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行李到外头的韩成回来,一见自家师妹被阿白拉着小手,分外不痛快——一起玩耍长大的师妹竟然跟个相处不过两个月的男人这么熟,简直是看着养了十年的妹妹被个来历不明的盗贼掳走了好么,痛心疾首啊。

“可可,该走了。”

萧可缩回手,离阿白两步远,看着一道门槛相隔大门里头的他,说道:“我本来也只是个过客呀…”

阿白抿了抿唇角:“在傍晚之前,你还没把自己当过客。否则为什么要去电力局催促通电,买给芽芽的波板糖送了吗,买给鬼娘的发簪送了吗,买给胖胖的刀具呢?还有你要带着送我的衣服一起跑吗?”

萧可结巴了:“谁要送你衣服?”

阿白这回更加肯定了:“喔…那你进男装店做什么?你忘了符咒对我威力减半,贼兮兮的给我贴了个封条才进去,出来就解封,不是买衣服?”

萧可咬了咬牙,蹲身打开行李箱,把铺在上面的东西一一拿出。给芽芽的糖果,给鬼娘大家的东西,最后拿了件白衬衫,起身往韩成面前一放:“这是买给我师兄的。”

韩成瞅了瞅那尺寸明显不对头的衣服,然后选择了沉默。

阿白眯了眯眼,忍笑:“你确定你师兄穿得了?”

萧可炸毛了:“就是就是!”

阿白看着她笑笑:“好好,是是是。”

他爽快承认萧可反而没话说了,只好把衣服丢进箱子,开始拉拉链。还没拉到一半,忽然有手挡住,以为是阿白,抬头看去,却意外的发现是师兄。

韩成淡声:“我脖子还有伤,不能走远路,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吧。”

萧可眨眨眼,师兄…这个因果关系好像不对啊,你、你是用脖子走路的么?

“师兄…”

“我去搬行李。”韩成做事是一板一眼,但再怎么心如石头,也是比萧可看的事多。他这师妹,把心丢在这了。难怪他下山的时候师父会嘱咐他照顾好萧可,一切随缘。

一切随缘…那如今看来,这宋家就是她的缘分了吧。

虽然这么想,心里还是很苦闷,行李实在太重,受伤不便的他表示很吃力。忽然一股轻淡烟香飘来,刚回头脸上就被吐了一卷白烟,眼前人似在梦境,美丽不可方物。看的他眼皮一跳,可心还没跟着一起跳,就听见那明明清脆却总带着鄙视的语调:“嘁,长这么多块肌肉是拿来看的吗?”

“…”

韩成动了动嘴,鬼娘伸手一提,百来斤的行李箱轻轻松松被她拎起,看的他目瞪口呆。鬼娘临走前还颇为得意加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点东西都搬不动,以后别浪费粮食,也别白白浪费时间锻炼了。”

韩成脑袋又疼了…她的好胜心真是强到让汉子退散…

阿白蹲在萧可一旁,帮着她把刚才唰啦丢下的东西放进箱子里,越想越不对劲,小心问道:“我今天得罪你了?”

萧可一板一眼答之:“没有。”

阿白沉吟道:“可我总觉得我开罪你了。”

萧可哼哼两声:“没有。”

“…”这么明显还说没有,茅茅你在欺负我智商吗。阿白努力想,想啊想,终于知道她从哪里开始不对劲了。

见到艳鬼的时候还挺正常的,等他喊了一声之后她就变脸了,还不许他再碰葫芦。

阿白扶额,他真是没心没肺太久了,竟然忽略了这种事。这还能是什么,就是女人在吃醋嘛。

吃醋?阿白怔松片刻,低头看她,侧面看去,萧可的脸很白净,像颗无瑕明珠。睫毛弯卷,鼻尖小巧,双唇红润,在旁边看着静谧又美好。她还在仔细收拾东西,一认真旁边有什么都察觉不到,只是专注手上的东西。

“阿玉?”

萧可愣住,阿白也顿住了,随后就见她几乎要发火,却又好像强忍了下去,眸里抹了几分委屈,一言不发奋力拖着行李箱回屋。

阿白揉揉眉心,他一定是魔障了,他竟然对着萌妹子喊那个名字。

韩成进来的时候,难得看见阿白一脸挫败的模样,而且萧可也不在这,便问道:“可可呢?”

“怒气冲天的回屋了。”

韩成手上已经多了一道符,直勾勾看他:“她为什么生气?”

阿白扯了扯嘴角,这是他一开口就要被剁成肉末的节奏吧,叹气:“我冲着她喊了一声‘阿玉’。”

鉴于他不知道他和阿玉的过往,阿白很耐心的准备和这大师兄谈谈心,最好能架起一座友好桥梁。

韩成皱眉:“可可为什么不喜欢你喊她的小名?”

阿白猛地怔住:“嗯?”

韩成说道:“阿玉就是可可的小名。”

噔…好像有什么微妙的感觉落到了心里,落在阿白空荡荡的胸口上…一如当年阿玉的眼泪,滴落他的手背,化了他的戾气,给予他在这世上,对温暖的最后一次感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文一度的入V公告,也是马上要一次三更的公告。后天周日入V,希望妹子们不要抛弃大铜钱。更新时间应该还是早上十点~明天周六不更噢,周日更三章!以后都日更,群么!

悠悠往事幽幽情

第二十一章悠悠往事幽幽情

“什么?茅山妹子可能是阿玉?”面对千百敌军都镇定如常的鬼娘不淡定了,“就算小名是叫阿玉,也未必真是她吧。不信你去大街上喊一声这名字,十个人里八个都会回头。”

鬼娘不喜欢背信弃义的阿玉,就算萧可是她的转世,也难以接受。

阿白双手环胸倚在墙上,也拿不准。凭一个名字确实不能判定,但是仔细想想,却又不能说完全是凭空猜测。

苏瑞安说道:“不是说胎记是永生永世相随的么?阿玉姑娘身上有胎记么?”

胖胖恍然:“对,这说法我也听过。老大去看看萌妹子身上的胎记就清楚了。”

阿白微抿唇角,一会才开口:“看了也不知道…”

鬼娘眉头一拧:“老大的意思是不知道阿玉哪里有胎记?”

众鬼眨眨眼,齐刷刷往他脸上瞧,问号冲天飞起:“老、老大你竟然没碰过阿玉姑娘?”

阿白弯弯嘴角:“嗯。”

“…不可思议,简直刷新了我的世界观。”

“明明在一块那么久,还定亲了,难道每天就只是在桃花树下拉拉小手就完事了?”

“等等…老大该不会是不、不举吧?”

阿白脸一抽:“我去拿鞭子。”

围圈碎碎念的众鬼回头:“干嘛?”

“抽你们。”

“…”

阿白想了想,说道:“六月不是阿玉的婢女么?去问问她应该知道。”

“老大去吧。”

阿白瞥了他们一眼,末了又问:“如果她真是阿玉,你们打算怎么样?”

众鬼难得集体默然。

他们讨厌阿玉他知道,就算解释了一百遍,他们还是觉得阿玉背叛了他。连他也想不清楚,为什么她会答应做皇后,而且一做就是这么久,久到他在皇宫外面等了她很久,也没有看见她出来。皇宫里有龙气庇佑,阿玉那颗泪化了他的戾气,瞬间散开的鬼气也引来了皇宫神官,把他赶了出去。

他在外面想法子进去,都不成功。等他回到家里,却发现宋家被灭门了,凡是不指证他的,都被当场问斩。

他感激和愧对留下来的人,也不怨恨背弃他的人,就连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也将对方当做父亲般的管家宋伯叛逃,他也不曾恨过。命只有一条,他们选择离开,缘分也就尽了,为了这无缘生气和伤感,也实在不必要。

无论指证与否,他这条命,都注定要被夺走。

思索完这些已经想过很多回的事,阿白已经到了后院水井。蹲身敲敲井口:“六月。”

一会井里慢慢浮上个面色惨白的女鬼,声音低而小:“少爷…”

阿白笑笑:“偶尔也应该出来晒晒月光,大家都在,没什么可怕的。”

六月眼露惊恐,身体往下沉了沉,只露出一个脑袋。阿白知道她胆子小,那年和阿玉外游,看见她卖身葬父,差点被乡绅买了去亵玩,阿玉给了她钱,又把她带回来,可胆子也一直没养大。

可最让他没想到的是,渣皇派人来的时候,她没有背叛宋家,还咬了侍卫一口,最后被侍卫投井…她也一直没敢再出来,总说在这狭小的井里很安全,外面很可怕。

“六月。”他缓声问道,“阿玉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

六月没有多问,宋白和阿玉在她眼里都一样重要:“有呀…姑娘的胸口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红色的。姑娘还总开玩笑说,那一定是她上辈子给人挡暗器,被戳了一刀留下的。”

“还有其他的么?”

“没有了。”六月眼神微泛光泽,“少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阿白默了默:“我怀疑…茅茅就是阿玉。”

六月瞪大了眼:“可、可能吗?”得不到肯定的回答,她也急躁起来,“姑娘终于出现了么?安然转世了?可她回来做什么?找我们吗?我就知道姑娘一定没背叛少爷!”

她问的这些阿白也不知道,也想知道。最后一句听来,分外安然。阿白淡然笑笑:“嗯。”

从后院出来,萧可房间的光已经灭了。他轻轻跃步,飘上窗口,往里面看去,果然睡下了。趴在那连被子也没盖,隐约见她缩了缩身,都快蜷成个团。稍稍犹豫,还是进了里面,拿被子盖上。

动作不算大但被子全压在身上还没醒过来,可见睡的十分熟。阿白侧躺□,认真看她。模样完全不像,性格…细想一会,却好像是差不多的。他本想跟她解释他跟艳鬼的事,可没想到她睡的这么早。

午夜幽幽,四周悄然寂静,偶尔听得见几声虫鸣,也更像催眠曲。

清晨的阳光照入室内,强光射眼,萧可还以为自己没吹蜡烛。挣扎了一会热的满额头都是汗,百般不愿醒来,才知道已经早上了,厚实的被子压着她:“…”

环视一眼屋内,不见有人。门也是从里面关的,她肯定不会自己找被子盖,那被子可是放在旁边椅子上。不用说,就是宋家的鬼进来了,除了阿白,其他鬼不会这么做吧。

“嘟嘟。”

手机电量不足的提示,萧可拿起看了看,只剩下15%的电量,找到充电宝插上,发现格子没亮,电也用完了。无法,她只好穿衣洗脸,准备出门。

拿着脸盆刚到后院,就闻到一股浓郁香气,皱了皱鼻尖,探头看去,顿时满眼的红色。艳鬼正坐在井边,和六月说话。一红一白,分外显眼。

她顿了一会,还是往那走去。

鬼怪对活人的气息很敏感,就像活人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大概就是有鬼从身边经过。她们齐齐抬头看去,视线立刻对上。

萧可和她目光对上,那美艳更摄人心魄,这才想起自己还是刚起床的臃肿模样,蓬头乱诟,外加一身卡通睡衣,顿时被虐成了渣渣。

六月这回没钻进井底,而是睁大眼睛打量她。

萧可点了点头:“早。”

阿艳幽幽看她,一双美目含笑:“我就小住两天,等伤好了就走,希望没给道长添麻烦。”

萧可本来埋着头打水,听见这话,偏头看她:“你受伤了?”

“对呀。”阿艳视线往自己手背上挪,“这种伤,只有无心鬼才能治,但治了对他们也没好处,没多少人肯搭理我。愿意搭理的,总是不怀好意,我都快厌弃男人了,直到碰见白老大。”

萧可脑子就一根筋,可这次竟然神奇的转弯了。也就是说,阿白不是那种不怀好意的人,而是真心给艳鬼治伤?那他说的牵小手、艳鬼柔弱无力,都是在治病?她内心唾弃了自己一把,真是自己折磨自己,瞎折腾。

艳鬼看她脸色满是隐藏不住的明朗,也笑了笑,真是藏不住事。六月也好奇看着,阿白不说还好,一说她也觉得…脾气真像阿玉。

萧可洗完脸,从猰貐那经过,又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大方道:“等会给你买新鲜的肉。”

猰貐看了看笼子里的芹菜,默默鄙视了一番那臭小鬼,舔了舔嘴,四十三斤肉在召唤它(ˉ﹃ˉ)!

找了一圈,阿白不在大宅,问胖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手机电量低的提示又在闹腾,想了想,拿着手机和充电宝去宋定安那。

她出门没多久,芽芽也出来了,照例坐在门槛上,托腮往外头看。

韩成起来后去前院锻炼,看见芽芽又坐在那,似乎在等人的模样。

“嗨,大灯泡~”

韩成身体一闪,鬼娘却没扑空,迅速一转,立刻就拽到他的手。韩成完全没想得到她反应这么快,一瞬诧异。鬼娘全看在了眼里,笑眼弯弯:“一般男的都不是我对手。”

“哦。”

“…”完全没得到夸奖的鬼娘不开心,“往门口看什么?在找萌妹子吗?刚看见她出门了。”她摸摸下巴,“老大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韩成倒不担心萧可,毕竟是大人了,他看向门外,芽芽小小的背影显得特别孤单:“他每天都在那里坐到阳光高升,做什么?”

鬼娘抖抖烟杆上的灰:“等人。”

韩成见她说到这事也不嬉闹了,隐约明白:“他爹娘?”

“嗯。”

话刚落,芽芽就顺着墙壁下的阴影跑了过来“有人过来了”。

韩成往门外看去,正好看见人,看了看工作服,是电力局的。

萧可来到宋定安这,刚见面他就拍拍浑圆的脑袋:“真是巧,我刚好要去找你。”

萧可眼神微动:“找到阿白心脏的下落了?”

宋定安点头:“正史没找着,但是野史有提到这件事。”

萧可下意识抓紧了腰间的葫芦,每次紧张的时候她都会抓着葫芦,这样多少会安心些:“你说。”

宋定安把自己的手抄本递给她:“书我放卧室了,你先看这个,我进去拿。”

萧可拿起笔记本,葫芦忽然自己动了动,可葫芦从来不会自己动…她顿了顿,敲敲葫芦,往狭小的孔看,果然看见他在,只是闭目打坐,原来静心修行去了,难怪听不见。

阿白微微睁眼,伸了个懒腰。萧可将葫芦口朝下,阿白出来后浑身舒爽:“感觉又能胖揍高兴哥一百顿了。”

“…所以你修行只是为了打架吗?”

阿白听她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笑了笑:“不生我气了?”

萧可没和他目光直对,也没说话:“嗯,我以为你真跑去调丨戏艳鬼了…”

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她已经知道真相了。阿白摸摸她的脑袋:“那我就放心了。”

萧可轻哼一声,这才想起来:“我拜托宋伯伯找你心脏的下落,他找到一份野史,这是摘抄本。”

阿白探头看去,虽然是现代简体字,但活了千年,并没有停滞不学,而是与时俱进。

摘抄本上只有寥寥几字,字迹刚劲有力,却透着一股悲凉:

“帝夺心,帝后噬心,呜呼。”

永不消失的胎记

第二十二章永不消失的胎记

宋定安拿着古书出来,就看见萧可拧眉盯着那本子,一脸要吃掉的模样。这屋里隐约还有点鬼气,有些冷,只是他看不见,试探问道:“屋里还有朋友?”

“嗯,就是宋白。”

宋定安恍然一声,把整本书拿给她,翻开那页:“前面说的都是你知道的,最后只提了这一句,其他的内容也没任何线索。”

萧可抱着宫廷轶事,和阿白一起看完那篇,如宋定安所说,只有那一句才算是线索,其余的都没用。她挠挠头,古文知识完全不够用了:“宋伯伯,这句话歧义很多呀。”

宋定安也明白:“确实是。”

“帝夺心,帝后噬心,呜呼。”

夺心可以指渣皇剜了宋白的心,帝后噬心既可以说是遮掩了本心,也可以说是和渣皇一起剜了宋白的心。那呜呼更诡异,可以是感叹这件事,也可以指帝后丧命一意。但渣皇不是在宋白死后又封了阿玉做皇后么?那她怎么会死。自然不可能。

横竖也没个肯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