,有些明白了,当下又心疼又疑惑:“吧吧是个不错的女子,但是翟若不喜欢她,我便不能下旨,否则王宫中又多了一个安然与月容。”

瓦儿僵住身子,她怎忘记了,感情根本无法勉强,对于翟这种男人而言,一相情愿只会种下苦果。可是,为何看他与其他女子燕好,自己也会觉得难受呢?将手勾上银冀的脖子,瓦儿闭上眼睛:“你说得对,是我太凭感情用事了。”

“瓦儿,你真没其他事?若有事,定要告诉我。”

“会的,我从未瞒过冀哥哥什么事呢。”瓦儿挤出笑容,决定不让银冀为自己担心,也不愿让吧吧受到惩罚。

“唉!”银冀心如明镜,有所觉察。

“冀哥哥,你别叹气,有翟帮你,无论是江山大统还是银氏血脉,都有人为你分担了。”也许,这就是银翟存在的价值,对冀哥哥如此重要,瓦儿自心口吐出长长一口气,像要得到抚慰般主动吻上最爱的男人。

银冀的黑眸被光彩照亮,蓝色幽光若隐若现,很快被氤氲之色覆盖。

这夜,窗外雾色渐浓,百花在清风中散发香气。

烛光摇曳,红罗帐中,两颗心紧紧相映。

春宵几度,待人珍惜,他与她将多年的爱恋,尽情释放在无悔的缠绵中。

而这夜,颐华宫,久未出现的竹萧之声幽幽吹响,悲沉忧伤,像一首深情诉说的哀歌。萧声响了一夜,侍卫、宫女无一人敢靠近,待到天边出现第一线曙光之时,只听一声闷响,竹萧化为了支离碎片。

吹萧的白衣男人,对着宫殿的上空呆立片刻,将半张银色面具塞入怀中,一甩长袍,踩着毅然的步子向宫外行去。

农历的七月,日头当顶,晴空耀目,直照进人的心底。阳光透过娇艳的花枝洒开一地碎影明媚,绿色舒展,榆槐成荫,浓浓翠翠已是秀色满园。

这样的日子,距离星回节不过十日,银暝国的年轻君王身着银色王袍,身后跟随着精心挑选的大内侍卫,在群臣朝拜中,坐上尊贵的马车。马车缓缓南行,载着臣子们对安定生活的希望,载着瓦儿对他满心的祈祷与祝福,踏上蒙舍之路。

瓦儿久久站立在宫门外,直到护拥着马车的一行队伍完全消失,还舍不得收回目光。银冀走了,她的心随之上路,遥遥陪伴。感觉两道视线穿过烈日下的空气,落在自己身上,她猛然回头,对上一双深沉黑眸,纠结的情绪瞬间涌遍全身。

是他,他回来了。

可恶!冀哥哥走了,他却回来了,他不知道冀哥哥离去前还在念着他吗?这人怎么总是这般惹人心烦…

她不理他,郁闷地扭过头,径自走回沁梅苑。远远地,她知道,他跟来了。

阳光炎炎,过了回廊半洒入庭院,窗户处一片阴凉。瓦儿笔直地站立于窗前,极力将怒气忍下,等着他开口。

十来日未见,银翟俊容里有些沧桑与疲惫,英挺的眉间多了道浅浅的褶皱。他深深地注视她,视线比窗外阳光还要灼热,看得她脊背逐渐发颤。她豁然转身,不悦地责问:“你总是这么莫名其妙,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现,你可知道冀哥哥有事也不能找你,去蒙舍都不安心。”

银翟在她转身时,飞快敛去眼中深意,淡淡撇唇:“放心,我与冀有将事情交接和安排,他离开得很放心。”

瓦儿不信:“什么时候的事?你都不在宫中,冀哥哥哪有机会与你交接…”

银翟淡笑,眉宇间的褶皱不复存在,道:“我回来四五日了。”

“啊?”瓦儿的瞳孔缩了缩。

银翟默默看她,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瓦儿急速地闪开,微微乱了呼吸。重新镇定下来,她再次将目光迎上他,道:“是真的?”

“你信过我吗?”他问,嗓音低沉而紧绷。

“我…”她哑然。

他目光坚定深邃,与冀哥哥一样酝藏着无限的智慧与沉着,只是细看又有种让人心疼的忧伤。忧伤一闪而逝,他不习惯表露,掩饰得极好。吧吧那句刻意被忽略的话不期然浮上来——“你宁可要别的女人也不要我们…那么郡主呢?难道你连郡主都不爱了么?”

他爱她?

天!瓦儿脚底一虚,几乎站立不稳,无法想象他会爱自己,一定是吧吧搞错了…抑住纷乱,她颤动地看他。

他俊颜如玉,眸底淡然一片,适才的忧伤如大海冲刷后的沙地,变得平静无痕,让她以为自己只是眼花。

“唉!你信过我吗?”他沉声再问。叹息中,是难言的酸楚,一点点浸透在心房最脆薄的地方,化做一片苦涩,溢满了每寸角落。终此一生,不能挣脱的牵绊,他们都清楚,却以不同的方式想去忘却。有些事,本就是该忘却的。

瓦儿轻扯唇瓣,低低道:“我信冀哥哥。”

原来,她从来都没信过自己。也对,曾经那么多的伤害和痛恨,咬牙切齿的誓言…

黑瞳暗了暗,银翟目光柔和锁住她,声音沙哑:“以后,也学着信任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瓦儿垂下眼睫,狠吸了一口气,问:“吧吧与你是什么关系?”

银翟担忧地看她:“她是我师妹。这些日子,你不肯见她,她很难过。”

瓦儿伤痛交替,神色青白惨恻,不自觉咬起唇瓣:“你、方旋和吧吧是一伙的?你们最初进宫都是为了报复?不不…或许是为了更大的阴谋?”

银翟想抚去她脸上的受伤,却只能将手指紧紧收在身侧,眉头纠结:“其间太多隐情,无法一一解释。但我发誓无论曾经怎样,全部都已过去了。瓦儿…很抱歉我们都伤害了你,如果可以重来,我们…”

“别说以前了。”瓦儿猛然侧头,转向窗外,她好不容易忘却的伤痛,因吧吧、因他的话再次划开,仿佛看到伤口又冒出鲜血来。沉默下来,她才转头,却直直撞进如夜空般深沉浩瀚的黑眸里。

他的眼神来不及隐藏,他的哀伤瞬间如潮水将她的心包围,这样的男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哀伤…她突然自己什么疼痛都表达不出,只觉曾经的伤害顷刻间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得只能看到对方黑眸里急欲掩饰的哀伤。

那哀伤很快被他隐藏起来,迅速裹上一层密不透风的保护层。可是,仅是她看到的那一瞬,难以言预的哀伤眼神都蕴涵着强大的力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紧窒。

原来他这样冷漠残酷的男人也会心痛,也会哀伤…他的哀伤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浓,还要悲,仿佛沉入海底永远不会翻转的巨石,沉沉坠入,死死压住;又仿佛黑空里坠落的星星,失去了方向,漫无目标地划向不知名的黑暗…

她受伤时,仍会爱会恨。他好象从挣扎中脱困,带着无法释然的绝望…

瓦儿继续盯着银翟,心潮掀起了狂风巨浪。她连续深呼吸两三次,话出口显得云淡风清,“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吧。冀哥哥相信你,我也原谅了你…而吧吧,无论她从前做过什么,我想…我还是会相信她!”

“瓦儿…”银翟刹时哽咽,欣喜得有股落泪的冲动。在他以前所未有的狼狈掩饰哀伤之时,她说了什么…

他没听错,她原谅了他,亲口说原谅了他!不再仇恨,不再躲避,以包容和忘却来原谅了他。

体内热血沸腾,尽情咆哮尽情挥洒,那是喜悦的兴奋的冲动,每一次滚动都象征着他的狂喜。他头一次有了呐喊的冲动,想把心中的开心喊出来…

潇潇红木,落英翩翩,心从未如此激动过,像大海的波涛一波一波冲击着海滩的礁石,礁石虽硬,但波涛轻柔而有力,每一次冲击都会在礁石身上留下痕迹。痕迹上的丝丝点点,日积月累,长此以往,终不可灭。

他想冲上去抱住她,将她狠狠箍入怀中,融进自己的血骨中。想握她的小手,亲她的发丝,吻她的双唇…一步之遥,咫尺天涯,两人相望,不约而同湿了眼睛,朦胧中,佳人如雪,清雅动人。他将手紧握成拳,克制自己,身形站得更加挺拔笔直,仿佛这样才可以增添冷静自持的力量。

瓦儿注视着他,眼神没有逃避,清晰看到那双黑眸底处的激动、狂喜及隐忍。半晌,她缓缓露出一抹浅笑,绰约淡雅处偏偏摄人心魂。银翟震动,只觉眼前一朵粉红的梅花正在绽放,身姿冰清柔美,又傲然而立,眼前佳人如雪如梦,他无法也无力采撷她。

一抹浅笑,一声轻言,多少恩怨情仇,化为一缕清风,吹进二人心底,翻滚搅动的心湖从此变得宁静。

外面骄阳似火,心也炙烈似火,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正有沁凉的清凉缓缓流动,映得眼眸分外明亮闪耀。

终于,不知道对视了多久,银翟抑制不住渴望,将手小心地、轻轻地握住她的。瓦儿微惊,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随即水眸闪出晶亮水光。

他动了动喉咙,好听的声音无比诚挚:“谢谢你。”

她的浅笑扩大,变得淡然而坚定:“以后,我们好好帮助冀哥哥。”

“我们”——她说的是“我们”。银翟握紧她,黑眸明亮起来,毫不犹豫地点头:“一定会的,他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瓦儿和银冀怎会知道,在他冷酷的心被一丝丝温暖感动,仇恨被爱一点点驱散之后,他已毅然选择了帮助他们。因为不仅是银冀,还有瓦儿也同样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为了他们,他可以出生入死;为了他们,他宛如新生。有了他们,他不再彷徨孤独,有了他们,他的生命才幸福完整。

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但有爱才是生命的真谛,无论哪种爱,主宰着生命,世界都会充满阳光,变得清新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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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暝篇——冷君·宠妃:076 余波未定]

青袍老人叹息一声:“唉!旋儿,因果有报,姻缘天定。师傅一生历经太多,几十年都未曾放下执念…直到兄长浦文侯自尽留给我一纸遗言,让我心门重启,再看翟儿冲破仇恨中,化解冰冻,他善性不泯,爱由根生,情愿牺牲自己而去挽救冷君,师傅蓦然彻悟。翟能放下对冷君的恨,冷君能以大爱容天下,就连红瓦儿也能原谅你们曾经对她的伤害…旋儿,你说,人生为何还要偏执到底?”

[银暝篇——冷君·宠妃:077 君须珍重]

大王回宫,举国欢喜。朝臣一路从宫门分立两排,直延到正殿玉阶。每年星回节四诏之王聚首后,臣民们都觉心安,仿佛此后四诏之间将更加团结和睦,再不受战乱之苦。

银冀面容清瘦了些,连日赶路让他染上几许疲惫,但步间玄袖飘飞,沉峻气度王者威仪,傲然不可逼视。瓦儿站在玉阶之顶,云鬓乌亮,玉绶翚带,笑中含泪却秀稳如仪。两人渐渐走近,过玉阶,越明台,在群臣欣然的目光中,深情对视,并立时宛如神仙眷侣,风华天姿,不禁令人羡慕。

瓦儿轻咽:“你终于平安归来了。”

银冀微笑点头,而后双眸看向明台高处白衣飘然的银翟,两双深邃眼眸互望,血浓情浓的兄弟真情不言而寓。

瓦儿情不自禁心头暖意融融,以一种繁复的心情凝视着他们,于清风中无声叹息。

恭迎仪式后是宫廷庆宴,瓦儿小饮一杯以士祝贺后,先回沁梅苑。她随意撩拨琴弦,夜里响起薄冰脆玉般的弦声。微风里轻纱游走,缈缦多姿,回想曾经缕缕或凄绝或激昂的箫音如自天外飘来,每一声都含着满腔世俗怨愤。如今琴音孤鸣,那空洞萧声再也不在,是否,吹萧之人已看淡红尘,心平如镜?

那夜在他臂中昏迷,醒后见他默默相伴,黑眸包含千言万语却一言未发,只以某种难以理解的复杂久久凝视她。他从未说过只字片语表达内心情爱,亦不轻易流露深情让她知晓。他不说,她更不问,假装不知多少觉得轻松些。她常想,那深海如夜的目光只是他的愧疚与歉然,还有对冀哥哥的承诺…

然而,每每见他孤影卓立,瓦儿忍不住心凄凄然。又见筱水日益憔悴,为他神伤,酸甜苦辣更是积塞于胸。如果…他能接受筱水,岂不美满?

一件轻纱披上她的肩头,瓦儿侧头立刻起身:“冀哥哥。”

“乔雀说你夜里着凉,身子虚弱,这夜里风大,记得多披件衣裳。”银冀修眉舒展,语音如梦幻般温柔,丝丝暖意融入眼底。

房中只有他们,二人执手相望,瓦儿低呼一声投入他的胸怀。“冀哥哥,你定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惊受怕,多相思刻骨,生怕你去蒙舍遭遇意外…”银冀爱怜地啄她清香发丝,轻笑:“我都知道,因为我在同样牵挂你。不过我答应你会平安归来,定会做到。”瓦儿眼窝已湿,水眸泪光晶莹:“日后去哪都得带上我,我真不愿意这样分离。”

银冀见她泪珠滑落,满脸真心,动容地吻上她,在芬芳唇瓣上低语:“恩,我也不愿意…”

相拥的身影被烛光映照,落在青石砖上化为一体,紧密地仿似再也不能分开。身旁的帷帐一晃飘落,绮色纷飞,似洒泻了一脉柔光旖旎如水。

窗外,银翟眼中萧然一片,紧抿的薄唇良久之后才逐渐松开,嗓音低沉沙哑对身边女子说道:“筱水,今夜一别,不知要多少时日再见,但不找到解咒之法,我不能回宫。瓦儿…身子不好,请你留心照顾。”

筱水泪湿睫羽,努力收起哀色,不死心地问:“翟,我不能陪你一同去吗?”

银翟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照顾好瓦儿,而我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

“可是你面对的无论是大唐密探,还是刖夙、蒙舍…都很危险,非同一般啊!”

他微微仰头,阴暗的苍穹下落影萧萧,勾出他轮廓坚冷,手再用力一握,传递他的决心与请求:“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别多说了,答应我!”

筱水咬住唇瓣,转头看向映在窗上俪影双双、亲密缠绵的身影,苦涩而沉重地点下头。

王爷留下一纸书信,连夜出宫。

银暝国复如以往,银冀亲自掌管朝政。自继位以来,他定边疆,整内阁,收兵权,诛奸臣,与三诏联盟,关系甚好,周边不少小部落也一一前来投靠,国力日益强大。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悠闲。

唯美中不足,大王册妃已有一年半载,膝下仍无子嗣,宫中无孩童嬉闹,有时感觉冷清。子民们不明白容妃与然妃为何久居南音寺,却不待在大王身边?国妃之位悬而未决,大王最宠爱的瓦儿郡主为何又不被册为王妃?种种疑惑,被压抑在百姓心底,每逢初一十五,虔诚善良的银暝子民月下点烛,对天祈祷,请求银氏王族早日后继有人。

花开花落,斗转星移,转眼银城落叶纷飞,枯木萧萧。

天气转寒,在第一片雪花降临之时,离宫远去的翟王爷再一次书信回宫。

银冀打开信封,心潮焦切起伏。瓦儿轻轻夺过他刚打开的信,只见纸上黑色的字迹刚劲有力,信有两页,写了他的近况,最后的字字刻着他们兄弟间不可动摇的血肉亲情。

瓦儿看完,晶亮的眼眸蒙上一层水光,感动道:“冀哥哥,翟说他离开刖夙后就去了蒙舍的大和城,四处打听须乌子。最近他又听说须乌子带着小徒弟可能在茶溪镇附近隐居,就赶去了茶溪镇。”

银冀见她刚才夺信之举,知道她也关心翟的情况,任由她拿着信,轻问:“他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信里还说什么?”

“他还说他有缘结识了刖夙的国妃娘娘,名叫蓝倪,颇为投机,这次在茶溪镇相遇,二人干脆结拜成了异姓兄妹。”

银冀露出淡淡笑意,想到隐衣侍卫传来的消息。蓝倪是殇烈的妻子,听闻他们之间本是情深意重,但前段日子殇烈对自己的国妃娘娘产生重大误会,以致宫廷风云变色,国妃出走,殇烈大病…原来,蓝倪竟也去了茶溪镇,还遇到了翟。

瓦儿继续道:“翟还说,恶君阁昱好象也出现在茶溪镇,他会亲自去找阁昱打探须乌子的消息。”

银冀眼眸变深,无声叹息:“完了么?”

“呃…最后翟让我们好生宝重,早日…”

“早日什么?”

“早日为银族添个小王子。”瓦儿说完,小脸发热,心头飞快划过一道不可琢磨的疑虑,又被银冀若有所思的目光给吸引了去。

“恩,翟一直很关心你。”银冀含糊道。

瓦儿悄然蹙眉,将信递于他手心,同时握住他微凉的手指:“冀哥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诅咒不是很久没发作了么?说明病情好转,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空气冰寒,银冀见她小脸微皱,将她揽入自己宽大的皮裘中,轻叹:“诅咒之事,早已注定。子嗣之事,迟些无防。如今,我只愿翟能平安。”

话完,他心头绞痛,墨眉纠结。原来,时一入秋,他就明显感觉身上的咒气再度席卷而来,如滚滚岩浆,撕裂心扉,有时痛得夜不能寐。所以,他忍不住惊慌恐惧,不敢在瓦儿身边久呆,更怕自己等不到翟归来那天,自己就…

“瓦儿,你不怪我还未册你为妃吧?”

“怎么会呢?我在乎的是冀哥哥的心,国妃只是封号而已。我知道你在等时机,你还要等着给安然和月容一个交代。”

多么善解人意,宽容真诚的瓦儿,箍紧怀中之人,银冀用力吸气,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异样。

瓦儿将脸贴在他的胸前,感觉到他的克制与颤抖,滚烫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他雪白的裘衣中。

老天爷,请助冀哥哥解除痛楚,他若有什么意外,我亦不能独活…

窗外,雪花越来越密,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梅花晶莹无暇,花0蕊间散发淡淡清香。

岁月流逝,屋外年年景色如往,屋内却已人事全非。

新年,整个王宫都装扮得美丽热闹,焕然一新。

浦月容与夏安然同时出现了,在南音寺在了将近半年,天天随大师吃斋理佛,二人远远见到雄伟的宫殿,朱红的宫墙,恍如隔世。银冀与瓦儿闻讯,亲自站在宫门外迎接。

瓦儿一瞬不瞬注视着马车由远及近,白色轻裘,乌发素颜,浦月容下车后立在他们面前,她仍是美丽动人,眸子在对上银冀后显得平静无波,淡然一片。夏安然随之下车,清秀的面容较以前沉静,微微一笑。两名女子盈盈施礼,声音清脆:“臣妾见过大王。”

银冀大步上前,一手执起一位,目光来回落在她们雪白的面庞上,淡笑着点头:“就等着你们回来过年了。”

“臣妾惭愧。”浦、夏二人又是盈盈一礼,“大王身体可好?”

“恩,还好。”他笑容不变,在所有人面前,他都不会显露自己因咒气发作而起的虚弱。

历经光华,前尘恩怨已化为空气,早不见踪影。夏安然见到银冀,心仍有所悸动,但知此生无缘,再执着又有何结果?浦月容当日虽是主动提起去寺里静心,但一开始心浮气躁,直到师傅天天以佛礼德善宽容教化,才逐渐平静。后来筱水随师傅上山,浦月容见到自己的亲叔父,叔侄俩叙旧谈及旧日朝堂纷争,浦文侯一生的所得所失,叹息往事已矣,她心里顷刻间如明灯点亮,豁然放下。

此时,瓦儿见大家对往事真正释怀,喜上眉梢,她忙拉起她们的手,笑道:“冀哥哥知道你们要回来,可算松了口气,生怕你们怨他一辈子呢。呵呵,新年新气象,你们回宫就是新年最大的喜庆。快来,我昨天连夜堆了个大雪人,专门迎接你们的。”

她手心柔软,少许冰凉,但浦、夏二人只觉心头暖如春水,被这愉悦的笑容感染,她们不禁展颜笑开。

这个新年,银色的雪地里,落花纷纷的梅林中,三名娇俏动人的女子一起滚雪球,带领宫女们打起了雪仗。

高贵挺拔的君王默默站立一旁,抑制住喉间的咳嗽,脸上的笑容里藏着真心的感动。王宫里多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仿若回到几年前,宫中处处是少女们尽情的欢笑声。突然,一个雪球呼啸而来,直击他清俊的面庞,手腕一抬,雪球轻易被他一手掌握。

“偷袭本王?”他扬起嘴角。

瓦儿再次狠狠抛出雪球,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跳着笑道:“偷袭就偷袭,我还不信真偷袭不成呢!”

“那你就试试看!”他雪衣一扬,加入了雪地中。

“哎呀,大王的球真准…”

“大王…饶命,臣妾也不敢偷袭了…呵呵。”

“哈哈,冀哥哥能对付得了我们三个?来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