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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坏祭渊大人的大业,你给我去死!”

此女猛地一张口,口中喷吐出无数暗色血点,像是马蜂一般,兜头盖脸浇向魏凉。

她的修为显然要远远高于乌氏地下陵中的那位。

魏凉冻住那漫天马蜂之后,此女的身形突兀地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站在了魏凉身后。

她那张既美艳又可怖的青白脸蛋上,浮起阴恻恻的笑,慢慢抬起右手那青黑的长甲……

魏凉头也没回,随手从斗龙身上薅下两缕死毛,扔向后方。

只听“铮”一声,两缕狗毛凝结成冰针,刺穿了此女的咽喉和心脏。

然而,她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只见那身暗红色衣裳渐渐变淡,青白的脸却开始发红,不多时,此女从头到脚竟化为了同一个颜色,与脚下的血潭融为一体。

只听“哗啦”一声,她散成了浪,汇入血潭。

“无实体的怨力幽姬。”魏凉语气平淡,继续走向祭渊。

不远处,王卫之斗那义魔颇为吃力,很快就落了下风——他本也只是化神初期的剑仙,自废修为至元婴探了荒川秘境后,虽得了剑意传承,但他此刻的综合实力也就比从前略微强了少许,大约在化神中期的水平。

而祭渊,却是实实在在的神魔境大魔修,若要按修士的修为来算,他已经半只脚踏入大乘了。

要不是想要故意拖时间,王卫之早被他摁到潭底喝汤去了,哪容得这小子猖狂。

祭渊在意的,从一开始便只有魏凉一个。

就连斗龙他也没放在眼中。

魔主都死了,还怕一个叛变的畜生?

祭渊再一次加快了抽取怨念幽血的速度。

那幽姬顶不了太久,加上义魔,至多能拖住魏凉一炷香。

时间差不多!

祭渊体内发出一声咆哮,两片嘴角顿时齐齐向着耳根方向撕裂开来。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撕扯声响起,那张俊美邪恶的脸,忽然便分成了上下两片。他像蛇一般,彻底撕开了整个下颌,疯狂吞噬这水潭中的血色胶质。

魏凉再往前踏了两步,忽然冷笑一声,旋身向右。

一道血箭擦着他的左臂直直掠上半空。

魏凉踏住脚下的冰浪花,微微一震。

只听一串清脆的冻结声一掠而下,眨眼之间,一根莲花般大小的冰柱直贯潭底。

那幽姬的身影在水下显了形,隔着浑浊的血污,影影绰绰看不大分明,只知她身上某一处被冻住了,正在水下疯狂地撕扯挣扎,掀起一圈圈血涟漪。

魏凉的目的并非杀她。

见制住了幽姬,他脚步不停,继续走向祭渊。

林啾有点没看懂——若是他赶时间,为什么不直接飞过去?

大敌当前,他就这样抱着她,大喇喇在水上行走,着实是让人有些害臊。莫非……他在等待什么?

没走出几步,林啾感觉到水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同时,一道极沉闷的呜咽声随着水波开始扩散。

随后,附近的潭面很明显地一晃,一道破浪声自身后袭来。

恐怕是那幽姬不惜舍弃被冻住的肢体,也要追上来拖住魏凉。

林啾忽然想起乌氏地下陵中的那一位。那一位脸上贴着桃形的花钿,临死时惨叫一声“我还要和祭渊大人——”

嗯?还?

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林啾从魏凉宽阔的肩膀上探出眼睛,望向身后。

果不其然,这暗色衣裳的女子眼中流着黑红的血泪,挥舞着一只左爪,怒气冲冲地杀将过来。

她的右臂已经消失了,空荡荡的衣袖中淅淅沥沥洒着血水。

“去……死!”

“后面,后面。”林啾扒住魏凉胸前的衣裳,伸长脖颈瞪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

魏凉下意识地垂了下头。

便看见林啾那道白皙纤长的脖颈毫不设防地舒展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她的皮肤极薄,既像丝又像瓷。她侧颈向后望,颈侧那道软筋便微微凸起,在他面前鲜活地轻轻跳动。

令人忍不住想……

魏凉喉结微动,闭了闭眼。

一道来不及收回的沉重呼吸却已落到了她的颈间。

林啾猛地一僵。

她忽然发现,他的呼吸竟然是热的。

从前,只有吻了她很久之后,他的呼吸才会变得微微一点点温度。

此刻为何……

她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体寒是因为神魂不稳,再有二十余日便好了。到如今,虽然不足二十日,但他已和“卓晋”见过面,二人在竹屋中已做出了某种决定。

所以,“他”,已经是真真正正的魏凉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忽然重重地蹦了一下,仿佛被他的呼吸烫到了一般,她的脖颈开始微微发红。

魏凉一睁眼,便发现她白皙的肌肤染上了浅绯色,更叫人心旌荡漾。

此时,身后的怨力幽姬已杀到了,她猛地刹住了脚步,头一低,身后那头海藻一般的黑发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翻卷到身前,带着凌厉风声直袭魏凉。

魏凉旋身,抬脚轻轻一踏。

只见一道冰痕自他足底飞速向着幽姬所在之处蔓延。他根本没有理会那蓬袭来的头发,而是直击对方的要害本体。

林啾觉得这一幕简直帅呆了。

就像是那种,两个将领在马背上交战,一人持枪戳来,另一人不避不让,长戟一送,刺入对方心口。

而对方的枪尖,堪堪碰到自己的铠甲,再不得寸进。

果然,那黑发尚离魏凉三尺多,幽姬已被冻成了一根冰柱子。

林啾正要鼓掌叫好,忽然感到后背发寒!

头皮之上,丝丝缕缕过电般的细小感觉在不断攒动,她的心脏猛地一悬,下意识做出了一个反应——

召出琉璃剑,朝着脑后重重一荡。

头皮微微一紧,然后又是一松。

一头秀发向着潭水坠落。

魏凉的胸腔微微一僵,疾退两步,便见到原本站立之处,一蓬海藻般的头发阴森森地从潭中卷出,缠住了林啾的发尾,爬向她的头皮。

幸而已被她干净利落地斩断。

幽姬在身影在水下一晃而逝。

狠心断臂之后,她竟先造了一个无臂的假身发起佯攻,真身却已悄悄潜到了潭底,偷袭林啾!

因为那气机并非针对魏凉,而这潭中又有强烈而恐怖的怨念扰他心神,是以,就连他也未曾察觉幽姬的杀招。

这个狂傲至极的男人,第一次隐隐感觉到后心发凉。

这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垂头一看,只见怀中的小娇妻已失去了一头长发,断发只及肩头,在风中显得有些凌乱。

他的双眼中顿时浮起了一层薄冰。

隔着白翳一般的冰雾,魏凉的眼神显得特别漠然无情,好似九天之上的神祗在俯瞰大地。

他依旧继续向前走。

每一步落下,不仅是落足之处被冻结,那霜花还迅速向着四面攀爬,“嘎吱”声不绝于耳,转瞬之间,抬眼望去已只见一片冰雾氤氲。

义魔正把王卫之锤得步步后退。

它正在乘胜追击,一只巨足却忽然拔不动了。

冰霜顺着那条魔足蜿蜒向上,“咔咔”的冻结声响起,眨眼之间,不可一世的义魔冻成了一座巨型冰雕,缓缓向着潭面砸落。

而此刻,四周的血潭早已冻成了坚冰。

只听“轰擦”一声巨响,义魔摔成了满地冰渣。

王卫之的热剑也被冻熄了。

他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足底已牢牢粘在了冰面上,丝丝寒意顺着腿骨往上爬,仿佛要连他也冻起来。他骇得大叫:“剑君手下留情!”

魏凉却并没有留情,两道冰冷无情的视线紧紧追逐着在碎冰之间拼命挣扎穿梭的那道暗影。

终于,抓住了。

那幽姬在水下拼命挣扎,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最终彻底凝滞不动了。

魏凉唇角浮起半抹冷笑,眼神一晃,目中冰雪消融。

只听四周齐齐响起了清脆的碎冰声,不到一息的功夫,冰雾消散,那仿若万年不化的坚冰,齐齐融成了春水。

凝固的浪花“哗啦”一声垂落,血波涌动,仿佛刚才的一切根本不曾发生。

但有些事情还是变了。

譬如那幽姬,已随着碎冰彻底融化成水。潭中漂浮的那些元婴修士的尸体也消失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应该是一种解脱。

王卫之御剑而起,心有余悸。

这特么是什么寒冰剑意,简直太恐怖了。

旋即,他的心脏开始“怦怦”乱跳,念头又活络了起来——待自己彻底领悟了荒川的剑道,晋级剑君之后,是不是一出手便能制造一大个岩浆池子?!

有点刺激!

少年脑中开始幻想自己与魏凉对决的画面。只见魏凉脚下插着一柄寒剑,冰封千里。而自己,发带飞扬,唇角含笑,漫不经心地将剑往地上一掷——便见那赤橙色的熔岩自剑尖涌出,触到魏凉的冰霜,立刻将其融化。雪白的大地渐渐变成一片赤色,魏凉退无可退,大惊失色呼道:“王佑然!三日不见,竟令人刮目相看至此!”

王卫之忍不住“噗嗤”一下发出闷笑。

林啾顺着笑声抬头一看,只见王卫之一双黑靴底下各自吊着一块大冰砣,双脚在剑身上溜来溜去,竟也不曾察觉。他双目放空,不知在想什么,想得特别入神,嘴角还挂着少年人那种志满得意的笑。

魏凉轻轻碰了碰林啾的头发。

他的手指触到被琉璃剑齐齐斩断的发尾时,好像是在抚着她的伤口一般,异常小心。

他一开口,便是带着暗哑的嗓音:“疼吗?”

林啾:“……”虽然知道他是关心她,但会不会有点过了。

理发会疼吗?会疼吗?会吗?

这是什么神奇的超级玛丽苏展开啊啊啊——

原来“不许伤她一根头发”,也是字面的意思吗?

魏凉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口误,他看了她片刻,轻轻用冰霜把她的发尾冻起来。

林啾:“……”这是什么神仙待遇?

这个小小的插曲绊住了魏凉,那边,祭渊已缓缓将两道胶质赤练彻底吞入腹中,眼皮上红芒闪烁,双手叠于胸前,阴笑出声——

“血、偶、降、世!”

作者有话要说:论不同物种之间的壁有多厚——

凉:“天啊!啾儿居然断了头发!这得有多疼啊!啾儿好坚强,都忍着没哭qaq!”

啾:“……浮夸了啊。”

第42章 替身梗?NO!

“血偶降世!”

王卫之与魏凉未必知道这具血偶的威力,但林啾却清楚得很。

凭着这一具血偶,祭渊便可以在人族修士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地横着走,杀得正道步步退缩,只有各大宗门的护山大阵才能暂时拦下这个御血狂魔。

就连魏凉也敌不过祭渊与全盛血偶的合击。

祭渊聪明,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所以从不会离开血偶半步。

正道诸人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将祭渊和血偶拆开分别击杀,反被他将计就计,设了几次陷阱,折了正道好几个大剑仙。当时林啾隐约有种感觉,觉得“魏凉”其实也不算太聪明,反倒有些急功近利……

等等!书中那个“魏凉”,也不像卓晋啊!

虽然与卓晋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但林啾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小油条,看人的功力还算是有几分。卓晋是那种悲悯型的老实人,悟道之前应该是有一点迂腐顽固、墨守陈规,倒是符合“魏凉”这个人物最初的面貌。

这种人会急功近利?

不可能。

这样一个人,认定一个死规矩,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所以,哪怕再怎么情难自禁,也绝无可能在尚未休妻的时候,与徒弟柳清音开始腻腻歪歪。

那么……“魏凉”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答应迎娶林秋那一日,他虽去了惊鸾峰,却并没有与柳清音见面,这一次应当是他在转变之前做得最出格的一次。但这一次,他其实也并无任何逾越的举动,无论柳清音故意隔着石壁如何骂他,他也始终没有再往前踏一步。

他与柳清音之间真正有了暧昧,是在柳清音喝下女配林秋放在她杯中的情心引后,毒性发作的那一次。那次,魏凉本可以让百药峰替柳清音解毒,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将柳清音抱回了自己的洞府,卸下衣裳,贴身替她驱毒。

虽然当时林啾看到这一幕的心情是“嗷呜呜呜”,但此刻冷静一想,却发现其中大有问题。这事儿,明显不是魏凉那种死板规矩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这两个时间节点之间,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要说比较重要的事情,那林秋嫁进万剑归宗算一件,秦云奚之死算一件。

秦云奚?

秦云奚他……为何称自己是……魏凉?!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念头迅速在脑海中划过。林啾将它暂时搁置,继续去回想与血偶相关的事情。

书中祭渊之死,柳清音功不可没。

她被祭渊看上,设计掳走,囚于寂魔岭。

在寂魔岭,柳清音与祭渊百般周旋,险而又险地保住了自己的贞洁。除了没有真正做到最后一步之外,二人几乎把男女之间能办的事都给办完了。

祭渊大约也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便也不着急把她彻底吃下,而是颇有闲心地一次次佯攻,乐此不疲。他一次比一次更过火,看着她越来越绝望的眼神,他就像戏弄羔羊的恶狼一般,从中得到了十足的快意。

直到最后那一次。

魏凉与王卫之二人潜到寂魔岭,向柳清音传了讯。

柳清音佯装被祭渊彻底攻破心防,答应与他成就好事,唯一的要求便是,让他把血偶调到洞府外面守着。

祭渊色迷心窍,应下了。

血偶刚离开洞府,便被早已守在一旁等候的王卫之截住。魏凉趁机杀入洞中,与柳清音合力灭杀了祭渊。祭渊一死,那血偶自然也散成了一滩浓血。

柳清音是被魏凉抱出洞外的,她的身上裹着他的外袍,一只莹白诱人的纤足在王卫之面前晃过,令他久久失神。

……等等!

王卫之在书中并没有得到荒川的传承,他如何能在短短不到一年之间,就拥有了足以牵制血偶的实力?!

当初林啾与王卫之并没有深入接触,只以为此人其实心计深沉,所以能够顺利拿下王氏掌家之权,修为亦是突飞猛进。但如今看来,王卫之就是个还没长大的毛孩子,有着少年人独特的自大中二,勇武有余,谋略不足。

所以他是怎么做到的?

林啾有些迷茫地看着那个脚踩冰坨的少年。

《剑之娇》只讲到魏凉与柳清音携手踏天便结束了,林啾并不知道这二人后来并没有飞升成功,也不知道被咒印控制的痴情男二王卫之在九十九年之后反了水,更不知道王卫之背后竟还站着一个高人。