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重过千金。他以眼神作出最坚定的保证。瓦儿无奈,目光依依徘徊,想说声“小心、保重”,却将话语化作眸中的片片柔情,如密实的网将他们的心团团收拢。

“宫中可能也会有状况,阁王已派重兵把守,你好好保护自己。”

叮嘱完,兄弟二人与阁昱等提剑离去。

瓦儿留守宫中,陪伴失去爱子伤心欲绝的咏唱。

蓝倪有孕在身,也受到不小刺激,殇烈与黑衣人早有恩怨,此番他正是热血沸腾,誓要亲自歼灭该组织。于是,泪西、楚颜与瓦儿一块,担负起安慰照顾两位“母亲”的责任。

多年的阴谋怎可能一夕瓦解?前路危险重重,容不得一丝失误,怎能不让几位女子揪心难安?

瓦儿借机将泪西拉到门外,“颜儿说你曾与那黑衣人首领接触过,依你看,这次行动是不是真的很危险?”

泪西忆起与楚弈被困在大唐密探组织内部的时日,又想起另一位让她心痛的男子,眼睫湿润,道:“当时境遇不堪回首,但五峰谷主性格残忍暴烈,五峰谷内驻扎不少唐军,现在敢公然挑衅四国,定是蓄谋已久,万事就绪。”

瓦儿秀眉狠狠纠结,焦急道:“我们毫无防备,措手不及…难道说,南诏四国就要就此被大唐吞并了么?”

泪西望向远处高山,声音飘渺:“四王个个武功不弱,但你说得对,目前形势对我们而言,太过被动。唐军不但想就此擒住他们,更要发动全面侵占…说起来,我们好象已经是坐以待毙。”

瓦儿握握拳头:“不行!就算没有一点胜算,我们也不能丧气。可是泪西…我心里老悬在半空,揪得紧,闷得痛,只想冲上松明山顶与他们一起面对恶人。”

泪西点头,眼总也有坚定不屈:“我也是,看到楚弈离去的背景,我的心也紧得快没法呼吸了…”

松明山顶刀光剑影,血沫横飞,生死攸关,宫中女人秀眉紧蹙,无计可施。

等待最熬人,不明状况的等待更是最大的煎熬,像是把人的心放在炙烈火焰中焚烧,五脏六腑,每个呼吸都是疼痛的恐惧。

晴朗了半日的天,过了正午便隐隐堆起阴云,冷风骤紧,卷着阶前残叶扫荡而过。

瓦儿坐立不安,每次传来侍卫的报告,她都心惊肉跳。春冷寒峭,窗格一动便风便贯了进来,心如火烧,一吹冷风立时打了个哆嗦。她索性披了衣裳朝泪西房中走去,眼前只见几名受伤的侍卫匆匆进入拱门,直奔而过。他们的刀上还有隐隐的血迹,面色更是惊慌不已。

“不好了娘娘,大王他们在山顶…”侍卫一见到曲咏唱,话没说完,便跪倒在地。

咏唱身子猛烈一颤:“在山顶怎么了?”

“遇害了…四王全都被击落山崖…”侍卫已经哭着匍匐了下去。

血色瞬间自瓦儿脸上褪尽,脑子里无法再思考分毫。全部被击落山崖?“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她大步飞冲了过去,睁大眼眸,“他们个个身手不弱,怎可能全被击落山崖?冀哥哥和银翟不会有事的!”没说几句,她抬高了声音,然后止不住身子轻颤起来。

咏唱倒退了一步,突然红色的身影一晃,冲了出去,消失在拱门之外。

“咏唱,你去哪?”瓦儿见红影闪过,惊呼着追过去。

“你们这些侍卫听好,大王的事我们未亲眼所见,是不会信的…你们刚刚说的话,不能再透露半个字,听到没?”泪西深吸了一口气,拔腿朝咏唱离开的方向追去。

瓦儿见状,忍住泪水,咬牙道:“我也要去找他们!”

松明山顶,金色的阳光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暖意。薄雾已散,山顶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遍野血腥残籍,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很多人,有黑衣杀手,更多的却是穿王宫特制锦衣的弓箭手。原来,黑衣人早就设下圈套,对四诏王的目的并非硬碰硬的决战,而是采用他们密制的有毒弹丸进行攻击。当弹丸炸开硝烟弥漫之时,黑衣人看准方位跳下山崖,下面有精心准备的大网,可以顺利逃离。

那么,银冀几人,真的死了吗?

小心翼翼地跨过每一具冰冷的身躯,三名秀丽女子出现在山上,她们神色复杂,双眸极力隐藏起惊惧,每翻转一具尸体,她们就悄悄地松了口气,抹去额头的冷汗。

咏唱肯定地点头,语气也激动不已:“是!这里没有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有事!昱答应我要救回洛尔,他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绝对不会失信!”

“这是…”泪西微弱的声音响起,她正半跪在崖边,手握一个微微褪色的粗布荷包,那荷包似被人珍藏已久。

不祥的预感让人寒意陡起,瓦儿眯起了双眸,不敢猜测,如果荷包为楚弈所有,那这崖口边上…她小心地往崖边走过一步,下面一片白雾,阳光照射不进,看起来神秘深幽有些吓人。

冀哥哥,翟,你们真的掉下去了吗?如果不是,为何战争已经平息,却不见你们踪影,如果是,那你们…她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不!我相信你们!冀哥哥,翟,瓦儿相信你们!…”她重重甩头,手指已握得不能再紧,关节处雪白一片。

生者共生,死亦同死。

此情不渝,苍天可证。

瓦儿扶起大受打击的泪西,脑海中浮过这几句。想起殇烈曾为蓝倪徇情跳崖,抛却江山红尘,那份真爱如激潮澎湃,回荡不息。她对冀哥哥何尝不是若此?冀哥哥与翟血脉相连,身负重责,他们谁都不能有事啊!她再次回头,望了一眼深幽不见底的山崖,将生死相随的誓言直压到心口。

银冀爱瓦儿多深,就有多了解自己对瓦儿的重要。他们彼此相属。所以,他回来了,平安地顺利地回来了。一身银衣上,有着朵朵殷红血花,看起来有些骇人,但那张清俊的面容却从容淡雅,仿佛衣服上只是绣着朵朵花瓣。

泪花在阳光在闪出金光的刹那,瓦儿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不知道呼吸畅快的感觉,她直直扑向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冀哥哥没事!真的没事…啊!你受伤了?”瞧见银冀长袍上的血迹,瓦儿紧张地张大眼眸。

“银翟呢?怎么他没回来吗?不会是…”突生一种恐惧,瓦儿的脸蛋顿时吓住了,焦急地盯着银冀,“银翟出事了?”

翟笑着答应她,会还她一个平安的冀哥哥,可是他自己呢?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银冀皱起眉头,气喘着答道。这场艰辛恶战确是生死悬关,丝毫不可松弛,耗费他太多精力,适才咳嗽胸口血气上涌,隐隐感觉喉咙有股腥刺,但怕瓦儿担心,硬没表现出来。

“你们谁都不能有事!”瓦儿一边点头,一边紧握住他,眼中浓情一片,还有银翟未回所造成的深深担忧。

[银暝篇——冷君·宠妃:079 得失不易]

没有人喜欢战争,没有人愿意参加战争。

银冀平安无事,瓦儿一颗心放下了一半。左顾右盼,总算看到翟雪衣飘然,踏入宫门,她憋在胸口的气才悄悄吐尽。

一场生死恶战,一场精心策划多年的阴谋,竟然在半日内顺利化解?瓦儿满腹疑问,极想听听转败为胜、化险为夷的巧妙之处。

三人回到贵宾的行宫,银氏兄弟相视一笑,深邃黑眸中不约而同轻松了许多,仿佛卸下了最大的重负。

瓦儿细心地为翟清理完伤口,眸光闪耀,翟心头一暖,不以为意地淡笑:“一点小伤,不必担心。我总算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冀哥哥了。”

银冀却敛起笑意,想起激战时,他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严肃道:“翟,以后切不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岂敢玩笑?你若有半点闪失,我回来怎么跟瓦儿交代?”银翟说得云淡风轻,伤口处,血丝隐隐透出丝绢,他一点也不觉疼痛,浑身被暖心的温柔包围。

瓦儿听得明白,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银翟,从怨恨到今日这局面,她对他感觉复杂得难以描述。

“你们还没说,如何脱险的?我们几乎以为四诏就要沦为大唐的领地了。”她问。

银冀低缓答道:“很多年前,大唐就对南诏地域虎视眈眈。这批黑衣人平日隐居在北诏国境外的五峰谷,谷主四处收买人心,暗地打造兵器,秘密操练,一有时机便蠢蠢欲动。这次对四诏的全面进攻计划有序,蓄谋已久,并打算与驻扎在南诏边境的唐军里应外合,平复四诏。”

瓦儿抿唇,狠狠道:“真可恶!好好地要夺取人家的江山,我们银暝国子民团结,拥主爱国,怎可能接受汉人统治?”

银翟接过话:“人算不如天算。五峰谷主其实对四诏私怨太深,他长年不回大唐朝殿,逐渐野心渐起,本想利用唐军攻打我们,成功后自己便一统南诏。可惜其间阴谋却被唐军少将柯少凌看破。”

瓦儿疑问道:“那大唐少将手握兵权,就算知道他的私心,也不可能就此放下攻打我们的行动啊!何况,我听说,那些将士就是要趁三诏君王不在王宫,趁虚而入的。”

银翟定定注视他,目光深沉:“上天助我。柯少将与泪西姑娘有着极深的渊源,更重要的是他深知战争与亡国带给百姓的灾难,根本不愿意发动战争…”

“噢,我明白了。所以,兵符不出,各王宫的危机不战而解,多亏了这位少将军,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瓦儿轻扬唇角。

银冀赞同地点点头,银翟看了兄长与瓦儿一眼,道:“能顺利挽回局面,化解危机还得感谢一个人。”

“慕千寻。”

“他?”瓦儿豁然站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慕千寻怎么也牵扯了进来?他不是回大唐出家做和尚了么?”

银翟扯了扯优雅的薄唇,笑得有些神秘:“他是大唐皇帝重用的王爷,五峰谷主的阴谋正是他最先看透的。年前,他因失去相依为命的妹妹,曾一度心灰意冷,想剃度出家,但因红尘情缘未了,终难静心,不得佛缘。于是,为了那位女子,他千里迢迢追来了,却正巧解救了我们四诏的危机。”

瓦儿捂住小嘴,阴霾至此一扫而光,几乎要为楚颜幸福地笑出声来,她的爱情之花通过不懈的浇灌,终于要开放了。

银氏兄弟见她那模样,黑眸深情地落在她的身上。

此时,他们兄弟心有默契,谁也不言明,也没必要言明。是的,只要心爱的女子幸福快乐,将来,是谁伴她到终老,有何必去计较呢?

银冀抑住喉间突涌而上的甜腥,虚弱地强自笑道:“最大的收获莫过于从此之后,四诏将迎来和平盛世。”

银翟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明媚阳光,“一次茶溪谷,一次松明山,诏王们难得真心相惜,大唐的阴谋反而促进了四诏的团结,以后各国间应该很难再起战端了。”

银冀附和:“别说那些,光看这几个女人的关系…咳咳…只怕大家多加强各国结盟还来不及呢!咳咳…”说罢,他深黑的眸底闪过妖冶蓝光,银翟立刻蹙起了眉头。

瓦儿忙走到他跟前,握住他冰冷发颤的手指,急道:“该死的大唐阴谋耽误了时间,该死的须乌子到底躲在哪里?!冀哥哥等着,我非得立刻找到他!”

“瓦儿…咳咳…”银冀无奈,好象不过一日,瓦儿竟已开始学会殇烈暴躁的用语了。

大唐势力庞大,曾多次挑衅各国边关,挑拨四诏间的关系,这次,总算是彻底被瓦解了。

雨过天晴,人人心情大好,四位诏王准备回朝后诏告臣民,定胜利之日为“永和节”。这是除“星回节”外,第二个属于四诏人民共同的盛大节日,借以见证四诏真正和平建交,永世昌盛。

瓦儿解不开眉间浓愁,下定决心定要在回银暝之前,找到须乌子。

暗夜深如海,她挨着行宫一间一间贵宾雅房探找,终于眼前一亮,慕千寻白衣一尘不染,优雅地立在廊前举头望月。

“打扰了,慕先生。”瓦儿两眼闪动希望的晶芒。

“郡主怎么一个人?”曾有一面之缘,虽匆匆相识,但慕千寻一眼便认出了她。

“慕先生,须乌子大师在哪?”她差点寻遍整座宫殿,未见白须老者身影,难道他已离开了么?

慕千寻挑挑眉头:“为冷君解咒么?”

瓦儿点头,神色哀伤,深深忧心藏不住,浮在眼中。慕千寻口气有些遗憾:“小王子被五峰谷主下了毒,师兄正在为小王子调制解药。如果你是为解咒,其实找他也没用的…”瓦儿僵直身子呆立半晌,消化他的话后,小脸苍白:“怎会没用?殇王的诅咒不就是他给予解药,平安化解了么?”

慕千寻转头看她,目光深不见底,“那是因为殇王与倪妃两人都中了诅咒…他们相爱至深,愿意为对方舍生忘死,倪妃以自己的鲜血去喂食他,因缘巧合,真情动天,师兄多年研制的血丸才顺利化解了殇王的咒气。”

“同是中咒之人的血可以互救,这一说法果然是真的。”瓦儿眼神昏暗不明,牙关咬得发紧,“看来我得先找殇王,请他救救冀哥哥…”

慕千寻唤住她,“殇王与倪妃咒气已除,楚弈并未中咒,现在除了冷君,郡主还要去找谁?”

瓦儿的脚步硬生生停住,转过身,她忘记了呼吸,声音极轻极轻:“先生的意思是…现在只剩冀哥哥一人身染诅咒?没有人可以以血救他?”倘若如此,即使有须乌子在,也无计可施了么?一双黑眸睁得又圆又大,突然,瓦儿冲到他面前,仰头紧紧看他:“我不信!走,带我去找须乌子…我要去找他!”

慕千寻黑眸中隐藏着深深的悲哀,他最疼爱的妹妹便是因诅咒而死啊!坚实的下颌抽紧,他冷静道:“你不愿接受事实,也罢…不过,你心中终究是很明白、很清楚的。”

瓦儿沉默,他的话如雷直击入心脏,心脏刹时被拧得生疼,不能呼吸。慕千寻轻倚在廊边,想起妹妹就因诅咒而去,神情难掩哀戚:“郡主,你只要记住,生者犹生。无论大家日后如何,都要在拥有的每个日子里,尽心地给彼此幸福和快乐,那么…人生将无遗憾。”

人生将无遗憾?冀哥哥啊冀哥哥,我当然愿意尽心给予你全部,但是,人生路上若没有了你,怎可能没有遗憾?

瓦儿眼圈一红:“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死心的。我要的是与冀哥哥长相斯守,而非仅仅是几个拥有的日子。”

慕千寻眼眸更暗,语气似历经过千山万水,嗓音异常低沉:“郡主,事实虽然残酷,但是我们都无法逃避,当年瞳瞳也…诅咒之祸因师兄而起,他说等救好小王子后,会潜心研究解咒的方法,然后亲自去找冷君,希望冷君能坚强挺下去。”

“他真这么说?”这表示…解咒的希望遥遥未见,而她必须得怀着坚定执着的信念,去相信和等待那一天。

珍惜拥有的时日,给他幸福与微笑。瓦儿眼中有泪,双唇抿起小小弧度:“好,我就等那天!”

“恩。”慕千寻俊容上逐渐露出一抹淡笑。瓦儿突然想到什么,轻“哦”了一声,直直注视他:“想给慕先生一个建议——此次先生若是为颜儿而来,那就抓住机会快点表明心意,别让彼此越走越远。”

慕千寻先是浮过深沉的痛楚,而后化为磐石般的坚定:“多谢郡主。对颜儿,我再不会放手!”想起当初颜儿舍弃一切骄傲尊严,一路跟他去了大唐,她竭尽全力讨好,帮他照顾瞳瞳,可他回报的是什么?冷眼相待,出家做和尚,赶她回北诏…唯独没有做的就是面对自己的心…

三日后,蒙舍国宫门之外。

相见难,别亦难。生死考验,众王齐心,几名男子站在一起,尊贵气势与沉稳威严让人不敢逼视,他们在短短几日内结下的惺惺相惜的兄弟浓情。其实对于分别,他们已经历多次,本无多大感慨,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个生离死别一般,心里倒添了几分沉重。

殇烈首先伸出手:“但愿此番之后,我们四诏能和平共处,让整个南诏天空下再无战争。”

楚弈挑唇笑道:“我们若再起战端,只怕光那几个女人难以应付了。”大家目光不约而同地找到自己倾恋的身影,轻笑了起来。

瓦儿有些强颜欢笑,与楚颜及三位国妃一一话别,她们早已姐妹情深。蓝倪希望生个女儿,将来可以与咏唱结为儿女亲家,两国联姻;泪西则若有所悟、满腔情思地看向一旁的楚弈,谨守十年的心房终于在不知不觉中为他所打动;楚颜眼神飘忽游移,灿若星光的双眸闪过不易觉察的黯然,徘徊迷离,她不时将目光瞟向那几位出类拔萃的男子,就是不愿意看向优雅挺拔的慕千寻。

瓦儿笑中含泪,往王宫多看了几眼,无法忘记昨夜找到须乌子时的对话——

“郡主大人,恕老夫目前真的无能为力…”

“你是下咒者,连你都没办法?大师,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付出一切为他去做!”

“唉!郡主,老夫实在懊悔愧疚…当年以此不当的行为回报先王阁贝罗之恩,也是由于年少气盛,想试试自己下咒的本事…未料到多年后会带来这么多不幸。瞳瞳、殇王和倪妃,还有冷君银王…唉!老夫如今只能倾尽全部,来为银王寻找化解之法。”

“大师,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以血解咒不成,总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二十五岁的死亡结界都已经撑过,我不相信毫无办法!请大师救他!…”

“人生到老,方然悔悟。即使郡主不说,老夫也会尽力弥补自己的错误。只是…事事更有天意,请郡主务必以平常之心对待。”

瓦儿悄然看笑银冀,淡淡阳光洒在他的周身,即使那群男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但在她眼中,他便是唯一,如月亮般宁静而淡然。凝望中,渐渐泪眼模糊,心口疼痛缓缓蔓延…

另一边,马车旁,银翟带着柔和笑意,对蓝倪道:“倪儿一路保重,若是殇王再欺负你,随时找我。”一旁的殇烈立刻黑了脸,楚弈昨天才以蓝倪亲兄长的身份说过同样的话,这个义兄也来威胁他?难道这两个该死的家伙都看不出来,自己对蓝儿像珍宝一样呵护吗?

看殇烈一副妒夫不满的模样,马车前传来银翟如古琴般动人的低笑声。这笑声在离别情愁弥漫的空气中传散,吸引了大家。瓦儿侧过身去,看到楚颜目不斜视地越过慕千寻身边,径自走到银翟面前,春光下展开一抹灿烂地笑花:“银哥哥,有空我一定会去银暝,记得好好招待我哦。”银翟回头笑着,俊美的容颜闪耀着如玉的光芒,看得数步之外的慕千寻直皱眉。

瓦儿看着他们,眼中蓦然闪出不知名的酸涩情愫,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是了,就在这两日,北诏之王透出口风,有意将妹妹楚颜公主配给银暝的翟王爷…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俊挺身姿旁站立着笑颜迷人的美人,谁敢说他们不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瓦儿秀目轻扫,捕捉到气质优雅不染凡尘的慕千寻一双黑眸变得锐利,隐隐跳动灼人的火焰,火焰熊熊,也燃烧出他誓不放手的决心。她上前一把扯过笑得明媚的颜儿,道:“你来银暝,我会陪你,还不够么?”

“呵呵…有你,也要有银哥哥!”楚颜的话坦诚直率,大家都祝福着注视她与银翟。一群人,终于在笑声与分别的忧伤中分散离去。

回银暝的马车上。

瓦儿笑不出来,无人看到时,她甚至泪光盈盈,秀眉不展。在银氏兄弟面前,她尽量装得轻松,将须乌子的话深深埋在心底。她想,冀哥哥应该也有找须乌子吧?为何他还能笑得这般淡定坦然,他难道不知道若是无法解咒…

银冀岂不明白她的心思?近日夜里,他时常咳嗽,帕子上竟染上丝丝血迹,像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割着他的心。马车向前行,轱辘轱辘,银翟坚持与侍卫一同骑马,白纱斗篷遮住了他的脸旁,只从他挺直的背影上可以想象他的坚毅与傲然。

一路安静,瓦儿与银冀谁都不提诅咒,仿佛这样可以减轻心头疼痛,人人只愿幸福与快乐长久。

银冀静静靠在软塌上,轻问:“累不累?”

瓦儿摇头:“不累。”

银冀又问:“饿了么?”

瓦儿抬起眼睫,深深注视他:“冀哥哥其实也累了吧?”

银冀回以微笑:“我是男人,怎会那么无用…咳咳…”话未完,一口寒气窜上喉间,他顿时捂嘴轻咳起来。瓦儿连忙靠近他,帮他拍背顺气,担心道:“冀哥哥是英明睿智的君主,但有时候太不注意身子了…瞧你现在这样,怎样我安心?”

银冀抓住她的手:“你这一说,我倒真惭愧了…咳咳…瓦儿,都是天命啊!我体内这咒气…”

“别说了冀哥哥!”瓦儿匆匆打断他,展开鼓励的微笑,“人是可以胜天的!我相信冀哥哥可以。”她的信任犹如一道彩虹,挂在他灰暗的天空,彩虹绚丽耀眼,照亮他的世界。他想借助彩虹的光芒,驱散恐惧,驱散黑暗,他想…胸口闷生生一疼,然后密匝匝的刺痛蜂涌而至,他忘了呼吸,只觉喉头一腥,似有热血涌了上来。

“冀哥哥…”见他脸色蓦然一白,瓦儿笑容把持不住,焦急的目光急急巡视着他。

银冀没有应答,生怕一开口热血就溢出嘴角,他忙给她一个镇定的笑容,握着她的手指却不能自已地紧了几分。半晌后,他拿出食盒中的糕点递给瓦儿,这是曲咏唱特意命御厨准备的。“马车颠簸,让人疲累。这片林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会还到不了行馆,你先吃些杏花酥填填肚子。”说罢,他又递上水,瓦儿默默接过。他爱怜地看着她:“吃慢点,你坐了一整天马车,一定又累又饿…”

瓦儿心不在焉地一口糕点一口水,分明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她一抬头,见到银冀来不及隐藏的深沉忧郁,手指立刻颤抖了一下,而她也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幽蓝光芒越来越深暗了…

马车外,银翟紧握马鞍,目视前方,一颗心远不如表面那样平静。他自然也找过须乌子,对方的回答几乎勾起了他所有的残酷,一个激动差点将剑划过须乌子的脖子。

诅咒根本无解,生死全凭天意…

这是须乌子给他的回答,让他如何接受?手指一直收得很紧,有力的双腿因全身紧绷而夹得马腹发疼,马儿不时受惊地小跑起来。马儿怎知人心更疼?银翟回眸看一眼车帘半掀的瓦儿,正好对上她清澈如水的双瞳,双瞳里有着与他一样的忧心。交会瞬间,他们明白了彼此的悲伤与疼痛,还有不能言语的沉重与决心。

人生很多时候,睁开眼时,天空一片星海。可为何又要在黑暗中充满期待?沉默的无奈,谁能解?

瓦儿永远不可能放下这段爱,手心冰凉,惊惧幸福只是短哲的幻影,她好孤独地怕走在迷雾花园,迷茫地寻找走过的记忆…银翟何尝不是?曾经封闭自己,认为世间绝无真情,是他们的爱挽救了他的灵魂,灵魂刚刚苏醒,怎愿接受世间就只留下一段艰辛的心历路程?

这一生,谁是谁的寄托与依靠?

[银暝篇——冷君·宠妃:080 笑泪与共]

回到银暝后,卸去一路风尘疲惫,瓦儿坚持每天陪伴银冀左右。仿佛有一种恐慌,她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正值春日好时光,王宫的后山上。银冀清俊的脸庞看起来异常平静。他又瘦了,阳光下,静静地闭着眼,呼吸都浅不可闻。瓦儿坐在旁边的草地上,青草长得茂盛葱郁,柔柔软软,她将头轻靠在他的肩头,也轻轻合上眼敛。

“冀哥哥。”瓦儿轻唤。

“恩。”他低应,有些沉醉于和煦东风中。

“翟会将王朝管理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淡淡的睫毛颤动,她脑海中浮现出银翟认真批阅奏折的样子,暗暗惊叹,这兄弟都是帝王之才,不可多得的人中之龙。

“恩。”他仍是一声轻哼,却表达出全然的赞同与信任。

“人生真奇怪,以前我恨他入骨,现在反而很庆幸这个世界有他的存在…唉!”瓦儿叹出一口气,她想若非经历那么深刻的仇恨,她也不会如此深刻地体验人生。或许,每个人的成长路上,除了要感谢给予关爱之人,也要学会感谢教会自己勇敢成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